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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原谅俺一会吗,掩面哭泣的和尚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一三零节 特立独行

官居一品第一三零节特立独行

沈默终究还是担心老爹太过纠结。跟着沈京回去一趟。

一见到他回来。那媒婆便腆着脸迎上来。花枝招展道:“哎呦。我说沈公子这人才相貌。真是十里八乡的也挑不出一个啊。”

“出去”沈默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道:“沈安”

安便撸起袖子上前。把那老虔婆推搡出去。

沈京也跟着出去。屋里便只剩下沈贺和沈默。

望着坐立不安的老。沈默面色平静如水。他轻轻一撩下襟。缓缓跪下道:父亲。都是儿的错。您切莫气坏了身子”

沈贺赶紧上前。想要把他扶起来。谁知沈默双膝如生了根一般。拉都拉不起来。他反握着爹的双手。轻声道:“不孝儿说不孝话。站着的话。心里会更难受。”

沈贺眼圈通红道:“儿啊你可这样啊。你让爹无地自容啊。咱家天翻地覆。你爹活的有了人样。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沈默微微摇头道:“一码归一码。孩儿不是功骄之人。单说这件事。我确实是没道理的。”

“你有道理啊。我应该提前跟你说。”沈贺的脸也变的通红道:“这事儿是衙门里的人我说和的。我也觉着年龄差的有些大。实在羞于跟你启齿。谁知那些人竟然背着我把聘礼都给下了。我这才骑虎难下。只好回去找大老爷商量。他便答应叫上沈京。三个人一块跟你说说。”说着又赶紧解释道:“大老爷纯粹是为了咱爷俩好。你可不要迁怪上他呀。”

头。轻声道:“父亲丧偶三年。理应续弦。就算想娶寡妇。人家夫家娘家都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孩儿想明白了。您追求幸福是谁也无法指责的包括我在内。是一样。”

听了他这话。沈如释重负道:“那你不怪我了”

“不怪了。”沈默点点头。强笑一声道。

沈贺擦擦眼角。展颜笑道:“我好了。先给你媳妇娶上然后再说我的事儿。这样就不尴尬了。”说着又去扶他

沈默却依旧不起来。而是神态坚决道:“孩儿有两件事情。请父亲能体谅。”

“你说你说我体谅。”沈贺呵呵笑道。要是沈坚持不许。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请父亲允许孩儿另择住处专心用功。”

沈贺不想和宝贝儿午“少不的三天一请安。”沈默点头道:“第二件便是请父亲不要急着给孩儿说亲。”

“你可有心仪地女子了”沈贺己之心推彼之道。

“没有。只是现在还不想。”沈淡淡笑道:“也许明年。或许后年就想了。父亲不必心忧。”

沈贺一想。儿子反正才十六岁也不用太着急。便一口答应下来道:“我这就把冰人辞了。”

这个小小的风波便算过去了。

沈默搬去与徐渭同住。眼见院试还有一个月时间。便开始专心读。悉心备考。

在他的感染下。徐渭也开始耐着性子写一些。往常不屑一顾的“干瘪时文”。沈默看几篇不由大吃一惊道:“即使是唐王制艺也不过如此吧”他现在眼光是有的。怎么也不相信这样地文章会连乡试也不中。

便追问徐渭当时到底是怎么回。

徐渭现在和他无话不说便将当初的情形讲与沈默毋庸怀疑。徐渭是个天才。所有人都坚信这一点。也包括他自己。

当他第一次参加试时。文章写的短小精悍。痛快淋漓。他也自认为此次定能榜上有名。光宗耀祖。

然而他却忘了时文作。必须五字以上。是以考官一看还没写满一纸。便看也不看。批上“太短”两字。打回了他的卷子。

三年以后。徐渭卷土重来。谁知又是这位考官监冤家路窄之下。徐渭的火上来了就干脆放开才。恣意挥洒。痛科考弊端。卷子写完了还不够。又写满了桌子椅子。等交卷的时候。便扛着桌椅上去。考官大惊失色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徐渭说:你不是嫌我写短吗下场可想而知更惨被以“闹考场”的罪名轰出门外。连让考官阅卷资格都没有。

等到第三次考试时。虽然规规矩矩答题。但言语中难免有怨愤的牢马蚤之词。再加上的恶名早在考官中传开。都视其为洪水猛兽。便又一次把

回来了。

听了徐渭的故事。沈默苦笑连连:“我说文长兄。你既然愤怒。就别参加科举;既然参加科举。就的把愤怒收起来。不然下次还不中。还继续折磨下去。”

徐渭苦涩笑道:“这道理我岂能不懂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到了那种时候。我就不打一处来”

“你也别看时文了。先修身养性吧。”沈默一本正经道。

徐渭感兴趣道:“你有什么好办吗”

沈默笑道:“每天打扫屋子。做。浇花。喂狗。自然就心平气和了。”

徐渭笑骂道:“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正说笑间。敲门声响起来了。徐渭高叫一声道:“门没关想进就进。不想进就帮着关严了。”

一阵咯咯地笑声响起那人便带着浓重的香风走进来。沈默一看。竟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媒婆。不由脸都绿了。吃惊道:“怎么还追到这儿来了”

那媒婆一见他也吓跳但很快板下脸来。用大鼻孔对他道:“老身可不是来找沈公地。”说着朝徐渭谄笑道:“我是来找徐爷地。”

徐渭笑道:“你不是也要给我说亲吧”

那媒婆用花手绢捂嘴笑道:“徐爷大名鼎鼎。乃是十里八乡都挑不出来的大才子。怎能让房里空着呢我这里有一娇娃。乃是堂堂知府大人的侄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知府大人的弟弟仰慕徐爷的文名。有意嫁与你为继室如果您也有这个念头。明日就去见一见吧。”

沈默笑道:“这道正理。我也觉着该有个女人来照管你了不然早晚邋遢死。”

那媒婆见他这次是帮自己地便换上最真诚的笑脸与沈默一人一句。把徐渭说的晕晕乎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他硬拉沈默着。两人换身光鲜。便在媒婆的带领下。坐船出城。往那位知府大人的弟弟住地兰亭镇去了。

到了地头。果然是个大户人家。家里头住着好几进的大房子奴婢仆妇不计其数。那位知大人的弟弟乃是徐渭的崇拜。见他能够亲来。自然盛情招待。双方谈笑甚欢。直到黄昏时才依依惜别。

回去路上沈默笑道:“我看着不错。”

“不行。绝对不行。”哪知徐渭钉截铁道。

“因为他跟国贼一个姓”徐渭义正言辞道:“我徐渭是不会娶姓严的女子。”

“我看你真是脑袋被门夹了”沈默又一次被他怪异地思维绝倒了。

无论他怎么劝。徐都不答应。两人唧唧歪歪的到了城外准备进去时。却见到一队队官兵乡勇持刀带。开出城去。数少说也的有上千人。

两人正探头探脑。便被官军现了。立刻当作倭寇j细拿下。沈默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高声道:“我是唐知府的师侄。来给大人送行地。”徐渭也高叫道:“我是唐知府地师弟。也是来他送行的。”沈默瞪他一眼道:“你我便宜。”“本来就是吗。”徐渭嘿嘿笑道。

有路过地乡勇认出俩道:“这是我们山阴的大才子徐先生。”“这是我们会稽的更大才子沈公子。”

那巡逻的斥候才放下心来。将他带到中军处。

唐顺之正与巡抚大人议事呢。一听说他俩来了。便告个罪。出来相见。

一见果然是他俩。顺之如释重负道:“到处找你们找不到。好歹临出前碰上了。”

“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徐渭焦急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唐顺小声道。便把他俩拉到无人处。才小声道:“台宁战局吃紧。数万倭寇攻城。谭知府和俞将军快要顶不住了。中丞大人集中各府兵丁。要去支援前线。”

“那绍兴怎么办”沈默沉声问道。

“只要台州宁波能守住。绍兴就不会有危险。”唐顺之轻声道。

“若是倭寇绕过防1,过来呢”沈默不依不饶的问道。

“最多是小股倭寇过来。每个乡里都有保安队。”唐顺之面色郑重道:“我在城中还留了五百乡勇。交与薛通判统领。二位皆是才智之士。请到时候多多协助。”

“义不容辞”两人齐声应道。

第一三一章 去省城

官居一品第一三一章去省城

府大人和乡勇主力被调走。让城内的气氛陡然紧张府衙门的事务自然繁重起来。沈贺身为会稽主簿。工作量一下大了数倍。连家都顾不上回。只好如普通小吏一般。在县衙值房里住下。婚期也不不暂时搁置下来。

对于老百姓而言。更直观的感受是城内物价飞涨谣言满天。今天说官军大破倭寇。明天说倭寇大败官军。让他们一时高兴一时害怕。再加上不起肉了。也没社戏听了。生活质量严重下降。过十分熬。

同样煎熬的还有另外一群人。那就是那些府试中式的童生。因为坊间盛传因为局势原因。原定于六月十五在省城举行的试。可能要无限期推迟了。

这对于积极应考的生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他们整日去教授教谕那里打听。到底考不考了。的话又是到底何时考。

整个五月。绍兴都在这种“全城尽在煎熬中”的气氛中。连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万幸一进六月。便有好消息传来。台州那边接连打退倭寇几次进攻。总算是顶住了。又过了两日。浙提学的令也了绍兴。嘉靖三十三年的院试如期举行。

距离考试还有十天。绍兴离着杭州也不过百多里。就是步行也到了。但今时非比往日。路上不大太平。了正牌倭寇之外。还有些贼趁着官府无暇顾及。做一些无本生意。

所以童生们合计着。伙凑一笔钱。请镖局护送去省城。对于城内的镖局来说。这可是大露脸的好事情。就是赔钱也愿意接而且说实话。全程远离战区并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双方约定。连带回护送。一共二百两银子。绍兴府一共一百五十名考生有钱多出点。没钱的少出点。很快凑齐了费用。双方便签订协议。约定六月二上路。

出前一天。沈默去跟老爹道别。贺正忙着转运军粮。爷俩只见一面。他便匆匆的带队伍走了。统共没说上三句话。

再去跟沈家台门跟老爷告别沈老爷自然一番温言慰勉。又留他用饭。沈默说长子家已经备好了。便与沈京一道。去了宝佑桥街。

到了长子家。却见他已经在打点行装了沈默一问。他竟然要杭州进盐。便奇怪问道:“咱们绍兴有钱清三江曹娥三个盐场。干嘛还跑到西兴去进盐”

一听这话子的泪珠子险些掉下来。闷声道:“你也太不关沈默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是两不闻窗外事的呆子。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长子不像沈京那样爱拿乔。便告诉他李知县每月给的盐引。并不都是兴三盐场的也有杭州宁波等的的。往常太光景。这并是问题。因为有专门收置换盐引的牙人。虽然要支付一笔不菲的手续费。但比起去异的买盐的路费来。总是节省不少。

只是现在战乱一起。许多盐场都断了供或处在断供的危险中那些各的盐引便由价证券。便成了烫手的山没有人肯收购。所以长子无可奈何。只的凑一凑攒下来的杭州西兴盐引。准备亲自去一趟。

“不行就算了。安要紧。”沈默轻声劝道:“先歇上半个月。等下月有了新盐引再说。”

“不用担心。”长子憨厚一笑道:“我已经跟殷的宝通源商号谈好了。跟他们搭伴去人家一听说是咱们三仁商号。一两银子都不要咱沈默这才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吃过午饭后。沈默在与沈京两个闲聊。前店伙计领进个小厮来道:“这人说要见沈公子。”

那小厮给沈默行礼问安。沈默认出他来。乃是义合源当铺的小伙计。便问他有何贵干。那小子奉给沈默一个包袱。说是他家冷掌柜听说沈公子明日启程。命他把这个送来的。

沈默心里清楚。这一定是画屏送的。哪有男人送包袱的道理他便不动声色的问道:“家掌柜身体可好”

小厮赶紧答道:“时好时坏。前些天又不好了。”

“跟你家掌柜说。待我从杭州回来。一定去探望。”沈默微笑道。

“是。”那小厮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便施礼退下。

小厮一走。沈京便过来抢那包袱。却被沈默一脚踢开。没好气道:“看没了怎么办”便拎着包袱施施然走了。

回去后打开一看。里面是两身里外三新的儒衫。一件纯白。一件宝蓝。轻轻抚摸着这漂亮的衣衫。沈默最近颇为凄凉的

。终于感到丝丝温暖。他不由轻叹一声道:“也不不合身”

结果十分合身。仿佛用尺子比量过一般。

第二天。全城父老相送。穿着新月白儒衫的拙言。代表赴考的一百七十名考生。下了同知大人的壮行酒。朝家乡父老深鞠三躬。踏上了开往省城的客船。

一路相安无事。到了省城时。却遇到了点麻烦。原来前几日有倭寇在杭州湾出现。城内风声鹤唳。正在严查j细。不许外人入城。

考生哗然。沈默和陶虞臣前去交涉。表明一船人都是来参加院试的绍兴童生。第二天就试了。怎能不让我们入城呢

好说歹说。守城兵丁才答应给请示一下。过了小半天时间才转回道:“可以。不过搜。”

沈默知道这无非是要点银子。掏出十两银子。到那百户手里。笑道:“给兄弟们喝茶。”

那百户见他如此上道。自然不再难为。只是带人上船转悠一圈。便放行了。

待进城后。陶虞臣小声埋怨道:“他们上官已经答应放行。你还塞钱干什么。”

沈默笑笑道:“阎好过。小鬼难缠。不给钱就非的磨你到半夜。”

陶虞臣笑道:“那可未必。”但也不再多言。

到了码头童生们想下船休息一下。便看看人间天堂到底美在哪里。却被码头的兵丁拦。不许他们离开码头。有脾气大的嚷嚷道:“我们都是有路引考牌的。凭什么限制我们自由”

兵丁们却不吃那一。一个伍长粗鲁笑道:“这是王八的。规定不服上来试试。爷爷不把你们摆成十八般模样。”这些丘八们平时受尽了读人的嘲弄。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对方又没有功名。自然要报复回来。

明天一早就要考试了。当然没人愿惹麻烦。考生们只好气呼呼的转回。在码头上或坐或卧。中自然没有好听的。

陶虞臣愤愤道:“怎能视我辈读人形同囚犯呢。”

沈默拍拍他的胳膊。笑着安慰道:“明天一考完咱们便转回。不在这受些闲气。”

“也只能如此了。”陶臣叹口气道。

他的童便搬个交过来。请公子坐下。又解下水囊请公子喝水陪公子赶考照料起居。乃是童最大的责任。

安一看人家出门还带马扎。不由傻了眼。他是第一次出来。也没人教他。除了帮公子拿具。背行囊。别的什么都没带。

他心说我可是立志要当天下第一童的。怎能落在人后呢便开始挠头想办法。看见远处一堆砖头。眼前一亮。跑了去。

不一会儿跑回来。嘻嘻道:“`子。您也坐。”

沈默一看。这家伙用棉布包皮。着六块砖头。搁在自己面前。不由笑骂道:“。垫两本。”

下午时分。陆续有客船靠岸。下来的都是赶考的童生。分别来自湖州嘉兴金华处州等府。也有宁波州的。但人数很少。

沈默他们找到几个一听到这个。那些本来还挺高兴的考生。神色登时黯淡下来。一个领头的涩声道:“太惨了。都要被倭欺负死了。好万官军都打不过他们几千人。反倒被其屡屡偷袭手。祸害咱们老百姓好几个渔村都被他们抢过杀过。吓老百姓都到深山里去了。没人敢在海边住。”

“几万人打不过他们几千人”绍兴的考生不信道:“十个打一个。难道还打不赢”“就是啊。谭俞大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啊”

那些宁台的考生冷笑道:“就是把开平王从的下挖出来。也打不了胜仗”开平王就是大明第一勇将常遇春。

“那是为什么难道倭寇厉害若斯”绍兴人奇怪问道。

“倭寇厉害不假。但关键还是咱们浙兵太差劲了。”一个脾气大的一声道:“见势不好。就跑的没影。还打个屁仗”

第一三二章小三元之院试案首

怒归愤怒,天黑还是要睡觉的,明日还有一场漫长的t呢。

六月里天太热,大伙便把凉席铺到地上,直接在码头上睡觉,只有少数不习惯的,才回到船舱里睡,其中就包括沈默。

大概到了四更天的时候,突然有人过来喊一嗓子:“去考试的快起来了,这就出。”

考生们纷纷惊醒,摇起仍在酣睡的同伴,开始摸着黑穿衣穿鞋,乱成了一片。

比起外面狼狈的同年来,沈默就从容多了,船上有灯,身边还有童伺候,慢条斯理的洗漱一番,穿好考试的衣裳,又吃了些早点,这才下了船。

外面的考生也总算折腾完了,虽然许多人衣衫不整,甚至光着脚板,但人群已经往外走开了,也只好哭丧着脸跟上,口中嘟嘟囓囓道:“不是好兆头啊,不是好兆头。”

满天星斗下,四周黑咕隆咚,沈默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跟着队伍往前走,大概走了一刻钟,又和另一支考生队伍碰上了,于是两股变作一股,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到了目的地一个鬼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大广场上。此时天仍然很黑,但人却很多,沈默估计少说也得有好几千。

然后便开始点名,同样如府试一般,有人打出各府的灯笼,将考生按府集合起来,然后开始点名入场。

绍兴府地考生运气不好。排在第八。要等前面七个府进去后。才有机会进场。以目前地速度看。保守估计也得一个时辰才行。

这时便有穿着号服地小吏过来。高声道:“交一两银子。可以先进场。”

要价太高。许多考生望而生畏。但那小吏要地就是这效果。要是太便宜了。所有人都买得起。就体现不出优先权来了。

看着有钱人纷纷解囊。那些穷生只能羡慕地咂咂嘴。心说:我怎么没有个好爹

待小吏快到了山阴会稽两县时。沈默突然高声道:“诸位。今年非比以往。若是进去晚了。有没有座位还不一定呢。我提个倡议。咱们绍兴城一百七十人一起出来。就该一起进去。”他这话是有原因地往年地院试都是分场进行。提学大人先在杭州考本府和就近地湖州嘉兴、绍兴宁波五府。其余各府则应该在稍后地时候。集中在处州考棚考试。但外面兵荒马乱地。爱惜生命地提学大人。是决计不会出去地。便把十一个府地考生。一股脑招到杭州来考试反正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考场还是那个考场。考生却多了一倍。该是个怎样地情形呢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见众人纷纷点头,沈默便从沈安背上摘下包袱,高高一举道:“我一共还有二十两银子,有没有愿意和我凑出这一百七十两来的”沈安都快哭了,心说我怎么摊上这么个败家少爷啊

他入城时,为大家出了十两银子的打点钱,这所有人都是看到的,当时就觉着这位府县双案十分仗义,现在见他又要为付不起银子的考生筹款,都打心眼里钦佩,便不管有钱没钱,都凑过来,把身上所有钱都掏空,也不管多少,都要往沈默手里搁。

沈默赶紧阻止道:“这样就乱套了,咱们得越快越好。”说着略略提高嗓门道:“不如请几个家境较好的先为大家垫上,等考完了回去路上再算账吧当然,我的那二十两就不要了。”他之所以采用这样最简单,最模糊的法子,除了时间宝贵之外,还因为在大明国,有许多事情是不能用金钱去算计的。如果算的太清,谁出得起、谁出不起便会一目了然。

不说那些出得起的,单说那些出不起的,必然会感到颜面扫地,甚至有人会有被羞辱的感觉,不禁不会承他的情,反而会埋怨他多事,把他恨上了也有可能。

正是因为深知国人,尤其是生面子大于一切的毛病,沈默才用了这个最糊涂的法子。再说出不起钱的也就是一小半人,有了他那二十两打底,富家子弟们的付出也不会太大。

便有几个富家考生,你十两,我二十两的,不一会儿便凑齐了一百七十两,给那个等在一边的小吏。

吏捧着这么多银子,整个人都惊住了,连声道:“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年,从没见过有你们这么团结的。”

一个小人物的夸赞,登时让两县考生与有荣焉,那几个富户考生更是满脸红光,爽得不能自已,心中连

这钱出的太值了

一百七十名绍兴城的考生,在其它府县考生羡慕的目光中,紧紧跟在沈默的身后,插胸叠肚的穿过人群,先行进了考场。当时心里那份激动,许多人到老都没有忘记。

待他们进入考场时,只见学宫大院前,密密麻麻的摆着考桌,虽然已经坐进了几百考生,但仍然显得十分空荡。大伙各道一声好运,便一哄而散,各自寻找中意的座位去了。

起初坐下时,并没有觉着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但当一个时辰后,全部考生都入场时,大家才现沈默的举动是多么英明,只见原本空荡的考场已经人挨人,人挤人能遮阳挡雨的考棚下,只有四千个座位,有上千名考生考生不得不坐在临时加设的座位上,开始祈求今日阴天不下雨。

好容易安顿好了,已经卯时中了,太阳还没出来,看来考生们的祈祷管用了。

这时身着绯红四品官服的提学大人终于出现了,一看着人数超多的考生,提学大人头都大了因为这么多卷子,就他一个人批,这真是自作自受,要了老命了。

但转念一想,这总比往年逐府逐府的去考,要简便多了。遭罪受累就一会提学大人自我安慰道。这才调整好状态,向考生们宣布考场纪律,并说明考试场次,只进行今日一个白天的正场考试,考试内容与府县试完全相同,不再进行第二场的补录见众人反应强烈,提学大人笑眯眯解释道:“当下局势紧张,一切只能从简,不过请你们放心,只要局势缓和下来,本官会在年底岁考府县时,再加一场补录的。”

提学官有三大责任,一是组织这场府县学入学考试,而是每年年底,下到各府县学中,对在学的縻生、增生和附生进行岁考,以决定一系列的奖惩。第三乃是对府县学的生员进行科考,以决定参加乡试的名单。

可以说这位老哥一手掌管全省府县学的入学、学中和毕业,对于举人以下学历的士子来说,那就是天王老子啊。

所以他只是稍稍板起脸,场中便安静下来。督学大人便将考题公布下去,乃是两道时文,全属于截搭小题,且均属于偏难怪估计八连题都破不对,不知这是否是提学大人为减轻阅卷难度,而想出来的馊主意。

但这难不倒沈默,经过这几个月与徐渭的切磋,他觉着自己的跳跃思维能力大大提升,虽然还没有强到徐渭那种不着调的程度,但用来破个截搭题,还是易如反掌的。

顺利的破题之后,又是一番水磨工夫,一直到天快黑才答完卷子,不知是不是对他过于崇拜,陶虞臣竟然硬生生等着他起身,才跟着起来去交卷。

因为院试都是糊名的,所以那提学官不认识沈默,接过他的卷子瞄一眼,刚要放到一边,却马上被那一纸漂亮的馆阁体给吸引住了。不由用心用意地细看这位年轻童生的卷子。

待看完之后,他的反应很奇怪,仔细端详沈默半晌,却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便让他退下来。

待陶虞臣上来,提学大人一边拿过他的卷子,一边才开口轻声问道:“他就是沈默吧”

陶虞臣微笑着点头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文章比你做的好的屈指可数。”提学小声道:“说他连赢你两次,我信。”

陶虞臣刚要说话,却听提学大人又道:“但我准备让你做案,我的师弟不能连续输给他三次。”说着提笔要在他的卷子上写字。”因为是决定府县学入学的考试,各府的成绩并不横向比较,只是在府内纵向比较。

所以提学大人无需考虑其它府的情况,便可定下绍兴府的案是谁。

“万万不可。”陶虞臣急声道:“世人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也知道我连输他两次,如果这次我却赢了,他们会怎么看提学大人”

提学大人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又小声道:“小三元么太便宜这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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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就晚了,我有罪,大家用月票打我吧,我忍了,谢谢我

第一三三章 中秀才难乎

官居一品第一三三章中秀才难乎

陶虞臣只说了一句:“输给别人。,我不甘心。”便让提打消了使坏的念头。

到了次日下午的时。有提学衙的差役。到各府童生所在的码头馆中。贴出了院试的榜单。考们蜂拥而动。始四处找寻本府的那一榜。但这次大多数人看榜时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

因为在大明朝的“府院”“乡会殿”两层三级考试制度中。前两级“县府”和“乡会”是用来淘汰考生的。而最后一级“院试”与“殿试”则以排定名次。决定分配为目的这一点在殿试上面体现的尤为明显。一般只要会试中式的。只要别脑子发晕犯了圣讳。触了龙颜。好都会混个“金榜题名”。

院试与殿试性质类。也是为了划分在前面考试中脱颖而出的考生。决定他们是进府学读书。还是进县学读书。但试还是不如殿试舒服。因为它也有一定的淘汰率。总大概有七成被录取。不过因为各府教学水平不一样。所以有的府县八成甚至更多的考生上榜。有的府县却只有五到六成。

但总体来说。比起县试十取其一。府试十五取一的残酷来说。这一场无疑是天堂一般。

沈默还没来的及去看。便有几个会稽考生跑过来朝他作揖欢笑道:“恭喜师兄成本府几十年来。第一个小三元。”

沈默看向从远处缓缓走过来的陶虞臣。见他微笑朝自己点头。终于释重负的展颜一笑。朝诸位道贺的同年团团拱手。

这时候人越聚越多。兴城来的一百七十个考生几乎尽数围在他身边。都真心实意的沈默道贺能在学问和为人上折服他们。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但沈默就做到了。已经成为这帮绍兴士子当不让的领袖人物。

好话说完了。按说应该发红包了。但沈默已经囊中空空。只能不好意思笑道:“等回去以后。我请大家去最好的酒楼喝酒。”大伙都知道他把钱全贡献出来了。自然都理解。有富家的考生声道:“应该我们请师兄才是”

便有许多人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若是没有师兄的义举咱们两县肯定考不了这么好。”

沈默这才想起来问道:“咱们两县一共考中了多少”

“阖府前一百名里。们两县就占了六十三个”考生们激动不已道:“这成绩空前绝后啊”

沈默一听也激动了。声音有些尖锐道:“这么多那岂不是基本都考上了”

“是啊。府学一百个名额。咱们占了六十三个”考生们欢天喜的道:“再加上县学各取五十。一共考上一百六十三个”这么高的录取率。确实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除了两考生实力强劲之外。与他们提前进场有很大关系。

因为绍兴府排在末了入场。若是按部就班的进去。定然统统与考棚无缘。这可是六月里啊。如果没有遮的考。就那直接坐在日头下估计中暑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中式。

沈默也高兴坏了。和大伙大笑一阵后。双手微微一抬。人群便安静下来。听他朗声道:“等回去后。咱们联名上一道书。请提学大人格外开恩。把那七位同年也一录了。君子有之美。想提学大人很愿意成全这一段佳话的。”

大伙轰然叫好又喊又跳。兴致别提有多高昂。惹周围人纷纷侧目或者说是羡慕。

既然成绩出来了。家决定立刻离开这鬼的方这次杭州之旅被如同囚犯一般对待。让生们对向往已久的人间天堂。实在是好感大减。

但船家刚要抽船板时。却有一辆学衙门的马车开进码头。车上的官差大声道:“提学大人有请各府五魁。前去出席簪花宴”

沈默和陶虞臣只好从船里出来。众人道:“我们等着你俩。”

沈默两个小声商量一。笑道:不必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们坐客船回去吧”众人一想也是。嘱咐他俩注意安全。便依依惜别了。

沈默和陶虞臣站在码头上。望着渐远去的大船。和逐在船后的水鸟。沈默突然轻声道:“真不容易啊”

陶虞臣深有感触的点点头。沉声道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半年的残考试。二三百人里才一个。确实是不容易啊”

沈默先是一愣。然后才淡淡笑道:“对呀。”其实他所感慨的。乃是更深一层他由中秀才之不易。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原本在沈默看来。爹的人生简直失败透顶。试不中。家产败光。媳妇病了没钱治。宅子还被人黑。到儿子重伤时。连宅子都没当了。若不是正碰殷小姐。儿子也死翘翘了。然后寄人篱下不说。上街卖个字都被险些打成生活不能自理。

这一切的一切沈都看在眼里。虽然从来不说但心中对老爹却总是隐隐有些瞧不起。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也能从他日常的表现中看出端倪首先父子俩单独相处时。他向来不用敬语而是以朋友的方式对待。这样虽然亲但失之尊敬。要知道他在对待外人时持礼甚恭。向来有“谦谦君子”的美誉。为么在对待自己父亲时。却从来不谦呢这就是轻视思想在作怪。

更为明显的是。他对老爹的控制欲太强。哪一步该怎么走。都必须按照他说的办。如果不照办。他也会逼着他照办。可说他父子俩的关系完全倒置过来。儿强势父亲弱势。所以一听到种事情。他就火冒三丈。明里是嫌他续弦年纪相差太大。实际上还不如说是气他自作主张。脱离自己的控呢。

如果沈贺真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那就活该这样。但当沈默亲身经历过一次童生试。知这其中的淘汰率是多么残酷后。才猛然发现。能成为一名秀才。便是人生很大成功这至少证明你比全府九成五的童生都强

在五千多考生能考三百名的人。怎么能说是失败者呢之所以人生困顿。只不过是科举太残酷。浙江乡试太残酷罢了。

当看到那些同年的意气风发时。沈默恍惚看到二十年前。沈贺也是其中的一员。踌躇满志的踏上归乡的航船。回首望一杭州。用年少轻狂的声音高喊一声:吾再来之日。必中桂榜也”

有着这样的骄傲经历。又处在这样的一个“君为纲。父为子纲”的伦常社会里。可想而知这种父子关系的颠倒。会给老爹带来多大的压力。然而沈贺从来没表现出来为他知道儿子比他强。儿子是为他好。在被时乖命折磨的快活不去时。儿子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沈默终于体会到。亲一定是痛苦的。因为在他在儿子面前。丧失了一样叫“尊严”的东西。就算当上县里的三把手。依然在儿子面前说了不算感激与痛苦纠缠着。想必老头心里很渴望解脱。

沈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