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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题横亘在严世蕃面前,那就是皇帝的护卫军队一锦衣卫加三大营,足足一万人马,别看这些人马被陈洪的人控制着。其实真的有事时,他们只会听命于一个人,那就是大明朝的皇帝陛下。

这是当年太祖成祖建立京营的宗旨所在,早已浸入了将士们的骨子里。

所以如果景王顺利登基,马上就有一万多军队效力,何必买他严世蕃的账呢是故严世蕃想要掌握景王。必然先出掉这些兵马。但拜俺答所赐,这些部队常年保持战备状态,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连严世蕃招募的亡命之徒、伊王练出来的地方团练差到哪去。何况还有保护皇帝的重任加成,就算没法消灭对方。坚守待援还是没问题的。

而现在的大明皇帝。还远未到商纣夏桀、令百姓到戈的地步,一旦不能速战速决,等待严世蕃的,将是众叛亲离,群起而攻之。所以他就算脑子进水,也不可能硬攻的。

那就只剩下智取,也是唯一的可能了。

沈默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看着沿途一个又一个地名,苦苦寻找着灵

无奈他并不是军事天才,虽然能看懂地图,却无法像写文章那样才思泉涌,斟酌了半天也不知在哪里下手好。

最后只能采取个笨办法,按照行军的速度,标出下面几天将经过的地区,然后重点考虑该地有什么地利人和可以利用,能让严世蕃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办法真笨的可以,队伍都抵达途径的第一个城市宜城县了沈默还没判断出,这里是不是严世蕃预设的战场。

在宜城只修整了半天,陈洪便又催动部队出发,他坐在车上当然不觉着累,但用脚走路的兵卒们,却已经不愿走了”其实在连绵的梅雨中走了五天,不满情绪早就在军旅中孽生,只是军官们一直安慰他们。说到了宜城就可以休息,所以大家才强撑着。可好容易捱到了宜城。还没坐热乎呢,却又得出发。大家这下不干了,强烈要求休息几天再说。

这种情绪十分普遍,军官们鞭苔了几个挑头的,无奈法不责众。也不能忽视士兵的情绪,不然闹出哗变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于是军官们一合计,还是跟上面反映反映吧,于是意见层层上报,到了随扈大总管袁弗那里,,

自从北上以来。袁姊已经被陈洪。以紧急状态从权处理为由,逐步架空了权力,实际上他现在已经说了不算。唯一的作用便是安抚百官。不让他们闹事;没办法,谁让军权和东厂都在陈洪手里呢,袁弗只能忍气吞声。

但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保持清醒的,把报告拿给陈洪的同时,他也劝说道:“兵者凶器也,既可杀敌自卫,也能自伤其身,咱们切不可失了军心啊。”

可陈洪不耐烦道:“再在这种潮湿的地方带下去,皇上的病永远也好不了说着轻蔑道:“当兵的都是些野蛮刁滑之人,所以才讲究“军法如铁”只有杀鸡做猴,才能让他们老实于是下令逮捕带头闹事的士兵,有军官欲包庇者。同罪论处。

“万万不可啊”袁姊道:“可不格让这些人怀恨在心,皇上的安全还靠他们保护呢。”

“袁阁老是文官,没有跟武夫打交道的经验。”陈洪却一脸自傲道:“咱家提督东厂,手下尽是锦衣卫军官,还不一样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说着斩钉截铁道:“杀”

当天中午,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落了地,原本还沸反盈天的众官兵。刹那间鸦雀无声;一个时辰后,队伍重新启程,在雨中沉默的行进着。却再听不见吵闹说笑声,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峻,气氛十分的压抑。要知道,雨几乎不停的下了六天。道路已经泥泞不堪,大军行进更加困难,士气极其低落,士兵们怨气冲天,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没用了,老老实实地走吧。

有经验的军官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连忙想方设法的开解士兵,然而已经被独揽大权的快感冲昏头的陈洪,却认为这是军队都怕了他。无条件服从他的表现,因为这是他在东厂的成功经验。

他还太少,不知道南楠北积的道理,东厂里的番子、锦衣校尉,虽然也算是军队序列,但能跟一般军队的官兵一样脾气吗”

队伍继续行进,两天后,进入樊城地界,这一日陈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早早便让安营下塞。还命令杀猪宰羊,蒸白米饭、大慢头,为官兵改善伙食,这也算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吧。

官兵们虽然对他有恨,但不至于跟美食过不去,痛痛快快的烧水挖坑、埋锅做饭自不消提。

陈洪则将主要将领”包括被他排挤出去那些,全都集中到中军大帐中来

将军们三三两两的来到中军帐。登时便被陈洪镇住了,只见他在猩红蟒衣外面,罩了一身精致的锁子甲,头上戴着明晃晃的亮银盔,腰上挂着金灿灿的龙泉剑,配着那长而阴沉的脸,还真有些”不伦不类。

但慑于他的滛威,所有人都言不由衷的夸赞陈公公英武不凡,就是马三宝再世,也比不上他。虽然明知是胡捧,陈洪还是很受用。他板着脸等众将到齐,才咳嗽一声道:“诸位,咱家把你们召集而来,是有一桩大功劳,要送给你们”

众还真有些好奇道:“愿闻其详。”

“根据可靠情报陈洪一挥手,身后的帷幕缓缓拉开,亮出一副湖广河南的地图,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声音前所未有的男人道:“伊王朱典横招兵买马、私造兵甲意图不轨已经聚集兵马数千,在河南新野县博望坡设伏。准备伏击皇上的鉴舆”

说完目咙,扫过众人,却见他们似乎面带笑意,不由恼火道:“你们有没有在听。

便有人声道:“公公您指的那地方,不是新野而是武汉。”

陈洪顺着自己的手指一看,果然指错地方了,老脸一红道:“你们知道在哪就行。”说着沉声道:“皇上有旨。众将听领”

“在”众将齐刷刷单膝跪下道。“命成国公朱显为主将,西安侯郑钰、东宁伯焦英二位为副将,尔等点齐兵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那犯王擒来见联钦此”。陈洪说着一指大案上的王命旗牌道:“成国公朱显,请旗牌吧。”

朱显是当年靖难之役,朱林手下头号大将朱辅的后代,身份十分尊贵,但见圣旨、旗牌俱在,也只能乖乖磕头领命,在郑钰和焦英的陪伴下,接了圣旨、领了旗牌,三人便率领众将,下去商量这仗该如何去。

望着将领们鱼贯而出,陈洪的心中充满了豪情,第一次觉着自己体内,有一种雄性漏点在勃发,他拔出宝剑回头上下打量着那巨幅地图。想要找到传说中的新野,但半天也没寻到,气得他拿剑乱划一通,把好好的地图戈成了大花脸,才把宝剑收回鞘中,高昂着下巴,转到后帐中来

后帐中全是东厂的人,一见他进来,整齐行礼道:“厂公”

陈洪点点头,在虎皮交椅上坐下,眯着眼道:“人在哪儿呢。

“箱子里装着呢手下人讨好笑道:“绑得跟粽子似的,保准一点声儿都没有。”

“枰开。”陈洪轻轻挥手道。

箱子便被两个番子掀开了,一个嘴里堵着布头、眼上蒙着黑巾,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披头散发的蜷缩在里面,形状很是怪异。

当黑巾被撤下,那人便现出真容来,竟然是严世蕃的代理人把嘉靖皇帝忽悠南下的罪魁祸首熊显熊子奇

陈洪示意所有人都下去,并命他们闪到三丈之外,不需任何人靠近。

待确定没人会偷听他俩说话后。陈洪才笑眯眯的对熊显说:“想不到吧,子奇兄。”

熊显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质冉他为何如此对自己。

“因为我变卦了。不想跟严世蕃一起玩了。”陈洪呵呵笑道:“现在厂卫都听我的,禁军都听我的。朝臣也畏我如虎。我才是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人,为何还要受严东楼的摆布”

“呜呜”熊显又呜呜起来,陈洪这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把那团破布扯下来,熊显大口喘息道:“我也这么觉着,您才是大明最厉害的人,相信您也需要我帮您控制宫里的局面,请接受我的投效吧。”

“不必了陈洪冷笑一声。倏地抽出宝剑,便了熊显的咽喉。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如行云流水一般,原来也是个高手。在熊显身上擦干净剑尖上的鲜血,陈洪哼一声道三“其实我挺需要你的,不过你这名字太不吉利了,熊显,凶险,皇上那么强的人,都被你咒到了。我哪敢用你

对不起对不起,家里的一点破事儿,结果到现在才更,不过也算没失信,下一更明天口点前。

第六九零章 水或火

一州

熊显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抽搐着倒在血泊中,他至死也搞不明白。昨天陈洪还和自己称兄道弟。说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非云云,怎么一转眼,就把同类给杀了呢

陈洪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看着手下将熊显的尸首收捡。在他看来,早死早超生,是这种误入巨人游戏的可怜虫最好的结局。

有着一张死人脸的陈湖,出现在陈洪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厂公。您怎么改主意了。作为东厂的实际负责人,他对严世蕃的事情一清二楚。

“怎么你还舍不得那独眼龙”陈洪看他一眼道:“难道你还看不出,原先的计刮是个要人命的火坑吗。

陈湖默然不语,按照严世蕃原先的计划,伊王带他的一万兵马埋伏于凤凰山,严世蕃率领两千亡命之徒。先期占领新野县城,于城内人家屋中,多藏硫磺焰硝等引火之物。然后假扮当地官员迎接御驾”有陈洪的配合,蒙混过关并不难,然后半夜纵火,将东西南三面尽数点着。只留北门供仓皇夺路的溃军逃窜。待其逃到奉皇上一带,便会碰上严阵以待的伊王部队,不想被当场格杀的。只能束手就擒了。

以陈家二兄弟的军事水平,在得到严世蕃的计划后,还好一个惊叹。认为他果然是名不虚传,加上双方在一起做过的坏事太多,如果严世蕃败亡,肯定会把陈洪牵扯进去,所以虽然不情不愿,陈洪还是被绑上了严世蕃的战车。

但一切都因为皇帝的突然病倒。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以昏迷不醒的嘉靖的名义,陈洪俨然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牛,对于这种受过阉割、心理不健康的人来说。态度往往跟着地位变化,当他发现自己比严世蕃的位置更好时,陈洪的心思便开始波动,他不甘心给严世蕃拉车,因为那不仅是吃力不讨好的意思,还有被卸磨杀驴的危险。

况且陈洪也不傻,他意识到现在正逢雨季,连日绵绵,那火烧新野城之计,八成是要泡汤了,可严世蕃和伊王各带了成千上万的弟兄。已经招摇过市了,纸里包不住火,就算现在退回去,也等着被御史们弹劾吧。

如果是头脑清醒的人,此亥会意识到情况已经十分危险,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立刻改弦更张,想办法远离危险,能混个芶且偷生就算谢天谢地了。但正如其生理构造异于常人,太监们的思维也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陈洪不但不想退,他还想进步

我都已经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了”何况那还是个活死人,凭什么还要听你严世蕃的摆布只要我将计就计,把你们都消灭了,这个大明。还不尽在我的掌握就算是皇帝老儿,我也想换就换,我就是大明的太上皇

死太监开始狂躁起来,他要拿自己的盟友,来完成彻底掌握权柄的

陈湖起先还有些担心,但想到一件事情,便马上也跟着狂躁起来,于是跪在他大哥面前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洪一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一脸深沉道:“这话不要再说了,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你要想听,还得自己努力,”

琢磨着乃兄的言语,陈湖离舁了大帐,回到自己的帐篷后,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含。于是他对身边人,问出了此生最有水平的问题:“自古以来,有宦官子弟当上皇帝的吗”

手下人为了讨好他,挖空心思想来想去,最后还真想到一个,答道:“曹操”就着破烂答案。却让陈湖如获至宝,两眼放光、斗志昂扬道:“那就干”。

几乎是同一时刻,施默和一班烧水工们,终于干完了一天的活计,小太监们便围着他道:“徐哥,再讲一个吧

原来征途漫漫,穷极无聊,为了打发时间,他时常给混堂司的太监们讲书,当然他也记不全,只能讲些印象深刻的段子,好在太监们见的世面少,就这些便已经听得如痴如醉。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了。

看着他们端茶到水,还给自己捶背,沈默笑道:“那好吧,讲一段,想听谁的段子”

“关爷爷的”这年代,关羽的地位已经很高,步诸葛亮后尘。有被神化的迹象,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人们都爱关云长。沈默倒是从谏如流。笑道:“那就将过五关斩六将吧。”

“这个前天讲过了。小太监们不依道。

“那就讲“义释黄汉升沈默道。

“昨玉讲了

“单刀赴会呢”沈默道:“这个不会也讲过吧”

“这个没讲过。小太监们兴奋道。

于是沈默绘声绘色讲起,吴蜀起了粗好,鲁肃邀请关羽过江一叙,卜的事官。寺下都劝关羽不要关云长干千切”之中。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岂忧江东群鼠乎”竟只带周仓、乘一艘船,前去东吴赴宴。霸气十足的震慑群惊得埋伏引而不发,最后洒然离去的故事。沈默端起茶杯,以水代酒道:“正所谓“当年一段英雄气,尤胜相如在渑池”关云长千古傲雄,令人心驰神往,”

众太监也是如痴如醉,好久才回过味来,缠磨道:“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那就再讲个水淹七军。”沈默很懂听众心里,专讲让大家听着过瘾的,至于“屯土山约三事”“走麦城。之类的段子,是不会拿出来扫兴的。

众人听说又是给劲的段子,立刻安静下来,听徐公公讲关公大发神威。沈默先从庞德抬棺请命,终于成为于禁的先锋大将,率劲旅攻打关羽开始,然后着力渲染庞德之勇。跟年事已高的关羽力战不败,还觑机射中了关公的胳膊,败了蜀军一阵。众太监听到这儿,恨不得吃掉庞德。又担心关羽会不会失败,心情紧张极了。

沈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道:“关公回营后,拔下箭头,包扎伤处,誓报此仇,但众将担心他伤势加重,坚决不许,而于禁畏惧关公的勇武,也不敢主动来攻,竟移军至樊城北十里的罹口”依山下寨,与关公相持起来

“那关公是怎么报仇的。这是太监们最关心的问题:“他的伤不影响武力吗”

“呵呵”沈默笑道:“你们小瞧关公了,他可不止武功厉害,兵法上出神入化,他见于禁移军于樊城之北之蜀口川,遂引数骑上高阜处望之,果然见城北十里山谷之内。屯着军马;又见襄江水势甚急,看了半晌竟笑道:“于禁必为我擒矣”众将不信,问道:“将军何以知之。关羽笑道:“鱼,入“蜀口”岂能久乎”

众人起先没明白,后来才意识到。鱼、于谐音,关公是在开于禁的玩笑呢,于是纷纷叫妙。但等他们笑完了,却见“徐公公。仍然保持那个姿势,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众人叫他也不应,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推推他,便听沈默突然大叫声。吓得那人跌坐,惊恐的望着他,小声嘟囔道:“我没使劲啊

却听沈默面色蜡黄的问道:“今天的们歇在哪儿”

“樊城啊”众太监才反应过来道:“正好是关公水淹七军的地方啊话音未落,便见沈默腾地从地上跳起来,慌不择路的跑掉了。三尺连忙追了上去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最终一个老成点的小声道:“怕是魇着了

“对,魇着了众人纷纷点头道。

、、、、、、、

三尺追上沈默。急声问道:“大人,你这是去哪”

沈默不停步道:“这里太危险了,必须让大军尽快通过”。

“可您这身打扮,说给谁听去”三尺提醒道。

沈默便去揉脸,想要恢每本来面貌,三尺赶紧道:“可别揉坏了,的用这个卸妆便从腰包里掏出瓶特制的药水,用毛巾粘着,湿润他的面孔。

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为了达到防水、逼真的效果,当初上妆便用了一个时辰,现在想要卸掉,还得花上同样的时间。

沈默无奈的站在雨中,漫无目的的四下望去,见一片片蘑菇般的帐篷中火光点点,耳边传来兵士们粗豪的欢笑声,辛苦了太久的官兵们,正尽情享受着难得的美余,,

他终于冷静下来,其实沈默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只是方才自责于自己的愚蠢,竟然现在才意识到危险如果危险真的存在的话,很可能做什么都晚了”这种后知后觉的感受,实在太糟糕了。

一边等待着三尺完工,一边思索着对策,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在雨中。从远处看动作十分的暧昧,让追上来的小太监不敢靠近。

还是沈默发现了他,拿过三尺头上的斗笠,罩在自己头上,咳嗽一声道:“小铃锁,你跟过来干什么”

一听果然是沈默的声音,那才十三四岁的小太监欢呼一声,跑上来道:“徐大哥,有人找你哩。”

“哦”三尺转身挡住沈默的脸。道:“在那里”

“那边”顺着小太监指的方向,三尺看到了狂侠何心隐。

“看来有大事三尺沉声道。

沈默轻轻点头道:“你过去问问。”

三尺便过去,临走还顺手把小铃锁牵走,以免他看到沈默的大花脸。

不一会儿,;尺带着何心隐过来。何心隐看一眼沈默的脸,也吓了一跳。

三尺连忙替淀默解释道:“卸妆呢”。便赶紧上前继续忙活。

“出大事了”何心隐的开头很俗烂,但总会震

“怎么了”沈默闷声问道。那药水的味道实在是难闻。

“我和你姓子一路追踪终于找到了严世蕃手下那干亡命徒的行迹。却见他们全都扮作挖沙的河沙帮。陆续操沙船沿着汉江逆流而上,在樊城以西的江面上聚集”。何心隐沉声道:“起初我不知他们的意思。后来见其开至各处水口,将船上所载木石卸下,将水流堰住时,吾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正趁方今阴雨连绵汉江之水必然泛涨。待王师至下游江窄处,便可乘高就船,放水一淹,便皆为鱼鳖矣”

沈默重重一捶三尺的肩膀道:“果然如此

听他竟然不意外,何心隐吃惊道:“难道你听说过。他一发现对方的企图,便急急忙忙找到沈默的联络官,马不停蹄的来见他,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已经知道了。

“我也是才网猜到的沈默轻声道:“一恢复本来面貌,我就立刻亮明身份,说服大军掉头,并派精锐剿灭那些逆贼”

“恐怕都来不及了”何心隐目光投向毫无准备的军营:“对方决堤的时机已经成熟,随时都可以发难了说着幽幽道:“严世蕃给你们选的这个地方真好啊,方圆几十里,东低西高、南低北高,调头是万万不能的,非让大水都冲走了不可。”

沈默仿佛看到水淹七军的可怕场面,使劲驱散无用的恐惧,问他道:“你可有好办法。

“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尽快渡过汉江,只要到了对岸,就算是逃出生天了。”何心隐沉声道。

“恐怕是才出狼又入虎口”沈默望着黑黝黝的北边道:“我敢说,伊王正带着他的军队,在对岸等着痛打落水狗呢。”

“那你说怎么办”一着急。何大侠的坏脾气又上来了。

“先过江吧,过去了再说。”沈默淡淡道:“希望我们和严世蕃都高估了伊王,”

厂、,“

朱显、郑钰、焦英三人坐于帐中,正在对着外面的雨帘发愁,连日大雨不止,导致汉江水位上涨,方才探子来报,说原本在江窄处的一座大型石桥,已经无影无踪了,可能是被江水冲垮,而那原本是计戈明日过江的通道,现在只能再想办法了。朱显朱国公,便将这个讨厌的任务,交给了两位副将。

“天亮了得让人架浮桥了”。郑钰和焦英暗道:“这又是个得罪人的活。我找谁干好呢。正在想着哪个将领好欺负,准备再把皮球踢下去时。外面传来争吵声。

朱显本就心情不好,一听那吵闹声。更是怒道:“谁在外面喧哗”

“公爷,是个官员非要见您。”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道:“不让他进他就硬闯。”

“不见不见”朱显烦躁道:“没看见我们在议事吗让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要放在开国那会儿,哪个文官敢擅闯中军帐,直接就砍头去球了,哪还用“明天再来。可见武官的地位已跌成什么鼻涕样了。

话音未落,便听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声道:“东宁伯,我是沈默。有天大的事情要跟你说”

一听是沈默,焦英咽了口唾沫。现在陈洪那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大权独揽,而沈默是他的头号仇家,这一嚷嚷,还怕东厂的人异不见

“哎呦,我的祖宗焦英也顾不得朱显和郑钰要吃人的眼神,赶紧出去把沈默迎进来,一脸责备道:“你就不能声点”沈默顾不得规矩俗套,对三人一拱手,沉声道:“诸位听我一言

现我大军所处地势甚低即今大雨连绵,江水上涨方才有义士来报。有千余不明身份者于上游处堰塞水口。已经积蓄完毕,随时都会决口放水”说着厉声道:“转眼便会江水泛涨,我军危矣”

朱显勃然作色道:“沈学士,你随是陛下宠臣。但要再惑吾军心。吾也一样禀明皇上,军法从事”

“那也请先把大军开拔,立即渡过汉江再说”沈默不折不挠道:

“过后随你处置就是”

听了他的话,朱显和郑钰相视而笑道:“看来沈学士傻了”以他们看来,就算真有大水来袭,也该调头难去,怎能往水边靠呢,,虽然这里距汉江边只有一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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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一章 搭桥

“看来沈学士是累了”。朱显收敛笑容道:“来人,扶沈学士下去便有卫士上前,但对那身大红官服本能的畏惧,让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挡在沈默面前,道:“请吧,”

“慢”这时焦英开口了,他朝沈默点点头,转身对朱显道:“数爷,请相信沈大人,情况应该是属实的”

“哦,这么说,你信了。朱显好笑的望着他道。

“沈大人没必要开这种玩笑”焦英道:“一定真有人图谋不轨”但他也不敢当众讲出实情,万一引得陈洪狗急跳墙,那真是万死莫辞。

“我看你也昏了头”朱显不悦道:“官兵们又累又乏,正在聚餐,这时候叫他们开拔,不是找不自在吗。

“那也比坐以待毙强”。焦英焦急道:“耸爷,事不宜迟,请速速下令吧”

“下什么令”朱显不悦道:“这黑灯瞎火的,出了问题谁负责。

“我负责焦英咬牙道。

“下官与东宁伯共同承担责任”沈默站在他身边道。

看他俩如此决绝认真,朱显和郑钰终于有些动容,两人对视一下,朱显问沈默道:“沈学士,您这消息是从哪来,是什么人想要加害我们啊。

沈默还未开口,一个声音飘然而至,何心隐鬼魅般的现出身形道:“我何心隐亲眼所见,他们将上百船的木石投入水道,将汉江堰塞,不是准备招呼你们,难道准备抓鱼不成”他明明是一片好心,但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

狂侠何心隐是相当有名的,就相当于后世的燕子李三、大刀王五之类的人物,大名如雷贯耳,已经成为了弱势群体的精神寄托,朱显自然听说过。而且这种人有个公认的优点,那就是绝不打诳语。

“好好。我不管你们,愿怎么弄就怎么弄吧”朱显黑着脸道:“但有一点,除了本部兵马,不许马蚤扰其他部队”因为有了圣旨和旗牌,军队归他调遣,所以也不必请示什么人。

“多谢公爷。”焦英躬身施礼道。

“多谢”沈默也的朱显一抱拳,诚恳道:“请公爷至少集结队伍、往上游加派斥候吧

“嗯朱显有些不耐烦道:“多谢沈大人操心,咱知道该咋整。”

沈默笑笑。便与朱显、何心隐离开了国公的大帐。

待三人离去,郑钰小声问道:“公爷。咱们要不要听他的”

“听个屁。”朱显闷声道:“不过还是先派队斥候去上游看一下吧

“您老成持重郑钰伸出大拇哥,赞道。”、

出了中军帐,沈默对焦英道:“时间紧迫,废话不说,请爵爷立刻召集本部,并往江边架设浮桥”

焦英闻言嘴角抽搐道:“我,我们方才正为这事儿发愁呢。现在看来,那具原先的桥梁,八成是被那伙人毁坏的。

“军中一般用什么假设浮桥”何心隐问道。

“船啊”。焦英道:“可先前没做准备,一时间上哪找船去”

“我有办法。”沈默道:“爵爷,请赶紧召集人马”

“好吧”。焦英重重点头,翻身上马,只带了七八个亲兵,便往武骡左卫的营地去了。

站岗的卫兵一见是老上司归来,二话不说,便让开去路,恭请东宁伯还营

焦英勒马在营地中央停住,对身边的两个亲兵打个响指,那俩亲兵便取下背上的长鞭,迅猛地抽响,动作整齐划一,只发出一个声音nbsp;nbsp;一“啪。如霹雳一般的一声,登时穿透雨夜,响彻整个营地。

两个亲兵并不停手,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啪、啪。地抽起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营地里马蚤动起来,官兵们纷纷冲出营帐,待看清来人后,竟放肆欢呼道:“真的是老大啊老大回来了”便潮水般涌上去,向焦英亲热的问好。这场景看在何心隐眼里,虽然觉着很高兴,但还是有些怪怪”这哪是朝廷的将军和士兵,分明是某个帮会的老大和小弟嘛。

沈默笑着为他解释道:“不知道了吧,黄胖子跟我说过,四大营里最难管的就是武集左卫,这些人烧黄纸、拜把子,从上几代人开始,就成了一个堂会,带头大哥便是历代东宁伯

“难道陈洪想改变这种陋习,把风气扭转过来,才把焦英调走的,我却要利用这种江湖习气”何心隐嘲讽的笑道“也不知谁是好人坏蛋了

“不可能,陈洪才没那么好心”沈默摇头道:“焦英的太爷爷死在土木堡之变,最恨的就是死太监,所以陈洪只能把他调开,才能掌握武镶左卫两人正在说话间,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都回去,都回去,谁让你们出来了。”陈洪派来的监军太监,出现在营地中,身后还有给他打伞的跟班。

“我焦英平白无故被解了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终喷发出来道“武猛左卫指挥使,东宁伯焦英“你回来干什么”监军太监被他的气杂震慑,道:“有陈公公的手令吗”“我有这个”焦英高举起朱显给他的金边蓝底的令牌道:“王命牌在此,你满意了吧”

“陈公公的手令呢”监军太监却坚持道。

“难道陈洪比皇上还大”焦英冷笑道。

“这个,”监军太监哪敢回答。

“武集左卫的弟兄们”焦英放开嗓门道:“愿意跟刘公公一起聚餐的可以留下,愿意跟本爵的,就吱一声”

“愿意跟老大走”将士们纷纷嚷嚷起来道。

“那就跟我走吧”焦英一拨马头,转身出了营地。监军太监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尖声叫道:“谁也不准出去”众官兵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跟着他嗷嗷往外冲。

“去你妈的大头鬼”长久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可怜的太监被当成了陈洪的替代品,遭到了猛烈的辱骂,然后不知被什么人推了一把,摔倒,然后无数只脚从他身上踩过,将他深深的印在这片热土中。

何心隐看了连连摇头,道:“虽然很给劲,但我不认为这是一支能打仗的部队。”

“现在要做的不是打仗”沈默笑道:“而是干活,有这些人足矣。”两人便跟着往江边去了。”、、一

营地距离江南岸,不过一里地而已,转眼便到。沈默和何心隐到那里时,焦英已经想他的“弟兄们。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果然引起了浓重的危机感,都惶急的望向沈默和何心隐,因为“老大。告诉他们,这两个人可以救大家。

“大人,这里四千多弟兄,包括我,全听你指挥了”焦英对沈默抱拳道。

沈默点点头,轻声对他道:“我来分配任务,爵爷指定人选,可好”

“没问题。”危难面前,焦英完全配合道。

“好”沈默提高声调道:“诸位,我们的目的地是对岸,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建起一座浮桥来”说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道:“时间就是生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知道了大人您吩咐吧”官兵们七嘴八舌的回应道。

这时候沈默也不好强求什么,道:“出三千人。去混堂司、酒醋面局、尚膳监、浣衣局驻地。将其将运水车全部取来”看来这段时间卧底没白当,对内监各衙门里的什物,了解的一清二楚。

“听到没,快去”焦英立刻打发他的副指挥使,带人去办此事。

“要是不给呢”副指挥问道。

“就抢”沈默杀气腾腾道:“只要别把运水车碰坏了,别的都无所谓”

“得令。”副指挥使笑逐颜开道。

“慢”沈默沉声道:“给我办事,从没白干的最先把车推回来的一百个,每辆奖二十两银子;之后的二百个,奖十两;再后的五百个。奖五两再往后的,没钱。”关键时刻,必须要漫天撒钱了,不过现在能用钱解决的,就不算什么问题。

气氛转瞬便热烈起来。“好嘞”副指挥使闻言大喜,高声招呼弟兄们道:“兄弟们,开抢去了”官兵们嗷嗷的去了,转眼便消失的没影。

“好家伙,就没见这帮家伙这么积极过。”焦英笑道。

“这招叫乾坤一掷,威力无比”沈默假装擦汗道:“只是用完后让人感觉虚脱。”眨眼间便许出六七千两银子,换别人直接吐血了。

剩下的一千人来人很沮长,只恨自己怎么跑慢了,结果被老大硬生生拦下来。

“不要急,你们也有赚钱的机会。”焦英安慰他们道。

对他这种慨他人之慷的做派,沈默都没时间鄙视,点头道:“有,而且有机会得到更多。”众人登时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刻为他效劳。

“你们看看身后的汉江。”沈默道:“觉着能游过去的,站到我右边。”虽然都是北方兵,但游泳是很多人的爱好,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三百多人站了出来。

沈默知道这些人里,一定有滥芋充数的,但时间不等人,只能先向他们讲解,待会儿要做的事情,说完便吓得一百多人灰溜溜退回去,倒让沈默放心不少。

这时又有一彪人马赶到江边,原来是太仆寺少卿徐混,带着沈默跟他要的东西赶来了,其实在去见焦英之前,他就已经让三尺给徐混带话,只用一句“如果还想让你家兴盛平安,就赶紧备齐东西,送到江边”徐混是徐阶的堂侄子,为了他叔、为了他家,都不会懈怠的。

不过官僚机构的办事效率就是低,估计徐混也没用什么“乾坤一掷”所以拖到现在才来。

沈默顾不上责怪他,沉声问道:“都备齐了吗”

徐混点头道:“我办事,你放心。”

二浔”法默指着古两根竹竿的地方道“众里是何大勘探好的下桩点,将两根桩木下在这里”那话是对武镶左卫的士兵说的,自然少不了物质刺激,道:“只要这两根桩能坚持到最后,每人赏一百两”。说着语气一转,冷冽道:“要是中途松了,你们就给它陪葬吧。”这些兵士之所以被焦英选出来,是因为他们以前下过桩木,知道如何才能承担重负,可见焦英很胜任这份差事。

开始打桩的同时,沈默吩咐徐瑰道:“把绳索取来。”徐混便将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