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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验过了漆封骑缝,确认信件完好无恙后,便在上面画押签收,才接过来送到首辅面前。

徐阶拿起银质的启封刀,将信封打开,拿出里面的信瓤,戴上老huā镜翻阅起来。只见他的面sè渐渐凝重,最后把信纸狠狠拍在桌子上,气急败坏道:“真是丧心病狂”

“老师息怒,”张居正站起身,走到徐阶案前叉手道:“不知发生了何事”

徐阶指指那信纸,示意他自己看。

张居正便拿起来,快速浏览一遍,也面sè大变道:“耸人听闻,耸人听闻”又递给了次辅李chun芳。

李chun芳额头见汗,强自镇定接过来,一看之下,面sè煞白,颤声道:“不可能吧”

陈以勤冷眼看着这三人,心说都堪称名角儿,看不出是真的还是在演戏。不过他也好奇的紧,便起身拿过那奏报看了看,不由也变了脸sè,恨声道:“好好好倒要看怎么收场”

他这话听着刺耳,但这时没人有心思计较,徐阶沉声道:“这件事宫里宫外都牵扯在内,我要立即进宫禀报皇上”

“师相容禀”张居正出声道:“都察院与东厂水火不容,此事乃尽人皆知,怎可能在山东联合起来,审问胡宗宪此事着实匪夷所思学生难以置信,窃以为还是再行确认后,再禀报不迟。”

“这种事如何瞒锦衣卫可比我们的耳目灵多了”徐阶摇头道。

“就是有锦衣卫掺和,学生才对此事存疑。”张居正道:“众所周知,他们与东厂龃龉日久,据说皇上被几个近shi说动,要仿效正德朝,把锦衣卫变成东厂的下属,而锦衣卫的头头脑脑,当然不愿意再认太监当干爹,所以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借机陷害东厂,以摆脱被吞并命运”他没发现,自己的两眼中,已经恨意森然了:“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以为其脱罪为条件,you使凌云翼和胡言清两个,和他们串通一气,颠倒黑白”

“你又怎么知道,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徐阶没好气道。事态逐渐失去控制,他是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查明白。”张居正侃侃道:“师相,至少要把这个道理向皇上说明,千万不能让圣上被片面之词méng蔽了”说着抱拳道:“学生愿意替老师走一趟”

“”徐阶盯着他看了片刻,无力的挥了挥手:“去吧。”

~~~拿着那份奏报,张居正面沉似水的走出会极mén。风很大,天很冷,虽然头上戴着máo皮暖耳冬帽,身上穿着黑sè貂皮大氅,脚上踏着厚底羊绒暖靴,但他却感到彻骨的寒冷。

但他心智无比坚定,虽满心的忧惧惶恐,表现出来的,却是堪比万载寒冰的镇定冷静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会极mén前,他掏出自己的腰牌。虽然内阁大臣都可以自由出入午mén,但能直入皇极mén的,却只有徐阶、沈默和他而已,身为次辅的李chun芳和同为帝师的陈以勤都不行。

这是皇帝的最高信任。

守mén官兵让开去路,他便看到冯保表情怪异的站在那里。

“公公这是去哪里”待冯保向自己行礼后,张居正一叉手,算是还礼道。

“咱家来等镇抚司的奏报。”冯保答道。

“等到了吗”

“嗯。”冯保道:“正要送进去,就看您来了。”

“那正好,我也要送奏报给皇上。”张居正道:“咱们同去吧。”

“这些天,皇上是不见外臣的。”冯保有些为难道。

“咱们边走边说”张居正侧伸手,示意冯保跟他离开皇极mén。

两人便往皇极殿方向走去,待到四下没人了,冯保才xiǎo声道:“太岳兄,不是xiǎo弟骗你,皇上现在确实不会见人。”

“我不信,”张居正目视前方,淡淡道:“陛下真在斋醮。”

“确实不是斋醮”冯保也不瞒着他道:“但我除非不要脑袋,不敢说一个字。”说着赶忙解释道:“这是皇上的si事,您就别问了。”

“好吧。”张居正点点头道:“那我这份,就请公公转jiāo。”

“是。”冯保便接过来道:“您放心吧,一定送到。”

“还有两句话,”张居正也不看他,望着前方道:“却是说给公公的。”

“请讲。”冯保微微点头道。

“这次不管结果怎样,滕祥都要下台了。”张居正淡淡道:“皇上虽然宽厚仁爱,但不能忍受不忠,滕祥竟敢与外臣勾搭,纵使帝心似海,也容不得他。”

冯保还是点头,但幅度大了不少。

“而公公你,则必然接任他的差事。”张居正又道。

“这种事儿哪儿说得准。”冯保假谦虚道。

“准。”张居正斩钉截铁道:“现在除了陈宏之外,你最让皇上放心。东厂提督向由首席秉笔兼任,就是为了制衡掌印太监,所以非你莫属。”

“那就托您吉言。”冯保得使劲,才能避免一张脸笑成菊huā。

“现在我请问公公,”张居正沉声道:“你是想要个独立完整的东厂,还是被锦衣卫压在下面,残破不堪的东厂”

“那还用说。”冯保道。

“公公是聪明人,自然清楚自个的立场。”张居正道。

“我晓得了。”冯保点点头道。其实不用张居正提醒,他心里也难免有些物伤其类,总觉着陈老祖宗做得过火了些,东厂再不肖,毕竟是内廷的爪牙所在,怎能任由锦衣卫的人肆意戕害

毕竟他的目地,是坐上司礼监首席秉笔兼东厂提督的宝座,把东厂搞残了,并不符合他的利益。反正这次之后,滕祥和孟冲肯定要滚蛋的。若那外廷的禀报是另一种说法,想必可以多少抵消镇抚司这边一些,自己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在拿掉滕祥的前提下,保全下东厂的实力。这样自己将来,才不至于沦为光杆司令还没当上厂督呢,他就先进入角sè了。

感ji的朝张居正笑笑,冯保道:“那该如何奏对,还请太岳兄教我”

“不难。”张居正便将要点,言简意赅的讲与冯保,最后强调道:“关口是,不能让锦衣卫负责此案,将其jiāo给刑部,才能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事关内廷”冯保为难道:“外臣不便审理吧。”

“要的就是这个不便。”张居正悠悠道:“大不了让慎刑司和刑部一同审理,本来就是内外廷牵扯在一个案子里,让内外廷共同审理,是最合情合理的”

“我晓得了。”说话间,两人进了乾清宫,冯保安排他在值房中吃茶等候,自己则匆匆去西暖阁内禀报。

屋里伺候的xiǎo火者,出去给张居正张罗茶点,值房中只剩下他一个。厚厚的mén帘,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偶尔噼啪的木炭烧裂声,更显得安静无比。

张居正静静的坐在那里,心里却百感纷杂,念头无数。但绝对没有悔不当初、自艾自怨之类的多余情绪。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只是因为实力不济、运气不佳,而导致失败罢了现在要做的,是全力应付眼前的局面,看看有没有败中求和、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

无病呻yin,那是胜利者的特权,自己没那个资格,更没那个必要。更何况,自己也不是必死之局,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关键是要突出各种矛盾,把这池子水彻底搅浑了,水越浑、局面越luàn,就没有人能控制得住。而当场面失控时,一切皆有可能,就看谁的心黑手快脸皮厚了。

你别高兴太早,我是不会输的张居正紧紧攥拳,暗暗给自己打气道

分割更新预告,下一更,明晚八点。

未完待续

第八一零章 长歌当哭 下

沈府,外书房。##看xiǎo说必去##

“皇帝纵yu过度,已严重jing气虚损、命mén火衰,肾水干枯而致不举。”沈明臣轻言细语之下,便将宫闱最高隐秘,闲谈般说了出来:“太医说,若不清心寡yu,善加调理,不仅难以再举,还会损阳寿的调理还在其次,关键是个清心寡yu上,但皇帝对那房中一事上瘾严重,已经到了日御十余妃嫔,一时无nv不欢的地步。故而这次所谓闭关祈福,实则是掩人耳目,真正是为了帮助皇帝治疗xing瘾。”说着啧啧称奇道:“那太医也是个奇人,竟发明出一种铜内ku,给皇帝穿上,这样连自渎都不能,实在是高招。”

“唉”王寅微闭着双眼,斜靠在躺椅上,听了却一点笑不起来:“皇帝登基才满一年,身子便如此衰弱,我看不是长寿之相。”

“是啊,”沈明臣点头道:“自来帝王好sè纵yu者大多短命,希望皇上这次能治疗成功,日后清心寡yu,长命百岁吧。”毕竟能遇上个隆庆这样的皇帝,是沈默三世修来的造化,若是再换个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会是个什么局面

“别cào心太远了。”王寅微微摇头道:“还有什么消息。”

“滕祥和孟冲拦下冯保一宿,今儿早晨等到张太岳来了,才放他去报信。”沈明臣低声道:“路上张居正说服,让他以大局为重,不要落井下石,把这个案子jiāo给刑部审理。”

“不愧是战意盎然张太岳,这招出的漂亮,刑部尚书黄光升是什么人久经考验的徐党骨干。而大人虽兼管着刑部,但他和胡宗宪的关系尽人皆知,反而需要回避,不好chā手。”王寅淡淡道:“还真是蓄谋已久啊,恐怕当时让大人兼管刑部时,就存了这种万一之心。”

“要说蓄谋已久,”沈明臣嘴角挑起一丝淡淡的嘲讽,道:“他比起咱们大人来,不过是xiǎo巫见大巫。多年来,大人一直隐藏内力,故意只和他用招数比拼,你来我往打得眼huā缭luàn,即使胜,也只赢一线一次两次不打紧,但次次都是这样,任他张居正再机警,也会产生自己不比大人差多少的错觉。”说着一攥拳,满是憎恨道:“这次就让他认清现实是多么残酷”

“你xiǎo看了张太岳,”王寅却不赞同道:“他未必不知道跟大人的实力差距,否则也不会兵行险招朝堂如战场,发堂堂正正之师、行光明正大之法才是王道。更新最快如此用险,固然有可能以弱胜强,但更可能会向现在这样,杀敌不成、自损八千。”说着轻叹一声道:“说到底还是不甘心三个字在作怪。”

沈明臣默然,王寅这话他听得懂,这大明朝,做臣子的再大也大不过天,徐阶和皇帝矛盾重重、罅隙日深,已经无法调和,其结果只能有一个,或早或晚而已。张居正若是继续韬光养晦,待得他的徐老师不在了,拿什么跟排名更前、实力更强的沈师弟拼理智的选择,只有继续等待下去,等沈默主动犯错才有机会。然而沈默又是个狐狸般狡猾机警的家伙,做事情滴水不漏,从不会知不可为而为之,要等这种人犯错,就像期待天上掉馅饼一样不靠谱。

可他已经等太久了,从二十岁起,一直等到四十二,二十二年光yin虚掷,他难以想象,再等个十年二十年,会是个什么样子要么是先把自己熬死,要么被后làng推前làng,死在沙滩上吧。

所以张居正只能趁着老师还在,借力把沈默打倒;就算不成功,也要让徐阶和沈默的关系彻底破裂,使他不得不支持全力自己,而不是首鼠两端,坐看自己被沈默压制无论哪一种情况,自己的处境都会很好多,所以即使风险再大,他也决定铤而走险一次大丈夫生于世,不成功便成仁,强似一辈子不得舒展,被史家打入庸人之列

要是张居正在此,肯定要敬王寅一杯,高山流水遇知音,眼泪哗哗的~~~~~~~~然而彼此欣赏,并不会影响无情的算计,更何况沈明臣已经把害死胡宗宪的账,记在张居正身上了。稍稍感慨一下,他便目光冰冷道:“那个冯保让身边人,把这些消息送过来,到底是存的什么居心”

“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两面下注,想左右逢源罢了。”王寅淡淡道:“张太岳的话,挠中了他的心眼儿。那老太监陈宏,虽然收他为义子,其实是拿他当枪使。等他把人得罪光了,再把他废了给众太监消气,这都是惯常作法,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家伙开始收着,宁肯惹陈宏不高兴,也要把事情大事化xiǎo,省得当了替罪羊。”顿一顿道:“但他不敢得罪大人,横竖放个马后炮让我们知道,他不是跟张居正一心的,只是想保住东厂,至于外廷谁赢谁输,他是不会chā手的。&&最新章节百度搜索:&&”

沈明臣冷冷一笑道:“这家伙心思不少、自视太高,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他俩称兄道弟,实乃天作之合”沈明臣对张居正的恶感,使他说出好话来。

“不要被仇恨méng蔽了心眼。”王寅轻声道:“现在轮到我们出招,这个还要请示大人”

“是啊,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大人的主意呢。”沈明臣眉头皱起道:“这点上他不如人家张居正,事情发生了就过去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要是觉着过意不去,就让大帅得以哀荣入柩,照应他的子孙发达得了,何苦要在那里钻牛角尖,苦苦为难自己,还让别人跟着难受”

王寅看看他,没有搭话,心里却暗道:大人若不如此,你能这么快就原谅他他手下那些大帅旧部,能不生出芥蒂也许沈默并没有这样的目的,但作为一个出sè的政治生物,他的行为总是会与自己的政治目的相符。收买人心之举,已经变得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两人正在说着话,外面响起了敲mén声。这间外书房享受府里的最高警戒,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三丈之内。两人闻声安静下来,沈明臣沉声问道:“什么人。”

“先生,我是陈柳。”外面是沈默的新一任shi卫长:“大人有封信,让俺送过来。”

“等着。”沈明臣便出去,不一会儿转回来,面sè怪异的对王寅道;“大人已经知情了。”说着把一封开了口的信递给王寅。

王寅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顺势而为四个字,他沉yin片刻,捋须道:“看来大人,跟张太岳打了同样的心思”是啊,张居正想要达到目标,必须要兵行险招,沈默又何尝不是呢而且他还面临着道义上的压力,一着不慎,便会身败名裂。所以他也必须将这池子水搅浑了,让局面luàn起来,越luàn越好,luàn了才有机会

“我这便以大人的名义上书,要求以最高规格审理此案,”沈明臣道:“都察院出了问题,那就让刑部、大理寺和提刑司、镇抚司全都加进来各路神仙都上台,这场戏才热闹”要求公正权威的审判,是沈默应有的正常反应,要是听之任之,反倒让人觉着奇怪。

“嗯”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王寅微闭着双目,缓缓道:“今天下午,这消息差不多就传开,也该让他们把舆论造起来了东厂竟然si设刑堂,把功在社稷的大臣活活打死,群情ji奋是必然。要抓住这个宝贵时机,先将大帅的名声洗白了。注意引导言论,以缅怀大帅的功绩,强调他所立的不世之功为主,不要过多议论幕后元凶以免着了痕迹,反而不美。”说着睁开眼道:“这次没有人会替都察院说话,只要大帅灵柩进城时,引起足够的轰动,后面的事情便水到渠成。”

“好的。”对于能让胡宗宪恢复名誉,沈明臣十分乐见:“这些事我最在行,你和大人放心好了。”

~~~~~其实这两日,便有消息灵通人士,将都察院和东厂,擅自在山东刑讯胡宗宪的事情散播开来,只是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完全称得上士林丑闻了。所以官员们大都保持沉默,期望着能有新的消息传来,证明这是谣言。

今天下午,新的消息终于传开,然而更加耸人听闻那胡宗宪竟被刑讯致死,遗体正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以最快的速度往京城运来。因为漕督山东分司的奏报,是明发北京的,很多通政司的官吏都看到了,由不得人不信了。

于是议论再也压不住,京城十八衙mén,全都炸开了锅。官员们一个个ji愤莫名、议论纷纷,深以为耻一见到都察院的人,便大声质问:“这是真的么你们真的与东厂同流合污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往日里趾高气扬的御史言官们,转眼就灰头土脸,成了过街老鼠,全都灰溜溜的躲回都察院。对于自诩道德之士的御史们来说,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他们凑在一起大声嚷嚷、发泄邪火,怨气都能把都察院的屋顶掀开

骂了一阵子娘,他们觉着根本不解恨,便一起去后面找总宪大人问个明白。但左右都御史根本不在衙mén,他们就找到唯一在衙的右副都御史邹应龙,让他给个说法。

“你们是从哪儿得的消息我怎么没看到奏报”邹应龙矢口否认道。

“外面都这样说”言官们大声道:“无风不起三尺làng”

“我还三人成虎呢”邹应龙冷笑一声道:“总宪大人已经去内阁,要求恢复都察院的名誉,严惩造谣生事者相信很快就有文移过来,澄清这一切”

见他说得言之凿凿,众言官开始动摇了,毕竟他们也不愿这是真的,那样的话,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都滚回去吧”邹应龙一挥袖子道:“谁再敢信谣传谣,严惩不贷”

“是”御史们迟疑着施礼退下,不一会儿就散了。

待最后一个言官的背影,消失在méndong之中,邹应龙的脸上挂起了一丝冷笑:总宪大人,我可是什么都不知情,到时候可别怪我把话说得太死这是个去掉副字的难得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不愧是能看准时机,一本参倒严嵩的邹应龙,其眼光之毒辣敏锐,确实有过人之处如他所料,王廷相在内阁根本讨不到好。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从上午等到下午,饿得两眼昏huā,徐阶才终于答应见他。

王廷相静静的站在堂下,大概有好些天没修面了,面颊上都长出了络腮胡,长短不一,形容落魄。那双三角眼因面颊瘦了,更加明显,目光中神sè难明。

徐阶就坐在他对面的大案后,两眼微闭,一直沉默着。

“下官把差事办岔了。”王廷相还是开口了,声音喑哑道:“但我对元翁的这颗心是忠的。”

徐阶仍微闭着眼,脸上无任何表情。

“我本只是个三甲进士,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穿上绯袍。现在竟当上了左都御史,这想都不敢想的造化,全靠元翁的赏识和提拔。自打跟着您倒严那会儿起,我就认准了,这一生生是元翁的人,死是元翁的鬼。”说着他缓缓摘下乌纱,慢慢捧到案前道:“这个前程是元翁给我的,我现在还给元翁。什么罪都由我顶着,只望元翁能保全我的家人。”他不是傻子,事情恶化若斯,自己肯定是没活路了,索xing光棍一点,不要连累妻儿

分割先发章4000的。晚上再发一章。

未完待续

第八一一章 审上

徐阶的眼睛终于慢慢睁开了,他看一眼王廷相递上来的乌纱,便把目光投向mén口,恨声道:“自作聪明我有让你si自刑讯了吗你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这么大的事,居然伙同他们瞒住我去干,还说对我是忠心的”

王廷相面如死灰道:“我不想瞒着元翁,只是当他们对我说,提前问出口供,是元翁的意思后,我便没有多想,就被猪油méng了眼,信以为真了。”

“你不是被猪油méng了眼,你是被méng了心”徐阶毫不留情道:“一心想着讨好未来首辅,才会不把我这现任首辅放在眼里”

王廷相的头低了下去,虽然对胡宗宪动手一事,曾经得到徐阶的首肯。但擅自修改剧本,在山东搞突审,却是他先斩后奏之举本以为从徽州到京城的路途遥远,晚到几天无甚大碍,也就应了那位阁老的要求,卖个好给他。

谁成想后面的事情失去控制为了问出口供,那万伦竟然动用了东厂的刑具审讯,还把人生生打死了,这下坐实了勾结东厂的罪名,有嘴也说不清了。

“堂堂钦差御史,身为朝廷风宪,应当正大光明,与邪风恶气誓不两立。现在却与最黑暗的东厂沆瀣一气,把一名一品大员折磨致死。真真是遍翻史书,亘古未见”徐阶是真的气愤,因为只有大家都按规则玩,他这个百官之师才能天下无敌。现在有人突破底线,不按规矩来,又引起更多的人不守规矩,他这个首辅的话,还有谁会真听

“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本来只要让胡宗宪活着进京,就不会引来那么多的非议”王廷相愁眉苦脸道:“毕竟查实的罪名,也足够把他送上刑场了。只是想不到,他怎么会死了,而且还是那么个死法”

见他到现在,还在纠结这种葫芦问题,徐阶仰起了头,深长地叹道:“都说老夫知人善任,我怎么就用了你这样的人”

“下官知道,不管我信不信,反正百官是信了。”王廷相点点头,面sè灰败道:“为了避免拔出萝卜带出泥,朝廷肯定不愿细查下去,所以这个罪,多半就是我担了一个二品都御史给胡宗宪抵命,足够了。”

“”徐阶看看他,像这样忠心的打手爪牙,实在是不舍得放弃,然而已经答应沈默的条件,总是要做到才行。想到这,徐阶心头升起一团邪火:万无一失的一件事,怎么会搞到这般田地不由对那暗做主张的学生,升起许多的怨恨,遂发问道:“我再问你一次,背后指使你的是哪一个”

“元翁,您不要问了。”王廷相抬起头道:“现在非常时期,还是该jing诚团结、一致对外横竖他们都是您的mén生,也是我的同年好友,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

徐阶也黯然了,显然被王廷相这番话,触痛了心中最忧虑处,苍生一叹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事情坏就坏在这里。他们拿你当枪使,当挡箭牌,你还得死心塌地保他们,还要说是为了我,为了大局什么为了我,什么为了大局还不是因为他们答应你,只要不把他们供出来,你的妻儿子nv,全都会得到他们的照顾”

王廷相又低下头,果然被徐阶说中了。

“这一次,他们利用的不只是你,还有我徐少湖。”徐阶的面sè渐冷道:“老夫快七十的人了,被这些好学生算计来算计去,早晚要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王廷相一怔,愣愣地望着徐阶。

“莫非你以为老夫是金刚不坏”徐阶疲惫的摆摆手道:“那些人指望不得,没了老夫,他们连自己都保不住你下去吧,老夫尽力给你留一条生路就是。”

“多谢元翁”王廷相心中狂喜,看来自己还是有用的,否则徐阁老也不会这样说,赶紧使劲磕头道:“下官从现在起,只听元翁的,您让说什么就说什么您不让说的,我一个字也不吐”这才是他来找徐阶的目的,那些人想让自己一了百了,却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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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舆论没有丝毫降温的迹象,反而因为民间也加进来凑热闹,而变得愈发群情高涨许多在当年抗倭胜利后,编出的一些应景话本、戏曲,如定东南、御寇平海传、踏五峰、戚家军等,已经不再流行的曲目,又被人翻出来,在茶馆、戏楼里演出。

加上有心人在里面煽风点火,京里的百姓才意识到,原来领导抗倭的胡大帅,竟被人害死了,遗体正在运往京城而来。老百姓的是非标准乃非黑即白,既然胡大帅消灭了倭寇,保卫了国家,那就是大大的功臣、好人要是再被害死了,就立即升格为圣人了。

好比于谦于少保,其实本身也有不少yin暗的地方,然而因为他保卫了北京,挽救了国运,又被英宗杀害,在京城百姓的心中,他便成了神圣不可亵渎的存在,谁要敢说一句坏话,等着群起而攻之吧。

而那些害死他们的人,自然被打入万恶不赦的坏人行列。如石亨、徐有贞等人,不管他们曾有多大贡献,百姓一提起来,还是要狠狠唾弃的。甚至连英宗皇帝,都不被百姓原谅。

对于英雄人物,生遭苦难,死则封圣,似乎成为他们的宿命,而胡宗宪也用一死,洗刷了所有的罪名,变成了百姓心中,如于谦般的存在。于是这些戏剧广受追捧、场场爆满,商家自然赚得盆满钵满。既然百姓乐见,京城大xiǎo戏院茶楼,也不会跟顾客过不去,全都把其它的曲目停下,专mén上演胡大帅系列。

胡宗宪的名声,如火箭般蹿升,似乎大有满城尽说胡大帅之势。自然引得有些人不安起来,于是顺天府暗令各娱乐场所,要减少抗倭戏剧的上演次数,不要跟风夸大胡宗宪的个人功绩,要多演出诸如东楼倾、鸣凤记打严嵩之类的倒严剧目,给疯狂的降温。

也有别有用心之辈,在官员中扇风点火搞串联,说这次都察院要是掉进粪坑里淹死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科道言官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再没法以正义化身自居。皇帝肯定要借这次机会,好好的报一报仇,言官们就要变成过街老鼠了这一手玩得漂亮,成功ji起了科道们同仇敌忾之心,使他们放下对真相的追查,转而以大局为重,枪口一致对外,不再作那自残之事。

那些人还不惜血本,收买了大批帮闲之人,整天什么也不干,就专mén在人多的地方转悠,每当有人说胡大帅如何如何时,他们便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大声嚷嚷说,胡宗宪投靠严嵩、贪污受贿、si造圣旨的罪名,都是确凿无疑的,这样的人,杀他千刀都不为过,怎么配跟于少保相提并论

当然会有更多的人,大声维护他们的偶像,双方对骂起来,越骂火气越大,然后便动手厮打,甚至还闹出了人命京城本来就不平静的局势,骤然更加紧张起来,si下里暗流涌动,明面上火yào味十足,令所有人都感到浮躁不安。

然而到了十一月初九这天,一切纷争嘈杂都戛然而止,因为这是胡宗宪的灵柩进京的日子。

从初八夜里开始,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降落。整个晚上,风搅雪、雪裹风,掀起阵阵狂飙,这骤然而来的大风雪,似乎在预示着大明朝又将经历一段不平静的朝局。

待到拂晓时分,风停了,雪也xiǎo了,人们推mén走出来,便看到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再联想到今天的日子,好像老天爷都在为那含冤而死的胡大帅戴孝致哀一般。老天爷尚且如此,何况咱们凡夫俗子呢这些日子来,饱受戏曲评书灌输的京城百姓,便纷纷走出家mén,往永定mén走去,去迎接胡大帅的灵柩。

城mén处的人可真多呀,就连紧靠城边的地方,也是里外三层看不到头、望不到边的人群,一直往外延伸了十多里路。人虽然多,但一点不嘈杂,显然大都不是为看热闹而来,不少百姓自发的摆上香案酒水、灵幡供品,还有人在腰间系了白布气氛肃穆庄严,令观者无不震动。

这是谁也组织不起来的,这是来自百姓的哀悼在老百姓朴素的世界观中,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能保家卫国、抗击侵略者的就是功臣;被人半路刑讯,活活打死的,就是冤枉。

百姓愿给这个被冤枉的功臣以安慰和祭奠,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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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顺天府已经会同兵马司,在城mén楼上集合,随时准备驱散这些迎祭的百姓,然而看到城楼下这望不到边的长长人群,顺天府尹犹豫了,就等巡城御史下令。而巡城御史李学道身上还带着太监们赠与的创伤呢,对于被东厂刑讯而亡的胡宗宪,他有着最深切的同情,顺天府尹不下令,他自然也不会吭声。

“快点啊,还犹豫什么”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年轻官员,从城下匆匆走来道:“越晚就越棘手”

“已经晚了。”巡城御史望向远处京营方向,轻声道。

顺着他的目光,几人一齐望向京营,就见一队队的兵丁,排着整齐的队伍,顺序走出了营盘,在驿道两边布起了防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个个双手背在身后,ting立不动,虽然没拿武器,却显得威武森严。

不过他们的这些阵势,对于城上的几名官员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怎么出动军队了,这是谁的命令”

“我的命令”随着这一声,一身青衣的兵部左shi郎谭纶,出现在城mén楼上。

“谭大人,似乎没有让京营负责警戒的旨意吧”那六品官员瞪大眼道。

“你是什么人”谭纶睥睨着他道。

“我”年青官员一时语塞,他发现自己冒失了。

“这位是内阁的人,”顺天府尹赶紧含糊的介绍一句,便转过话头道:“谭大人,擅自出动军队,可是泼天大罪啊”

“谁说我出动军队了”谭纶冷冷一笑道:“睁大眼睛看看,他们都没穿军装,没带武器”说着正sè道:“他们是从东南来的客兵,大多曾在胡大帅的麾下征战多年。今日里,大帅灵柩路过兵营,要是不允许他们出来送送,我这个京营总管就没法干了。”

“可是会出luàn子的”那年轻官员又忍不住道。

“他们不来才会出luàn子一切责任我来承担”谭纶盯着他轻蔑道:“不服就去找你家主子来,”说着一把推开他道:“凭你,没用的”然后便大步走下城楼。

“你麻烦大了”那官员年轻气盛,走到哪都狐假虎威的受人奉承,哪受过这等蔑视。

但谭纶理都不理他,径直下了城。

下城以后,他本要和同来的兵部官员会合,却看见数百名穿着蓝sè儒袍的监生,从远处缓缓而来,走在最前头的,正是他们的祭酒大人徐渭徐文长。

“你怎么来了”徐渭身穿麻衣,头系白布,看到谭纶,便沉声道:“我还以为,六部无人敢来呢。”

“大帅是我的老上级。”谭纶淡淡道:“我怎能不来倒是你,为何敢来”

第八一一章 审中

两人本以为,没有多少官员会来这里。确实,按常理讲,谁会在这么冷的天气,从温暖的衙mén里跑过来,冒着得罪某些人的风险,接一个不相干的革员然而这次,他们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殊不知今日之沈默,已成为更不得能得罪的存在了

正说着话,便看到有些官员从城内行来,定睛一看,乃是工部的一行十几人,在工部左shi郎、河道总督潘季驯的带领下,来到两人面前,抱拳行行礼道:“我们是代表朱部堂来的。”朱衡,那个倔强的老头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过一会儿,礼部尚书左shi郎殷士瞻、右shi郎高仪率众而来,也不跟众人打招呼,摆好自家的供桌,便在路边静静等待这更让谭纶和徐渭意外,要知道,赵贞吉和胡宗宪可是老冤家了,现在他竟能允许属下前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又过一会儿,户部尚书王国光也带人来了,朝几位部堂拱拱手,也设了供桌,在道边站好。

既然几位部堂都到了,通政司、太仆寺、光禄寺这些衙mén的长官哪里还敢怠慢也纷纷闻讯而至

快到辰牌的时候,刑部尚书黄光升,大理寺卿杨豫树,竟带着部下联袂而至,见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黄光升沉声道:“本官与周大人奉命审理此案,此行却是因公而来。”这理由过硬的很。

部院大臣到场之外,更重量级的人物出现了太子少傅、东阁大学士陈以勤,在几名司直郎的陪同下,也来到了这里。

陈以勤的出现,引起了一阵sāo动,毕竟内阁大学士都是很矜持的,尤其陈以勤,还以低调著称。这次能前来,不用说,一样是冲着沈默的面子。

一时间,永定mén前,站满了百多名的各部官员,虽然众人各怀心思,但场面看上去确实隆重无比。

配角都到齐了,正主却迟迟未至这正主不是胡宗宪,而是东阁大学士、太子太傅沈拙言。实际上这些官员,大都是冲着沈默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