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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等十几个带头闹事的被揪了出来,当场拿走关起来了。””、、剩下的官员也个个带伤,他们是真被打懵了。没想到皇帝竟真能动手。这把国家的大臣当成什么还是君与士大夫共天下吗一个个悲从中来,跌坐,开始先有人小声抽泣,然后哭声渐渐放大,最终竟嚎啕大哭起来。

里面的嘉靖也毛了,老子还没死呢,你们号丧什么怎么就没完了哦。联知道了,你们是看我老了、病了、好欺负了,是不是要是放在十年前,联决定的事情,谁敢说半个不字看来真是这样,好吧,既然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那联就发威吧

“既然抓带头的没有用”。嘉靖嘶声叫道:“那就把他们全抓起来”

“主子,万万使不得啊”马全不顾一切的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道:“奴才斗胆猜测,您不想公开审理那个案子,该是不想让事情闹大。可您要是把大人们全抓了,那不就是震惊中外的大事件了”说着道出了最有水平的一句话道:“那样的话,大臣们得到了直名,咱们却必须要承受所有的恶果”。

嘉靖呆住了,马全说的不错,外面都是国家的股脑,近半数以上的高官,其中绝大多数,还是很他合心意的。难道能把他们全换了要是都让徐阶换成他的人,那自己不更难受

想到这,嘉靖更恨起袁姊的不争气了。空费了自己的一番心血。不但没有和徐阶抗衡起来,还把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再想想陈洪、严世蕃这些杀才,不正是自己一步步纵容、妥协,才让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大逆不道的吗

“罢了罢了”沉吟长久之后,嘉靖疲惫的长叹一声道:“就按他们的意思来吧说完面色一沉道:“交给他们之前,先警告那几个杀才,要不想九族全诛的话。就把嘴巴闭紧点,不要胡说八道”。

这才是嘉靖不愿把事情闹大的原因,因为那几个人,说直白点,就是他的爪牙,知道他太多的事情了,尤其是见不得光的事儿,知道的太多了,,

不是要找理由,而是说明情况:

媳妇把钱包丢了,钱倒无所谓,全部的借记卡、信用卡,我俩的身份证,还有些其它证件,统统在里面”然后便开始了反复寻找、一家家保全、挂失、等忙完了,整个人已经彻底木了,坚持着坐桌前,写了些自己的都不认识的垃圾,只好删了重写,然后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坐睡着了,然后凌晨三点半醒过来,洗把脸接着写”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劈。

第七零零章贵子

,一一。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一

岁月如梭斩人的刀,嘉靖还是嘉靖,但早就不是四十年前那个。敢于跟全天下的官员对着干的青年天子了。如果放在四十年前,高拱、刘煮他们闹这一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对着干的结果,只会使皇帝的态度只会更加强硬,哪怕把所有人都打板子流放也在所不惜。

但现在的嘉靖已经老了。虎老不咬人,不是因为慈悲了,而是咬不动人。层层的顾虑将他的手脚羁绊,让他虽然恨死了严世蕃、陈洪等人,却没法光明正大的诛杀;让他虽不喜欢徐阶、高拱等人,却也没法将其驱逐。这。这是在为过去四十年的放纵还债啊,,

“联已经老了”。嘉靖垂着双目,对在鉴舆上侍驾的沈默,缓言细语道:“他们也看出了,已经不把联放在眼里了

沈默坐在下首的锦墩上,默默的为皇帝捣药,他的动作很轻柔。几乎没有任何动静,静静的听皇帝自哀自怨道:“包括陈洪、袁姊这些人,和联相处了几十年,对联是百依百顺、百般逢迎,让人以为就是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为什么就不能真心到底,善始善终呢”

沈默还是不说话,只是腹诽道:“难道有人会当巴狗儿上瘾你把人也想得太贱了吧,”太监、太贱,哦,原来如此。

“怎么不说话。嘉靖看他一眼道:“不认同吗”

“微臣不敢沈默轻声道:“只是在想皇上的问题。恕臣才疏学浅,不知该如何解答

“呵呵,连联的文魁星都没法解决”。嘉靖叹一声道:“看来是还真是个难题哩说着定定望向沈默道:“那么你呢。也会重蹈覆辙吗。

“臣不会”沈默停下手,正色道:“臣的老师是沈炼、师叔是唐顺之。臣是被他们从小教出来的。”他正面回答了皇帝的问题,但没有从正面解释自己的回答,因为难免有自夸之嫌;但他用两个人的名字为自己作注,按照此时的观念,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忠烈之后。自然还是忠烈。

嘉靖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点点头道:“联还是信得过你呢”说着无力的靠在枕头上,悠悠道:“联也只能相信你了”

沈默愕然,想不到皇帝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他能体会的到,嘉靖现在满心众叛亲离的凄凉,所以难免会有洪洞县里无好人的悲观,却不知嘉靖对自己突然而来的信任,又是为哪般一在此之前,他能明显感觉到。皇帝对自己,也就是对一般有前途的大臣,既用且打,谈不上有多信任,至少是十名开外。

但现在皇帝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然说自己是他唯一信任的人。沈默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不会又要拿我当枪使吧。但转念一想,现在嘉靖对自己确实十分不同了,比方说,平乱之后,自己几次请辞护卫总指挥之职,但嘉靖坚持不许,说不放心其他人;再比方说,现在每天嘉靖都要自己陪他说话,基本上只要皇帝醒着,自己就得在边上伺候着,徐渭都笑话他。现在都变成没有去势的太监了。

当然,包括徐渭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因为沈默救驾所致,但参与救驾的人多了,怎么皇帝偏偏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与此同时,三法司对严世蕃等人的会审,也在北归的路上,见缝插针的进行着。

基本上,这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严世蕃、陈洪一党死定了,只有严世蕃不这样看,他坚信自己能够逃得性命,这下连最崇拜他的罗龙文也不信了,悲哀道:“瞧瞧审理此案的三法司长官吧,刑部尚书黄光升、左都御史刘煮、还有大理寺卿。全都不是咱们的人,而且素来跟咱们有仇。一定会把咱们往死里审的

严世蕃却自信道:“任他燎原火,自有到海水放心吧,咱们会没事儿的说着对罗龙文道:“开审的时候。他们问你什么,你都往宫里扯。便可保我们无事罗龙文吃惊道:“可是那日,马太监过来警告过,说要是胡说八道的话。会诛九族的

“你傻呀,人家说啥信啥。严世蕃捏住一个身上的虱子,放到嘴里尝尝,然后呸呸吐出来道:“,想开个荤都不行最近伙食太差。他每天只有两个。硬得格牙的小窝头,一碗清澈见底的白菜汤,嘴巴早就淡出鸟来了。

罗龙文不关心他的伙食,急切问道:“嘛,”

“好吧严世蕃眨眨眼道:“咱们这次能不能活,关键还是皇帝的态度,他虽然恨死咱们了。但还是得给咱们一条活路”说着压低声音道:“这二十多年来,皇帝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总是接咱们的手,让咱们给他背黑锅,却也将把柄一次次送到咱们手中”别看巩二么生与,恨不得吃了咱们似的,可到时候。怀是接州狸双落。”

“可是咱们是谋反唉,十不赦的大罪啊”罗龙文表示压力很大,他受伤后随严世蕃被捕,没有得到应有的救治,独眼发炎,半边脸都肿的跟猪头三似的,跟帅字再不沾半点边。

“这你不要担心,换成别的皇帝,咱们真就死定了”严世蕃摇头道:“但朱厚熄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死要面子,什么都不如他的面子大。他是不会用这个罪名。来处置我们的。”说着得意洋洋道:“只要不是谋反,就有希望

“我还是觉着,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的。”罗龙文道:“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嗯”严世蕃这才拉下脸来,道:“大明是混不下去了咱们只要有机会离开京城。去日本重新开始,王直那样的都能混个诸侯,不信咱们混不下去。”

“那已经是最好了”罗龙文缓缓点头道:“但愿如此吧,””一

审讯严世蕃等人的过程,是艰苦而冗长的,因为牵扯太多、层次太高,一不小心就会触雷,而且严世蕃等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言必称宫里、凡事都会扯到皇上,让负责审理的官员们,整日处于胆战心惊的状态,甚至不知道,是先审出结果来,还是先被吓死。

队伍在继续行进,到了七月份,终于抵达京畿,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负责护送的军队也全都返回。只有戚继光的戚家军,没有得到南下的命令,这也印证了沈默的猜测,那些人确实不会放过这个给胡宗宪拆台的机会。

当到了通州时,裕王、徐阶、李芳等京中留守悉数出迎,接驾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数里长,锣鼓喧天、爆竹声声,旌旗遮天蔽日,看热闹的百姓更是塞满了御道两侧。

看到这熟悉的景象,嘉靖长舒口气,感叹道:“一场噩梦,终于做到头了。”他的精神大好,身体仿佛也有劲儿了。竟能坐起来,在御辇上接受官员百姓的恭迎。

所有人一齐行礼后,李芳和黄锦奔上来,看到皇帝形容枯槁,比走的时候瘦脱了型形、整个。人也憔悴不堪,两人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掉泪道:“主子受苦了,那些杀千刀的怎么照顾的您啊”

他俩这样一真情流露,嘉靖还真有些看到亲人的感觉,眼圈微红道:“罢了,不说也罢,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主子您真是太仁慈了”李芳抹泪道:“可不能饶了那些狗奴才。他们竟然”他毕竟是老得糊涂了,一激动起来,大脑便控制不住嘴巴。

“这个以后再说”嘉靖挡住他的话头道:“你们先到一边去。裕王和徐阁老他们要等急了。”两人才乖乖站到皇帝身边,李芳这才发现,沈默竟然一直在皇帝身后站着”那个位置,通常是他站的。陆炳、严嵩也站过,总之是皇帝绝对信任的人,才被允许站在皇帝身后。就连两位皇子也没捞着过。

感受到李芳讶异的目光,沈默无奈的耸耸肩,示意不是自己想站这儿的,是皇帝不让他离开,他也没办法。

嘉靖的眼睛又移到徐阶身上。目光复杂的变化数下,便有些心虚的转到裕王身上,一眼看到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面金黄色的缎面上摆着一只大大的玉璋

嘉靖昏花的老眼一亮道:“是你的王妃诞子了吗”裕王这辈子,在他父皇面前。还没这么扬眉吐气过,只见他昂首挺胸,平时不敢正视嘉靖的目光。这时也迎望向皇帝,”此之名为“迎喜”中气十足道:“回父皇的话。老天爷给您喜降了皇孙”

李芳赶紧大步走过去,接过那个托盘,又大步回到嘉靖面前跪下,高高举起道:“主子大喜”

所有的太监紧接着跪了下来:“主子大喜”

官员们也相继跪下道:“臣等恭贺皇上”不管此时真心欢喜,还是装出高兴的样子,都知道在景王失了圣眷的情况下,皇长子却诞下世子,这意味着什么皇位之争,再无一丝悬念了

当然,此时真正喜上眉梢的。是高拱、陈以勤这帮子王府旧人,他们的风险投资,这下子终于要大赚特赚了。

嘉靖也很高兴,毕竟裕王无子这件事,就像拴住他的缰绳一样。让他干什么都顾虑重重。这下好了,终于彻底扫除了这个障碍。他慢慢回头。对身后的沈默笑道:“这下你猜对了,替联把东西赏给联的孙子吧”

沈默笑道:“皇上神机妙算。家事国事夭下事,事事都瞒不过您的眼睛。不过是想把吉利话儿,借着微臣的嘴说出来罢了。”两人这一番对话,近前的李芳和黄锦听得清清楚,虽然不知道详情,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暗暗心惊道:“想不到沈默和皇上关系这么近了,这种话题都

李芳正在心惊呢。沈默微笑道:“李公公,麻烦您吧托盘举高点。”

李芳赶紧将那托盘高高举起,沈默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样金灿灿的东西,双手搁在上面,正色道:“这是皇上赏赐给裕王世子的”

裕王赶紧跪下谢恩,待李芳将那托盘中的东西呈到面前,他才看到。乃是一枚金项圈、上面挂着个精致的玉锁,但见那玉琢得精巧绝伦,缕着双鱼戏水,暖润滑泽。上镌刻有“富贵长命”的字样。原来是一个避祸驱邪、祝愿长命的长命锁。

皇帝将这东西赐给皇孙,自然是希望孩子能健康长大,不要再出意外了,裕王心头一热。眼泪刷的下来,再次磕头谢恩。

经过这番生歼磨难,嘉靖仿佛也看开了许多,微笑道:“起来吧,等孩子百岁那天,联还要亲自过去,给他起名呢。”

“不敢劳父皇大驾”裕王连忙道:小儿一满百岁,儿臣便立刻抱进宫来,给父皇见见。”

嘉靖摸摸自己的双腿。面色一黯,强笑道:“也好”说着打起精神道:“李芳,照祖制,添了皇孙宫里该怎么赏赐”

李芳这个记得倒清楚,想也不想道:“回主子,照例要赏赐喜庆宝物之外,还要调派二十名太监二十名宫女过去伺候。”

嘉靖却道:“这个。孩子是应兆而生的,非比一般,各色用度规制、全用双倍的。”

“双倍就是亲王例了”李芳小声道。

“亲王就亲王。”嘉靖道:“立玄去办吧”

“是”李芳这一声应得倒十分响亮。

嘉靖又对裕王道:“好生准备准备,等百岁的时候,让百官都去你那好好庆贺一下,缺什么直接跟宫里说,内库全出了。”

“是。”裕王爷应的非常响亮。

嘉靖又对众大臣开心道:“联高兴,真的太高兴了,众大臣也只好跟着贺喜,把跟气氛不协调的话儿,硬生生憋了回去。

沈默在心中暗暗偷笑,道:“皇帝就是会来这手,把不想听的话全堵住了。

皇帝体力极为有限,方才超水平发挥,已经是透支了,感觉不妙。赶紧示意放下卷帘,大队启程回京。

皇帝躺下就睡了,沈默终于不用伺候,从御辇上蹑手蹑脚下来,便看到徐阶在朝自己微笑。

沈默知道逃不掉。索性大方上前,恭敬施礼道:“老师。”

徐阶点头微笑道:“拙言,为师真心感谢你啊。”

沈默知道他指的是袁姊,谦逊道:“学生只是在尽本分而已。”

“无论如何,我都要重重奖赏你”徐阶伸出三根手指头道:“吏部右侍郎、户部左侍郎、礼部右侍郎还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这都是目前空缺。且不委屈你的职位”不是我不能给你更好的,只是老夫认为,不应该操之过急。还是要慢慢来的。”沈默也不想推辞了,他这几年放弃了好几次机会。终于让所有人都替他鸣不平,再没人觉着他少年得志、眼红嫉妒什么的了,已经具备了上升的一切条件。再退让就真矫情了。想一想,他轻声道:“学生想有始有终,把翰林院的差事干完一任。”

“我知道了。”徐阶点头道:“礼部侍郎兼任翰林学士,如何”两人之间的谈话,已经刨去了一切的虚伪客套,都是直奔主题。

“多谢老师栽培”沈默深鞠一躬道:“学生没齿难忘。”其实徐阶也就是知道沈默这次肯定耍升了,赶紧过来送个顺水人情,这举动跟严嵩窥主上威福以市恩,也没什么区别。

“呵呵,”卖完了好,徐阶捻须笑道:“现在你陪伴皇上身边,可知道皇上到底对那些人,是个什么态度”这就叫贼不走空。绝不会便宜沈默的。这不,便在这探听情报,好应付回京后的奏对了。

“皇上的态度,老师不会不知道”沈默呵呵笑道:“当然是想两全其美了。”

“两全其美”徐阶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明白了。”

一一这件事儿真的很灵异,媳妇的那个小包,原来只装零钱、钥匙、手机,,是不拿大包时用的,从来不装卡和证件。但这几天,东西嗖嗖嗖的往里进,先是大前天晚上在丈人家,为了去网吧发文章,我俩的身份证装了进去。结果忘拿出来;然后是昨天上午,媳妇在外面找钥匙,从包里翻出那么多卡,说看着就乱,便都放进小包里,然后一个。小时后包失窃

第七零一章小魔星

一一。

回到京城,不用再侍奉帝侧,沈默回到家中,夫妻久别终聚、父子睽违重逢,自要安享一段天伦之乐,恰又赶上酷暑盛夏,沈默定了主意不出门,天天在家里围着老婆孩子转,却是别有乐趣”

清早天还不亮,他便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天井里捣鼓他的花花草草。

这些年沈默愈发返璞归真,不仅饮粗茶、食淡饭,日常穿着,除了官服之外,不过单棉四套,够倒替换洗便不再添置。而且愈发喜欢自己动手种菜养花”他在天井里亲手扎起来瓜棚豆架,清明、谷雨之间,随意点种些丝瓜或扁豆,数日破土而出,几经浇灌便蔓叶虬婚,爬满了架子,盖住了天井,挡住了毒辣辣的日光,让院子里比外头凉快许多,不是天棚胜似天棚。

沈默回来时,正是花谢果实的季节,便见碧油油的架子上,挂着许多生满了洁白绒毛的丝瓜、扁豆、还有黄瓜、葫芦,让人看了就心生满足。他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提着篮子到瓜架下走一遭,再去自己开的小园子里转一圈,便将一篮子带着露水的新鲜瓜果,提回屋里,交给柔娘,便是全家人这一天的主要吃食,

甩为夏天炎热,大伙儿都胃口不好、饭量减少、用北京话叫“滞夏。在伏天里,京城百姓第一不买鱼虾水产吃,第二不多买肉吃第三不买豆腐吃,因为这些都容易变质,不易保藏,就是有冰窟窿,鱼肉之类的也不易保藏,所以为了全家人的健康着想,就得尽量吃得清淡些。

那吃什么呢就是这些蔬菜呀,黄瓜呀、茄子呀、豆角呀、冬瓜呀小白菜呀,而且沈默最喜欢凉拌了吃。因为北京有一样好东西,这年代在别的地方还真没见到,就是芝麻酱。这可是个宝贝呀,凉拌面、拌黄瓜、拌粉皮,都少不了它,就连厨房里夏天来做面食,都喜欢烙些芝麻酱饼,蒸点芝麻酱花板盐的花卷。

用过一餐爽口宜人的早饭,沈默目送着若菡去账房忙活,柔娘送孩子们上学堂,待所有人都走了,他便去捣鼓自己的小园子,捉虫除草,松土施肥,等把菜园都服侍好了,他就溜达回天井,给自己沏一壶茶”沈默从不追求茶具的精美,只注重茶叶的汤色和味道。喝得也不是名品,只要是一般的雨前叶茶,便好,间透了之后,坐在棚架下的竹椅上款款而饮,那真是“喉咙润、破孤闷、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唯觉两腋习习生清风,不必摇扇,身上的暑意自会消退,只需片刻便浑身凉爽起来。

沈默惬意的喝着茶,双腿搭在小几上。随意翻动着手上的闲书,也不是大学中庸,也不是道德文章。而是之类的闲书,那叫一个心无牵挂,悠然自得,真像古人所说的“此地在城如在野,个人非佛亦非仙,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便将书扣在面上睡着了,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沈默一抬头,书本滑落,也顾不上捡书,他朝来人笑道:“夫人,该吃中饭了。

来人正是若菡,只见她上穿碧绿的翠烟衫、下穿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更显得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人若幽兰,,她是极会穿衣打扮的,首饰不过一珠一翠一金一玉,疏疏散散,便有画意;服色亦有时宜,春服宜倩,夏服宜爽,秋服宜雅,冬服宜艳;见客宜庄服,远行宜淡服,花下宜素服,对雪宜丽服,各种各样的精雅服饰,可以摆满十间屋子。

这夫妻俩,在生活态度上,可谓是天壤之别,一个愿意为美好的生活买单,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另一个却不愿被衣食所羁绊,只求温饱洁净便好。难得的是两人互不干涉对方的喜好,也不强求对方跟自己一样,便如俞伯牙与钟子期,虽然生活上相去甚远,但难得知音、琴瑟相和的快乐相伴着。

见娇美的妻子穿一身清爽的夏装,更添几分沁人心脾,沈默色与魂授的伸出手,笑道:“这是谁家的俏媳妇。快让俺来抱一抱。”

“讨厌”若菡掩口一笑,却没有依言坐到他怀里,这毕竟是光天化日,她可不敢失了主母的尊严,坐在沈默边上的竹椅上,面色稍显疲惫道:“忙了一上午,脑仁疼坏了,到后面来透透气

“头疼啊,不要紧沈默从椅子上弹起来,走到天井之隅,那里种了些个碧绿的荤香、薄荷、丁香之类的芳草,是用来清洁空气、驱赶蚊虫的。沈默捡几片饱满的薄荷叶摘了,拿过来用清水一冲,便往若菡的两边太阳上贴去。若菡闭上眼睛,任由他处置。便感到阵阵清凉透体而入,头脑眼目感到一阵清明。便听沈默笑一薄荷可是个好东西,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卜说。划热、祜暑、消汗、明目而又清醒头脑。是夏天里难得的清凉啊

若菡缓缓点头,哼一声鼻音不说话,静静享受这难得的安宁,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才睁开眼,只见两个丫鬟端着消暑的饮料上来,甜碗子和绿豆汤。前者是若菡最爱的消暑小吃,乃是厨子跟宫里师傅学得”把新采上来的果藕芽切成薄片,用甜瓜里面的板,把籽去掉和果藕配在一起,再把青胡桃砸开,把里头的带涩的一层嫩皮录去、铺在上面,浇上葡萄汁,冰镇了吃,若菡和几个孩子都好这口,每天要吃两次才算对得起这么热的天。

沈默却嫌这玩意儿太甜,他还是喜欢喝普普通通的绿豆汤,就是把绿豆用砂锅熬熟,放在阴凉处凉它几个小时。便是他消暑的最佳饮品了。夫妻俩各取所需,端着各自的小碗无声的吃着,沈默把碗里的绿豆汤吃完,看看天光道:“孩子们该下学了吧,这两天光跟着我玩了,也不知还能坐住了不

他不提这茬不要紧,一提若菡就一脑门子官司,再香甜的吃食也没了味,搁下碗道:“亏你还想起问一句。”

“这话说得”沈默也搁下碗,笑道:“我那可是亲儿,能不问吗”。

“得亏是亲的”若菡气呼呼道:“都怪你,说什么要素质教育,,活活教出两个不知天高地厚、没有他们不敢干的小魔星来”

“不是请先生了吗”沈默原本是想自己教儿子的,无奈要随扈南巡。一来二去半年不着家,只好请了德高望重的蒙师,来给阿吉和十分开蒙,说起来从拜师至今,已经半年了”沈默暗暗汗颜道:“怎么,胡先生教的不好。

“还胡先生呢”若菡气得真想掐他,嘟着嘴道:“胡先生早就卷铺盖走人了,现在是魏先生了

“怎么换老师了”沈默吃惊道:“才半年多就换,不好吧

“谁能坚持半年”若菡双手合十道:“我真要烧高香喽说着掐指头给他数道:“第一个胡先生,和最近这个魏先生之间,又有周先生、丁先生、两个刘先生,半年里统共六位先生,时间长的能捱俩月,短的也就半个月说着郁闷的低头道:“这才几天啊,京城私塑界,便知道沈学士家的两个公子没法教。你说以后可怎么办啊就像全天下担忧儿子的母亲一样,若菡脸上满是愁苦、没有半分从容,一个劲儿的怪沈默道:“你那”素质教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把孩子教得反到没素质啦

沈默静静听着若菡大倒苦水,始终保持微笑,让若菡就像打在棉花上,说着说着自己都没劲了,都着嘴道:“养不教、父之过,可都是你的错

“夫人放心,没那么严重。”沈默笑着拍拍她的背道:“孩子嘛。七八岁狗也嫌,那不正是闹人的时候,皮点好,将来不受欺负嘛

“那也不能老把先生气走了啊”若菡郁闷道:“还有没有一点尊师重道了”说着拉着沈默的衣袖道:“我不管,这事儿你得管。不然将来出落成俩无行纨绔子。我看你找谁哭去

“好好好,我管,”沈默投降笑道:“不过你总得跟我说说,他俩六七岁的小屁孩,怎么就能把先生都气跑了”

“淘呗,都淘出花来了”若菡数落道:“先生让他们乖乖坐着听话,他们就四处乱窜,把先生惹急了,打几下板子,他们却记恨上了,就想着法子报复先生”说着又好气又好笑道:“抓了蛤蟆、刺猬塞到先生的被窝里;往先生的饭菜里倒盐、成包成包的往里到;趁着先生打盹放爆仗,吓得先生哇哇乱叫,人家又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惹不起还躲不起当然忙不迭告辞了

“嘿,这些臭小子,还真能作呢沈默摸着下巴道:“真像他爹。”上辈子在孤儿院,沈默就是最难搞的一个,孩子头、惹事包、害群之马老鼠屎,这些光荣的称号,跟了他整整九年,上高中后才好些。

“什么,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若菡瞪大一双妙目,难以置信道:“公爹可说,你小时候最乖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对谁都很有礼貌,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我爹那是”沈默挠头道:“给我往脸上抓肉呢。”沈贺只是他这辈子的爹,当然不知道他上辈子的事儿了。

“不管怎样”。若菡掐着腰道:“我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的小流氓,你到底管不管”这应该是若菡第一次凶相毕露,沈默苦笑连连道:“成成,我管,还不行。”说着便起身,逃也似的往垂花门去了。

却与柔娘差点撞上,沈默扶住她的肩膀,道:”

“老爷您快去看看吧”柔娘说着话,目光却望向了若菡道:“魏先生收拾东西,也要走了”为了不把这位先生也气跑了,若菡特意让柔娘在那里盯着,倒也安生了一个月,谁知今天,还是眼睁睁的又看着那俩小爷闯了祸。“得,第六位了沈默松开手,他蒋直好奇死了,这俩小兔崽子咋就这么大能耐,简直成“熟师杀手。了。

若菡腾地站起来道:“当家的,今天要不把先生留下,可就真没人愿教咱儿子了,你再不管管两个宝贝儿子,真要闹翻天了”。

“好好好,咱们先去看看。”沈默示意若菡冉行,问柔娘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柔娘低声道:“唉,也怨奴家,把平卑抱回去睡觉的功夫,就出了大事儿”

“什么事儿”两口子齐声问道。

“鼻烟壶,”柔娘弱弱道。

“鼻烟壶”

原来若菡为了讨好先生。让他多多包涵,不要轻易告辞,会经常送些稀罕的小礼物给魏先生,其中就有京里刚刚流行起来的鼻烟壶”那玩意儿产自吕宋,随着开关贸易进入大明,原先都按照西班牙人的叫法,称之为“士拿乎布露辉卢。或者西蜡等等,还是沈默见到后,一笑,然后命名为“鼻烟壶。的。

其实就是以香味较好的烟叶,晒干后和入必要的名贵药材,磨成粉末,装入密封容器,经一定时间的陈化。便可制成鼻烟。

不需燃点,单以手指粘上烟末,轻轻由鼻孔吸入,便可提神清脑,开塞明目,还会感觉特别爽,一经传入便深受士大夫追捧,目前还是个稀罕玩意,一般的教书先生,只是听说过,却没有福气享用。

不过给若菡的儿子当熟师,待遇自然超好不说,就连这种稀罕玩意儿,也缺不了。

那魏先生就极钟爱这鼻烟,随时都带在身上,上课也摆在显眼处,时不时就要吸一吸,一是为了爽,二是倍觉有派。

阿吉他们看着先生的样子觉着有趣,就趁着先生出恭的功夫,悄悄跑到桌前,垫脚伸出小手指,在烟碟里蘸一点鼻烟,学着先生的样子,往鼻孔上一抹深深一吸。便在十分”还有和他们一起读书的,那些个侍卫、家丁的孩子们的注视下,忽然瞪起了眼睛,张大了嘴,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这倒不要紧,一下把先生倒在烟碟的鼻烟给喷起一团黄雾。

待那黄雾散去,烟碟里已经啥都没有了,,

阿吉这下傻了眼,十分便在下面拍手道:“哥,你要吃棍子炒肉喽,说不定还得两顿。”其他小孩也笑道:“是啊,你娘肯定胖揍你

阿吉吓得脸都黄了,也不擦鼻涕,便揪着十分的领子道:“还不是你鼓着俺去的,可别想光看俺到霉。”

十分眼珠子道:“我想到个好办法,保准你没事儿

“快说”阿吉大喜道。

十分便伏在他耳朵上,嘀嘀咕咕起来。阿吉闻言大喜,便撒丫子跑出学堂,往隔壁的食堂去了。此时还不到饭点,厨房的师父还没送饭来,食堂里空荡荡的。但这小子的目标十分明确,直跑到先生吃饭的桌前,跪在凳子上,把那些瓶瓶罐罐打开,一样样寻找起来,却说这魏先生确有几分酸劲儿,吃饭时不是嫌咸了、就是嫌淡了,要不就嫌没味道了,所以厨子干脆在他的桌上,摆了盐、醋、酱、胡捞粉等七八样调味品,让他酌个人口味添加。

阿吉找啊找啊,还真让他找着了,把一个小罐子塞到怀里,又一溜烟跑回学堂,来到先生桌前,打开那罐子往碟子里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孩子们围上来,铁柱的儿子铁件问道:“这是什么”

“闻闻”阿吉看他一眼道。

铁丹便拿指头沾了些,往嘴里一放,登时黑脸煞白,鼻涕都下来了,带着哭腔道:“你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这时在门口放哨的十分道:“先生来了”孩子们忙跑回自己座位。

孩子们网坐下,魏先生进了屋,坐回椅子上,看了看下面,感觉气氛有些诡异,问道:“沈志卿、沈士卿,你们两个又搞什么鬼了”

今天去正式挂失,深切感受到,四大国有银行,与招行、中信这些商业行服,在服务上简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能让那些国企职工给气死”

第七零二章谁之过

”。口。口口” 阿吉的大号叫沈志卿;十分的大号叫殷士卿,不过魏先生总觉着一个爹娘养活的孩子,就该是一样的姓。所以总把老二也叫成姓沈的。

这两个。主人家的孩子,实在是一对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满脑子奇思怪想,总是不停的闯祸,出了事情找他俩准没错。

听到先生叫唤,两个孩子使劲摇头,表示无辜道“没有,先生。”

“没有”先生看一眼还在抹泪的铁丹道“那他怎么哭了”

“他伤心阿毛道。

“嗯”十分接着道“他家大白死了。”

“什么大伯过世了”北京话“伯。也念“白”可把魏先生吓坏了,连道“铁丹,你不必坚持上课了,快回家奔丧吧”引得小学生们哈哈大笑起来,弄得先生莫名其妙道“你们怎么这样冷血,别人的伯父过世,不安慰就罢了。还笑得出来真是罪过”

“先生”学生们乱七八糟的笑道“大白是铁丹的狗的名字”

魏先生这个郁闷啊,伸出手指指着阿吉和十分两个,那是相当的无语”这种有火不出的感觉,憋得人着实难受,好半天才消化下去。

“开始背书”狠狠瞪一眼还在那笑的小兔崽子们,魏先生咬牙切齿道“半个,时辰后上来检查。要是背不过,等着吃板子吧”

学生们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赶紧翻开书,人之初、性本善,的背起来。

见阿吉和十分也开始背“看来还是这招能治得了他们,。便开始读自己的书,都是些高头讲章、名家程墨。全为了下一届的考试”这种蒙的先生,像他这样有个秀才功名。已经十分少见了,一般都是屡试不第的老童生,才会从事这种教孩子识字的最基础教学,束倏自然也是极低的。

魏先生是有生员身份的,虽看在沈家束倏丰厚的份上。屈就在这里给小孩子启蒙,但他还没忘了科举。抓紧一切时间看讲章,实指望着能蟾宫折桂、就此达,至少不再干这不讨人喜欢的教书匠。

摇头晃脑的看了一会儿“这文章还不如我的呢。怎就名列前茅、飞黄腾达了呢。而我却连举人都考不上,他是越想越不平衡,越感到一阵阵胸闷。习惯性的伸手沾了一下烟碟,往鼻孔上一抹,想要通透通透,舒坦一下。

谁知深深地一嗅,便感到一股烧心灼肺、胜过鼻烟十倍的辛辣,通鼻而来,一张白净的面孔霎时间涨的通红,终于忍不住地动山摇的阿嚏起来,且一打起来便停不住,坐在那里前仰后合,鼻涕、眼泪一块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