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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听说裕王庆贺世子两岁生日呢,谁知道刚进京,又天了然而同时,景王生了

事情这下好玩了。

第一章,还有一章,这个是没问题的大家放心,最多忙过下个,礼拜,便能恢复正常了。

第四九九章 儿子

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前抵京,众人本打算找个地方喝酒,继续秉烛夜谈,但见沈默有些提不起精神,知道他有些困倦,加之明日还要朝见陛下,便打消了念头,进到正阳门,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沈默目送着诸位四散而去,深深吸一口干燥的空气,他不由轻声道:“北京欢迎你。”这才回身进了胡同,走到最里面一家这还是他五年前刚来北京时,若菡置下的宅子,仿佛是料到还有回来的一天,当年他们南下时,若菡也没有卖掉,而是给徐渭他们几个住。后来几人各自接来家眷,自然另寻住处。剩下一个光棍的徐渭,嫌大房子住着孤寂,也搬了出去。

最后只留了几个下人在此,看守打扫宅院。后来怕他们懈怠,还拜托“汇联号,的掌柜,时时过来查看。

如此上心之下,宅子自然保持的干净如初。一回京就可以住得舒舒服服,省下了寄人篱下、再找房子的工夫了。

看着门前挂起的一对大红沈字灯笼,沈默有些比若隔世的感觉,不由叹口气,心说:“而今回到京里,却又得夹着尾巴做人早一步回来的沈安,迎出来道:“老爷。您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还不得半夜。”

沈默笑道:“我又不是夜游神”说着问道:“她们吃过饭了沈安小声道:“还没吃呢,夫人正在训二位小公子,至今还没顾上吃饭。”

“哦”沈默点点头,说话间穿过垂花门,进去内院,便看见柔娘抱着孩子,站在正屋外张望,听到有动静,她回头一看,赶紧轻声道:“爷。您快进去劝劝吧,姐姐现在还不让阿吉和十分起来呢。

“你先去休息吧。”沈默逗弄一下平常。便进去正屋,只见两个小家伙跪在垫子上,在那里垂头丧气的背三字经呢若菡毕竟是亲娘,不舍的让那么小的娃儿,跪在硬邦邦的石头地板上,但这也让一直被沈默爱的教育宠坏了的两个娃儿,觉着无比的委屈了。

窜子一掀开,自然有动静发出来,两个背书的娃娃,竟然不约而同的回头,一看朝思暮想的阿爹终于回来了,便一起咬着下唇,委屈的抽泣起来。

沈默一看。竟然也鼻头一酸,赶紧暗骂一声道:没出息要有个严父的样子。”便板起脸来道:“知道错了吗”

两个小娃娃点头如捣蒜,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沈默的心马上软了一般,硬板着问道:“说说吧,错在哪里了”

“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阿吉巴巴的望着沈默道。

“嗯”沈默难以置信的望着儿子,心说小家伙不是吃错药了吧,敢这么说我

那边的若菡拿着鸡毛掸子起身,瞪着大儿子道:“你敢再说一遍”

哪知二儿子十分又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该插嘴。”

“好小子。反天了,真以为你娘我不敢打啊”若菡气得走到两个小鬼面前,舞划几下鸡毛禅,却哪里下得了手,只好一把塞到丈夫手里道:“养不教,父之过,你这个当爹的看着办吧。”便气呼呼的别过。

沈默拿着鸡毛掸子,看着两个小鬼,苦笑道:“我说你们俩,也太大胆了吧。怎么什么都敢说这下可怎么办”

阿吉和十分十分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呜呜哭道:“爹啊,妈呀,你们欺负人的,坦白也打,不坦白也打,呜呜到底要我们怎么样吗”

“怎么欺负人了”沈默脑子有些转筋,问道。

“我们在船上,胡乱问问题,这才让娘生气。”阿吉抽泣道:

“所以我说,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

十分也道:“我寻思着,应该是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

沈默彻底无语了,他估计这么大点孩子。还不至于那么多心眼,好吧,如果真有。能在三岁就把老子耍了,那也是好事儿。

最后沈默说情,若菡才放过两个小家伙,让他俩起来其实就算沈默不说。若菡也会让他俩起来的,但是这样一来,好人就让沈默一个人了。

看着两个小家伙抱着沈默的大腿,躲在他身后怯生生的望着自己,若菡真是哭笑不得,狠狠的剜一眼沈默道:“每次都是这样,你竟装好人,我我做坏人。”

沈默嘿嘿直笑道:“哪有哪有,我现在就为夫人出气。”说着弯下腰,在儿子的小上作势打几下,恶狠狠道:“还敢不敢了”

两个小娃娃一起捂着,乖乖道:“不敢子不敢了,打死也不敢“打不死还敢”沈默笑骂一声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想不明白还是在这装糊涂。”说着放开两个小娃道:

“去吃饭吧。”

阿吉和十分赶紧向爹娘行礼,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真是长大了啊。”望着他俩的背影,沈默摇头道:“怪不得人家说,最弄不得的人,永远是自己的孩子呢。”

“就你歪论多。”若菡的气还没消道:“,四岁的孩子懂什么还不是你教个什么样,就是个什么样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多危险啊,万一要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咱们一家可怎么办”她总听人说,锦衣卫在京城如何如何厉害,据说大臣夫妻两个晚上吵了嘴,第二天皇帝就能知道。

“没那么严重”沈默呵呵笑着揽住夫人的肩膀,道:“先不说传闻是真是假。就算锦衣卫真有那本事,也不会用在咱们身上的。”

“不管这次有没有事儿”若菡板着脸道:“有道是三岁看老,要是在这么大咧咧下去,将来总有吃亏的那一天。”说着恨得拧沈默一把道:“你是多小心的一人啊,怎么教起孩子来,这么粗放呢”

沈默笑笑。正色道:“我已经这样,没有办法了,但我知道,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头顶的星空,和孩子们的童真,要是小小年纪就得学着谨言慎行,甚至讷言不行,将来长大了。也自然逃不了沦为芸芸众生的下场,肯定干不了大事。”

“尽说大话蒙我”若菡被他逗笑了,道:“你从来都三思后行,不也是做大事的吗”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独一无二的。”沈默一本正经道:“他们要想变的独一无二,就不能按照普罗大众的那套教。”

“满嘴歪理”若菡轻轻拧他一下道:“你就惯着他们吧,等入蒙以后,先生的板子,非得把他们打回来不可。”

“我是不会让那些书呆子教我儿子的,要是教成小书呆,谁陪我俩精灵古怪的好儿子。”沈默道。

“难道你不让他俩念书了”若菡难以置信道。

“书还是要念的。”沈默指指自己道:“我假假也是个状元名师,难道还教不了自己的孩子吗”

“我不管了”若菡几近抓狂道:“反正你要是给我教出俩流氓来,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好好好。放心吧”沈默陪着笑道:“虎毒还不食子,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子呢”说着半推半抱的对夫人道:“走啦,吃饭去一路旅途,虽然只是坐船,却也晃悠的沈默十分劳顿,晚上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倒头呼呼大睡。睡觉从不出动静的他,还罕见的打起了呼噜,吵的若菡实在睡不着。只好娄起来,一边看书,一边看那墙脚的自鸣钟,等待某个时刻的饵来。

当看到最短的时针,指向表盘正下方时。若菡不由暗暗松开口,开始叫他起床。可推了好几把,就是不见人醒过来,掀被子也没用。见这家伙仍是呼呼大睡。若菡便道:“哎,苏雪姑娘,你怎么来了”

这真是药到病除,声音不大的一句话,却让睡得正香的沈默,一个激灵跳起来,茫茫然的便睁大眼睛四下张望,口中还紧张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若菡是又气又笑,把裤子丢到他面前道:“我把她撵出去了,老爷你就省省这份心吧。”

沈默这时也清醒过来,哪还不知若菡诳他,便一边穿裤子一边讪讪笑道:“你看你,大清早的又淘气了”

“谁有工夫跟你淘气”若菡伸个无限美好的懒腰,指指那座钟道:“还有半个时辰就上朝了,今儿是回京后第一天,你可不能晚了。”说着便扯过他的被窝,呼呼大睡起来。要是平常,她是一定会跟着一块起来。伺候沈默穿衣吃饭的,但今儿一宿没捞着睡觉,加之又吃那“苏大家,的飞醋,她实在不愿动弹了反正柔娘肯定起来了。

沈默自知理亏,乖乖穿好衣服,便蹑手蹑脚出去房间,果然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柔娘正在用大熨斗为他小心熨烫官服,见沈默出来,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道:“爷,您起来了”

沈默顿时心情大好,点点头道:“也不多睡会了,平常昨晚上没闹吧。”

“小家伙也是累坏了,睡到现在还没起呢。”柔娘甜蜜蜜的笑道。

“不跟你多说了,今天第一天上朝我得早点”沈默点点头,便坐下喝了碗豆汁,吃了俩火烧,就漱漱口起身道:“,帮我把官服穿上柔娘乖顺的点点头,走过来为沈默着衣。但口中奇怪道:“爷,您为什么要把这件蓝色的接出来穿呢。”

“爷我现在是不是巡抚了,爷我改洗马了。”沈默淡淡一笑道:

“洗马可是个五品官,穿上绯红官袍,难道要人笑话吗”大明朝重官职不重品级。所以官员的品级比较混乱,比如巡按可能会直珊小为巡抚,从七品跨成至少四品;再比如同是一省巡抚。你当的时候,可能是四品金都御史衔,而前任则可能是三品兵部侍郎衔,但权力都是一样。

但沈默这种降品的情况,除了犯错误受处分的情况,还是很罕见的。想他数年前,便已经穿上四品绯红云雁袍,现在却要降成出京时所穿的五品靛蓝白鹏袍,一下子从高级官员落到中级,换谁都受不了。

于是他便把自己的大红官服收起来,换成昔日的蓝色官服,就那么穿着上了轿,来到西苑宫门前。现在是夏天,夜短的很,虽然还不到卯时,却已是天光大亮。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应该是来的最早的一个,因为上行下效的关系,大明朝的官员们,跟他们的皇帝、首辅,学了一身懈怠的毛病。

但今日让他意外的是,西苑门外竟然早就聚集了一群官员,起先他还诧异。难道大家转性了,准备发奋图强呢但当他看仔细,原来是一帮翰林词臣,清一水的蓝色官服,便知道定发生什么事儿了。

看看身上,也是蓝色官服,他自嘲笑笑道:“还真是穿对了。”

要是还穿那身大红官服,跟一群蓝精灵站在一起,那该多眨眼啊。

下了轿子走过去,才看清楚,原来大家在围观某人,中国人好奇的天性发作。沈默便不声不响往里挤,不一会儿,挤到最佳观赏位置第二排,往里一看便后悔进来了只见那人群包围着两个跪在地上的男子,虽然看不见脸面,但听那些围观者口中劝说之词道:“凤洲兄,快快起来吧,这样解决不了问题。”“麟洲。快劝劝你哥,咱们回去从长计议吧”

凤洲,是当今文坛盟主,王世贞的号;而麟洲,则是他的弟弟王。

沈默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昨天在归途中,徐渭他们便重点讲了这件事。

王抒。字民应,出身于苏州府第一家族,太仓王氏虽然徐家现在显赫一时。但比不了王家数代高官养成的贵族气质,与之相比,总有些暴发户的感觉,所以苏州人公认太仓王家,才是第一家族。

王怀出身如此显赫,本身的履历也很耀眼,他嘉靖二十年中进士,才学通敏,为时所重。当御史时,劾罢东厂太监宋兴,名声大振;巡按顺天时,筑京郭、修通州城,筑张家湾大小二堡,抵御俺答入寇,立下大功

嘉靖三十一年,便巡抚山东对于一个非庶吉士出身的官员,能在十二年内就封疆一方,这简直是个奇迹。甫三月,淅江倭寇告急,出任提督军务。巡抚淅江及福、兴、漳、泉四府,其中俞大献、汤克宽、卢锤等大将,都是他一手提拔的。

后来的故事,便众所周知了,因为全面抗倭的需要,设立东南六省总督,张经取代了他。王抒则还朝,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加兵部右侍郎。代蓟辽总督,不久,进右都御史。成为堂堂二品封疆,与胡宗宪一南一北。并称朝廷柱石之臣,达到了事业的巅峰。

然后便是比崛起更迅疾百倍的坠落今春俺答进犯潘家口长城,涤河以西。遵化、迁安、蓟州、玉田告急,王怀积极筹划备战,对于他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将来说,这种程度的马蚤扰根本不在话下。

然而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了,朝廷竟然以“俺答进犯潘家口,这个模糊的罪名,将他革职查问,由锦衣卫锁拿进京。

然后因为主帅被捕,军心混乱,俺答真的入寇成功,将沫河以西洗劫一空,这本可证明撤换王怀是错误的,但在某些人的颠倒黑白之下,却成了王怀布防不利、玩忽职守的罪证竟要三司会审,取他的性命

王怀真是比窦娥还冤,但不论是他,还是其他知情的官员,都知道为什么落到这一步。原因不外乎两个,其一,他是李默的余党,理当遭到清算。其二,他的儿子王世贞,干了一件让严家大为光火的事情一在那位死谏严嵩的杨继盛入狱其间,数次前去探望,还在杨继盛被害以后。披麻戴孝为其收尸

这在严嵩父子看来,是裸的挑战自己的权威,哪有不棒杀之

第五零零章 长歌当哭

对于仕宦家庭的子弟来说,左右逢源似乎成了一种本能,当初严嵩和李就斗得正凶的时候,王抒与李就结为死党,他的儿子王世贞却与严世蕃关系不错,虽然不是直接关系,但他是景王府的讲官,严世蕃又常与景王走动,所以他俩时常见面,虽然没有深交,却也能说得上话。

当然,如果王世贞愿意奉迎,两人的关系百分百远不止于此,事实上,严世蕃十分希望结交这位文坛巨匠,以改善自己臭不可闻的名声,但王世贞毕竟不同于那惹卿赵文华那收不要脸的,他有良知、分是非,之所以与严世蕃相交,不过是为家族考虑罢了”这种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智慧,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但又无比好使。所以王肾没有跟着李就倒耸,只是调任蔽辽总督,去给北京看大门,但在与严嵩当面锣,对面鼓后,还能得到这样的结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如果不出意外,王家父子的幸福生活将这样稳稳的继续下去。然而因为一个人的死,一切都改变了。

那人就是冒死上书,拖山有胆的杨继盛他自上书后,熬过了常人难以禁受的酷刑,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顽强的又撑了三年。三年里,严党加紧审问,也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反倒是他坚贞不屈的举动,感动了越来越多的人。

同情他的官员渐渐多起来,私下常为扬继盛的遭遇感叹,说此公是天下义士,不该死在这一场云云。但慑于严党的滛威,人人敢怒不敢言,也没人敢去探视杨继盛。

但有个人是例外,他就是王世贞。

王世贞与杨继盛张居正,李春芳,殷士瞧这些人,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同科进士,这一科录取的人才质量之高,恐怕要在大明朝的科举史上,排在第二了。

这一科的司年相互帮衬,暗中经营,十余年间已经形成不小的实力,呼之欲出了,正是在这帮司年的私下运作下,杨继盛的案子才能一拖就是三年多。

按照常识,拖一拖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他们也正是打得这番主意,希望等时间久了,事情淡了,能把杨继盛营救出来。

于是他们等了三年,这三年里大家都不敢去探视杨继盛,唯独王世贞不惧,他不光多次探监,还四处寻医问药,煎好了给杨维盛送来,又给他送了许多书籍,让杨继盛可以熬过来。

三年后,他们商量着,火候应该到了,王世贞便前往严府拜偈严嵩道,现在京中人都说,杨继盛乃是,天下义士”这样的人杀之不祥。人言也是可畏,相公何不网开一面,救出继盛,否则贻诸万世,也为我公不取哩二”

他这话说的很有艺术,让严嵩颇为意动,便慨然答应道,“我亦怜他忠诚,当替他代奏皇上,恕他一点便是。”王世贞听了严阁老的话,便千恩万谢而出,回去等着消息了。

严嵩已经老迈,脑子愈发迟钝,凡事都要跟儿子商量,唯恐有什么差池。当严世蕃听了王世贞的请求,对他斩钉截铁道,“不杀继盛,何有宁日杀了他才能太平”严嵩迟疑半晌,还是犹豫不决”他虽然老了,眼光却没退化,已经察觉到杨继盛是个不该杀的人物,因为他知道有句老话叫众怒难犯现在要求释放杨继盛的呼声越来越高,严阁老不得不考虑,一旦杀死杨继盛,会引起多大的反感、甚至是反抗。

于是他对儿子道,“你也单图一时快活,不管着日后呢。”严世蕃道,“有道是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父亲若拿不定注意,何不跟别人商酷一下”严嵩一想也是,便道,“你去把胡植,那恐卿换来,我问问他俩,何如”严世蕃领命而去,即至那憋卿宅中按说他那么大牌,对部憋卿向来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现在肯屈尊亲去请他,自然是有话要交代。

把跟乃父的对话说与端怒卿分说,郁憋卿道,“这便叫作养虎贻患。干爹他缜密一生,今反有此迟疑,殊不可解。”严世蕃哂笑一声道,“他老人家人老了,心也软了。我也是这般意见,他却偏让我叫你和胡植过去商量。”部怒卿想一想,道,“老胡怕也不赞成我去邀他一同去见干爹,劝劝他老人家。”当下令家人去招胡植胡植与嗯卿司出入严门,都是干儿子系列,自然闻召即至。

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彼此会叙之后,谈及杨继盛的问题,胡某人也是司一见解,三人便一起来见严嵩,七嘴八舌的劝他,不能放过杨继盛,道,“此人要是得活,日后谁还忌惮阁老的威严,怕是那些阴四都要学此獠盘取负名一故意犯上丫,阁老定将从此刹外烦而且说得人多了,众口铜金,还不定真能颠倒黑白呢。”严嵩听到一个儿子,两个干儿子都这样说,便觉着自己是真老了,自嘲的笑道,“看来我是过时了。”说着摇摇头道,“罢了,既然众论一致,那就这么办吧。”

虽然决定要杀杨继盛,但具体怎么杀还是个技术活,因为前面几次严世蕃授意判处扬继盛死罪时,总是被不同的人拦住,无法得逞,这让他认识到,想要走正规渠道处死杨继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于是他拿出绝招借用至高无上的皇权,直接勾决杨雅盛。

适逢当时北方有大起义被镇压,送上一批等待处决的反贼名单,严世蕃便灵机一动,将杨继盛的名字填在后面,果然骗的嘉靖帝,一并勾决,的旨意。

见j计得售,严党大喜过望,又恐夜长梦多,便以圣旨催促有司,终于判了杨继盛的死刑,秋后问斩。

王世贞问询如遭雷击,去找严嵩,严嵩不见他;找严世蕃,严世蕃让他少管闲事一这让王世贞对严家父子彻底失望,而就在此时,杨继盛的夫人张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找到了王世贞,向他道明了来意,如果丈夫的死罪不可免除,那我发誓代夫而死

王世贞一想,这或许是个双活的机会因为无论如何,张氏也不会获罪的,倒是她的请求,可能会感动上面,刀下留人也说不定。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按照她的意思草疏上奏道,

“臣夫谏阻马市,预伐仇鸾,曾蒙圣上薄谪,旋因鸾败,首赐渐雪,一岁四迁,臣夫衔恩图报,误闻市井之语,尚猛书生之见,妄有陈说,荷上不即加戮,俾从吏议,楼后入狱,割肉二个断筋二条,日夜笼雅,备诸苦楚,两经奏做,并沐宽恩。”“今忽阑入反贼疏尾,奉旨处决,臣仰惟圣德,昆虫草木,皆欲得所,岂惜一回震顾,下逮覆盆倘以罪重,芯不可赦,愿即斩臣妾首,以代夫诛。夫生一日,必能执戈矛,御黎魅,为疆场效命之鬼,以报般下”一封信写得真挚感人,声情并茂,王世贞觉着如果让嘉靖帝看到,很可能就会改变主意,饶了杨继盛一命。但书生的幼稚,在此刻体现无疑一既然严党已经蒙蔽了圣听,又怎么会让你把请愿书递上去呢

严阁老直接把那封奏疏扣下,没有给嘉靖帝看,于是到了秋后,问斩的名单上,赫然有杨继盛的名字。

事已至此,王世贞知道回天乏术了,便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情绪,彻底与严党决裂了二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杨继盛行刑的前一天,他去诏狱见朋友最后一面时的情形。

三年的牢狱,已经将杨继盛折磨的不成人形了,闻听自己将要被处决,他的脸上竟然接起了满足的笑容。

王世贞蔼着道,根山,是我害死了你啊,若不是我自作聪明,你定然不会遇害的”杨继盛微微一笑,反过来安慰王世贞道,“凤洲不必如此,我当初上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死在严党的屠刀下,谁知竟拖了这么多年,说着笑笑道,“现在终于能够死得其所,你该为我高兴才是。”杨继盛与王世贞,两人虽然是同科同年、但人生太不相司了,前者没有后者的显赫身世,深厚学问,更没有王世贞的考试成绩好,未来有前途,他甚至长得都比风流倜傥的王世贞差远了。

他只是个苦命的放牛娃儿,从小没有父母的疼爱,站在窗外听人家背书;长大后考进士也没有好的名次,文章也不出众,将来注定没有前程,从来都跟众人的追捧无缘。比起星光熠熠的王世贞,他真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

然而抛却那些浮华的东西,他却比所有人都高尚高贵,也让王世贞从心底叹服。于是王世贞问他,“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他太希望补偿一下,这位为国牺牲的义士了。

扬继盛却摇摇头道“你不要再管我了,会给你添麻烦的。”这就是他对王世贞说的最后一句话翌日,杨继盛被押赴西市行刑,人们听说杨继盛要被杀害,四城百姓蜂拥赶到西市,为他送行。那一日,沿街人山人海,但没有一丝看热闹的心情,人们知道,这位杨公,是为了他们而死的,无数人为他披麻戴孝,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突然天昏地暗,变成血一样的颜色。

人们都说,这是老天爷也看不得忠臣蒙冤了,纷纷跪请监斩官再奏皇帝,但监斩的官员一心讨好严阁老,哪里肯听,看更漏到得午时三刻,便命开刀问杨继盛临刑,虽然遍体鳞伤衣衫褴楼,眼睛也因为长时间在阴暗的地牢中失明了,但他的神态无比安详,昂首挺胸,用最后的力气高声吟诵绝命诗道,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万古“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言毕,从容赴死,享年四十岁。在他怒目圆睁的头颅坠落那一刻,整个西市哭声震天,几里外的严府内都能听得清。

严世蕃原本正在与美姬玩乐,听到这声音顿时不举,烦躁的推开那娇嫩的女体,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走来走去。过一会儿,他猛地打开房门,对外面嘶吼道,“去看看,谁给他收尸”不仅反对者要死,就是同情者也要死看看谁还敢跟我严家作对

王世贞一身白衣,跪在行刑台前,一兢杨继盛满腔热血洗练般的飞溅三尺,他便哭得险些晕厥过去,一边泪雨滂沱,一边爬到杨继盛身边,抱起他的头颅,小心翼翼捧在怀里,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司年,抬起杨公的遗体到一边搭好的棚子里,那里早有一位高手裁缝等着,将杨公的尸首缝合,为他换上衣服,收境了起来。

待把大事做完,王世贞对几位司年道“诸位,我们此番必然恶了严世蕃那厮,为免遭不测,还申请外调,不要留在京城了。”几人点点头道“知道了,但我们还不要紧,只是凤发兄名声大,怕他将怒火集中在你一人身上。”王世贞嘿然一笑道,“附什么,反正事情也做了”话虽如此,为了不连累家族,他自此以后小心翼翼,谨言慎行,不给严世蕃一点把柄,后来又主动请调外地,到山东任青州兵备豆使,好长时旬相安无事,也让他暗暗松口气,以为这一关算是过了。

他却低估了严世蕃的丧心病狂,那厮根本没有忘记这笔账,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没法寻趁王世贞,而愈发对他恨之入骨,终于在两年后,遇到了俺答入侵潘家口这件事,他便利用莫须有的罪名,将王世贞的父亲革职杏问,本来这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打击二品大员的理由,但因为严世蕃的覆雨翻云,竟然要将王抒问成死罪。

王世贞闻言当场昏厥,醒来后,他弃职离青,星夜赶往京城,抛却一切自尊与尊严,在严父的门口长跪数日,磕头求饶,痛哭流涕,请求饶父亲一命。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是未到绝望时王世贞可是有身份的人,虽然官职不高,但他文坛盟主的地位,可不是自封的,那是所有共人公认的。现在让他这么跪下去,严嵩感觉影响夫坏了,后果也很严重,便命人把王世贞附近来,宽慰他几句,表示此事一笔勾销,他父亲不会有事了。

但王世贞一走,严世蕃便对严嵩道,“父亲想学夏贵溪吗”严嵩猛然想起当年他们父子走投无路时,便曾跪在夏言面前,哭着哀求,最终换得夏首辅心软,放了他们一马。但做好人的结果是什么就是押赴西市,身首异处二严嵩打个激灵,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弄去吧,我彻底不管了。”王世贞回去后,等啊等,等了很久也没等来父亲出狱的消息,却等来了刑部的司年暗中送信,说严阁老数次施压下来,要他们立刻结案,判处王坪死刑。

王世贞闻言呆若木鸡,他来不及恃恨严家父子的出尔反尔,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如何救出父亲,但时至今日,没有人可以帮他,他已经数驴技穷了。

无计可施之下,他与弟弟毅然决然的来到西苑门前,跪在朝臣门进宫的便道上,给每一个进去的人不停磕头,不一会儿便头破血流,却依然叩拜不止,哀求他们能施以援手,向严阁老说情,放了他们的父亲。

这一幕,就是铁人看了也会流泪的堂堂王凤涛,神仙般的人物,今日却把自己的自尊拿出了,任由人践踏,这比杀了他都要痛苦。

无数人都看不下去,却没人敢上前跟他说话,因为王世贞的教元就在眼前,没人敢承担这样的后果那些穿绯袍的大员们,纷纷投来司情的目光,却也不敢驻足停留,只能心中暗叹一声,便快步走进宫门中去沈就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拨开众人,便要上前将王世贞扶起来。

第五零一章 敢为天下先

西苑门前,王世贞跪哭在地上,乞求着上朝的大人们,谁能施以援手,然而人们畏惧严党的滛威,除了报以习情的目光,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波就向前两步,却被身后的人一左一右的拉住,他回头一看,是吴兑和孙铤,两人一起对他暗暗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见始终无人回应,王世贞终于扯掉了最后一丝尊严,他猛的抬起手来,使劲扇了自己一耳光,只听,啪,地一声,让所有人的脸工都火辣辣的,仿佛这一已掌是抽在自己脸上一般二右手打完自己,王世贞并不停下,又甩左手猛打自己左面颊,然后双手交替,不停的用力扇自己耳光就像一头绝望的野兽,用自残的方式,抗拒着注定的命运。

他的面颊很快红肿起来,口中呼号着大叫道”请发发善心吧

救救我爹吧”声如杜鹃泣血,令人闻之落泪。

他的弟弟也跟着打起自己来,场面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大家偏过头去,不敢看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沉就无法再看下去了,他当然知道此时去搭理王世贞,必然惹来严党的不快,但王世贞曾经帮自己营救老师沈炼,对他是有恩情的。

现在就算自己帮不了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不然还能算个人吗

想到这,他硬掰开身后两人的手,从他俩的拉扯中挣脱出来,大步走到王世贞身边,伸手想把他拉起来。

众人的目光移到沈就身工,还未录得及看清他是谁,便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拙言,还愣着干嘛快吧凤洲扶起来”

沉就的动作稍一错愕,抬头便看到内阁次辅徐阶站在道中央,正一脸严肃的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诫之色。

电光火石间,施就明白了徐阶的意思,点点头道,“是。”便重新伸手,扶住王世贞的肩膀道,“凤洲兄,我们还是起来,大家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王世贞抬头一看,也是一愣,过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几年前相识过的波就,他嘴唇翕动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听到次辅大人下令了,别的官员也凑了过来,一起半扶半拉着,将王世贞兄弟带到一边去,沈就也想跟着过去,却被徐阶叫住道,今天你要觐见,还不跟我进宫。”

沉就犹豫一下,终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看一眼被众人围着的王世贞,他深吸口气,跟着徐阁老进了西苑门。

进去西苑,人陡然少起来,徐阶略略放慢脚步,看他一眼轻声道,怎么去地方上磨练几年,也当过封疆大吏,反而不如当初在内阁时沉稳了呢。”

沉就苦笑一声道,“阁老王得是,我就,是这样,事情落到自己身上,百般忍耐都没问题,可就是看不得别人受委屈。”

“我看你这话不可信。”徐阶轻口手一声道“你为朝廷立下了赫赫功勋,却被不公正对待,心里憋着气,所以才屡屡做些出格的举动,发泄一下,对不对”

沈就心说还真不是,但他不会否认的,既然徐阶先入为主,也省得自己解释为阳明公立祠的事儿了。

见他沉就不语,徐阶便认为他是就认了,叹口气道,“还是太年轻了,受了点挫折便自暴自弃,这样下怎么成大器说着看他一眼道,

“今天握下要单独召见你,你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

沉就点点头,轻声道,“恩师教壬的是,学生以后一定谨言慎行,收敛起来。”

“但愿如此。”徐阶颅首道,说话间到了玉熙宫的值房中,两人便噤声而入,此时里面已经等了吏部尚书吴鹏、户部尚书方钝、刑部左侍郎何宾大理卿万采等人,见到徐阁老进来,纷纷起身施礼,徐阶朝他们客客气气的还礼,便坐在第二把交椅上。

沉就朝诸位大人施礼后,则站在徐阶身后,起先倒也无事,但不一会儿又一位老熟人赵贞吉,风风火火的进来,大声道,“我今天来晚了,只听说西苑门前发生的那件事儿,现在问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在这回事儿”

屋里人知道他的火爆脾气,都点点头,却没人敢搭腔,唯恐被口水喷到。

赵贞吉登时怒气冲天道,你们的心还是肉长的吗王凤洲都那样了,你们还能视而不见,径直进来吗”这下好了,把所有人一起给喷了。

大伙都不吱声,不想给,赵疯狗,咬到,把赵贞吉给气得,一把揪住万采道,“你是大理寺卿,给官员定罪是你的职责,你倒说说,王思质的死罪何在”思质是王抒的号。

万采使劲掰他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无奈苦笑道,“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得何阴蜘e有周大人并诸位堂官商议户后,报内阁批复才信,懈“你少给我在这打官腔。”赵贞吉怒道,“我不是要问你最后定什么罪,我问的是,他够不够死罪”

“你放手,放开手再说”万采不是被抓急丁,而是被他逼急了,这话怎么能回答呢,无论怎么说,都是麻烦一万啊。

好在徐阶为他解了围,淡淡道,“大洲,放开万大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徐老师的话不能不听,赵贞吉只好放开手,愤愤道,“你们杀了杨继盛,现在又要杀王矛,将来还会杀王世贞,我看你们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道,“赵大涛,你说谁必自毙”

赵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