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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出力,自应当非论身世、唯才是举

本朝更是立贤无方,惟才是用。太祖高皇帝时,用人之途最广,僧、

道、皂隶,咸得至九卿、牧、守,大臣荫子,至八座、九卿者,亦不成缕数。然而宣德以后,独重进士一科”虽乡举岁贡,莫敢与之抗衡,而大臣恩荫,高者不过授五府幕僚,出典远方郡守而止,即便有卓荦奇伟之才,若不从科目身世,终不得登堂入室,为国家展采宣猷,终身不得其志矣”

沈默一番话,把过去二百年来,监生们江河日下的地位勾勒出来”

引得全场无不黯然神伤。然后他话锋一转,大声道:“一直有人,这是因为科甲官排挤所致。我相信,哪怕现在,持这种想法的也大有人才。然而我告诉们,这是大错特错的。们要知道,开国初年,即是监生与进士并举。那时经过严格教育、谙熟政务的监生,表示要远远强于进士。以至于后来”国朝曾经有十年未开科举,朝廷官员尽数采取监生,那时的名臣大僚,都是清一色的监生身世。如果要排挤,也应该是们排挤进士才对,怎么能挤着挤着,又被人家后来居上了呢这显然要从别处找原因”

,“这里面,既有朝廷的原因,也有们自己的原因。朝廷方面,由于财务危机,允许捐资入学、缩短学制、减少师资力量,这都是致使监生水准下降的客观原因。然而最根本的,还是监生们的自我纵容,非论是荫生还是贡生,都可以是天之骄子,进入国子监后,便自以为前途无忧,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就开始耽于享乐,荒废学业,在国子监中混几年,除酒色财气,什么知识都没学到,进入官场上,如何去跟那些经过层层选拔,才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科甲官竞争,输得一败涂地也就层见迭出。”

“所以几十年来被边沿化,们怨不得人家科甲官,是朝廷和们自己的错。”顿一下,沈默接着道:,“可是从隆庆元年以来,朝廷已经改正了毛病,这一点上,相信们比谁都清楚。可以,今天能够结业的七十五人,在学识上不逊于那些进士官,在实际政务上更是要比他们强。现在我给们大展身手的机会,虽然起点要比进士官低一些,人家究竟结果是一层层考出来的,这自己就是一种成绩,们不该不服衡。但我包管,自从们踏上仕途的那一刻起,便非论身世,只看政绩非论是科甲官,还是监生官,考核们的唯一标准,就是那本考成账删白纸黑字,历历在目、谁也捣不了鬼只要们表示优秀,年年考成位列前茅,自然不会有人阻止升迁,将来就是登阁拜相也有可能”

“我今天来到这里,这么多,其实也不至为了们,同样为了我自己。们也许不知道,为了重振国子监,我顶了多大的压力。如果们不得争气,我自然要引咎。这这没关系,关键是好容易重新振作的国子监,就会成为昙花一现。到时候再没有人会为们话,机会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万事开头难,想要把国子监这块招牌,变得和科举取士一样亮,们要付出科举官十倍的努力。”

,“自助者天助之,国子监将来何责何从,监生的前途如何,谜底就在们每一个人身上。

己经结业的,将要结业的,和还要继续学业的监生们,牢记们各自的使命,为了美好的明天,共同努力吧”

散会之后,沈默到徐渭的值房中休息,徐胖子摇头连连道:,“通篇没有一句忠君爱国,勤政恤民,全都是官途、前程、命运俗,真俗,这些年可是越来越俗了。”“这世界原本就是个俗世。”沈默撇撇嘴道:,“也不想我好容易来一次,全讲空话空话吧。”

“这却是”徐渭颔首道:,“我看那些监生,眼珠子都红了,只要不是麻木不仁的,这一回,得萃好几年用。”

,“希望如此吧。”沈默颌首道:,“他们到底能不得立足,接下来几年是关键。推行条编、清丈田亩、整理财务,这三大战役中,不知要有几多官员落马,几多新星窜起。加上从朝廷到处所,都要扩大编制,能掌控住机会,他们就能确立自己的地位,要是掌控不住”到这,他轻叹一声道:,“恐怕真会是昙花一现。”

,“那样就太糟了。”徐渭mo着已经花白的胡须道:,“我这辈子全搭在这一件事情上,还指望这帮子除四书五经,还会数学、会计、逻辑的家伙,毙失落那些书白痴呢”

徐渭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科举。他才调横溢,千载难逢,却被一篇八股文,足足折磨了三十几年。要不是遇上沈默,点醒了他,还不知道这辈子磋砣成什么样呢所以当初沈默让他当这个国子监祭酒,冲击一下大明朝的取士之道时,徐渭毫不犹豫的就承诺了,并且在国子监一待就是十年,为得就是培养出一批学以致用,经纶济世的干才来,证明不是只有文章写的好,才能当好官的

第八八五章 大婚中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万历六年春。.首.发冰消雪化燕子归,柳条滚绿榆钱青。辽阔的华北平原从漫长的冬季中苏醒过来,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牛欢马叫春景如酒,天地回暖花香芳香,怎不叫人心旷神怡

这六年时光里,老天爷给足了大明朝面子,年年风调雨顺、四方无事,正是内行改萃的大好时机。

自从隆庆六年八月,沈默当国以来,这五年半的时间内,国家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在政治上,重新理清了中央处所各衙门的权责。其中最醒目的,是财务权的上收和行政权的下放。

财务权的上收,是一项重大的成绩。在此之前,全国的补给虽然也是由中央统筹分派,而实际的执行却全赖互不相属的处所衙门。各个处所衙门通常是县一级的官府,依照上级规定的数额,把给养直接运交附近的卫所、河工等需要补给的单位。一个府县,要向十几个不合的单位输送钱粮:一个卫所,要接受十几个府县送来的补给。这种短程的补给线就如蜘蛛罗一般,密密麻麻广泛全国,其低效僵化的水平,可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试想,由十几个州县别离按固定的数量供应,总难免有个别州县由于种种原因,不得如额如期缴纳,而其他州县没有义务补其缺额,于是国家明明有能力,却总是供应不足。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下,更谈不上作任何改变。所以开国二百年来,因此引发的财务危机根本无从解决。

但条编法的呈现,为解决这一痼疾,提供了千载难逢的良机,使中央总收总支,不再只是一个口号。万历二年,户部成立了“度支全国钱粮总司,简称“度支总司,由户部尚书王国光亲任度支使,南京户部尚书陶大临任哥使,在两京分设南北总库,在全国各省设立分库。

规定各省所收税银,除规定作为处所费用的部分,一律先行解送分库,不得自行截留。

按规定,各省分库需在每年十月前,将银钱账目汇总至户部,待下一年度预算之后由户部统筹分派,一应军需供给,物资采买,全都采纳招商买办的体例,佥募商人代为采买运输。

甫胃招商买办,简称“招买”与“采办,一样,是一种政府的采购行为。但国初便存在的“采办”是官府直接与农民或生产者之间的交易其间不经过商人这个环节,并且其实不经常产生。因为官府所需要的物料,大部分都通过贡赋的形式,直接向苍生征取。总之在嘉靖中叶以前,任何形式的政府采购都只是偶然的,很是设的,并未形陈规模。

近五十年来商品经济在整个社会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有了显著的提高。其带来显著的改变,即是大量的物资涌入市场。不只是远销欧洲的苏杭丝绸、衣被天下的松江棉布、价比黄金的景德镇瓷器,还有那些原本在农经济时代,只能自产自用的粮食、棉花、蚕桑、茶叶、

靛青、果品等都纷繁进入市场成为商品。这些商品又多又好,愈妾刺ji了苍生的生产从多而全,进步到少而精。这种深耕细作的社会分工,加大了生产的价值,增进了各地的互通有无。

除南京、苏州、松江、杭州等老牌商业中心外,又涌现出许多中商业城镇如吴江的盛泽镇、双杨市:浙江的不濑镇、长乐市等,商业市镇广泛东南。北方则以北京为主,有河间、临清、开封、西安、太原等中城市及郓城、彰德等镇,与南方的商业相连接形成一个广泛全国的巨大商业络。商人穿棱其中,货运南北,每个市镇既是商品的集中地,又是商品的交流中心。因此,非论何地的货物,都能从市场上买到。特别是那些中心城市,虽然自己没有发财的工业手工业,但城内货肆鳞次,商人们汇集天下之货在此出售,想要什么都应有尽有。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初严格的户籍制度土崩瓦解,不可是军户名存实亡,负责为官府生产的各种匠户也逃亡一空,这些人到大城市中改名换姓,加入到商业生产的行列中。官营作坊的消失,更使得官府直接征收牟需物资,变得困难重重。

这些新呈现的经济现象,对官府的各项政策与办法起了巨大的冲击作用,一些旧的常规的做法行欠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体例一置身于商品经济大潮之中,许多官员深感征收官府各种实物并负责运输,不但操心劳神,还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误事受罚,他们希望能借用商人的强大力量,来轻松完成任务。

到了嘉靖末年,商人已经成为掌握社会经济的重要力量。各大城市中的居民,多半以商贾为业,剩下的一半,则是为商人做工的雇佣者,可以,整个城市经济,都已经被商人们控制了。家拥万资的富商大贾如过江之鲫,家资至百万者才能称为巨富。其他2、三十万,只能称中贾耳。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几百年后的人们会知道,货币是一种公众的制度,它把原来属于公众的权力授予s人资本积累愈多,它把持公众生活的权力也越大。尤其是商人们善于和官府以及处所势力打交道,越是富有往往就越有势力,这使得他们不像农民那样可以随意盘录驱使。

尤其是嘉靖以后,沈默提出的“以商养士,以士护商,的号召,在这十几年间,已经深入人心,各省的商人们普遍效仿晋商,把赚来的大把银钱,投入到本地的校、资助士子、赞助文会,馈赠文士已经成为常态,经过十几年不懈的努力,使朝廷处所有大片为他们话的官员、文人一旦官府催征过猛,诛求无度赖账不付马上就有数不清的文人口诛笔伐,危言耸听,骂官府“捶骨竭楗,以致人人破家,逃死相继”也会有官员以布满同情的口吻上书,什么“数万金之家,无不dàng产罄货,因而投河经渎,言之酸鼻刺心非酷吏之流毒哉,好像一夜之间,商人就要全都破产了一般。

并且老苍生也不站在官府一边,这今年代弃人的主流形象,还是疏财好义的儒商模样,他们用极部分的钱修桥铺路,赈济灾民,就让老苍生念念不忘他们的好这在后来的轩然大波中,体现的尤为明显。

因为苍生还远未到觉醒的时刻,对直接录削他们的田主乡绅尚且奉为神明”诚恳拥护。更不要录削手段更隐蔽的商人了

在这种环境中,官府想不付钱就驱使商人,是万万不成能的。

于是官员们一直想方设法的增加银钱收入。正统元年,东南七省的田赋改折白银纳税,正是代表了官府的这种yu望与政策的转变。不久,田赋外的所有税收,都逐渐以银代物。直到一条鞭法问世,完全的取消了实物税,只向苍生征收银钱。官府的仓库里,不再堆满了五花八门的实物,取而代之的是白花花的银两。官员们终于可以从市场上购买品种更加齐全,数量更加丰富的商品了。

然而官府直接派人去市场,采买名色繁多的货物,显然是极未便当,也不合适的对口不言利的士大夫们来,要跟民苍生讨价还价,实在是有份,也没那个耐心。

于是另一种被广为采取的形式呈现了”那就是招商买办,即是在官府采买与市场供应之间寻找中间人,官府只与中间人联系”一应所需物资,都由中间人采购并运送到指定地址。这种中间人便被称为“买办”一般都是资财富厚的大商人,采买的规模更是林林总总、包含万象,从粮食到被服、从翰墨到木炭,只要是官府所需,尽数可以拿来招商。

中标的买办商人,可以获得一张由户部签发的包管票,在将指定物资运至指定地址后凭票兑现。然而官府的信誉早已破产多时”商人们担忧完成差事后会一无所获,因此在官府的招徕下蹲蜀不前。他们提出,希望官府能将钱先行存入汇联号或日异隆,如果承诺的话,他们可以同样存入一笔包管金。到时候完成差事,凭票提钱。若是逾期,甘愿受罚。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财务权上收之后,处所官府固然从沉重的收解任务中解脱出来,然而从中揩油的机会也失去了,如果没有相应的抵偿办法,引起处所官的强烈矛盾,简直是一定的。就算有考成法这座大山压着,官员们也是要造反的。

这就是沈默明知道有火耗的存在,却不做任何规定的原因。对这种无横征之名,却有黑暗渔利之实的体例,自然比“淋尖踢斛,之类又吃力又被戳脊粱,还得和jiān商联手倒卖的体例,要文雅简便的多了,自然大合官员们的胃口。

有子火耗喂着,府县一级的官吏自然心满意足。但对封疆大吏们来,他们历来用不着自己去踢斛卖粮食,自然有得们孝敬真金白银,所以火不火耗,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在乎的,是随着财务权上收,手中权力的缩水。尤其对那些富裕的省份,原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历来不消看户部的脸色。户部反过来还得求着他们,请诸位大爷行行好,多给两个大钱周转周转。

现在一旦财权上缴,就成了他们求爷爷告奶奶,户部的孙子酿成大爷子,想各省督抚能愿意么

沈默为他们准备了另一份大礼,那就是行政权的下放。简单来有三点,一、将总督巡抚改为处所官,第二,重设处所行政架构,第三,将一部分任免权下放。这对各省督抚来,实在是太合胃口了,沈阁老不愧是大家的贴心人,太知道俺们的需要了。

虽然在常人看来,一省的最高首长,就是总督巡抚,并且他们也确实在履行着一省首长的职责。然而打开一份大明职官录,会发现处所官员的架构中,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才是最高主座,根本没有巡抚、也没有总督的影子。

这是因为太祖皇帝为了避免臣子专权,在中央拔除宰相,析中书省之政归於六部。在处所上,亦废各行中书省,把行省的权力一分为三,置承宣布政使司掌一省之政事,置按察使司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置都指挥使司,负责一省军事。三者互不相属。互相制约,以免处所权重之弊。但就像中央离不开宰相统领,后来呈现内阁一样,处所上三司互相掣肆,遇事难决,才有了巡抚和总督的呈现。

巡抚、总督,是两个动词,区别于“尚书,、“布政使,之类的名词性官名,显然有临时派遣的意思。巡抚的意思是,巡视处所、抚治军民,凡是有大灾民乱,需要统合全省力量的力量平按时,国家便会遣使巡抚处所,事毕则罢,故无定员,更无专职。但后来各省的事情越来越多,前一个巡抚还没回去,后一个又来了,如此一来,巡抚间的权限又重叠了。宣德五年,第一批常任巡抚降生了,一代名臣于谦,便在其列。

总督的呈现要稍晚,因为巡抚渐渐偏向民政,并且各种起义叛乱也不会理会省界,往往在数省之间流窜。各省之间难免推诿扯皮,无法齐心协力,便有了总督数省军务的差事呈现,同样是因事乃设,事毕即罢。然而对湖广、两广、贵州、四川、蓟辽、三边、宣大这些边地,战乱是常态化的,常任总督也就应需而现了

第八八五章 大婚下

第八八五章大婚

总督巡抚虽然常驻处所,然而自己并没有品级,多是以朝廷佥都御史或者兵部shi郎的官衔出任巡抚,以都御史或兵部尚书衔出任总督入则为朝廷尊官,出则奉敕行事,为一方军政之首,可谓是举足轻重,然而这种中央不是中央,处所不算处所的尴尬身份,还是为各位督抚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首先,处所行政架构仍然是原先的。都指挥使因为是武职,已经靠边站了,所以各省的行政机关,是以布政使和按察使为首,两位大僚开府见衙,都有各自的一套佐属官员。如承宣布政使司,有从二品左、右布政使各一人;从三品左、右参政无定员,从四品左、右参政无定员本朝并没有散官,官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尤其是四品以上的高级官职更是缺货,所以无定员的意思,绝不是可有可无,而是可以有很多名,一般每个布政使衙门里,都有十名以上的参政、参议协理政务。

这是高级官员,之下又设有照磨所、理问所、司狱司、杂造局、军器局、宝泉局、织染局等机构,且都有官职、定员。至于按察使司,规模要一些,但性质是完全相同的。这很好理解,因为太祖设立这两个衙门,是为了让他们统领一省政务的,自然要将属官机构配置齐全了。

再看督抚帐下欠好意思,除打点文书工作的书吏以外,并没有任何佐属官员。为督抚办公的幕僚,其实不是国家职官,乃是督抚si人聘用的。在这方面,连个知县都不如,好歹人家还有个县丞、主簿、典史,是国家给开工资的。

这也不难理解,因为最初总督、巡抚都是临时性质的派遣,不是官职,因此不会设有佐官。这就造成了一种普遍的怪现象督抚是布政使、按察使的主座,而布政使、按察使却是省级官僚系统的主座,督抚若是越过他们,直接指挥下级官僚,便犯了越权的官场大忌。

且布政使是从二品,按察使是正三品,而巡抚往往以佥都御史出任,官衔才是正四品,甚至一些总督也是以正三品兵部shi郎出任。名为上司,品级却不如下属,并且下属还领着庞大的官僚机构,不出幺蛾子才怪。

事实上,督抚政令难行,全省事权不一,各衙门推诿扯皮,对上司阳奉阴违的现象,在各省极为普遍。这不但使督抚大员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谐阴阳,许多不擅长搞人际关系的,直接四面楚歌,不得伸展。然而一旦有大事产生,朝廷要追究责任,督抚又首当其冲,下面人反而无事。这种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sāo的郁闷日子,是每个督抚都不肯意继续下去的跟这个比起来,区区财务权上收,简直是毛毛雨了,究竟结果那是跟户部扯皮,不管输赢,无非就是勒紧ku腰带过日子,至少在省里还可以穷横穷横的。

所以对行政权下放,处所督抚是一万个赞成的,有他们压着,布政使、按察使们也没招,只能黑暗联络同党,在朝中给新政点眼药。手机小说站点wap.lawen2便有官:依照新政,总督治兵事,巡抚理民事,巡抚例归总督节制。督抚同省,本以相互牵制,然权利穿插堆叠,权驳诘分,矛盾在所难免。因此为消除事权不一一,实为无稽。

又言道:一省之中主大政者二人,志不齐,权不一,其势不得不出于争。若督抚二人皆不肖,则相互容隐以便si图;若一贤一不肖,必势不两立致成水火;即便二人皆贤,亦或意见不合,性格不合,因此不得相安者,虽贤者难免。

更有甚者直接否定道:祖宗撤行省、设三司,为防臣子权重难治。今复行省,设督抚治三司,大违祖宗之法,使臣子权重难治实乃亡国之举请立废此法,今后有再敢言复立者,满门抄斩

沈默明知道这不是他们否决的真正原因,却依然要打起精神,命人逐条辩驳道:督抚同省,只有边地疆界,因其以军事第一,才使总督节制巡抚。其他省份,总督只管军事,平时不得干涉处所政务。军政泾渭分明,何谈权驳诘分

言两人主大政,其势不得不争者,殊为可笑。彼一人独揽大权者善,还是两人分权者善

至于祖宗之法,分三司乃祖宗之法,设督抚亦是祖宗之法,是以世易时移,不得不变原法设新法。况且今天下财权已收归太仓,总督得其兵而不得钱粮,巡抚掌民政而无兵权,焉有作乱之可能

像这种没营养的口水仗,历来没有断过,然而新政顺利通过廷推,并获得督抚的大力贯彻,几年下来已是大势所趋、无可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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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上了轨道,经济上也蒸蒸日上。根据万历五年底的统计,太仓存粮足以支取二十年,太仆寺积金八百余万两,都是昔时仁宣之治也没达到的高度。这固然有沈默的功劳,但更要的是高拱打下的好根柢,以及张居正这些年的浴血拼杀。

除此之外,北边国防也处于黄金岁月。俺答已经挂了,他的儿子们一面争权夺利,一面争相向朝廷献媚。土蛮虽然没有屈服,但在李成梁和戚继光的冲击下不竭溃败,已经远离了京畿许多年。内阁里面,张居正只专注财税改革,对其余的事情一言不发,张四维等人各司其职,都不敢挑战首辅的权威。几年来,恬静到没有一点海浪,更是嘉靖、隆庆以来没有的现象。

跟这些令人舒心的事情比起来,那点延续不竭的口水仗,简直就像枯燥生活的调剂一样,那么无足轻重。

然而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季,一桩桩已经产生和将要产生的事情,都在预示着平静的日子似乎已经到头了,首辅大人懊恼的日子来临了

首先是,皇帝大婚的问题来临了。这一年皇帝十六岁,按周岁,才十五岁。然而他的母亲李太后,在前一年,便已经替他定下一名祖籍余姚,生在京师一个官吏家庭的女子,名叫王喜姐的作为皇后人选,并且希望在万历五年就举行大婚。

然而内阁以为,皇帝在万历五年才只有十五岁,新娘也只有十四岁,为免太早,恐伤圣体。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因为传统认为,男子十六岁才发育成人,在这个年龄之前行房,会有损精元。在内阁的坚持下,皇太后退步了,然而她实在等不及了,要求今年皇帝一过完生日,就举行大婚。这次内阁也无话可了,只好命钦天监选定吉日,最后定在了今年三月。

李太后之所以如此坚持皇帝早日大婚,是因为在中国传统来,男子结婚就意味着是一个成年人了,皇帝成年就意味着可以履行自己的责任了,顾命大臣的使命也就到头了,应该还政于君了

对这一点,李太后都看得明白,更不要朝野上下了,因此从去岁开始,便有越来越多的呼声,要求内阁在天子大婚后还政,在所有人看来,这是必定的虽然这些年来,朝廷的事由内阁六部各衙门解决,大事由廷推已定,可以措置的井井有条,但这里面没有皇帝什么事儿

做臣子,总不得一直把皇帝排斥在权力之外吧特别是那些被排斥在核心圈之外的,在改革者失意的大臣,更是想要给太后和皇帝留下好印象,好借此机会咸鱼翻身。

对这一天,沈默早就料到了,倒也不算措手不及,他亲自担负大婚总理官,命令内外衙门开始采买准备,务必使天子婚典办得合乎礼仪,不给人任何口实。未来如何应对也早就盘算好了

真正让他措手不及的,是昨天产生的一桩事。那时他和张居正正在文渊阁中争吵。这些年来,为了新政的事情,两人没少吵架,不过都算顾全大局,只在si下里争吵,且就事论事,过后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因此这种时候,是严禁任何人靠近值房的。

然而就在两人拍桌子努目,吵得不成开交之际,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沈默马上拉下脸道:“怎么搞得”

“元辅,”外面传来张元忭的声音,这位素来稳重的状元郎,已经内阁五年半了了,早从当初沈默的shi从,被提升为掌管文渊阁内外事务的官员。除几位阁老之外,内阁中就属他话最管用:“有江陵急信给张阁老”

沈默看看张居正,张居正的脸色马上变得煞白,从老家送来的,又是严重到足以让张元忭坏规矩的消息联想到父亲从去年就健康堪忧,张居正不敢往下想了。

“进来吧。”沈默作声道。

张元忭便领进一个风尘仆仆的军官来。

张居正一看,来者正是他的第四个儿子张简修,因为书不成器,因此荫了个武职的锦衣卫千户,便在江陵老家shi奉自己的爷爷奶奶。不由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爹”张简修噗通一声跪下,放声痛哭道:“爷爷已经仙逝了。”

“什么,什么”张居正马上感觉天旋地转。

“爷爷已于本月十三日在家中仙逝。”张简修哭道:“奶奶命我来京城报丧”

“这怎么可能”张居正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好片刻才回过神来,重重的朝南方磕头,锥心裂骨的捶胸嚎啕道:“爹,孩儿不孝”

沈默在边上也是一片黯然,他知道张居正是真难过官员出仕之后,与父母即是久长的分手。像张居正自嘉靖三十六年,结束了三年的病休回京之后,便再未回过江陵,整整二十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去年夏天,江陵来信,他的父亲病得很重,有时连走路都困难,十分想见他最后一面。张居正便准备请假省亲,偏偏财税改革到了最关键的阶段,只好等把硬骨头啃下来再走。谁知道没等他忙完,张文明便已经去世。生不得亲自奉养,病无法床前尽孝,死不得见最后一面,作为儿子,又怎么能不含恨终生,自责一辈子呢

沈默命人把哀痛过度的张居正送回家去,便没时间再替人家难过了。不是他冷血,而是想到了张居正将要父母丧守制三年。这三年里,自己岂不是要独撑局面,还得替张居正对那些视变法为眼中钉的仇敌一想到这个,他就一阵阵头大。

固然,不管心里怎么想,该怎么做还是得按法度来。他首先批准了张居正在家哀思,不再来上班的要求。然后向皇帝和太后述说此事,讨得了对张居正劝慰的圣谕。然后第二天下朝后,他率领内阁众人到纱帽胡同的张居正府上致祭。只见张府门前的一对灯笼,已经换成白色的,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

进去大学士府,只见里面已是一片缟素,客堂也被临时安插成灵堂。看着客堂悬起的这些挽幛,还有上面音容宛在之类的挽联,沈默也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心中暗暗道:爹,您可千万珍重

听有圣谕,张居正让家人先回避,跪听了皇帝母子两人的慰问之词,然后伏地痛哭起来,断断续续道:“臣多谢皇上、太后关怀”

沈默把张居正扶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太岳兄节哀,咱们先想想怎么应对吧。”

张居正借着着擦泪,点颔首,嘶声道:“请元辅书房就坐。”

朋分

剧情两更三点

第八八六章 愿在法场证菩提上

张府书房〗中,沈默一脸凝重之sè的坐在正位上,张居正一身孝服,形容枯槁的坐在左首边。zz首发文字自昨日接到噩耗,他便一直在极度悲恸之中,一夜之间就好像苍老了十岁。然而哀号痛哭之余,他还不得不分出精神,考虑这一突然变故,给自己和国家带来的影响。

按照规矩他必须立即丁忧守制,离任返乡,为父亲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不能出任任何官职,更不能参与任何政务。然而他耗费他毕生心血的万历新政刚刚铺陈开来,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很清楚,之所以有如今的成绩,全是靠了考成法。而官员对这种严苛的考核,大都是心怀不满的。一旦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三年,那些人肯定要想方设法破坏考成法。等三年后回来时,可能什么都晚了。

想到这,他看看沈默,心中不禁暗暗恼火:“你要是不那么好说话,我哪还用如此纠结”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矛盾渐生,常起争执。倒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张居正取下严格,定下的规矩便一定要执行,触犯了规矩就必须要惩罚,较真到令人发指的程度。沈默则恰恰相反,虽然与张居正志同道合,却信奉“人和政通,的道理,对官员好到令人发指与的程度。其宽宏大度在张居正看来,简直到了纵容的地步。

比如万历三年,官员被考成法考得外焦里nèn,九成以上的都完不成指标,眼看着三年试行期就要过去,接下来再完不成,就得挨罚了。大伙只好一起反映说,张阁老要求太高了,要是这个玩法,我们非得全挂。张居正说不行”这个指标是我按照田亩亲自制定的,你们一定能完成。完不成的话,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官员们只好再去求沈默,沈默说,那我就跟张阁老商量商量吧。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还是首辅大人面子大,张居正做出了让步。

很快内阁就颁布规定,从今以后地方赋税,只要收到一定数量,就算没收全,也可以不处分。

但大伙儿还没高兴多久”就全都蔫了,因为这个“一定数量,是九成,然后在当年的考核中,凡是没有达到这个指标的,统统按降职处分。其中有收到八成八、甚至八成九的,也没有逃过厄运后来还是沈阁老出面,好说歹说,才把这几位老兄捞了出来,不至于让他们郁闷得跳河。但其余老兄就没那么好命,找沈阁老也没用”全都被结结实实降级。

从此以后,官员们一改往日冷水泡蘑菇、疲疲塌塌的作风,从年头到年尾,兢兢业业、不敢停歇的工作,只求年底弄个考核合格,别把官越当越回去。工作效率自然大大提高,这才有了轰轰烈烈的万历新政。

所以现在张居正最担心的不是别人,而是面前这位以“宽仁厚德,著称的首辅大人,担心他会在自己走后和稀泥。他太清楚这样的后果了,指望那些官员自觉执行新政,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要监管一松懈,肯定会大踏步的往回退”自己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了。

想到这,张居正微微颤动干裂的嘴chun,艰难道:,“要不,夺情起复吧”这是想要留下来,唯一的办法。按说大家辛辛苦苦奋斗几十年,这个“让人忘掉悲痛,继续工作,的法子,应该很受欢迎才是,在之前也确实如此,宋朝便有宰相不丁忧,为国尽忠就是尽孝的说法,本朝一开始也是这样,恍如大名鼎鼎的杨荣、李贤,都曾经夺情起复过,除了被道学先生骂几句,基本上没有引起太大的bo澜。

但走到了嘉靖年间,这却成了人人不敢触碰的禁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转变,是因为出了一位大孝子,就是那位名气比杨荣、李贤大得多的杨廷和。杨阁老的父亲死了,正德皇帝竭力挽留,大家也都认为他一定会留下这不明摆着的么辛辛苦苦奋斗三十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谁愿意一走就是三年,保不齐回来又得重新排队。

但杨廷和不知受了什么刺ji从之后和嘉靖皇帝的争执看,此人也确实重视这些伦常之礼皇帝坚决不批,他就直接不告而走,整整旷工三年。这下好了,成全了他的孝子之名,形象愈发高大起来,可也把别人给坑苦了。从此以后,朝廷高级官员死了爹妈,要是敢说夺情,言官们肯定会拿出杨阁老的例子来说事儿,把他骂成禽兽不如。

不孝子无忠臣,只能沦为众矢之的,以至于后来谁也不敢提这两个字。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张居正自然知道一旦夺情,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但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己的事业,而且心中也存在几分侥幸以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