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221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了,我什么时候离开。这总该放心了吧”

“妖女”罗龙文咬牙道:“上来吧。”

于是命令自己的座船靠岸,放下踏板。鹿莲心便义无反顾的上去。

“把她绑起来”见她上到自己船上,罗龙文立刻翻脸,狞笑道:“蠢女人,待我把那浮桥撞断,有的是时间把你摆成七十二般花样不信你不说”

虽已是兵刃加身,但鹿莲心不惧反笑,一脸嘲讽的望着罗龙文道:“六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个。无情无义,比表子还表子的东西,难道六年后,我就相信狗能改了吃屎。

这女人真会骂人,把罗龙文气得俏脸通红,咬牙道:“你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

“早防着你这招了。”鹿莲心冷笑道:“来之前。我已经把破解的方法,交给别人保存了,只有你答应我的条件,保证我的安全,他才会交给你。”说着银铃般咯咯笑道:“否则你永远也得不到”。

“你这鬼女人”罗龙文闷哼一声。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但终究抵不过雄风再起的诱惑,终于死死叮嘱她道:“你敢发毒誓吗。

“敢毒莲心道:“要是我的方子是骗人的,就让我下辈子跟你一样下三滥。”

“你”罗龙文差点气晕过去,道:“换一个,跟我说要是你的方子是骗人的,就让你永世轮回,皆为故女,永远不得超生。”这年代的人,是完全相信赌咒会灵验。

“好”毒莲心便一字未改的发了毒咒。

罗龙文伸出一根指头道:“给你一刻钟”

“最少一个时辰。”鹿莲心道:“不然毒咒作废。”

“最多两刻钟。”罗龙文坚决摇头,压低声音道:“他们已经有人回去禀报严世蕃了,两刻钟就会有人下来取代我他的实力有限,听话的手下只有这一船的人。

鹿莲心才不说什么了。

、,一

见他迟迟不肯发令攻击,别的船上的小头目们纷纷打听,都被罗龙文强压下去,大伙儿虽然有意见,但他是严世蕃最亲近的下属,在去禀报的人,带回小阁老的命令前,众头目只能按兵不动。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明军官兵,仓皇逃过浮桥,手下们都已成了热锅蚂蚁,罗龙文却还能坐得住;因为他知道,江对岸有伊王的一万人,那才是造反的主力呢。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严世蕃这儿是混不下去了,不过他并不觉着可惜,因为他本就是个打工仔,对严老板的事业前景并不看好,只是以前觉着此生了无希望,所以才跟着严世蕃轰轰烈烈热闹一把。但现在既然有机会重更新开始,又何必在这棵树上吊死呢

两刻钟后,得到喘息机会的明军,已经过了大半,罗龙文对鹿莲心道:“把方子给我”

鹿莲心突然如释重负的笑起来,她笑得越来越厉害,甚至笑弯了腰。罗龙文一把抓住她的领子,要吃人似的道:“臭表子,快给我”

“沈大人,将那瓶子拿出来鹿莲心却不理他,而是朝岸上的沈默道。

沈默从怀里掏出那个药瓶,又听鹿莲心道:“把那塞瓶口的纸团打开,将上高的字大声念出来

沈默颤抖着去拔那团纸,但也不知是伤痛还是心痛,竟然连拔开的力气都没有。

“我来徐混伸手拔下纸团,展开大声念道:“下辈子吧

捂着脸嗷嗷嚎叫道:“杀了她,杀了她”

七八把刀同时向鹿莲砍刺过来,她猛然脱掉白丝外袍,身子一矮,仅穿着紧身衣,如游鱼般挣脱出去,甲板上飞快的跑几步,纵身朝水中跳去。

就在这时,鹿莲心看到一条人影从水中跃出,张开双手她接住。“师知nbsp;nbsp;”鹿莲心笑颜如花喊出她最爱的称呼。

那人正是何心隐,他顾不上说话,转眼便潜到水里,消失不见了。这时,船上的人才赶到舷边。开始往水里射箭,但水面漆黑,早已经看不见他们的去向。

何心隐一个猛子便扎到对岸,浮上来时。正在铁柱等人的保护范围之内。

何心隐甩甩脸上的水,怒目而视着怀里的女人道:“你不要命了吗”

鹿莲心缓缓睁开眼睛,痴痴的凝视着他道:“下次不敢了”说着头一歪,便软软靠在他怀里。

何心隐惊呆了,慢慢伸手往她背后一摸,便触到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不停的往外涌出,他赶紧使劲按住,但血还是止不住”原来她终究还是没有幸免。

“快救救她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何大侠,像个普通人一样大声喊叫道。

卫士们快速的将他俩拉上岸,生还的太医们。也全都围了上了,想要尽一份自己的力量。”一、、、,,

靠着鹿莲心争取的时间,当罗龙文的手下,终于把那浮桥毁掉时,已经有七成左右的官兵、民夫都过了江,剩下的见逃出无望,水又漫过腰部,已然无处可逃了,便纷纷举手投降。

但罗龙文被鹿莲心狠狠涮了一道不说,还被她含在口中的一颗耳钉,刺瞎了右眼,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命人一个不留,全部射杀于是将船队在右岸停住,朝被困在水中的明军、民夫、还有些官员一齐放箭,射死射伤无数”当然伤者也不可能得到救治,只能被活活淹死”嚎叫声、惨呼声在江面上回荡,不一会儿便飘满了死尸。

江对岸侥幸逃命的一万多人,望着这人间炼狱般的一幕,哭号成一片”因为大明军户、继役制度的特点,那些被屠杀者,和这些人不是亲戚、就是朋友,甚至是父子、兄弟”方才仓皇逃命时还能各顾各的,但现在自己安全了,却亲眼看到亲人被屠杀,这叫他们怎能承受

沈默靠坐在一块大石边,听着这令人心烦意乱的哭声,面上没有一点血色。

没有任何人召集,那些被救过来的官员、将领,自发的聚集到他身边,沈默很欣慰的看到,高拱、严讷、陈以勤”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虽然各个挂彩,但好歹都全须全尾。

在这场危机中,他用行动赢得了众人的尊重和信任,虽然很多人的官阶都比他高,但众人也不知为什么,默默的便围到他身旁,这些受够了惊吓,死里逃生的人们,似乎能从他身上,找到些许的安全感。

沈默收拾情怀,重新振作起来,按着胸口低声道:“今晚出现的叛军并不是主力,伊王应该率领上万兵马,隐藏于附近某个地方,只等天亮便会发动攻击。”

听到这个坏消息,人们全都惊呆了,这真是“屋漏又遇连夜雨,船破偏遭打头风”面对着未知的命运,众人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赶紧跑但是到底往哪跑,却争论纷纷,东西北三面都有人支持。

沈默却不建议逃跑,他劝说众人道:“我们绝不能逃跑。诸位要知道,河南境内、汉江以北,并没有我们可以投奔的城池,最近的新野县、枣阳县都在百里开外,咱们粮草尽失,精疲力竭,盲目投奔过去,只能变成叛军的活靶子。”正所谓,没有白费的功夫,沈默整天看地图,至少把这一代的地形弄得清清楚楚。有人不相信,找到地图一看,不由对沈默更加信服。

沈默接着叹口气道:“而且皇上的状况,咱们也知道了,怎么禁得起颠簸奔波”又抬起头来,声调略略提高道:“再者,为了让援军找到咱们,也不能走得太远。”

“什么,还有援军”众人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嗯。”沈默颌首道:“不错,已经有南直、江淅的军队,火速前来救驾,多则三天,少则一日,就能赶到了。”

这消息沮丧至极的众人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霜,光棍真新娘”终于从绝望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感到有那么点希望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道:“孤王不同意。”原来是景王殿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他斜睥着坐的沈默道:“你想在这等死,不能拉着大家一起陪葬”景王的身后,这时并肩站着袁姊和陈卑,方才还打生打死的两帮人。此刻竟又成了一伙的。

沈默轻声道:“那依王爷的意思,该怎

“当然是走得越远越好了”景王道:“把父皇交出来,他在你们那儿我不放心,我要带皇上尽快去安全的地方。”

沈默知道这种人不可理喻,淡淡道:“对不起,王爷,我认为在这种时候,皇上的安全更应该由我们来保障”

“难道我这个当儿子的”景王好笑道:“还不如你个狗奴才”

沈默对这种被居高临下的感觉十分不爽,示意侍卫把自己扶起来,面色苍白的站在景王面前,不卑不亢道:“第一,我不是奴才,我是大明朝的官员”说着低声道:“第二,对皇上来说,我们这些无害的官员更安全,他老人家是不愿跟您在一起的”

这话立刻给所有眼明心亮的人提了醒,景王爷想要当皇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真让昏迷中的皇上,落在他手里的话,还不一定干出什么来呢

“你什么意思”景王闻言厉声喝道:“敢把话说明白不”

有些话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能摆到台面上说,不过这难不倒辩才无碍的状元公,沈默微微一笑,说出一句道:“二龙不相见。”便把景王的气焰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再嚣张也敌不过嘉靖朝的第一谶语。

见景王被杀退,陈洪出马道:“沈学士,咱家是皇夫的贴身总管,您把他交给我,总可以了吧”

“不行。”沈默摇头道:“皇上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你竟隐瞒不报,让人怎么相信你”

陈洪狡辩道:“我不是怕惹出乱子来吗何况我没耽误让御医给皇上瞧病,况且、况且”说着看看左右。一拉袁弗的胳膊道:“我第一时间就告诉袁阁老了,是他不让我说的”他推卸责任的功夫,倒是天下一流。

这时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炸了,袁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乱说,算是默认了。

“把皇上交出来吧”陈洪赶紧趁热打铁道:“你一个四品的撮尔小官,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那我和他一起承担。”高拱站到沈默左边道:“加上个吏部尚书总可以了吧”

“还有我”老好人严讷也出现在沈默的右边,道:“再加个礼部尚书,分量总够了吧”

“还有我还有我”陈以勤他们不分文武,全都站到三人身后,一下子倒成了以多对少的局面”这也是必然的,百官都不是瞎子,陈洪的倒行逆施、仗势欺人,又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还有这袁弗也为虎作休,竟敢帮着他隐匿皇帝病倒的实情,把大家一步步引到虎口,落到这等地步皇上生死不明,多少同僚死于非命,精锐卫军糊里糊涂便溃不成军,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敢作威作福、颐指气使

够了,足够了不能再逆来顺受不能再忍受无耻的欺凌了

感受到文武官员毫不掩饰的敌视,陈洪彻底慌了,一把将袁弗扯到身前道:“袁阁老,你是钦命随扈总理大臣,快管管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

袁姊心中无力道:“这时候想起我是总理来了”。但他知道众怒难犯,根本没必要再找事儿,于是气色灰败道:“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身体支撑不住,只能让贤了”说着看一眼严讷道:“严部堂,您就代理吧。”

“你这是干什么”景王和陈洪难以置信道。

“不想死的话”袁姊低声道:“就听我的”景王早就吓破了胆,闻言便真不吭声了,陈洪也只好闭上嘴。

、、、、、、、、

严讷老好人不假,却十分识大体,当仁不让的结果了总理大权,转头便委任沈默道:“沈学士,你就当咱们的总指挥吧,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听你的”

沈默知道不是谦逊的时刻,点点头道:“下官逾越了”

“唉,只要能保得皇上平安无事”高拱在一边笑道:“你就是让我们去冲锋陷阵,也绝不含糊”

“冲锋陷阵倒不用”沈默笑道:“咱们得立刻转移”

“不是说不走吗”众人奇道。

“往东北三里远的地方,有座小乐山。”沈默道:“我们全都转移到山上去,隐蔽性也好,总比让人家一安无余,看穿咱们的虚实强得多;再说居高临下,坚持的时间也长点。”

“行,就听你的。”

发现我真是慈悲为怀的好和尚,大家也看出来了,又一个该死没死的好人,其实这很违背我的初衷,我今天斗争了老长时间,终于在晚上,叹一声道:“算了,又不是写名著,干嘛让好人没好报呢。羞愧的掩面而去”

第六九五章 若雨

白雷“一州一

危难之际,所有文武官员放弃派别成见,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团结起来,按照沈默的指使,下去跟七零八散的溃兵传达精神。

高拱这种身份的,自然不会去做这些事,他坐在沈默身边,小声问道:“你有没有把握啊要是上了山。咱们可就没法挪窝了,不会让人家一锅端了吧

“不会”沈默摇头道:“对方要是有一定战斗力的正规军队,我保准不出这馊主意,咱们往四面八方撒开了跑,能逃多少算多少说着笑笑道:“不过,因为一个人的到来,下官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走、死守”

“什么人”高拱好奇问道。

“南京都察院河南道御史林润沈默沉声道:“第一个发现伊王谋反的,就是他。”

“林若雨高拱不愧是老吏部。对大明官员的花名册烂熟于胸。道:“他怎么来了”

“他一直在暗中跟踪伊王的行踪”沈默轻声道;“跟着他们到了新野城,然后意识到对方的阴谋。马上抢先来报信,但还是晚了一步”说着嘴角微抬道:“不过他还是带来了宝贵的情报,让我们知道伊王部队的真实情况。”

“是怎样的。高拱问道。

沈默便告诉高拱,按照林润的说法。伊王的部队,除了小部分在编的世袭王府护卫外,九成以上的都是地痞、流氓、无赖、城市无业者,甚至还有成建制的帮派,直接整体并入了伊王军,完全可以被称为流氓军团。

但这并不稀奇,因为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好人家的男子,想娶上媳妇、好生过日子的,不就是做工,哪怕种地也比当兵强的多。只有那些游手好闲的流氓地痞,才会想去军队混碗饭吃;至于那些帮派、堂会之类的,则纯粹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借着伊王的权势发展自己的势力来着。

沈默是做过军队调研的专家,自然知道这帮人打仗不咋地,欺负老百姓却是个。顶个的强,而且还不听指挥。据林润说,为了让那个不听话、不卖命、也不怕他的流氓军团出征。伊王无奈之下,听从谋士的计谋。竟出下策,请来一帮专业老千来军营开赌局,然后出千骗手下流氓兵痞的钱。结果兵痞们的钱都输得精光。还欠了一赌债,他才召集大家开誓师大会,鼓励大家奋勇作战,此役过后重重有赏,不仅能让大家还债,还可以有钱回本,这才算是把这帮大爷请上了战场。

“原来如此”正好走过来的焦英放松笑道:“如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啊。”

“我们可没资格歧视他们”。沈默摇头道:“虽然他们确实是乌合之众,但也是亡命之徒,战斗力比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强多了。”

“算我没说焦英翻翻白眼。道:“总指挥,跟大家都说过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事不宜迟,立玄出发沈默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道:“那座山的位置在东北面。”

“好嘞焦英笑道:“得您的令。”不管别人怎么样,这位爵爷是彻底服了沈默。

“部堂,咱们走吧。”沈默并没有因为自己重要的地位。而对大员们有丝毫懈怠。

“嗯高拱也起身道:“对了,你说了半天林润,他上哪儿去了怎么没见着啊。”

“他去伊王那里了”沈默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道:“要为我们争取时间

“真义士也”高拱由衷赞道。

就在沈默他们向小乐山进发的时候。林润也骑马行在泥泞的路上,他身后仅仅跟了两个随从,便再没有第四个人。

但他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仿佛并不急于见到伊王似的,就这样慢悠悠的走到天亮,网好到了一片村庄前,看一眼那镌刻着“张村。二字的界石,他那白哲的脸上,露出干净的笑容,道:“这时间拿捏的,我都佩服自己。”

身后两个随从吃吃笑道:“老爷,这都啥时候了,您还自夸哩。”有道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能陪着林润来走这一趟的,也是两个横不怕死的。

“这算什么”林润的嘴角挂起一丝好看的笑容道:“别看他们人多。对老爷我来说,不过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你俩信不信,待会儿他还得把我欢送出来”

“又要打赌”随从们瞪大眼道:“老爷,您又想让我俩这个月白干。看来林润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赖他俩的工钱了。

“赌不赌吧。林润看到村子里已经有一彪人马冲出来,看他俩最后一眼道:“想想吧,要是赢了。这个月可就双薪了。”

两人咬牙道:“成只要您能全须全尾的出来,让我俩干什么都行”也听不出是关心他,还是不相信他能出来呢。

这时,那彪人马冲到近前,八玄不说话,正与凛然的坐在那真像那么回事儿上

那些人很快包围了他们三个,领头的一个独眼龙道:“干什么的”

“本官是钦差”林润朗声道:“奉命前来伊王处宣旨。”

那些人闻言明显一阵慌乱,独眼龙矢口否认道:“什么一王二王,这里只有山大王。”

“难道伊王爷落草了吗。林润淡淡道:“这事儿你做不了主,还是进去禀报吧,伊王爷自然会见我。”

独眼龙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咽口吐沫道:“你等着”便拨转马头,进去报信去了,直接证明了伊王的存在。过不一会儿,那独眼龙又骑着马回来,只是半边脸上又红又肿,说话都有些透风道:“王热呈里进去

林润便轻夹马腹,昂然进入了村子,两个随从也学着他昂首挺胸。虽然仅三个人,却真有些赳赳雄狮的气势,直达伊王朱典横下榻的大户宅中。

这是一座五进深的精致四合院。妾人家已不知去向,八成是被伊王的人杀害了,然后取而代之,夹道欢迎“朝廷钦差。

面对着两排恶汉组成的通道。林润面色自若的大步通过,中间突然有人伸脚,想绊他个大马趴,却被林润一脚踩在脚面上,痛愕那人抱脚直跳,再没人敢作怪。

顺利的幕到大厅前,便见一个身材瘦稍有些驻背、面目天生带一股戾气的年轻人,穿着穿明黄亲王服色,站在大厅中央。

“请问,您就是伊王爷吧林润拱手道。

“正是孤王”那年轻人出言便不逊道:“你是什么东西,见了本王为何不下跪”

“导负皇命在身”林润不卑不亢道:“所以跪不得。”

年轻人、也就是伊王的瞳仁猛缩,一双眼睛恶狼般盯着林润道:“什么皇命”

“我这里有两道口谕,不知您想先听哪一个”林润清声道。

“口谕”伊王目光闪烁道:“讲

“跪接。”林润沉声道。

伊王的眼中凶光闪现,左右的武士也纷纷握刀,林润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声调不变道:“跪接”

伊王虽然已经出兵至此,但心里没有一刻不打鼓,因为宁王叔殷鉴不远,而自从燕王之后,再没有造反成功的王爷,虽然被严世蕃连吓唬带忽悠,他头脑一热还是出了兵。但的每一天,他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晚上整天做恶梦,梦见什么天只天将从天而降,把他的手下砍瓜切菜,然后把他抓去见嘉靖皇帝。被千刀万剐下油锅”看来心脏不好的人,是不能从事造反这种高危行业的。

伊王虽然心脏尚好,但心理压力一直很大,一听到有钦差前来,就更是慌了神,最初那“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万丈豪情,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满脑子的惊惧忧思我竟然被发现了皇帝的反应这么快是要先礼后兵吗我是不是死定了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他竟真的屈服了,当然为了面子起见,他还是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一个身手高强的卫士以备不测,缓缓屈膝跪下。吃力道:“臣朱典旗恭请圣安。”

“圣躬安”林润沉声道:“皇上说:伊王典横忠贞纯敏,诚孝可嘉。知道皇上在襄樊一代遇到了洪灾,辆重牲口都被冲走了,便亲率上万民夫前来接驾,实乃天下人臣之表率。回京之后,皇上必有重赏顿一顿道:“然襄阳府已派遣官兵、民夫各五千前来救驾,更有承天府、随州府、荆州府卫军也已乘船而发,不日将至,无需伊王多劳。尔可回,以免遭人闲话”

伊王听说已经有部队赶到救援。还有部队陆续赶到,吓得直接说不出话来,又听林润道:兰还有第二道圣谕”。说着语调变得十分严厉道:“皇上说朱典槟,你这个不知道感恩的蠢材,你私设东厂、偷造兵器、暗蓄亡命之士,王府卫士超编八千余人,还违规扩建宫室。抢夺临藩封地,危害黎民百姓。难道以为皇上不知道既然敢来河南。便早就做好了防备,不说襄阳、承天、荆州、随州那共计四万兵马就算京营三卫的一万人,你要能对付得了就过来吧休怪皇上不再讲同宗之情”

听了这两道实质内容差不度,但语气和结果差很远的圣谕,伊王拍拍膝盖爬起来道:“为什么只是口谕。他也不傻,知道有句话叫口说无凭。

“难道你想要黄纸朱字的圣谕”林润号称“第一能战”对付他那是小菜一碟:“哪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伊王一想也是。而且他也不相信,有人敢假传圣旨,,只怪严世蕃存了私心,没有告诉他皇帝的真实情况,不然林润纵使舌灿莲花,也的被朵了喂鱼。不过对于林润这种外表温柔、内心疯狂的家伙来说,赌一把严世蕃的自私,绝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还不知皇帝已经失比,加林润的幕演太自然了,由不得伊车不信,但有此糊拙刊“我该听哪一个呢”

“这要看你想选哪一个了。”林润淡淡道:“进退生死皆在王爷一念之间,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您可得想好了。”说着笑笑道:“您准备接哪一道圣谕下官还要回去复命呢。”

这话说的,难道伊王被他弄成这般心神不宁,还会说老子要造反去球吗于是朱典横稀里糊涂便道:“我接第一道。”

“很好”林润笑逐颜开道:“我这就回去复命,请皇上让大军停止进发

“什么。伊王已经被他玩得像个白痴一样了,大张着嘴巴道:“难道有军队过来了”

“是啊,我不是说过吗,承天府、荆州府还有随州府的卫军都来了吗。林润仿佛拉家常似的道:“难道护送皇上,还有这么多人。

“那您赶紧回去”。伊王点头连连道:“让他们不要来了,以免造成误会。”

“那好,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了林润笑道:“您留步。”

“送送吧,”伊王随口客毛道。

“那好,就送送吧。”林润说着捷起他的胳膊。道:“您真是太客气了他的动作之快,让那个高手护卫都没反应过来当然,这也跟那人以貌取人,以为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而已,所以异变徒生,猝不

没有金网钻,不揽瓷器活,这句话永远不会过时,因为艺高、人才可以胆大。

伊王只感觉两只手被铁钳箍住一般。抽也抽不出来,只好任由他攥着。两人状作亲密的打开门,惊了外面手持利刃的刀斧手一大跳林润笑容如夏花般绚烂道:“真是太客气了,难道都要送送吗”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去。

那些刀斧手投鼠忌器,只好往两边散开,让出中间的道路。林润的那两个随从,紧紧跟在他们后面。将他身后的空当堵上,让想要找机会杀死他的刀斧手,一直未能如愿。

全不在意自己目前的处境,林润在伊王耳边轻声细语道:“我是来释放善意,想化解一场刀兵的,您怎么好这样对我”

伊王原先抖得厉害。但意识到林润不会伤害自己后。也就不抖了。摇摇头,艰难道:“这不是我的意思。”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对老友,在林荫道上散步闲聊一样。

“婆么说,您的部下有许多并不是您的人。”林润道:“醒醒吧王爷。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趁着还没铸成大错,早点回头吧。”

“孤,会考虑的伊王点点头道。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林润赞许道:“如今天下一天天安定下来,野心家的土壤越发贫瘾,做个安乐王爷不好吗您就是跟着严世蕃混。能进步到什么程度。

伊王不说话,但谁也知道他想说是什么。“你觉着严世蕃能斗得过皇上。林润嘲讽笑道:“他蹦趾了半辈子,皇上一句话就把他打回原形,要不是皇上仁慈,看在他爹的份上不愿为难他,他早被百官轰成渣了。就这种东西。也想起来造反那大明朝的江山,不知该换了多少主人了。”

“他说胡宗宪是他的人”。伊王终于沉不住气,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林润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看不出端倪道:“你信不”

“信伊王道:“圣人云,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胡宗宪靠着严党发家,现如今徐党上台,一定会清算他的,我要是他,手掌着东南六省的财税军权,可不会任人摆布”

“严世蕃还真能扯”。林润笑道:“他胡宗宪指挥着几十万精兵抗偻行,可要是想造反的话,那些饱受皇恩的文官武将,是不会跟随他的”

伊王不再说话,显然对这个问题保留意见。

这时候,两人来到村口,林润三人上了马,又让伊王的人退回数丈去,才松开他的手臂,大摇大摆的走了。

“大人,我们真是服了。”走远之后,见没了危险,两个随从又打开话匣道:“不过方才为什么不趁机把伊王抓回来呢,不是说擒贼先擒王吗”

“此王非彼王林润摇头道:“我其实有过这个想法,但看到那些刀斧手突然出现,便明白了伊王并不是唯一说了算的,与其让那些人掌握了军权,还不如把这个白痴放回去,让他拉低他们战斗力呢。”

若是伊王知道林润这番评价。不知会不会气得追杀过来来劲

第六九六章你们被包围了

昱“一

“对了大人,您假传圣旨的事儿,会不会有麻烦啊”随从们小声问道。“我传了吗。林润道:“你到把那声儿,给我回放一下啊。”

“大人,你真坏啊随从们彻底无语了。

“要想斗得过坏人,你得比坏人还坏林润正色道:“快走吧,咱们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去小乐山吗”随从们问道。

“就我们三只小猫,去有什么用”林润摇头道:“咱们搬救兵去”便带着他俩消失在已经明显变透的雨帘中。

话分两头,再说那伊妻气呼呼的回去宅子,就看见严世蕃给他派来的谋士和将领,已经都等在那里了。他憋了一肚子火气,终于找到地方发泄了,冲着那些人咆哮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们就敢轻举妄动”。”。那个留着三缕长须的谋士,安抚他道:“请示已经来不及了。”

“最好不要有别的想法”。伊王恶狠狠道:“我的地盘我做主,谁也别想越俎代庖”

“是”众人低下头,待他消了气,才敢道:“王爷,咱们得赶紧进兵了。”

“进什么兵。伊王没好气道。

“咱们跟小阁老约好,今天天亮就出兵啊”谋士不由急道:“王爷。咱们现在可不能回头了,首鼠两端只有死路一条”

“还没搞清状况,便盲目进兵,那才是死路一条呢”伊王哼一声道:“别以为本王不知兵”。

见他被来人一番忽悠,竟改变了主意,严世蕃的代表只得耐着性子劝说,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软硬兼施,才让伊王同意”先派出小股兵力作为斥候,侦查试探对方的情况。

当然,因为带队的军官是严世蕃的人,不可能那么老实听话照着做。股试探,也带了三千多人”几乎把能听话的全都带来了,显然想做点什么。

从他们驻扎的小村,到江边,也就是七八里的样子,到了一片狼藉的江边,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了,下雨天又难看到行军的痕迹,那军官只好下令分出数队,向不同方向去寻找,虽然一时找不到,但他并不担心。因为那么多人的队伍,想要彻底失去踪迹,是不可能的。

其中往东北方向去的一队人马,不久便到了小乐山,远远就看到让上已经起了营寨,隐约能看到旌旗密布、刀枪林立,数不清的官兵严阵以待,这可吓坏了这百来人,看都没看清状况,便掉头就跑。””、,,一一

如果他们能走到近前,便会看到除了少数官兵手中是真家伙外,大部分人的手中,都只是竹竿削的木枪木棍,在那里虚张声势呢。

看到这招奏了效,焦英乐碍手舞足蹈道:“沈大人,神了神了,真有些诸葛亮唱空城的意思。”

“别乐了。”沈默服下鹿莲心给的丹药,感到不那么疼了,但还是不敢乱动,唯恐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坐在石头道:“清点过没有还有多少可战之力”朱显、郑钰两个罪人,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仿佛受了刺激,一直大喊“水、水、水”所以焦英成了军队的统领,”当然按照大明朝以文御武的传统,他必须听从沈默的指挥。

“休整之后,还是恢复了些士气的”焦英道:“刚才召集了一下。愿意出战的健卒有一千多人。但问题是盔甲武器奇缺说着挠挠头道:“凑吧凑吧,能凑出一千多件刀枪,五百身甲胄,头盔倒有的是

“选雄壮彪悍之士五百,穿上全身盔甲,走在面前。”沈默道:“剩下五百人,戴好头盔,浑身裹上泥巴,跟在后面,立刻出发”

“他们还未经整编呢,贸然出战恐怕会”焦英道:“凶多吉少的

“本就不指望他们杀敌。”沈默淡淡道:“就是去撑个场面罢了。”

“中,都听你的。”焦英对沈默的信任,已经有些盲目了,便下去传令去了。

沈默又看到三尺包着手过来。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之色道:“怎么样”

三尺扬一扬受伤的右手道:小指没了,不影响啥。”

“唉”想到昏迷不醒的崔太医、生死未卜的鹿莲心,还有死于非命的四千多官兵、民夹、官员。沈默胸口隐隐作痛道:“真是代价惨重啊”说着收拾情怀道:“兄弟。但是咱们还不得歇,你得立刻领军出战”

“全凭大人吩咐”。三尺身子笔挺道。

沈默点点头,沉声道:“斥候来报,这次前来进攻的,一共有三千多人,方才那小股敌军显然是小分队,一定会带主力去而复返的,如果他们的主力来了,肯定要靠近的。就会发现我们是虚张声势,全力进攻我们可吃不消。”

“嗯。”三尺点点头道:“大人请吩咐

“你们的任务是”沈默缓缓道:“假扮我军斥候,在半路等他们。狠狠杀杀他们的威风”。说着面色凝重的对三尺道:“你我兄弟知心,应当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毛,我不会派你们犯险的。”

“大人,您不用多说”。三尺笑道:“我们都太明白您了

沈默点点头,艰难的笑笑道:“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建功立业,只让你保证安全”虽然是一比一百。但希望你多动动脑子,回来的时候。三十个弟兄。一个都不能少。”

三尺一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这么说,下雨还不是件坏事儿呢下雨天,弓箭、火统不能用,危险大大降低,不然他也不敢应承”当然,还得祈求对方没有弩,弩的威力虽然在雨中也会打折扣。但总比弓箭强得多。

三尺带着护县们,骑上好容易聚集起来的战马,便先行出发了;随后焦英也集合大部队,准备尾随而去,却见沈默骑着马过来了。

“大人,您要话吗”焦英赶紧迎上去道。

“不是,我跟你们一起出发。”沈默淡淡笑道。

“这个”您就不必亲自上阵了吧”焦英连连劝阻:“何况您还有伤呢。

“不碍事儿”沈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