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371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在失败中汲取力量,好在有机会重临朝廷,回到皇帝身边时,不至于再犯同样的错误。

是的,高拱不相信自己会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他知道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尤其是现在徐阶这只拦路虎也走了,他重回朝廷的心思也就一日浓似一日。此番天使前来,传旨起复,正是人到病时,遇上郎中。但高拱毕竟是经过起落的了,不再如当初那般盲目自信,情知道跌倒了再爬起来的心情再迫切,也不能马上就应旨。

于是故作姿态的上表辞谢,然后皇帝再召,再辞谢,如是再三才勉强答应,皆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分量,以免回来后真成了末位阁老因为按照惯例,辞职的阁臣起复后,不管原先是什么职务,在回到内阁后,都只能排在末尾,重新挨号。

如果不想被前面的年轻人活活熬死,他必须用一些手段,来提高自己的地位。这对清高孤傲的高拱个人来说,是一种悲哀,但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是必须的。

然而时来运转,当都挡不住,就在他还为自己只能成为末位阁老而患得患失,一路上走得十分沉重时,老天爷把杨博的老娘请去了,那个最让高拱忌惮且无可奈何之人,就这样不得不让出权位,回家守孝去了。

然后一直觉着对不住他的隆庆,便将这个位子给了他。

吏部尚书这个官,是六部首长中地位最高的,俗称太宰,主宰一切官员的命运。首辅nong不好是辖不住他的。像杨博这个吏部尚书,徐阶就管不了,到了李chun芳,更是被他稳压一头了。高拱不相信自己败给了徐阶,还能玩不过个李chun芳

而百官对高拱回归的反应,之所以从起初的惊讶,转到后面的震骇,实乃以大学士兼掌吏部事,这在本朝是破例,非常少见。因为这样一来,朝廷的大政方针和人事考核任免,此人全都能抓在手里,要是把江山给颠覆掉了,皇帝也有可能还不知道呢。

但隆庆就是百分百地相信他。摆明了告诉天下人,我就这么用他,这就是我的心腹股肱

君恩如海,在他这里不是虚言,高拱自然感ji涕零,于是彻底抛开了忧谗畏讥之心,恨不能立刻回到朝廷,为皇帝调和鼎鼐,燮理yin阳,水里火里走一趟,能做出一番伟业才不枉此生。因此一路上再不停留,日夜兼程,不一日便到了京郊。

其时正当午时,骄阳高照,他干脆命人把车轿上的顶也卸了,mén帘窗帘也取了,以符风餐lu宿之意。人也不坐在车里,而是凭轼而立。马车疾驰,车风扑面,衣袂飘飘,真有壮怀ji烈,男儿当如此之感。

然而高拱心里想的,还是回京后面对着依然山头林立、派系分明的朝堂,如何尽快破局、掌握大权的问题他今年已经五十五了,时间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只争朝夕

但是前景虽然光明,道路依然曲折,他想要掌握权柄、大展拳脚,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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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就这样疾驰着,高拱也一任颠簸、神在身外,直到他突然感觉到车慢了下来,衣袂也不飘了,才举目望去,原来前面不远处是一驿站,望着十分眼熟。

便有shi卫头领上前禀报道:“阁老,前面是京南驿了,是否打尖后再进城”

原来是这里高拱不禁又有些失神,去年自己被bi离京,不是也在这里打得尖吗想想那次自己是何等的仓皇凄凉,除了沈默和张居正之外,百官无人敢来相送,想必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彻底完了吧。

来了,来了正在想着,驿馆里突然喧闹起来,便见一群熟悉的面孔从里面涌出来,有自己的老下级,通政使魏学增、刑部右shi郎王希烈、mén生韩揖等十几个铁杆,此刻见到老座主重临,都眼溅泪huā,ji动不已,大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除了这些死忠之外,还有更多的昔日mén下诸如户部左右shi郎徐养正和刘体乾,这些人当初都曾经时常出入他的府邸,甘为他的爪牙。只是在那一场举朝倾拱的政cháo中,他们都做了墙头草,看见高拱败局已定,便纷纷把自己摘出来,甚至落井下石都知道高拱睚眦必报的xing子。现在见他重临,这些人自然惴惴不安,只是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所以也前来迎候,看看能不能再回来

望着一张张或是ji动,或是讨好的面孔,高拱有些醉了,这都是因为自己又回来了啊

世上最美妙之事,有过于还乡团乎

不过他现在也不再把喜乐好恶都摆在脸上,只是与众人点点头,便在争相搀扶下下了车,被簇拥着进了驿馆,京南驿别来无恙,依然是庭荫匝地,大堂里窗明几净,清风徐来

高拱去后堂盥洗更衣,前来迎接的官员在前厅等候,因为在当初分成了死忠派和投降派,所以此刻双方泾渭分明,死忠们人数虽少,但一脸傲然的睥睨着那些叛徒们。叛徒们人数虽多,却各怀心思,踯躅不安,显得十分压抑。

就这样等了片刻,魏学增和王希烈便要起身去请高拱移驾接风宴,却被叫住道:“启观兄、汝定兄,还是让我俩走这一趟吧。”

不用看,两人也知道,说话的是徐养正和刘体乾,这两位曾经丢尽了脸面之人这二人,前一个是高拱的同科同学,后一个更是他的同乡,平时两人都和高拱关系密切。但见别的衙mén堂官纷纷领衔上书弹劾高拱,约莫着他大厦将倾,于是也准备挑头上疏,希望以此为自保的投名状。

但他们只是shi郎,上面还有正印堂官呢。两人就想撺掇时任他们尚书的葛守礼,来领衔声讨高拱的奏疏。然而葛守礼不愿掺和进这种大失体统的人身攻击,于是拒绝具名。但徐养正和刘体乾还是nong出了个令人嗤笑的白头疏他们把题头处的尚书署名空着,最终还是代表户部表了态。结果成了官场上长久的笑柄。不仅高党中人对其恨之入骨,就连徐党的瞧不起他们,虽然勉强保住了官位,却难免灰头土脸,hun得越来越惨。

现在见两人出声,那些高党死忠纷纷lu出鄙夷的表情,然而两人却视若无睹,再次恳请道:“阁老见到我们有气,若不让他消了气,这顿饭是吃不好的。”

魏学增xing情刚直,号称魏大炮,心里冷笑道:想让阁老吃好饭,那你们滚蛋啊但因为徐养正是他中式时的房师,这话便硬生生憋住了。

王希烈是个心机深沉之人,看着可怜巴巴的两人,不禁沉yin起来。少顷方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了,”说着看看魏学增道:“启观兄意下如何”魏学增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见两人答应,二人喜出望外,便一脸感ji的深施一礼,快步进了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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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是个不太注重仪表的人,盥洗的时间也比寻常官员快上数倍。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焕然一新,拿一块máo巾在擦脸。

这时候,高福进来禀报道:“老爷,徐大人和刘大人来请。”

听到这两个名字,高拱的动作明显停滞,然后面sè便yin沉下来,双手紧紧的拧着máo巾,指节都发白了显然他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已经那些人带给自己的耻辱。

看到老爷这样子,高福xiǎo声试探道:“那就说老爷知道了,请先他们去吧”

“哼”高拱闷哼一声,把已经拧成麻huā的máo巾,往脸盆架上一丢,便回到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在那里升起了闷气。

见老爷不给答复,高福只好在那里等着,过了许久才听高拱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道:“让他们进来吧”

对于能再次站起来的人来说,失败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比如说高拱,他就从中学会了,什么叫xiǎo不忍则luàn大谋。深知今日虽然复出,但比起根深蒂固的山西帮,枝繁叶茂的东南帮,还是显得势单力孤。而徐养正和刘体乾,姑且不论人品如何,却都是有口皆碑的能吏。这样的人,虽然不能以为心腹,但用之为爪牙,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虽然不打算将其拒之mén外,但高拱还是那个高拱,岂能跟他们善罢甘休

于是当忐忑不安的二人进来,便看到那张黑如锅底、冷似玄冰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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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来了,本想马上写,但这几日奔bo疲惫不堪,只能先歪了几个xiǎo时,然后爬起来给大家码一章。早点歇息了,明天两更

第八三三章 宦场如市中

第八三三章宦场如市中

虽然已经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但当看到高拱yin沉的表情时,刘体乾和徐养正都不禁心肝发颤。

“你们两个龟孙,怎么还有脸来见我”高拱从来不懂什么叫后发制人,但有不平,必定首先亮剑:“一对驴吊”

刘体乾和徐养正自然了解高拱的脾气,知道如果他不说话,那才真叫遭了呢。现在既然开口骂人龟孙,就说明还没判他俩死刑。想到这,两人脸上的歉疚之情更胜,竟然噗通一声,齐刷刷跪在他的面前,任由那难听的河南村骂伴着高胡子的唾液,喷了他们个满头满脸,乖乖地俯身不起。

高拱毕竟是个诗书传家的世家子弟,骂人的词汇量十分匮乏,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又得不到任何回应,骂了盏茶功夫,连他自己都觉着没劲了,对两个俯身甘做xiǎo受状的龟孙子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们的嘴脸”

两人便颤巍巍的抬起头来,只见那两张中年人特有的老脸上,满是褶皱和泪痕,伴着鼻孔中垂下的透明物,将悲痛yu绝与无地自容演绎的淋漓尽致。

如果是徐阶、杨博、沈默这样的厚黑高手,哪怕是张居正这种还不成熟xiǎo黑在场,绝对不会被两人这种函待提高的演技所mihuo堂堂三品大员,又不是要爆你们菊huā,至于断肠成这样子吗

但这样的招数,在高拱这里就行得通,看到两人确有悔愧之意,他心里的怒气竟然十停去了三停,只剩下七分道:“当初落井下石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吧”一想到两人上得那道白头疏,高拱心里又是一阵邪火luàn窜,双目要吃人一样望着他俩,仿佛只要对回答稍有不满,就会将两人撕碎。

“阁老啊,我们这样做确实令人鄙夷,”刘体乾磕头道:“但当时那种情况,满朝都这样,多我们两个不多,少我们两个不少,对大局都于事无补啊”

“但我们这样做的话,”徐养正接着道:“就可以保存实力,等到您老回来了”

“那只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啊,阁老”刘体乾又接着道。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声情并茂的表演,高拱突然感到一阵烦躁,粗暴的一挥手道:“迫不得已吗我看魏学增、王希烈他们不也没被bi死”

“那是因为徐阁老倒台的太仓促”徐养正近乎无耻道:“他们已经把您和郭阁老bi走了,总得缓缓再动手,以免被说成吃相难看。”

“您可得相信我们啊。”刘体乾可怜巴巴道。

“是啊阁老,”徐养正觍颜道:“虽然我们确实做了对不起您的事,但我们对您的这颗心,是忠的”

“什么屁话。”高拱冷哼一声道:“我们是君臣,还是主仆怎么谈得上个忠字”话虽如此,但他的脸sè还是稍霁。树倒猢狲散,自己落难时,也不能强求别人一起陪葬啊。

趋利避害,这恐怕是所有庸人的必然选择吧。如是想来,高拱便不愿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两人见形势大妙,不由暗道:果然还是那个吃软不吃硬的河北伧父高肃卿。于是心下大定,益发用最谦卑的辞藻表达自己歉意和忠诚,直到把高拱听得不耐烦,骂一声:“两个软蛋”便大步从两人中间穿过。

听到被骂作软蛋,刘体乾和徐养正简直心huā怒放,虽然一样是脏话,但这显然跟龟孙、驴吊不在同一个级别上,后者是阶级敌人,前者是内部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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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或是忐忑、或是幸灾乐祸等待结果的众人,见高阁老风风火火的出来,而徐养正和刘体乾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没话找话道:“阁老xiǎo心脚下”显然是做给外面人看的。

高拱虽然没搭理他们,但也没表示出什么反感,只是淡淡对众人道:“久等了。”

酒菜早就备好,一欸高拱并众人入席,便流水价的送上来。众人自然要敬酒,说些庆贺大喜的话,高拱兴致很高,连吃了十几盅,甚至连徐养正敬得一杯酒,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饮下去。

因为要在城mén关闭前回京,所以也没人敢恣意妄行,都收着劲儿,等改日在京城再大办一场接风宴。

简单用过酒饭,刚到了未时中,大队人马便簇拥着高拱离开了厅堂。护卫的锦衣卫也整装待发,牵着马站在马车三面,恭候高阁老的大驾。

也不知是得意忘形,还是酒jing上头,高拱竟然从身边一个shi卫手中执过马缰,对他道:“你去坐车。”便在对方的错愕中,返身上马,使劲一夹马腹,箭步窜了出去。

待众人回过神来,他已经离开了这京南第一驿。

“快追呀”于是众人连忙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兵荒马luàn的撵了出去。

高拱的骑术真不赖,一马当先冲出了好远,享受着在这华北平原上驰骋的快感,脚下颠簸的土路,不知不觉已经换成了平整的官道,连胯下骏马也感到一阵畅快,打个响鼻,撒欢似的狂奔起来。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shè虎,看孙郎。

酒酣xiong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shè天狼。

身后人苦苦的追随着,身前人无不骇然避让,高拱就这样一人一骑、不管不顾,酣畅淋漓的直奔到了巍峨的北京城下。

守mén的兵丁老远就看到有人纵马狂奔过来,再往远处一看,后面烟尘滚滚,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追击一般。由不得他们联想道:难道鞑子又来了怎么会毫无预警呢但是谁也不敢大意,一面敲响了警钟,一面缓缓关闭城mén,吓得那些百姓拼命往里挤,倒让城mén一时无法关闭。

看着眼前自己造成的hunluàn,高拱无比尴尬他这才想起,城mén三里之内,除十万火急的信使外,其余人等一概不许纵马。待要上前解释,却见城上箭垛后的神臂弩已经张开,估计自己胆敢上前,必然会被shè成血葫芦。

这时候后面人也跟上来,待到尘埃落地,城上的守军才看清,好家伙,这是怎样一队彪悍的人马啊有身穿飞鱼服、腰挎绣chun刀的锦衣卫,有身穿绯袍的高官,有穿着蓝袍的年轻官员,这些人都簇拥着那个当先到来的老头儿,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但这至少使他们放下了戒备,便见锦衣卫的头领纵马上前,指着城墙笑骂道:“刘大马bāng,一惊一乍的干啥还不快快开mén”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周大哥。”他的眼睛倒也尖,一下就把城上的守mén校尉点中了。这厮见情况不对,原本想偷偷溜号的,此刻讪讪笑着lu出头来,笑道:“兄弟也是职责在身,见谅见谅啊。”

“少啰嗦,快开城mén。”那头领是个老练的,也不多嘴暴lu高拱的身份。

“唉,唉”刘大马bāng是见过这姓周的带队出城的,知道他是去接皇上的老师回京。一面赶紧命人开mén,一面不可思议的拨làng脑袋,心说,这皇帝的老师怎么整的跟霹雳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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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xiǎoxiǎo的chā曲,令高拱感到有些难堪,所以再没了起先那种chun风得意马蹄疾的飘飘然,而是板着脸策马进城。但这并不妨碍那些被警钟惊起的官员,在得知是高胡子终于回来后,表情奇怪的发牢sāo:nǎinǎi的,至于拉警报吗还嫌自己不够吓人啊

不过这些声音,是传不到高拱耳中的,因为他刚到京城,就被太监接进宫去。欣闻老师抵京,隆庆要亲自为他洗尘。君臣师徒阔别年余,真可谓日思夜想,噬骨,此刻再见,执手相望泪眼,席间更是频频举杯,诉说老师离去后自己是如何如何难过,国事如何如何艰难,然后又会很欣慰道:不过您老一回来,朕终于可以安枕无忧了。高拱口称不敢,脸上却难掩得意之sè,倒让被皇帝叫来作陪的几位大学士,颇有些吃味。

不过高拱不以为意,隆庆也无法察觉。于是酒宴在欢庆却又有些怪异的气氛中进行,直到有人终于憋不住,接着敬酒道:“中玄兄此次复出,当真是可喜可贺,为兄祝你大展宏图了”整个内阁,甚至整个大明,敢用这种语气和高拱说话的,除了赵贞吉之外,别无分号。

高拱已经多年未曾,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顿了片刻才想起,原来中玄是自己的字。又听他自称为兄,当时脸sè就不好看了,淡淡道:“高某在内阁不过忝陪末座,要说大展宏图,也该是赵兄,还轮不到本人。”

就连皇帝也听出这两人之间的火yào味,便笑着和稀泥道:“俗话说,jing诚团结、其利断金,二位日后可要好好亲近啊。”

碍着皇帝的面子,两人都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但酒席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渐渐的皇帝也感到意兴索然,说累了,于是散了。

离开乾清宫,陈以勤和赵贞吉走在后头,xiǎo声道:“你急个撒子嘛,去惹高胡子做撒”作为赵贞吉的同乡,高拱的同年,对于这两位一见面就别苗头,陈以勤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怕个撒子,”赵贞吉冷笑道:“我是徐阁老地人,又挡在他前面,瓜娃子早晚要搅事,卖他个面皮作撒”

陈以勤闻言深感无力,拍拍额头,用官话道:“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呢”

“你放心。”看看自己的同乡兼好友,赵贞吉终于松了话头道:“他不犯我,我不犯他。”言外之意,他若犯我,我必犯他。

见他如此表态,陈以勤也只有把劝说的话憋回去,但对这两头公牛能否和平共处,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唉,想要和和气气的一起做事,怎么就这么难当天晚上,陈以勤失眠了。

失眠的还有张居正,虽然当年高拱走得时候,自己去送了;请他出山的建议,也是自己率先提出的。但自己毕竟是徐阶的亲传弟子。那份割不断、惹人眼的关系,曾经使他骄傲,给他带来光环,然而现在,却成了麻烦的源泉。

对于高拱能否放自己一马,他一点底都没有虽然高拱现在内阁只能敬陪末座,但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属于高拱的时代,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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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快亮时,张居正终于有了定计。这日恰逢休沐,他便命人备上礼物,以老朋友的身份、兴高采烈的去高拱那里道贺。

对于他的到来,高拱的反馈还算积极,没有在前厅见他,而是让人把他带到了书房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两人因为昨日已经寒暄过了,在简单几句垫场词之后,一时竟找不到话题,只能默不作声的喝茶张居正是有自己的尊严的,虽然是上mén来示好,但想让他像徐养正、刘体乾那样摇尾乞怜,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他也不急着开口,因为高拱一定会先开口,而其对自己的态度,必然蕴含在头几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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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两天,进入状态有些慢,但一定要坚持啊,我继续写啦,除非直接困倒在沙发上。于是谁也不要等。

第八三三章 宦场如市下

第八三三章宦场如市下

高府书房。

短暂的沉默后,果然是高拱先开了口,只听他悠悠道:“听说,当年徐阶向阁臣们询问我高拱的罪行,别人都附和了,唯独太岳你说道:我实在不能luàn说话。今天我多说一句话,也许明天就被拿去当作中伤别人的材料。可有此事”

张居正心下一松,点了点头。

“你不怕得罪自己的老师”高拱bi视着他。

“我更怕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张居正淡淡道,一脸的大义凛然,其实他自己都想吐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没办法,谁让老高就好这口呢

高拱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听了张居正的话,嘴角挂起一丝浅笑,一脸玩味的望着他道:“那要是我报复徐阶呢””良心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张居正一脸淡然,显得特高尚。

“哈哈哈”对于他这个答案,高拱竟不怒反喜,要是张居正为了保住地位,而不顾自己的老师的话,高拱是绝不会再跟这种人jiāo往,也不会跟他共事。

反倒是这两个良心之说,大合高拱的胃口,也许是受够了那些趋炎附势、落井下石的墙头草,他对那种能不昧良知、坚持公道的人,十分的有好感。更何况,还是他素来欣赏xiǎo张。

于是书房中的气氛一下子好起来,高拱捋着luàn蓬蓬的胡须,笑着对张居正道:“我知道,这次我重出江湖,朝廷众人无不以为,我必然对徐阁老施以报复,担忧政局将有巨大反复。”

张居正虽然没吭声也没点头,但用眼里的担忧之sè回答了高拱。

“你且放心”高拱一脸大气道:“华亭公过去对我有恩,后来虽然有些误会,继而在xiǎo人的挑唆下,发生了一些矛盾,但那都是公事,没有si怨大丈夫举事要光明磊落,如果不能摆脱恩怨二字,岂足道哉。”顿一顿,又道:“况且徐阁老已经退了,我高中玄再无耻,也不可能去打扰一个没有威胁的老人吧”

张居正默默的听着,心中却飞快的盘算着,他知道,高拱这是在借机表白心迹,以打消自己及京城百官的担忧。除此之外,他还能听出更多的东西首先,高拱保证不动徐阶,却把这笔账记在了那些当初中伤他的xiǎo人身上。其次,也暗暗威胁,如果徐阶轻举妄动的话,他不会介意让一个无权无势的老人,有一个凄惨的晚年。

连安抚人心都这么霸气,果然是高胡子的风格。想到这,张居正嘴角不禁挂起一丝微笑。

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高拱沉声问道:“笑什么”

“xiǎo弟这是高兴。”张居正的风度沁人心脾,竟让人从七月的燥热中解脱出来。

“高兴什么”高拱总是不给人留面子:“高兴你不用两难了”

“这只是其一。”张居正淡淡笑笑,然后正sè道:“但最主要的,我是为大明终于有一位xiong怀宽广、远见卓识的宰相掌舵,而深感振奋。”

这马屁拍的,令高拱浑身máo孔舒张,就像吃了人参果似的。但转念一想,却又心情灰恶道:“内阁里吊尾巴的一个,算个球宰相”

“兄长千万别这么说,”张居正正sè道:“xiǎo弟是一定会让贤的。”

高拱也没打算居他之下,所以也没有表示感谢的意思,只是苦笑道:“我前面那两位不让,你让也没用。”内阁又恢复了七位大学士的编制,如今的排序是李chun芳、沈默、陈以勤、张居正、赵贞吉、高仪、高拱挟千钧之势而来的高胡子,只能排在末尾,能接受的了就怪了。

高拱说着自己先寻思开了:“高南宇倒还好说,他是我的同年,素来服我”顿一下道:“那个赵大洲就”想到今日在宴会上,当着皇帝的面,赵贞吉就敢对自己出言不逊,高拱不禁呼吸粗重起来。

张居正深知这种心情,虽然他已经定计,要紧抱高拱的大tui了;虽然赵贞吉整日对他出言无状,毫不留情,但那毕竟是徐阶留下来的守望者,代表着徐党在朝堂的利益,他真能说抛开就抛开吗

有这样想法的,只能说咱是天真善良的老百姓,而所谓的政治家,跟咱们完全不是一种生物。张居正几乎没有犹豫,便站好队道:“说起这个赵孟静,xiǎo弟就一肚子气,亏他还是大儒呢,整日里出口成脏,颐指气使,数次折辱于我。”说着他一脸苦笑的看向高拱道:“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中玄兄盼回来了。这下xiǎo弟总算有了倚仗,兄长你要再晚回来一两个月,咱们兄弟恐怕就见不到了啊”

高拱闻言饶有兴趣道:“哦,以你左右逢源的本事,也入不了赵孟静的法眼”赵贞吉字孟静号大洲。

“何止是入不了眼,简直是恨不得把我当xiǎo厮使唤。”张居正一脸郁闷道:“这位大洲兄,在内阁都是横着走的,实在是气势汹汹了点。”

“你说他是属螃蟹的不就得了”高拱调笑一句,便问赵贞吉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张居正也不隐瞒,便将一定会把赵贞吉如何如何不像话、如何如何目中无人添油加醋地数落一番的。

高拱对张居正的话半信半疑,因为以他高胡子的横劲儿,也不可能如此折辱一名大学士难道世上真有比自己还牛的大侠一时拿不定,也没有更多表态,只是劝慰了他一番,便把话题转到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那团火上,一脸坦诚道:“其实我高拱去年黯然下野,本来无颜再回京城。但现在我回来了,却不是为了出口恶气,更不是为了谋取si利我高拱连儿子都没有,又有什么好争的呢”说到这,他的脸上泛起一层熠熠的光道:“但我依然要争这个权你那个陈六事疏我看了,写得很好,我深表赞同。国事如汤如沸,再玩什么君子政治的把戏,只能陷入党争的泥淖不可自拔。现在就需要省议论、振纲纪,让那些一味空谈者闭嘴让那些尸位素餐者出具,只有这样才能有希望”

自从提出陈六事疏之后,张居正并没有等来热烈的反响。除了赵贞吉会冷嘲热讽一番外,其余人等都表现的很冷淡但张居正并没有气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建议终究会被赏识。

而如今,那个人回来了。

其实早在嘉靖四十五年,高拱便上了一道挽颓习以崇圣治疏,全面分析了国政朝事的积弊所在,力言非dàng涤陋垢,则难以抢救沉疴,但又强调,事态仍有可为,端在施行整顿改革。认为不论在吏治、边防、军备、财政更各方面存在的弊端,都是由于所谓的积习之不善所致。无非是二百年来淤积下来的,诸如脱离实际的过时规章制度;陈陈相因,习惯成自然的陋规恶俗。他痛切的指出,此正是天下之大患所在。

他将这些积习之不善,总结为八弊。分别是官场中的执法不公、贪贿、不恤名节、不敢任事、嫉妒、无效率、党比掣肘、因循塞责、浮言议论,正是这八种积习,导致朝廷士风不正、公论不明。而官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并以之为圣法恒谈,父昭其子、兄勉其弟,唯恐不能化而入也。其染无迹、其变无穷,遂使天下之病重矣。”

并在在那道奏疏中明确指出,种种痼疾植根深厚,只靠公文申饬、刑罚禁止,实不能彻底各处。非得寻根探源,施用大手术以割治之,决不足奏效。他坚定的认为,只有摆脱传统的羁绊、铲除诸种不善的积习,才可以推行认真的改革。

正如他在给还是裕王的隆庆上课时,所讲过的一句话事以位易,则易事以当位;发以时迁,则更法以趋时

其实这些弊端,睿智如徐阁老也一样心知肚明,然而高拱胜过徐阶的地方,就在于他不仅知道问题所在,还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在那次早朝上,高拱慷慨ji昂对隆庆道:

夫舞文无赦,所以一法守也贪婪无赦,所以清污俗也于是崇忠厚则刻薄者消奖公直者则争妒者息核课程则推诿者黜公用舍则党比者除审功罪则苟且者无所容核事实则浮言无所受照此八法施行,有能自立而脱去旧习者,必赏必进其仍旧习者,必罚必退使人回心向道而不敢有梗化者jiān乎其间,而八弊庶乎其可除矣

这其实就是高拱xiong中的施政纲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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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张居正也上了一份陈六事疏,呼吁隆庆励jing图治、运用皇权以大振乾纲,下决心清除积弊陋风;着手进行必要的整顿和改革。疏中力言道:近来风俗人情,积习生弊,有颓靡不振之间,有积重难返之几,若不稍加改易,恐无以新天下之耳目,一天下之心志。审几度势,更化宜民者,救时之急务也可见他将所谓改易、更化作为指导全局的急务,实在表明,时局败坏至此,势必须改弦复转,否则将无从摆脱窘困已极的危局。

他在疏中所陈六事,乃是针对时下朝野盛行的空论浮言,徒知哗众取宠、不切实际的言论,提出了省议论;针对时下的纪纲不肃、法度不行,提出了振纪纲;针对隆庆登极之后未能亲裁政事,以至于权威沦丧,使群臣对谕旨采取敷衍应付的态度,因而提出重诏令;针对时下赏罚用舍予夺不公,提出了核名实;针对时下国库藏空虚,水旱灾伤频仍,正当民穷财尽之时,要求节财耗、尚俭朴,因而提出了固邦本;针对边防积弊深重,鞑虏来去自如,提出了饬武备。这六个方面综合起来,就是要求集中权力、统一认识、施行各方面的整顿,以富国、裕民、强兵。

这也可以看成是张居正的施政纲领。

显而易见,两人的基本jing神是高度一致的,都是立足于除旧布新,将国家的前途寄托于改革上。虽然他们的上疏时间不同,基于客观背景不同,因而在理论的角度当然略有不同,但却明显的前呼后应,有志一同

这才是高拱对张居正格外宽容的真正原因对于高阁老来说,阻碍他改革的,都是必须打倒的生死仇敌;而能帮助他改革的,则是战友、同志

所以哪怕这人是徐阶的学生,高拱也不会掩盖自己对他的欣赏。

两人就改革谈了很多很多,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憋坏了的高拱说,张居正埋头记录,只是偶然chā几句,便均能切中要害,让人难以不产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快感。

当本日讨论结束,张居正搁下笔,轻轻吹干墨迹道:“中玄兄再润sè润sè,就可以上奏皇上了”说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道:“一旦皇上批准了,大明朝的新纪元,就将由您来书写”

高拱一直笑呵呵的听他说着,但听到最后,却摇摇食指道:“错,是两个人来书写。”

张居正一阵ji动,看来高阁老把自己摆在和他一样高的位置上,果然没有白救他啊,连忙谦逊道:“xiǎo弟怎敢与中玄兄并列,我还是鞍前马后、持鞭坠蹬为您冲锋陷阵吧”

说完便一阵尴尬,因为他发现,高拱正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

“哪里不妥吗”张居正有些心虚的momo脸颊道。

“你对自己的定位ting准的”高拱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尽量不刺ji到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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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吧,俩更了

有件xiǎo臭屁的事情,要跟大家显摆一下,就是我接到邀请,去北京参加一个访谈,结果被咱给婉拒了。俺主编问,为啥俺说,要给大家更新我靠,我自己都被感动了。

莫非老天爷也被我感动了,所以才让我的思路突然顺畅起来嗯,诚实可靠xiǎo郎君再现江湖月票何在

另外有个xiǎobug,高拱字肃卿,号中玄,我上一章给nonghun了。唉,记忆力衰退啊

第八三四章 时不我待 上

第八三四章时不我待上

张居正造访高府之时,沈默正在兵部与谭纶、吴兑两位shi郎会晤。

说来谁都可能不信,今日这次三人齐聚,竟是本年的头一遭先是年初沈默去了徽州,还没等回来,吴兑又去各家兵工厂巡视。半个月后,谭纶又去巡视九边,前天才回到京城。要是这个会再晚两天开,恐怕又要凑不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