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158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国子监的官员们,便开始张罗着为高大人庆贺,整个。监里都喜气洋洋的,沈默相信他们的欢乐是发自内心,但那是一种送瘟神般的快乐,而不是别的。

他也整天乐呵呵的加入在其中,但一颗心却悬得高高的,因为币舶司的半年账,已经在拖延了俩月之后,终于送到了北京城。一切序幕已经结束,真正斗争终于要开始了,,

西苑玉熙宫中。像往常一样,大白天关门闭户、严严实实;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一向针落可闻的大殿里,这时劈劈啪啪的响着一片算盘声。

那声音是从一张紫檀木长案上传来的,只见案上赫然摆着一个长有一丈宽有一尺的巨大红木算盘,六个品级不低的太监共用这把算盘,六只灵活的手正在飞快的拨弄着这具超级算盘上的算珠。一个个满头大汗,却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都在全神贯注的统算分到面前的账目。柚们是内廷各监的管账太监,从早晨被李芳集合到这玉熙宫中,便开始给皇帝算账,到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还没捞着歇一歇,却连一点不耐烦的表情都不敢来,因为大明嘉靖皇帝陛下,就端坐在大案之后

在大案的对面摆着一口箱子,上面的封皮虽然撕开,却仍能清晰辨认出一行字迹道:“江南市舶司嘉靖四十年上半年账册”这正是让敌默牵肠挂肚的市舶司账册。按照惯例,市舶司的收入与寻常的国税不同。并不解往是马上国库。而是先入内库,再由皇帝进行分配,所以这账册也是由锦衣卫押解直入禁内,并不经过通政司递送内阁。

几盏立地的宫灯,将嘉靖照得须眉毕现。号称寒暑不侵的他,此刻的额上竟也派出了细密的汗珠。

灯光下,他的面上透着深思的表情,一双眸子闪着幽幽的光,目不转瞬的盯着太监们统算出来的结果。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大殿里的算珠声次第停了下来,太监们将最后算出的一串结果。小心翼翼摆在皇帝面前的桌案上。

整个玉熙宫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无人敢打扰皇帝的深思,直到嘉靖的声音,打破了大殿里的寂静道:“今年海上有什么军情海盗闹得特别凶吗。

边上侍立的李芳赶紧小声道:“回陛下,确实是有些凶,但是黄锦报告说,江南织造局开工良好,今年比去年多生产了五十万匹丝绸呢,奴婢琢磨着。织造局可都是按订单生产,他们开工充分,就能说明市舶司的贸易未受影响。”其实这时候汪直仍在狱中,失去他的约束,海上的偻寇空前猖檄,但因为市舶司合乎海商们的利益,各方还算是齐心维护,所以海上贸易确实没受到什么影响。

“那市舶司的关税为何足足少收了一半”嘉靖的声音里透着阴冷道:“联记得去年上半年,有二百三十多万两的税收。怎么今年上半年,才有区区一百万两呢”说着重重哼一声道:“织造局那边产销两旺,市舶司这边的贸易量却打了对折,那一半的丝绸去了哪里,难道都在库里存着不成”

李芳摇摇头道:“不大可能。商人们的鼻子可灵着呢,一旦销路不畅,定然会暂缓订单。把银子攥在手里;而且黄锦那边也一直监视着销路呢。若走出了问题。早就向奴婢禀报了。”

“这就奇了怪了。”嘉靖帝面色愈发难看忱小当“郗般卿有什么说法不是同时到的吗怎么没晓屠旧引折”

“哦,他的折子是经通政司送到内阁的。”李芳轻声道:“这会儿还没送过来呢。”

“赶进去拿”嘉靖提高嗓门道。

“奴婢这就去。”李芳躬身出去道。面穿得布衣,换上大红的中官蟒衣。

“老祖宗。您这是要去哪”陈洪陪笑道:“您说一声,让儿子们去就行。”自从上次被李芳教育了,他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恭顺的跟孙子似的。

李芳摇摇头道:“万岁爷亲自嘱咐的事儿,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目光在三个秉笔太监面上扫过,最后还是落在陈洪身上,道:

“陛下身边不能缺人,陈洪你进去伺候吧。”

陈洪高兴笑道:“好嘞”便将身上的蟒衣除下,换上一身青衣小小帽,进去宫里。

谨身精舍内。算账的太监们已经散去,只有嘉靖帝一人,盘腿坐在蒲团上,面上的表情却有些阴沉。见陈洪进来。嘉靖淡淡道:“你来得正好,顺天乡试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以嘉靖皇帝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会轻易放过冒犯他的人,虽然为了自己和朝廷的体面,他没有公开追究此事。私下里却命令东厂调查此事,不能吃了哑巴亏就算了。

陈洪一边给嘉靖倒水,一边细声道:“主子吩咐的事儿,奴婢能不放在心上吗这些日子东厂就委这一件事儿了。”

“少咄嗦。”嘉靖捏一颗红色的丹药,用水服下道:“联要的是真相。”

“通过对考生的审讯”陈洪谨慎道:“可以断定,并不是谁猜到了考题,而是确实有人将考题泄露出来了。”

“哪些人”嘉靖问道。

“这个还的进一步侦办,因为那些考生都是由家人,跟泄题者单线联系。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想再联系上是不太可能了。”陈洪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礼部尚书吴山难逃干系。”

“吴山,”嘉靖点点头,道:“确实啊,联问过袁姊他们了,说考题只有礼部尚书一人看了,防贼似的放着他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奉公守法呢。”发完牢马蚤,嘉靖又问道:“那严世藩呢,他在里面扮演个件么角色”

陈洪闻言摇头道:“严世藩应该与此事无关,据奴婢掌握的情况看,吴山这个人。自命清高的很,从来对权贵都是不理不睬,虽与严阁老同乡,却从不与他打交道。”说着笑道:“而且严世藩曾经想跟他拉亲家,把闺女嫁给他儿子,但吴山却坚持不肯答应,让严世藩很不高兴,所以以两人的关系看,合谋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你没收严世藩钱吧”嘉靖突然笑道,吓得陈洪双膝跪地道:“陛下。奴婢掌东厂,差的就是贪污受贿,怎可能知法犯法,监守自盗

“没有就好。”嘉靖淡淡道,越是身边的人。就越是难以看清,像陈洪这种特务头子”唯一让嘉靖放心的是,这些人纵使手脚有些不干净,但对自己忠心耿耿,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还有种可能”见皇帝没有反感,陈洪又道:“就是有人栽赃严世藩和吴山。”这位太监中的二号人物,显然没少拿严府的钱,瞅着机会便极力为严家洗刷罪名。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管别人怎么样”嘉靖冷笑一声道:“严世藩和吴山本身都不干净,不用栽也脏了。”“是,陛下英明”陈洪只好打住,不敢再为严世藩说话。“苏松巡抚部悠卿呈”八个字,不由有些不爽道:“这个郏您卿,到现在不知道联派他去干什么。”显然是嫌邸想卿的落款上,少了市舶司提举的职衔”其实人家帮想卿乃是雅人也,纯为了封面整洁才这么写的,谁知让皇帝误会了。

拿起邸憨卿的那份奏章,嘉靖看到李芳手上还有一本,问道:“这是谁的”

“苏松巡按林润的。”李芳轻声道。

有些没状态,竟磨蹭到现在才写完”希望明天会好起来。,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五三九章 攻势

口书。氨

玉熙宫中,檀香袅袅,嘉靖帝面无表情的打开那您卿的奏章,戴上眼镜察看起来。看了一会儿。皇帝突然面露不耐之色,将那奏章扔到地上,哼一声道:“陈词滥调。一点新意都没有。”

便又拿起林润的折子,打开一看,竟弹劾那憨卿的,嘉靖不由冷笑道:“看看吧,弹劾的折子马上就来了。”就细细阅读起来:“臣苏松巡按林润,疏劾总理市舶、巡抚苏松、左副都御史那憨卿贪冒不法五三、宴会日费千金,用钱如土;四、虐杀无辜平民、商户;五、加额重敛关税,将原先的税率破坏殆尽。几至激变,以至于罢市现象时有发生,严重影响了市舶司的正常运转

林润的弹劾折子,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除了列出一条条器状外,还有详细的细节描述,由不得人不相信,,他说,郗憨卿倚仗严氏父子,所到之处愕权纳贿,监司郡邑的官吏见他时都跪行蒲伏于地;而且此人生性奢移,家里用彩锦装饰厕所,用白银制作便溺器皿。每年按时节送给严氏和诸位权贵的财物,不可胜计。他外出视察时,经常与妻子同行,成五彩舆,让十二个女子抬着,道路上人们看到无不惊骇,

当然,这些对嘉靖皇帝来说,都是可以容忍的;但唯有一条,挑起了皇帝的怒火林润说,弥悠卿将市舶司收上来的关税一分为三,三分之一送到分宜、三分之一送到丰城、剩下三分之一才送进京城

“怪不得才收上来一半呢。”嘉靖咬牙切齿道:“原来联拿的头,大头都让人家拿了”说着重重的一拍桌子,殿里的众人马上全部跪下,只听皇帝沉声道:“传令陆炳,命北镇抚司立刻查封江南市舶司账目。用最快的速度押运进京”严府中,严嵩忧心忡仲的找来严世藩,问他道:“那您卿的事情,真如那林润所说”

“不离十吧。”严世藩有些魂不守舍的坐在下首道。

“这个林润是谁的人”严荐又问道。

“不知道,从没听说过这个人。”严世藩摇摇头道:“我让吏部去查了,先揭开那家伙老底,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

严嵩缓缓点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道:“前次科场弊案的还没过去,怎么又集了这档子事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严世藩摇摇头,眯眼道:“不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原先咱们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那怎会接连出岔子呢”严嵩皱眉道:“东楼啊,你可不要一味护短小心那些人把你害了呀”

“爹”你想多了”严世藩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什么护短不护短这次的事情也好,上次的事情也罢,分明就是有人在里面捣鬼”说到这,他突然愣住了。手扶着下巴出神良久,突然狠狠一拍桌子,差点把严阁老给吓掉魂。

严世藩却根本顾不上老爹。他从椅子上弹起,手负在身后,在屋里来回踱步道:“我们中了别人的连环计这次的那憨卿贪冒案,和上次的顺天乡试舞弊案,并不是单独存在的,这两个案件一前一后,前者是后者的铺垫,后者是前者的目的”

严阁老年纪大了,思路跟不上趟,只好苦笑道:“你说简单点,我怎么听着像绕口令呢”

“很简单他们先用顺天乡试弊案压制住我们,让我们在皇帝那里失了分,然后才亮出屠刀,指向那憨卿这时候因为皇帝对我们还没消气,咱们也没法营救他,不然越描越黑,还会牵连更多的严世藩说着咬牙切齿道:“这是逼着我们丢车保帅啊”

严嵩露出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让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呢。”

“当然了。”严世藩点点头,叹口气道:“那人很老道,分寸拿捏得炉火纯青”说着坐回椅子上。道:“您想啊,上次乡试的事情陛下没处理,我们还庆幸了一眸子。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怎么讲”严嵩问道。

“如果当初皇上明着处理了乡试弊案,我们所损失的,不过是一个,吴山,咱们再损点颜面而已,但可以让皇上消气。

严世藩为乃父分解道:“现在皇上没处理这事儿,他给搁置下来了,那口气可就消不掉了。而且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咱们的面皮也没保住”就连吴山,您觉着他在陛下心里种下那么坏的印象,还有可能留的下吗”说着又是一叹道:“里外里下来,处理倒比不处理的好,要是当初处理了,陛下消了气,咱们也好装装委屈,说点好话,保住那憨卿,儿让倒好,咱们连皇上都不能见,他气也没消。怎么给部恩”好

严篙听明白了。缓缓道:“那你说是谁在幕后指示”

“除了他还能有谁”严世藩恨恨道:“一般人也干不出来,除了那个徐华亭,谁有那么大本事”

“徐阁老”严嵩点点头道:“他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当然有这个动机了。”严世藩道:“别忘了他就是松江人原本苏松巡抚是他的学生,还不知把多少好处都给了他家,现在换上咱们的人,他家的特权没有了,开始难受了,就想着给邸感卿挪挪地方,换回他们自己的人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严年的声音道:“老爷、少爷,舅老爷来了。”但并不是靠裙带关系上位,而是正正经经的进,正德八年中江西乡试,十二年登进士第,那时候他姐夫正在山里隐居呢,自然指望不上”之后授礼部主事,官至淅江布政使、邸阳巡抚、两京都御史及刑、工、吏部侍郎。端的是资历深厚,无人可比。也是一员实实在在的能吏,嘉靖帝给他的评语是“端慎老成”在朝野的风评也不错。其实欧阳必进打心眼里瞧不上严嵩父子的做派。无奈自己生为严嵩的小舅子,严世藩的亲舅舅,天生就有那么一层关系,所以也不受清淡待见,一直于夹缝之间品味寂宾,整个人的脾气也变得很古怪。

说起来人可能不信,若不是他姐姐病重,欧阳必进已经有十几年不进严家门了。

严世蒋打开门,把他请进来,皮笑肉不笑道:“舅舅来了。”

欧阳必进点点头,朝严嵩行礼道:“我来看看姐姐,顺便把你们要的东西给带来了。”

严嵩眯着眼、感伤道:“任夫啊,看过姐姐了吗”

“看过才过来的。”一提到姐姐,欧阳必进有些感伤,叹息一声道:“姐姐的身子,是一次不如一次了

严嵩两眼露出悲伤的深情道:“我十九岁与你姐姐结发。当时她十七岁。相濡以沫超过一个甲子,她今年冬天过了生日,也要八十了,着眼角泪花溅冉道:“我现在就一个愿望,就是让她能过了八十大寿,这样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虽然对这个姐夫一肚子意见,但欧阳必进很欣赏他对姐姐的一往情深,闻言面色柔和下来,轻声安慰道:“很少听说夫妻可以相携六十年的,姐夫和姐姐已经是人瑞了”

两人在这里长吁短叹,那边的严世藩不耐烦了,拿过欧阳必进带来的文件,在一边看起那是他要的林润的资料。只见上面记载道:

“林润。福建莆田人,字若雨,号念堂。嘉靖九年生人,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进士。初任临川知县,后授苏松巡按御史。

即使以记载详尽著称的吏部官员档案,关于这个林润的记述,也仅有不到五十个字,可见此人的资历尚浅,不过是只官场菜鸟。

但就从这不到五十个字中,严世藩看出了一些端倪一“福建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前者是因为他对福建人特别警惕,因为这些人在朝当官特别抱团;后者是因为那年的主考,恰恰是徐华亭

“徐阶,严世藩暗暗咬牙道:“果然是徐阶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好吧,尽管放马过来,看看你这次能不能翻了天,

京城的另一座相府中”内阁次辅徐阶,难得的在家休息一天,却也无暇含殆弄孙,而是抽出时间,接待前来拜访的家人。

他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没有一点架子,笑眯眯的望着对面的张居正,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

张居正坐在下首,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凝重,嘴唇微微翕动,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又犹豫不决一般。

徐阶便耐心等着,等他最后拿定主意。

好在张太岳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他最终抬起头来,望着徐阶道:“老师,这下可要麻烦了。”

徐阶点点头。他对张居正的判断很满意,淡淡道:“确实如此,还不是小麻烦。”说着叹口气道:“这次的事情,严世藩注定会吃大亏的”以他的脾气,定然要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而他也一定会以为,这事儿的幕后主使,就是我徐阶徐华亭。

“那到底是不是老师干的呢”张居正轻声问道。

“不是。”徐阶摇头道:“我虽然也准备行动一下,但被人抢在了头里”说着坦然道:“而且那人手段之高明,连老夫也自叹不如,真让人不得不叹服他的天分啊”一训底是谁呢”张居正矛比好奇的问“呵呵”徐阶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难道他会来吗”张居正道。

“可能会。”徐阶颌首道:“如果他不来。我是不会替他背这个黑锅的。”

张居正还想问详细些,外面传来徐府家人的声音道:“老爷,有拜帖。”

张居正便起身开门,接过那拜帖,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门生沈默拜上”他的心跳猛然加速,将那帖子奉到徐阶面前;轻声道:“难道是他”

“究竟是不是,不妨自己听听。”徐阶指指后面的屏风道:“去那呆一会儿,好好观摩一下他的言行,肯定可受益匪浅的。”

“是。”张居正便退到屏风后,徐阶则让家人请沈默进来。一进门便规矩行礼,口称老师。

徐阶笑着起身相扶道:“可真是稀客啊,拙言,你可想煞老夫了。”

沈默赶紧道:“是学生不好,一忙起来就忘了老师。”

徐阶笑道:“年轻人忙些好啊,创事业嘛”便亲热的招呼沈默坐下,道:“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早打听老师今天休息。”沈默腼腆笑道:“学生便冒昧造访了,虽然知道您老难得有闲。该好生休息才是。可学生实在怕错过今日,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恩师。”

徐阶笑道:“你可是内阁出去的,相见我的话,到西苑门前递牌子,谁还能拦你不成”

“内阁中隔墙有耳,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沈默轻声道:“非得回了家才能说。”

“哦,这么说,拙言有话要对老夫讲”徐阶笑道。

“是有话要对阁老讲。”施默点头道。

“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徐阶正色道。

沈默深吸口气,调整下情绪,然后一撩下襟,推金山、到玉、柱的跪在了徐阶面前。

徐阶赶紧扶住道:“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地上流啊。”

沈默却纹丝不动,沉声道:“学生是来给老师请罪的。”

“哦”徐阶拳上的动作稍缓,问道:“这话说的,拙言何罪之有啊”

“学生,学生给老师惹祸了。”沈默面色羞愧道。

此言一出,屏风后的张居正险些惊呼出声,他真的不想相信,一个与自己平级的小小国子监司业,竟然兴风作浪、翻江倒海。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自己与这位仁兄相比,差得还太远了,可不能被平时的表象所麻痹

徐阶虽然早猜到是沈默。但面上还是露出惊讶的神色道:“惹了什么祸”

“学生的同年好友林润。上书参劾郭悠卿,他所用的资料数据,都是我提供的。”沈默轻声道:“现在外面前以为,这件事是老师您指使的,学生所为却让老师遭无妄之灾,学生惶恐莫名,所以前来向老师坦白,”徐阶不动声色的望着他,面上的平静让沈默暗暗打鼓,心说:“这老家伙不会早知道是我干的了吧。现在严世藩连遭闷棍。大家放眼朝廷,有能力又有动机这么做的,除了徐阶之外,还真找不到别人;但他知道徐阶跟自己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对自己的本事、能量是有数的,甚至能从一贯行事的风格上,推测出是自己在背后作祟。

当然,不论徐阶猜没猜出来,他都是要坦白的。因为徐阁老系上海凝呢”精明老练耍远远超过自己,是绝不可能白白给自己背着个黑锅的到时候他只要找到严阁老,把事情说清楚,那自己可就要暴露在严世藩愤怒的魔爪下了,然后只能亡命海外了”

只有坦白了,跟徐阶达成某些协议,才有可能得到他的庇护,这是聪明人的交流方式,一切心机都没用。泄露了考题”他不相信严世藩能蠢到,靠公开售卖考题牟利的地步,

要是那样想,不仅您辱了严世藩的智商,更侮辱了他这个苦捱十多年的对手。

“这个真没有”沈默坚决摇头否认道:“学生就是再胆大包天,也不可能拿朝廷的抡才大典开玩笑,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儿戏的”

嗯,今天就发这一章了。虽然还会写,但不会今儿发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

第五四零章 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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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品大员,内阁次辅,在常人眼中,徐阶这辈子实在是太过瘾了。但有道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其实他心里的苦闷。要远远超出常人。

徐阶的痛苦来自于三方面,一是愧疚。二是屈辱。三是失望。愧疚是对夏言、对杨继盛的,夏言是他的老师,是夏言不计前嫌的提拔了他、栽培了他,让他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最后才得以入阁为相,对他可谓有再造之恩,但当夏言被陷害、被关押,直到身并异处,家破人亡,最需要人站出来说话时,徐阶却背弃了他的恩师,不发一言,不上一幕,仿佛从不认识自己的老师一般。

而杨继盛是他的学生,在这个师生关系大于天的年代,两人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学生要服从老师的领导,老师要保护学生的周全。但当杨继盛愤而死劾严氏父子,从而身陷图固。危在旦夕时,全天下人都在看着他徐华亭都认为已经是内阁二号人物,可与严党抗衡的徐阶。救一救自己的学生。

但在冷静分析之后,徐阶认为敌强我弱的态势没有改变,还远不到摊牌的时候,如果仓促与严党开战,必定功亏一篑,大败亏输”所以他又一次选择了沉默。其实他背地里也去找过陆炳,求他保护杨继盛的周全,但那是暗室之谋,外人可不知道”所以在大家眼里,他徐华亭就是个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见死不救、贪生怕死的懦夫

中国人讲究个“义。字,甭管你是真情实意,还是假仁假义,反正至少面上不能损了这个字,现在徐阶的表现,完全称得上无情无义,使他的名声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上朝有人指指戳戳,下朝也成了别人唾弃的对象,好长一段时间,朝廷上下都没有和他玩的。

徐阶却沉默的接受了来自百官的鄙视,他知道时间会冲淡这种鄙夷,果然随着时光流逝,那些死去的人们。已经从大家的谈话中消失了。大家又一次回到了徐阶的身边。因为他在这些年中,不断地升官,不断地受到封赏。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就是严阁老的接班人,自然要对未来首辅趋炎附势了。

有好几次,徐阶都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不用忍了,是为夏言、杨继盛、还有那些被严党迫害致死的无辜报仇,除掉那祸国殃民的大j臣的时候了,但现实却无比残酷,每当他想要尝试着挑战严嵩,都被他狠狠打倒在地,还被轻蔑的吐口痰在脸上,根本看不到赢的希望。

终于。在吃尽苦头后,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的,自己经过多年的努力,成为了内阁次辅,距严嵩只有一步之遥,然而这一步,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隔着一道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与皇帝之间,是单纯的君臣关系,而严嵩与嘉靖,不仅仅是君臣、还是主仆,是玩伴。甚至还是某种程度上的朋友,

皇帝都是乱世爱忠臣,治世好佞臣,忠臣可以与他共患难,但共富贵的时候,一肚子温良恭俭、忠孝节义的硬骨头忠臣,就显得那么无趣、那么不合时宜,甚至那么的讨厌;远不如能揣摩皇帝心意、纵容皇帝、陪着皇帝玩乐的佞臣,那么可亲可爱,,虽然一旦有事,这些人就露了马脚,就比任何人跑的都快,但现在大明不是还没到危难的时候吗

所以当今这东代,于少保那样的忠臣支持亏不吃香,吃香的是严阁老这样的佞幸嘉靖三十七年的一天,徐阶与严嵩同时觐见,当谈完正事儿,徐阶准备告退的时候,却见严阁老站在那不动,然后又见皇帝掏出了一种五色芝那是炼丹药的原料,徐阶还是知道的。

严嵩接过来,拢到袖子里,便得意的看徐阶一眼,扬长而去了。

徐阶站在那里无比尴尬,他终于知道。尽管皇帝愿意提拔自己,并委以重任。但在皇帝心里,自己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伙计,地位绝对无法与严阁老相比。

当他终于知道了真相,徐阶的心情一片暗淡,他几乎都要绝望了,面色十分灰败道:“臣,也愿意为陛下炼药

嘉靖却道:“你有正事要操心,这些事儿还是交给严阁老吧。”这是什么话难道内阁次辅比首辅还要忙吗徐阶知道这是皇帝的托词,于是他屈膝跪在了嘉靖面前,再次坚决的请求,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对他能主动支持修炼,嘉靖还是十分高兴的,在徐阶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渐渐将一些任务交给徐阶,但还是没法跟严嵩比。

徐阶也终于认清了形势,之后的日子里,他做了三件事,寸尔,把自只的亲孙女,嫁与严嵩的孙午为后,以躲岿落被为借口,把自己在吏部登记的户籍从南直隶转到了江西,成了严格老的“乡党”最后,便是唯严阁老的马首是瞻,严嵩说一、他绝不说二,严嵩让打鸡。他绝不去撵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心中的屈辱与失望,却无以言表,

在这种种完全不顾人格与尊严的表演下,严嵩终于没有下定死拼的决心,他虽然仍能感受到徐阶势力的存在,却认为其只是在为将来接班做准备,而不是要抢班夺权;严阁老毕竟八十多了,而徐阶还不到六十,所以他为了将来子孙考虑,也没有再为难徐阶。

直到徐阶的学生赵贞吉准备入阁时,严嵩才猛然发现,这家伙在装孙子的同时。其实一直在积极扩军备战,现在竟已经追到自己身后,仅差半个身位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施展威风,要把赵贞吉拿下,换上自己人。经过一番较量,结果毫不意外,他如愿以偿了。但老迈不堪的严阁老,和狂妄自大的严世藩,只看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却忽略了嘉靖帝对吴鹏的处理”他们简单的以为,是嘉靖帝厌倦了这个名声狼藉的吏部尚书,而不是对他们有意见。严世藩的论据很充分,取代吴鹏的人选,是自己的舅舅欧阳必进,天官之位并没有落到外人手里,所以他认为只是吴鹏个人的问题。

但他们忽视了一个事实所谓的“自己人。欧阳必进,其实跟他们并不一心,只是有亲属关系所想当然而已。但就办事落力尽心而言,绝对不是死心塌地的吴鹏可比,所以里外里,他们还是亏了。

更严重的是,他们还忽略了这样一个细节在决定吴鹏命运的时候,嘉靖皇帝是先问的严嵩,后问的徐阶。这就耐心寻味了,因为通常来讲,都是次要的打头阵,主要的在后面,应该徐阶先发言,严嵩后表态才是。可嘉靖却颠倒了顺序如果一般人这样做,也许是一时疏忽,可聪明绝顶、心机深沉的嘉靖皇帝,是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这其实是个危险的信号,它意味着皇帝对严嵩的警告,意味着皇帝一直一来的庇护态度,也许要发生转变了。

然后便是乡试舞弊事件,可以说是压垮骖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皇帝对严家父子的看法,终于开始扭转了,

徐阶审时度势,终于相信,双方这次真的可以掰一掰手腕,公平较量一番了。胜利虽然还很遥远,但总算不是遥不可及的了的,不过这不能说明他比严世藩聪明,而是因为他知道不是自己的干的,而严世藩却不知道。

但对于科场舞弊案,徐阶就不认为是沈默的作品了沈默在东南白手起家、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足以发动一场对外来者的驱逐战;但他在京城时日尚短,没有资历、没有权力,哪怕徐阶高看他一眼。也不相信他有能力操纵顺天乡试。

所以徐阶觉着,最合理的解释,是舞弊的那些人弄巧成拙,被沈默抓住把柄。趁机布局,要说主动设计的这场连环套,不是瞧不起他,是真不相信他有那个能力。

却也正因如此,徐阶对沈默把握时机、以小博大的能力,才感到无比佩服、甚至自叹不如,审视般的看了他半晌,徐阁老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谢恩师的信任。”沈默拱拱手,坦白道:“尽管乡试舞弊案与学生无关,但学生在发现后的处理方法,看似一颗公心,其实是大大不利于严党的。现在想必他们已经回过味来,必然要迁怒恩师

“既然知道是这样,为何不早来找我呢”徐阶促狭笑道:“非得等事到临头。我已经无可选择了才来”

沈默没想到一贯韬光养晦的徐阁老,今日终于露出了锋芒,不由老脸一红道:”学生”学生一直在犹豫,最近才拿定了主意。”

好在徐阶也只是敲打一下,并没有跟他过不去的意思,便淡淡一笑,转过话题道:“你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认个错”

“当然不是。”沈默腼腆笑笑道:“学生是来求教”哦不,是求援的,请老师务必施以援手,帮帮学生吧。”

徐阶一直满是阴霾的心情,终于透出一丝阳光。他感到有些快意”当初被沈默摆了那一道,吃了个哑巴亏。徐阁妾可是一直没忘,虽然沈默后来给了经济上的补偿,但这口气,徐阶可一直没出去。

现在看到沈默终于跪在自己面前,请求自己的帮助,徐阶胸中的那口闷气,也终于烟消云散了。口的张居正暗道师的心胸确实不算宽广,直以来照亿口为有点过节,便对沈默有意无意的疏远,不然门下有如此俊彦,哪个大佬能不玄意栽培,重点扶持呢,现在见沈默终于拜倒,他感觉,徐老师的态度,会发生一些转变了

谁也不是神仙,没法算无遗策,沈默以为自己在胁迫徐阶跟严嵩对着干,殊不知在徐阶看来。他是正中下怀,来得正好的高明,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阴谋,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乡试、市舶、林润,只要把这几个关键点联系起来,不难就能猜到你沈拙言身上。

沈默点点头,这正是他来徐阶这里,放低姿态的原因:严世蕃会很快反应过来,如果徐阶不帮着背这个黑锅的话,那自己真要完蛋大吉了。下面其实就是讨价还价了”

“我知道你来找我的意思,你是我的学生,按说我得帮你这个忙。”徐阶端起茶盏,抿一口云雾道:“但你得知道,严阁老是我的老上级。又是我亲家,无论公谊还是私交。都十分的融洽,所以这件事上,我也不好明着帮你”

沈默暗暗冷笑,道:“叫你再装十三,看我戳穿你的西洋镜,便叹口气道:“恩师不必为难,其实我来之前,别人就已经告诉我这个结果了。”

“哦他们怎么说的”徐阶皱着眉头道。

“学生不敢说。”沈默小声道:“您听了会生气的。”

“我不生气。”徐阶笑道:“但讲无妨。”

“那好。”沈默便道:“他们说。别看老师您已经是内阁次辅、从一品的大员了,但是还不敢得罪严阁老的,当初夏首辅、杨主事的例子殷鉴不远,您对我也是爱莫能助的。”

徐阶不受他的激将法,面色淡然的坐着。

见他如此皮厚。沈默心说。看来的下猛药了,便提高嗓门大声道:”恩师每日在宫里忙碌,想必不知外面如何议论您吧”“怎么议论我了”徐阶淡淡道。

“外面很多的大臣,都在讥讽您胆小怕事,对严嵩惟命是从他们还说。还说”您根本不是大明的阁老,而是他严家人的小妾而已”基这今年代,这就是最难听的骂词了,一代骂神诸葛亮,也从没突破过这个境界。

按照沈默的想法,听到此话的徐阶应该勃然大怒,跳起来骂娘才对。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人家仍然面不改色、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仿佛被骂的不是他徐华亭一般。

沈默无奈了,只好一跺脚道:“罢了罢了,老师您继续当您的次辅。学生我回去跟严世藩拼了”说完便决然的大步往外走去。

“站住”徐阶终于发话了:“谁说我不帮你谁说我不想打败严党了”他的面容已经变得杀气腾腾道:“我与那严贼不共戴天,我会亲手消灭严党,让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