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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囚奴

会变成这个样子,要她身子的是他,宣示着她逃不开的是他,放她回来又跟过来的也是他,她乖乖的送上门,把她推开的又是他,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这样的变幻莫测,这样的难以揣测。拂影却是气极,她不是个物品认他们推来推去,想着回还不是让楼幕然摆布,与其这样倒不如棋走险招,抱一棵大树自生自灭,终于下了决心,他却不屑要她,心中百般滋味掺杂在一起,一时悲上心头,只觉得进退两难,步履维艰,别过头声音艰涩的轻声道:“你总是这样欺辱我。”

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竟是一脸哀怨,纤瘦的身子依风而立,衣角飞决,仿佛大风一刮就会吹走,这样的她总是让人忍不住怜惜,看的心都带了些许柔软,又听她的语气中略带哽咽,心中冷不丁的一痛,像是被人柔柔的打了一拳,无关紧要,却从头到脚一直伤到心里。

他大步走进俯院,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在做着什么决定,猛地住了脚步,回头望她,冷冷道:“楼拂影,那你不要后悔。”

她倔强的抬起头来,冷冷笑道:‘若是后悔,我只怕后悔了千次万次,我只后悔遇到你。”

他心中一滞,目光犀利的望过去,深邃的仿佛能看到她的心里,她亭子脊梁昂头迎上,只将眼中的愤恨遗漏无疑。

良久,他转身大步而去,只吩咐跟随一旁的侍女道:“给姑娘准备客房。”

屋内镏金的雕花玲珑熏笼里飘起袅袅的苏合烟,将葱青的芙蓉帐都沾染的盈鼻清香,细细碎碎的珠帘外缓缓行来一个蓝色身影,映着暗红的窗格,那抹颜色仿佛澄澈的苍穹。

拂影只是不理,那人却在身后轻声叹息:“果真造化弄人,楼姑娘,我们还真是有缘。”

懒懒大的翻了手上的书,只坐在椅上低头淡淡道:“蓝墨姐姐说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抬起头,见蓝墨盈盈立在帘外,一张脸被碎珠晃得淡影缀缀,却并不进来。

拂影见状,忍不住挑眉:“这里可都是轩辕府的,蓝墨姐姐还要和一个外人将这些个礼数么?”

蓝墨一笑,遂不经意的微侧了头看向一旁,身旁那门雕的复杂精致,门后却隐隐一抹黑色衣角微微随风飘动,色泽如墨,角边的金线细细而下,被暗朱的门板映的流光潋滟。余光见拂影困惑的看过来,忙掩饰的别过眼笑道:“看姑娘说的,以后这宅子可就是姑娘的了。”

听她说的话中有话,拂影禁不住脸色一滞,不自然得道:“这是何意。”

蓝墨道:“主子说了,既已收了姑娘,自然不会亏待姑娘,只是主子有要紧事要离开这里,这宅子无人归属,便留给姑娘管理,还有,主子已经派人去请楼夫人,姑娘母女二人也可团聚了。”

拂影心头一滞,低头用指尖闲闲得挑着书角,心中复杂万分,只勾了唇,轻声道:“原是这样。”

蓝墨忍不住看了看身侧,叹了口气道:“姑娘既然这般憎恨我们主子,必不愿见到主子,主子明日就走,姑娘应该高兴才是。”

拂影闻言心忍不住一抽,难受的厉害,缓缓站起身来,握着书的手不自觉地捏出几道细痕来,反复想着,他收了她,原是要将她撂下了,明日就走,从此天涯相隔,再也不见,一时分不清什么头绪,只觉心血涌动,沉沉的压在胸口,难耐的几乎窒息,半响才吸了一口气,神情激动地斥责道:“他这样待我,和将我休弃有什么区别,我就这般下贱,让他随意侮辱,我……”

话到一半,突觉腔中沉闷的厉害,仿佛压了几座大山在胸口,几乎无法喘息,她脑中一阵耳鸣,摇晃着身体去抓一旁的椅背,却觉四肢无力,眼前一黑,便一头栽下去。

蓝墨一惊,还未出声提醒,身旁黑影一闪,早已越到了拂影身前,拂影身子真好跌过来,这一跌便一头栽进他怀中。

她身子纤瘦,环在怀中只觉不盈一握,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上好瓷器般的碎裂,他心中突地一痛,见她额上隐隐的渗出细汗来,粘在白皙的皮肤上丝丝缕缕仿佛一道随兴的笔墨,一张脸却是苍白的厉害,丝毫不见血色,他眼眸一冷,托住她的身体,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大掌摩挲着托起她的脸,眉宇间浮起淡略的焦急,皱眉在她腕上探了一下,见势不妙,心中一凛,转头对蓝墨沉声道:“叫韩洛来,快些!”

拂影只觉呼吸艰难,却突闻鼻端浮起清淡的清香,恍若夏日湖中盛开的清荷,清凉似水,脸上的掌心灼热的仿佛将她烧起来,她抓住他的袖,紧紧的攥住,仿佛找到一棵救命的稻草,朦胧中听到他的声音低沉柔和的传到耳中,只觉得遥远的不真实,仿佛回到年幼的时候,自己落了水生了一场大病,梦里隐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也是这般幽深遥远,茫然的找不到方向,病好了以后才知是娘亲在唤她,今日定又是娘亲了,她这个样子,还不知让她老人家急成什么样子。

她的身子却是愈加软起来,苍白无力的伏在他怀中,像是没有根骨的花枝,他紧紧拥着她的身子,突生出几分恐慌来,像是眼睁睁的看着蚕茧上的丝被一根一根的抽离,却无法触及,无法挽回,心却难耐的不成样子。

韩洛急匆匆赶过来就见轩辕菡脸色阴沉的紧紧抱着复印的身子站在中央,黑色的袍子逶迤而下,将那抹白色拥的只剩半身,浑身上下却透着几分酷寒决然,焦怒的仿佛一头被束缚的困兽。拂影勾着脖颈全然无力的伏在他怀中,只露出半边无血色的脸,他的指紧紧箍在她的腰间,那神情带着几分焦虑无力,,无措的仿佛失去了一个心爱之物的孩子,韩洛突然觉得眼前的一黑一白像极了悬崖旁相拥的狼王狼后,傲骨依然,却生死相偎。

一时动容,怔怔的站在门口半响没有动静。

轩辕菡这才见他进来,已经敛了神色,却依然无法遮掩其中焦虑,又见他怵在门口不动,不由皱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韩落讪讪一笑,心中暗暗摇头,一向警觉的主子这会刚发现走到近前的他,可见那女子在他心中分量有多重,这对他来说倒是不知是福是祸,这样想着,才躬身进去为拂影诊断。

夏日的阳光白亮灼热,将屋檐下的阴影遮得分明,韩落开了门出来时正见轩辕菡背对着他负手立在阴影中,黑色衣阴暗浓重,却修长宽厚,白亮的光晕细碎的落到他隐约露出的侧脸轮廓上,泛起细微的柔和颜色。

他在他身后站了一会,轩辕菡只是不回头,声音已经稳稳的传过来:“什么毒?”

韩落这才上前答道:“回主上,楼姑娘中的是花毒,此毒取于映山红,是一种黄色的杜鹃花,沾其枝叶者浑身乏力呼吸困难,属下在姑娘腕上发现一点猩红痕迹,似是绣花针所致,想来下毒者是位女子,只是这女子功夫尚未到家,分量不足,所以并不会伤及楼姑娘性命,主公大可放心。”

轩辕菡并不言语,只淡淡点了点头。

这是蓝墨在他身后福了福,轻声问道:“主子,行程可还照常么?”见轩辕菡不语,两人互使眼色,韩落会意,拱手道:“主公,皇上多次召见主公,主公拒之,这次群臣宴若是再不去,只怕落得个蔑视龙威的罪名,主公虽然不惧,但是在群臣眼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属下斗胆一劝,主公还有要事要做,万不可被一个女人绊住手脚。”

轩辕菡闻言微微皱眉,犀利看他一眼,韩落忙垂下眼眸,他这才淡淡道:“我自有分寸。”转身已回复初时冷酷漠然,命令道:“让翩翩带几个人留下照顾拂儿,明日一早启程。”

韩落心中一喜,忙拱手道:“主公明断。”蓝墨也是一笑,屈膝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轩辕菡只是皱眉不语,立了半响突冷声道:“把那个凶手给我找出来!”

声音寒彻,透着淡略杀意,蓝墨忙答是,转身退下。

他这才大步向走廊走去,转身时对韩落道:“随我来。”韩落忙跟在身后,只听他边走边问:“楼幕然的事怎样了。”韩落低声道:“只怕是沉不住气了……”

脚步声渐远,那些低沉碎语沉沉的滞留在繁茂的枝叶间,地面残影浓重,像是枝叶积落的深沉情感,是公是私,再也难以分辨。

拂影睡了几个时辰,吃了韩落开的方子,方才转醒,却见屋内燃起数只红烛,照的屋内影影幢幢,像极了春日里树林间投下的疏影横斜,斑驳的像是时光无声的叹息,屋内熏了香,轻烟袅袅腾空而上,将周围映的不真实,她微微坐起身子倚在床上发怔,这才发现一个穿紫绿短衫、藕色长裙的丫环坐在床侧打盹,形态可掬,熟悉的让她忍不住一笑,拉了她的袖子笑道:“臭丫头,又去见周公了。”

小环这才醒了,身子差点跌下去,用力的揉着眼睛道:“小姐,你醒了。”

拂影点头,不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小环脸色突然可疑的发红,说道:“爷派人奴婢接来的,还有子玉也来了,这会在给小姐熬药,本来也要接夫人过来,可夫人说不合礼治,就没有过来。”

拂影闻言微微出神,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忽闻门外传来叩门声,看了小环一眼,小环会意,开了门见是一位身着粉衣的女子,头上倭堕髻云鬓雾绕,眼下一颗泪痣妖娆剔透,生的很是美丽。

小环迟疑问道:“姐姐是……”

翩翩一笑,扬了扬手中一个锦盒,径自走了进去放到拂影面前说道:“姑娘好好歇息吧,以后就只有咱们俩人相依为命了。”说到一半,神情竟带着几分哀怨,见拂影看她,才笑嘻嘻的神情说:“这府上的一些细则,蓝姐姐让我给姑娘送过来,姑娘放心好了,侯爷虽然不在这,令尊也不敢随意要姑娘做什么。”

拂影一句话只听了半句,就停在那句“不在这”上,心中繁杂,也不知翩翩说了什么,隔了半响,问道:“他已经走了?”

翩翩闻言咯咯一笑,捂唇道:“明早才走呢,只是主子事务繁忙,今日走和明日走都是一样的。”

拂影怔怔点了点头,却失起神来,思绪也不知游到哪里去,忽听到翩翩问道:“对了,令妹在府外候着呢,说是要来探望姐姐,姑娘可是要见么?”

屋内燃着的红烛淌下一行行泪珠来,在光晕中升起淡略的昏黄光晕,窗子却是开着的,照的细密的窗格子上也浮起一抹黄色的细线,像是烙在上面一般。

夕阳已落,外面隐约泛起暗夜颜色,与窗前的光晕相比,甚是清冷。

翩翩坐了一会便离开了,大约小环和子玉喂拂影吃药的光景,楼若兰已经提着几件礼品进来,头梳盘桓髻,一只玳瑁鸟雀斜插髻边,雀口悬挂的晶莹珠串随步轻轻摇颤,衬得姿态优雅艳丽,她今日穿了一件象牙白的交领提花上襦,领口对襟处一行海棠花纹妖娆盘旋,腰间绸带委垂而下,坠着的玉环绶轻压月华裙,行走间仿佛细腰如柳,不盈一握。

小环对楼若兰极是反感,见她这般装扮忍不住忿忿低喃:“穿成这样,说是来探病的,有人信才怪。”

拂影一笑,吩咐道:“小环,给二小姐看坐。”

小环忍不住撇了撇唇,为楼若兰在床侧搬了一个雕花杌凳,又端了茶放在一旁花几上,这才和子玉垂手站在一侧。

楼若兰眉宇间甜美担忧,竟是看不住丝毫作假,见拂影脸色苍白坐于床畔,便柔声说:“姐姐怎刚过来就病了,可是不习惯么?”

拂影淡淡看她,见她神色如常,仿佛今日和她说那些话的不是她,不着痕迹刺她一下的也不是她,便慵懒笑道:“妹妹不知道我为何生病么?”

楼若兰闻言忍不住无辜的捂唇,绞了帕子垂头委屈道:“姐姐可还是再生若兰的气么,姐姐有所不知,相公知道姐姐要嫁于别人心中难过,卧床不起,若兰一时生气便口不择言起来,还望姐姐不要怪罪若兰……”说到最后竟是泫然欲泣,面颊娇弱如花,仿佛随时都能垂下泪来,拂影素来知她装模作样的本事,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拆穿她,便道:“罢了,你病也看完了,罪也请过了,现在夜色渐深,你一个女子在外行走不方便,还是快些回去吧。”

楼若兰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下逐客令,忍不住脸色一滞,随即垂头哀怨道:“姐姐,相公现在不理若兰,姐姐也要赶若兰走,若兰……若兰可是怎么办才好。”说着,垂首拿帕掩面,盈盈而泣,竟是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娇弱,拂影见状忍不住无力一笑,倦怠的靠在枕上,绸缎般的发落了一枕,烛光晕润,衬得一张脸白皙如玉,剔透的仿佛能看到细红的脉络,她这才淡淡道:“让小环送你回去吧,你好好待他,他自然会看清谁待他最好。”

楼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