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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部吃军棍,与尔等何干”

“您就别让我们无地自容了。”李成粱还头一次见有这样生气的呢,心里却更加惧怕,对自己都在这么狠的人,对别人更不要说了:“这棍子我们领了”一人八十都成。”

胡守仁也做此想,他要是敢让沈默吃了棍子,回去戚继光就能扒了他的皮”于是哑着喉咙道:“您要是不答应”末将只能找根绳子吊死了,不敢再见人。”

王崇古也是开了眼,心说还是第一回见有人抢着挨打呢。

见他们左求右告,沈默才勉强答应道:“算了,一人领二十,全当醒醒酒吧。”

两人便千恩万谢,下了堂去,还招呼沈默的亲兵呢:“愣著干什么,拿棍子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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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都退下,王崇古伸出个大拇指,表示对沈默的敬仰之情。其实今日李成粱和胡守仁的冲突,虽属偶然”但亦有其必然因素。久不出战导致的烦躁情绪,不同派系之间的矛盾酝酿,甚至对方案路线的看法争执,种种负面情绪混合发酵,随时都可能引起大麻烦在沈默面前都敢吵破天,这几乎是一定的。

所以今天这码子事儿,要是不发落两人”一旦传回东胜城,必然会使各方面愈加失去约束,从而酿出大祸。然而他俩毕竟是从前线下来的功臣”大功未赏”先惩小过,必然会让两人心里不忿,传出去也会让人觉着他赏罚不公,太重自己的权威。

别看事情不大”但处理不好,还真是麻烦。但沈默这里绝不是问题,他能引得两人求着挨罚,领到军棍就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在我这儿都能这样,可见东胜城中已径成了什么样子。”沈默面上却无得意之色,对王崇古道:“戚元敬虽然治军能力无双但毕竟大明已经多年没有武将作统帅了”他顾着朝中对我的压力,难免放不开手脚。”说着苦笑一声道:“你以为戚元敬为什么偏偏把他俩派回来不就是想让我帮着收拾收拾吗”

“大人和戚将军互信互谅”将来必定传为佳话。”王崇古笑道。

“那也得善始善终才行。”沈默冒出一句没头脑的话,转而正色道:“看来过了年”我有必要去东胜城给他镇场子”不能让那些骄兵悍将扰了我们的大计。”

“那榆林堡这边怎么办”王崇古苦笑道:“几十万民夫,数省的钱粮,还有北京的乱命东南的要求、山西的算计“这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应不暇接,可不是我这个三边总督能顶得住的。

“你休要妄自菲薄。”沈默笑道:“大部分事端,你都能处理得来,只是不想抢我的风头,一直在藏拙罢了。我去东胜也好,给你创造个施展的平台。否则论功行赏时薄了你还在其次”要是不能把威信建立来日后我怎么把经略西北的重任交给你”

“大人”,王崇古知道沈默是深思熟虑的,多说无益,只能重重点头。

这时候,李成梁和胡守仁吃完军棍,蹒跚着进来了。两人身体素质确实是好竟然不用人扶”只是屁股沾不得座罢了。

“你们这次帮我挨了打”,沈默让两人趴在炕上,军医过来给他们处理创处”他则坐在两人对面,正色道:“但我不承你们的情因为你们让我失望了。”

“要不,您再打我们一顿吧”两人神色黯然道:“您这么说,比打军棍还难受”

“要是能把你们的榆木脑袋打开我也不介意多来几百棍子。”沈默冷笑道:“可是有用吗苦口婆心的话我说的还少吗这一仗意味着什么,你们都忘了吗”

“没有”两人摇头道。

“说说。”沈默下令道。

“对鼻廷来说这一仗最少能打出西北五十年的安宁,让朝廷每年节省三分之一的军费和粮草,能是能抽调重兵经略蓟辽,彻底消除蒙古铁骑对大明的威胁”从而使朝廷能放开手脚莘旧布新,挽山河顽势”开中兴之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背书似的道:“对于我们武人来说,更是意义非凡,个人成就不世功业,得享高官显爵,封妻荫子。也能使土木堡之变后,江河日下的军队地位,得到大大的提升,大人,我们说的对吗”

“差不多。”沈默点点头,问道:“你们是不是觉着,这还不够分量”

“够了,太够了。”两人赶紧摇头,觉着不对,又使劲点头。

“那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的那点小骄傲、小算盘、小毛病收起来,精诚团结,把这一关过去呢”

“大人,我们只是一时脑热,绝对没有下次了。”

“我看不止是一时脑热吧”沈默变戏法似的拿出厚厚一摞文简,铺在二人面前道:“这都是脑热我看该好生吃吃凉药了。”

二人赶紧一一拿起阅看,便见上面详细记载了,打大军出兵起”两人所部的每一次冲突,以及他们偏袒护短的反应,以及引起的后果等等看的两人一头冷汗,这才知道沈默真要是跟他们论起军法,别说打屁股”砍头都够了。

“内乱致衰,骄兵必败的道理,我不信你们不懂。”沈默叹口气道:“所谓响鼓不用重锤,不想秋后算账的话,细细想想,今后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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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评估骖驻队,李成粱和胡守仁两个,准时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校场上。沈默看他们行走无碍”只是稍稍有些外八字,便点点头”示意他们在自己身边站定。

伴着一声炮响,准备用来运送辘重的一万三千头骖驻,便在驻手的指挥下,全部集结到了校场上。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骖耻们皆环大营而卧”其背上加了箱垛,再把毛毡渍了水遮盖得严严实实,火枪手伏卧在骖职阵后,中〗央用抬重堆起来的高坡上”更有数排佛朗机和火枪手严阵以待,远远望去,乌沉沉,黑鸦鸦,恰如一道铁壁似的。

列阵之后”李成粱的骑兵队开始冲锋,为了达到效果,还点燃了数百挂鞭炮,以模拟战场的效果。但听惯了大漠风沙的骆驼们丝毫不为所动,哪怕骑兵们冲到跟前,真的挥刀斩落几个骖驻头,也没有引起驼阵的慌乱,而且驻阵是活的,职手们很快调整了阵型,在后面补上了缺口,如果是真打的话,那些突进来的骑兵,早就被枪炮射程筛子了。

接着又按照胡守仁的要求”进行了十几个项目的操练,知道天黑下来才结束。沈默问喊哑了嗓子的胡守仁道:“怎么样”

“很好,除了整体配合生疏外,各方面前很优秀。”胡守仁道:“操练一下就能解决。”说着有些不可思议道:“想不到,那些骆驼能那么听话,要是马群早就炸了锅”它们却能纹丝不动。”

“要不然,戈壁上的商队”拿什么抵御猖獗的盗匪”沈默笑起来道:“要知道,今天可是集合了几个整个大西北最优秀的骖鸵队”我就全交给你了”

“定不负大人所托”胡守仁郑垂的点头道。~

第八四九章 峰与亭 下

时间不等人,驼队只能路上训练了,两天后,沈默便和索南嘉措,给出发的队伍送行。黄教方面,带队的是刚刚从青海,带着黄教倾尽全力,集中起来的一批藏医和医僧的阿兴喇嘛,他风尘未洗又要上路,让沈默都不禁为其宗教狂热而感到钦佩。

送走了大队喇嘛,第二天,诺颜达拉也要出发了,沈默再相送。

他本以为那钟金别告定要躲着自己的,谁知穿着一身火红骑装的乌纳楚,骑在白马上,若无其事的伴在父亲身边,只是每每视线相碰,沈默都能感到一阵飕飕的冷意。

送出城去十里地,分别的时刻到了。

沈默与诺颜达拉话别之后,便站在道边,目送他上马离去。

这时一双穿着鹿皮靴的动人长腿一夹马腹,到了沈默面前。

因为他是站在地上的,所以形成了女上男下的仰视局面,这让沈默有些尴尬,看看四周,卫士们都知道前几日那场拒婚,因此竟都有些看戏的恶趣味,没有人上前喝止。

“钟金别吉可有话要对我说”沈默的视线,正对着女子的纤腰,实在不雅;抬高视线,却又看到她挺翘的前胸,不由更是尴尬,只好把目光投向远处,不看面前这只骄傲的小野马。

乌纳楚神情冷漠,只是睥睨着沈默,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乌纳楚,不许无礼。”,见督师大人受窘,诺颜达拉赶紧上前圆场道:“小女野生散养,不懂礼仪,督师大人莫怪。”

“不要紧。”沈默苦笑道:“我还能跟个小女孩一般见识”,“虚伪”白马上的红衣女子哼一声,冷冷道:“明明就是生气了,却死要面子不肯承认”说着紧紧盯着沈默道:“莫非你们汉人,都是这样虚伪”

“这叫风度。”沈默也不知那根弦儿搭错了”竟低声反驳道。

“风度是什么论斤称还是拿罐儿装”,乌纳楚嗤笑道:“大冬天的讲什么风度”虚伪”

“好吧”,沈默苦笑一声,只好认输道:“我虚伪,别吉教训的是。”,心说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大明宰相,竟被个番邦女子挤兑成这样,传出去怕要立马成为笑话。

不过这也没办法,素来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况还是个番邦女子

见他默然不语,乌纳楚仿佛吃了蜜一样,笑颜如满山盛开的杜鹃huā”用脚尖轻轻踢了沈默一下之前她言语不敬,侍卫们还能当没听见的,但现在加上动作,就不一样了。侍卫们齐刷刷的举起枪来,十几支隆庆式全都瞄准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蒙古公主。

“别紧张。”乌纳楚声如云雀般得笑道:,“我就是表示一下感谢,虽然我们一族落到今天,归根结底都是你害的,而且这次你派人救援,八成也没安什么好心”但要是我们能度过这一关,却又承了你的情。别人怎么想我管不了,但在我这里,两两相抵,一笔勾销,不再恨你了就是。”

“那要多谢别吉了”沈默苦笑着揉揉鼻子,他现在是盼着这女瘟神赶紧滚蛋”结束这场让他难堪的应酬:“天色不早,快请上路吧。”

“你很不自在啊。”乌纳楚的眼睛弯成两道新月,笑眯眯道:,“看来是真讨厌我,这我就放心了。”说完一夹马腹,丢下一句:“白一思泰”,便跟上队伍走掉了。

一直在边上惴惴看着的诺颜达拉”见沈默脸都有些绿了,哪敢再做停留,干笑两声:“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便也赶紧打马走了。

沈默安静望着那父女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苦笑着摇摇头”骑上了小六子牵过来的战马。

“大人“白一思泰,是啥意思”,小六子贼眉鼠眼的问道。

“再见。”沈默淡淡应一声,想起自己方才的窘迫样子,竟感觉十分的新奇,便不觉着那女子有多可恶了。

小六子等人却感到很是失望”还以为是什么表白呢。

怎么huā见huā开、车见车载的沈督师,却让那番婆子弃之如破鞋呢真是让人不忿。

虽然回到了榆林堡,但沈默的心却跟着耻队一起走了,队伍一日不安全抵达东胜城,就一日无法放下心来。

沈默密切关注着前线的动态,知道满载着希望的骖驳大军,于五日后出了定套堡,其间果然遭到了蒙古人的夜袭。但明军早有准备,以骖耽阵为依托,用松明弹照亮战场,火枪与佛郎机齐发,狼筅和长枪共舞,加上李成粱比蒙古骑兵还彪悍的骑兵保护。打退了敌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整整打了一夜,等到天亮时,战场上喊杀声渐停,蒙古人见得不着便宜,只好丢下满地的尸首退去了。

迅速清点战果,因为是李成粱打扫战场,所以没有任何伤员,只找到两千多具蒙古人的尸首。而明军付出的代价,是五百余人阵亡,二百余人重伤但其中大多是那些没什么战斗经验的驻手,而复套军的老兵,只有不到二百伤亡而已。

这一战过让胡守仁和李成粱都有些兴〗奋,难得互相看顺了眼,一个夸对方防守够严密,一个夸对方骑兵够凶猛。但当意识到自己态度的转变,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们知道,要不是沈阁老的怒火,使自己不敢再弄性尚气,这一仗就算赢了,也不可能配合的这么好,损失肯定要大很多。

唯一让人心痛的,是那些结阵的骖鸵,被蒙古人连砍带射,杀伤了七百余头其实大都活着,但行军途中,哪有给它们治伤修养的条件只能帮其解除痛苦了。

取手们把不能再前进的骖鸵,背上所负货物转移到其他骖驳身上,然后流着泪给它们一个痛快,大军便继续前进。

一路上”胡守仁、李成粱,还有驼队的头领,都在抓紧研究如何在不影响耽阵威力的前提下,如何能最大限度的保护驰队。但蒙古人不敢在白天出现,所以改进效果如何,还有待日后检验。

第二天晚上,是蒙古人的最后机会了,否则鸵队明天下午就将到达东胜。是夜,天公不作美,乌云压顶”漆黑如墨,对防守一方造成极大的困难。

不出意外地,蒙军集平了大部分兵力,对明军的骖驻队施以总攻。为了对付这种难缠的驼阵,他们还把得自明军,宝贝似的二十几门炮也全都大费牛劲拉了出来。

有备而来就是不一样,二十几门炮怒吼起来,飞弹挟着浓烟,闪着火光飞向明军的驳阵”一千余名鸟枪手也在阵前向明军猛烈射击。几乎与此同时,明军的火枪手也展开还击。他们虽无大炮,但手中新式的火枪,却比蒙军走私、缴获得来的杂牌子精良得多,射程既远,准头又好,且集中火力专打炮手。开战不久,便有四十余名蒙军炮手饮弹而亡。亏得蒙古人火炮稀罕,每门炮配备的炮手多,死多少都有人顶上,竟也保持大炮一直不停。

黑夜雪原,乌兰木伦河畔炮声隆隆”震得大地剧烈地撼动着,明军营盘几处起火,在北风中噼啪作响,战场上浓烟黄尘直冲云天,杀声鼓声不绝于耳,甚是紧张恐怖但明军的驻阵并没有被攻开。难就难在骖鸵是活的”几次正面炸开缺口,骖耽被炸得血肉横飞,立刻就有驻手马上调整补上。直到蒙古人将所有火炮集中攻击明军一点”令鸟枪和弓箭集中射击取手,这才见了效果。

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明军的鸵阵终于被撕开一个十几丈大缺口,蒙古人马上如见了血的狼一般,高声嚎叫着,潮水般的冲锋过来。明军营中立时号角急鸣,一万骑兵潮水般涌出阵前,李成粱手中狼牙棒向前一指,狂吼道:“有进无退”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将士们,便一起高举着手中的三眼统,红着眼迎上了蒙军。

乌拉木伦河岸立刻呈现一场白刃肉搏的血战

蒙军足有三万之重,都是从各部落精选的蒙古勇士,个个精骑术,善劈刺。加之一冬天里接连吃瘪,早就被怒火驱使,化为草原饿狼了。明军人数虽少,却是天才将领李成粱所带出来的部队,在其魔鬼训练之下,不仅骑术和武艺丝毫不逊明军,而且结阵冲杀、进退有制,战术素养要远高于对手。一上来,明军便用三眼铳把蒙古人的蛮劲儿,硬生生按了下去,还把敌阵反冲出个缺口。李成粱挥舞着狼牙棒匹马当先,将士们也倒持着满是倒刺的三眼镜,紧跟着杀入敌阵。双方像两股潮水,猛地汇聚在一起,大炮和鸟枪这时已派不上用场,战场上的人个个血葫芦似的,只有用戴头盔还是毡帽来区分。战马嘶鸣着冲撞往来,马刀和马刀相迸,火星四射。砍落的人头被人脚、马蹄踢得滚来滚去,汩汩的鲜血流淌在雪地上,很快便凝结成紫黑色。

双方血战半个多时辰,李成粱带着部下如疯虎一般,杀了个三进三出,竟让蒙古人有一种马王爷亲临的错觉。然而终究是敌众我寡,明军已经明显感到吃力,杀伤力不如开始,伤亡更是激增。

李成粱也挂了彩,抽空抹掉眉头上的鲜血,目光往北方望去,见那里仍没有什么动静,遂破口大骂道:“戚继美,你要害死老子吗”,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咒骂,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激战中的战场霎时一静,厮杀中的双方都忍不住循声望去,便见一支白色的骑兵,从北方雪地里掩杀而来“

“操你奶奶的”李成梁笑骂一声,夹叫道:“援兵到了,七尺男儿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合围”

明军听得这一声高呼,登时能量全满,发了疯似的狠劈猛剁。蒙军虽然人多,但始终拿不下这一万骑兵,还被明军驼阵的佛朗机猛烈打击,早就看不到获胜的希望。现在看到明军的援兵又至,自然越发气馁,不带头领招呼,便纷纷拨马撤退。

“一群废物”,后方督战的黄台吉眼见支撑不住,只能闷哼一声“回军”不理那些面如死灰的鄂尔多斯部堂弟,带着自己的本部走了。

“弟弟们,赶紧分头行动,收拢本部去吧。”拜桑面如灰土,他感觉不到任何获胜的希望了。

在蒙军看来,李成粱部损耗过大,早就精疲力尽,戚继美部也是在雪地里狂奔几十里,已成强弩之末,就算追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然而他们却低估了这两个疯子,好容易没了戚继光的约束,哪能轻易放过教子。

两人下达了同样的命令,追击,不到黄河不勒马力不能支者自行返回,但在黄河边上集合队伍后,就地论功行赏,过时一律不候。

这流氓的命令,让累坏了的将士们直骂老子娘,却不得不咬牙坚持,跟着大部队集开追击

追,追,追,从夜里追到天亮,从上午追到下午。战马支撑不住,口吐白沫,纷纷罢工,人就下马,划着雪橇追。

蒙古人做梦也没想到,会偷鸡不成碰上两条疯狗,一边弃马绑滑雪橇,一边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

就这样一追一逃,沿途倒毙的两军将士不计其数一直到了日近黄昏,蒙古人不逃了。因为他们看到,漫山遍野的明军背河列阵,把他们渡河的必经之路封得死死的。

这时候,身后的明军也追了上来,形成合围之势。

“怎,怎么办”,布扬古翻着白眼问二哥道。

“”,拜桑仰面躺在雪地上,闭眼装死道:“爱咋咋地”,~

第八五零章 倚天 上

戚继光整个冬天大搞工程”大有把战场变工地,长期据守下去的架势,果然给蒙古人以强烈的心理暗示,好像明军已经打定主意,龟缩不出了一般。

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利用蒙军对明草粮草的必得之心,戚继光布下了个简单却巧妙的陷阱,最终在辣子湾一役,通过预先设伏,长途驱逐,使敌人精疲力竭,不战自败。最终不开一枪,不费一弹,便俘虏了万余蒙军,以及诺颜达拉的三个弟弟。加之追击途中毙命的千余人,以及夜间激战死伤的两千多,鄂尔多斯部最后的力量也几乎瓦解。

诺颜达拉父女俩,就在明军的辘重营中”目睹了两军激战,尸横遍野,然后一逃一追的的全过程。这种旁观族人由激战到溃败的滋味,绝对能让人彻底崩溃。如果不是明军始终没有放松监视,乌纳楚肯定忍不住放火,把脚下小山般的辐重给烧了。

当拜桑、布扬古、巴特被俘的消息传回来,乌纳楚面色惨白、垂首不语,诺颜达拉低叹一声道:“女儿啊,看到了吗沈督师没有妄语,他要剿灭我们,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之前父女俩关于沈默主动伸出橄榄枝的争论,每次都以女儿坚持认为“对方是因为打不赢,才会用怀柔的法子,而告终的。

但现实残酷的教育了骄傲的公主,自从明军入套作战以来,无论是遭遇战、突袭战、攻城战、阻击战,还是防御战“几乎以所有的方式完败蒙军,残忍的将草原民族的自信心彻底剥离。

其实这也没什么,草原民族性情开阔,不会因为在战场上被击败就陷入仇恨”反而会折服于击败他们的强者。但是乌纳楚一想到那张温和无害的俊脸,就恨得牙根痒痒,因为那更衬出自己的趾高气扬,着实可笑可哈,

,这叮,汉人”简直太坏了,故意用这种法子羞辱我”钟金紧紧攥着粉拳”恨不得把那个姓沈的捏死。

见女儿久久不语,诺颜达拉担心的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钟金摇摇头,轻咬着下唇道:“我只是在想,既然能用武力解决”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假惺惺呢”

“女儿啊,沈督师不是假惺惺。”诺颜达拉叹息一声道:“而是大慈悲心,上天降此人为大明统帅,是汉人之福”也是我们蒙人的运气。”

“爹爹真丧气”钟金别过头去,娇哼一声,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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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胜的消息传到榆林堡,沈默长长舒了口气,对王崇古道:“这个年,可以过安稳了。”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这口气还没松过来”便又被揪住了心。

这一次的麻烦,却不是来自西北”而是东南。刚刚上任不到三个月的苏松巡抚海瑞,又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话说当今大明的重中之重有两个,外是定边平虏,内则是充足国用。在高拱和张居正看来,要充足国用,必须推行一条鞭法,把该收的税都收上来:而要推行一条鞭法”前提是重新丈量土地,以确定每户应缴纳的税额。

但自正德以来,大明土地兼并严重,大量的田地集中到宗室勋贵、缙绅地主的名下,这些人仗着特权隐瞒田亩、偷税漏税”从中大肆渔利。朝廷想要推行清丈亩,还不跟要了他们命似的自然会拼了老命抵制,因此在几地试行,都举步维艰,半途而废,甚至负责的官员还丢了官”局面陷入困顿。

在内阁会议上,张居正提出先攻克曲卓和松江两大顽固堡垒,借此打开局面”得到了高拱的首肯。然后就人选问题”高拱咨询了沈默,结果沈默推荐林润去了山东当巡抚,至于苏松巡抚,在沈默的暗示下,高拱给了赋闲在家的海瑞海刚峰。

任命一出”举朝哗然,无数人向海瑞投去了羡慕好目光。

为什么羡慕他因为这个官职的全称,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苏松等处,。这个职务实在太耀眼了,号称是给个总督都不换的天下第一抚伏明朝官职无数,肥差美差自然也无数”什么文选、武选、盐运、税使林林总总,五huā八门,但和这个苏松巡抚比起来,简直就是皓月与萤火虫的区别。

简单分析一下这个官职。第一”巡抚苏松等处”其全称是,巡抚苏松等十府一州”当时称为十一府州,包括,应天、苏州、松江、常州、镇江、太平、安庆、池州、广德、宁国、徽州,。简而言之,就是除了凤阳巡抚所辖七府外的南直隶,是整个国家最富庶繁华之地,不仅是大明的粮米之仓,也是朝廷主要的财赋来源,占了全部赋税的七成。

除此之外,还有所谓的“总〗理粮储”并“提督军务”,就是要保证上述地区以及福建、广东和西南地区,对北京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供应。南方的粮食、布匹、丝绸、铁器以及其他物质,通过长江”通过运河,运往北京,运往北方边境,可以说是明朝的生命线。“总理粮储,的基本职责,就是保证这条生命线的物质供应。

最后,在上述职务的前面”还挂着一个,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身份。这是封疆大吏都要挂的头衔”有了这个头衔,可以对辖区内的一切官员进行监管。尽管这个,佥都御史,本身只是正四品,但由于总理粮储、提督军务加上巡抚,这就是相当于正二品的职务了。

以区区举人出身,得到如此显要的官职”海瑞也是十分的兴〗奋”他能感受到朝廷和内阁,对自己的期望有多高。于是暗暗立下誓言,将尽自己的最夹努力报效朝廷”完成自己的使命,不复诸位阁老的重托。

于是他领了任命书,收拾收拾东西”便马不停蹄”豪气干云的南下赴任了。

中〗国有句成语叫,先声夺人”又叫“先声夺人之气这个词用来形容海瑞这次赴任,简直再贴切不过了他人还在半路上,上任的消息已经传到苏松,歌舞升平的人间天堂,登时就炸开了锅。

人的名树的影,海阎王的凶名太盛了,由于对他发自内心的恐惧,那些平日里贪赃枉法、好事不干的大小官吏,估摸着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扒层皮,实在惹不起,那只有躲了。于是来不及向朝廷写辞职报告,就自己卷着铺盖、带着搜刮来的财产跑路了唯恐慢一步,被海瑞堵在衙门里。

这些外籍官员可以卷铺盖走人,但那些平日作威作福、摆阔比富的乡绅富豪走不了,只能赶紧收敛行迹了,再也不敢去那些高档”更不敢携奴带婢”招摇过市,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自己闺女还大家闺秀,原先他们总喜欢把自家的大门漆成朱红,既是喜庆,又意味着发达。现在忙不迭赶紧把朱红大门漆成黑色,力求低调再低调,决不能让海阎王给盯上。

实在没办法要出门,也不敢穿那些昂贵的华服了,都改成布衣麻衫,恨不得再打上些补丁,假扮丐帮长老。和人见面”原先是不出三句话就开始比阔,但现在听别人说自己家有钱”比骂他八代祖宗还难受。

甚至连不受他管辖的南京城也震动了,南京镇守太监马全,按制应该坐四抬官轿。但他仗着曾是两朝大内总管,平日里威风凛凛”出入都是八抬大轿,听说海瑞要来”不但将轿子的规格降低”连跟班的仆役也减去大半,唯恐出南京时不注意”被海瑞给办了。

全国闻名的浮华奢靡之地”竟因为他一人的到来,硬生生改变了审美风尚”不得不说,海大人已经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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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等海大人来到苏州时,他惊奇的发现,这座全国闻名的首富之城,竟然满街没一个穿绸缎衣服的,似乎比他当年离开时,还要倒退几百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海瑞憋着一肚子疑问,终于在进入衙门后,请特意留下来等他的前任巡抚归有光释疑。

看着他一脸的狐疑”归有光暗自苦笑:,得了,这位还以为是我把苏州治得面目全非了呢。,便叹口气道:“三岁孩子没了娘,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边吃边聊吧。”在海瑞开口拒绝之前,他先解释道:“放心”知道你不喜欢应酬,只有咱们俩,而且是我自己掏钱治得席面,不用官府开销。”

听他这么说,海瑞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挤出一丝笑道:“我吃就是。”

“本该如此。”见海瑞给面子,归有光大喜过望,赶紧拉着他进去,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进去正厅,看到里面阔气的摆设,海瑞皱皱眉没有说话,再看看酒席,也是极为奢侈,许多菜连他这个在苏州为官多年的,都叫不上名。海瑞动动嘴唇”又忍下了。

与归有光东西昭穆而坐,他才叹口气道:“震川兄,你不该如此破费。”

归有光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反应,一边斟酒一边赞许道:“看来多年不见,刚峰兄确实变了。”说着笑眯了眼道:“我还以为,你见了这酒席,会掉头就走呢。”

“呵呵”海瑞摸着已经有银丝的胡须道:“经过这么多事儿,我要是还不能容物,那才叫稀奇。”

“我还以为”,归有光笑道:“你一辈子都不会变呢。”

“当容则容。”海瑞面色一正道:“既然你已经明言在先,是用自己的钱请我吃饭,我就不该像以前那样,只顾自己的感受”不过请你下不为例。”

“好,听你的。”归有光闻言老怀甚慰,端起酒盅道:“来,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海瑞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归有光要给他续酒,他却伸手挡住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归有光想一想,才意识到是什么问题,便搁下酒壶,笑吟吟道:“不瞒刚峰兄说,苏松之富,已经到了空前的地步,像今日这桌酒席,不过是寻常百姓宴客时的标准。

“那为何我满眼所见”,海瑞沉声问道:“是那么的寒酸萧条呢”

“还不是因为你。”归有光苦笑一声道。

“此话怎讲”海瑞面色不大好看。

“前段时间,这里的官员一听你要来,那真是惶惶不可终日。说得难听点,你上任的消息,不啻于一道催命符呐。许多自感不那么干净的官员,来不及请调,竟弃官而去,也不和你打照面。满城富豪大户的朱漆大门,一夜之间统统改漆成黑色。更可乐的是”他们上街再也不敢骑马坐轿,而是老老实实步行,还穿上了下等奴仆的衣裳。”归有光啧啧称奇道:“更可乐的是,苏州城里的高档青楼一夜间悉数关门,那些名妓全都跑到浙江去讨生活了所以你的感觉一点不差”苏州城确实一夜之间,回到了洪武年间。”

“哈哈哈”海瑞闻言哈哈大笑道:“以为这样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吗”说着冷笑一声道:“明天我就张榜周知,鼓励苏松的百姓前来伸冤告状,我要免费替他们向土豪劣绅讨回公道”

“这样是不是太激进了”归有光闻言面色微变道:“苏松一代可不比别处,这里是全国的赋税重地,且大批官员在这里闲居,又多是豪强之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不要轻启事端的好。”

“没有时间了。”海瑞对归有光是很信任的,便不讳言道:“我就是捅一捅这个马蜂窝,不把这帮劣绅狗气焰打下去,如何完成朝廷的重托”~

第八五零章 倚天 中

第八五零章倚天中

“我大明从正德起至今三朝,闹哄哄整一个甲子,当政者只知道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偶有立意改革、经世济国者,也被处处掣肘,无不半道而废。像现在这样内阁众相有志一同,锐意改革的气象,实乃三朝未见,大有当初三羊开泰之势。你我当年闲谈时,不是经常叹息官道黑暗,报国无门吗现在终于等到了施展抱负的机会,我辈岂能惜身畏缩,空负了凌云之志呢”海瑞兴奋的双眼放光,大声对归有光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改革已经开始,吏治、军事、财税,各方面齐头并进,正有条不紊的展开而这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推行条鞭之法,这不仅关系到财税改革的成败,还是对吏治改革的检验。在推行条鞭法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清丈田亩”

“当年我在苏州时,便知道这里的土地兼并非常厉害,官田已经名存实亡,我对此一向深恶痛绝就说前任首辅徐阶吧,那时候我查他的家奴杀人案,就发现他家仅在我们苏州,便占了田产二十四万亩之多,有佃户几万人。每年大把的收租谷、敛银子,却一个子儿也不给官府。堂堂国老,前任宰相,都能公然侵占国税,丝毫不顾吃相,其余的大户豪绅,还不有样学样,相形效仿”想起当年自己刚要细查下去,就被徐阶从苏松调走,海瑞就怒不可遏,一拍桌面,震得杯盘一跳道:“不把这股歪风邪气杀下去,你我还有什么脸面穿这身官服”

“你呀你,果然是还是那个海刚峰。”初见时,归有光以为海瑞变了,但一接触,才发现他根本没变。不由苦笑道:“朝中锐意改革的风向我了解,你急于打开局面的想法,我也明白,但你要拿徐阁老开刀,我却以为是不妥的。”

“此话怎讲”海瑞看他一眼道。

“一来,徐阁老是沈阁老的座主,虽然两人关系交恶,但毕竟没有撕破面皮。你又是沈阁老举荐来的,一到苏松就寻趁徐阁老,让朝野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沈阁老借刀杀人,公报私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