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官居一品第451部分阅读(1 / 1)

作品:《官居一品


,表lu出来的,则是一片hua团锦簇。不过如此应酬多了,他也会感到索然无味,毕竟人人都想巴结于他,值得他娄往的人,却实在太少了。

如果不是发现了一对有趣的人物,他是不会费神举办今晚的宴会的。虽然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点时间,但现在是华灯初上,客人们也基本到齐,围在他身边喝茶说笑,猜谜对对,唯独就缺那“父子俩”

“那爷俩也太托大了。”见吕相公不时望向旋梯处,有人不禁愤愤不平道:“吕相公请客还敢来迟。”

“距离六点还有一刻钟。”见吕相公眉头微拧,赶紧有人补救道:“却是我们来早了。”

“抱歉抱歉。”国人就是不禁念叨,人们正在说着呢,便见一个身穿蓝府绸夹袍,罩一件雨过天青套扣背心,古铜色皮肤丹凤眼的中年男子,带着个一袭蓝衫,修眉细目、面如白玉的俊俏后生出现在悬梯处。说鼻的是那个中年男子,他抱拳微笑道:“方外之人性情疏懒,竟要诸位朋友久等了。”

他一开口,便让那些怪异的眼神回复了和善,人们打心眼眼里觉着,自只方才落了下乘,怎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这样一位自风流的真名士呢

敏锐的察觉出气氛的变化,吕相公笑了,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这是个十分独特的人。他拍一拍身边空着的座位道:“雨田兄,来晚了先自罚三杯再说。”

“那是自然。”被称作面田兄的中年男子大大方方的坐下,丝毫没有半分受宠若惊的意思。他一连饮了三大杯烈酒,面不改色心不跳。

惹得众人连声叫好。

先前桌上摆着的只是一些冷碟,沈默喝完三杯酒,吕相公便对侍立在一旁的餐厅管事道:“上热菜吧”

美貌的侍女捧上精美无比的菜肴,不一会儿,江浙一带的驰名特产诸如金华火tui、杭州笋鳖、松江糟黄雀、江阴炙蛴、台州天摩笋、苏州mi浸雕枣、无锡糖腌排骨、绍兴女儿红、湖州杨梅酒等珍奇美味一齐摆上席面。尽管在座的都是见惯了世面的,但还是吃惊不小

他们不少人已经举办过宴会,知道船上早没有做这些菜的配料了,这几日船也没有靠岸,却不知吕相公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

“敬酒之前,先解释一下,以免诸位误会船家。”吕相公端起酒盅,微笑道:“昨日有寒家的船队经过,便让人讨要了些食材,而且船上恰好还有一位做淮扬菜的名师。”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在茫茫大海上,想要办成这点事儿,需要多大的能量,大家都很清楚。

众人做恍然状,纷纷举杯与吕相公清脆相碰。面对这些色香俱佳的菜肴饮品。众人是胃口大开,动过筷子更是才明白,吕相公为何要特意提厨师虽然船上的菜肴水平已经够高了,但这一席硬是又高出三分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客们玩起执壶猜谜的游戏。虽然已不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但人们还是喜欢做些文雅的事情或者说附庸风雅。

吕相公自然是令主,他想一想,说:“咱们行个“连理枝理枝是四书令的一种,四书令是最流行的酒令“连理枝,的要求稍高,每人要说两句四书中的句子,以上句的末字和下句的首字,组成一个词,而且下一个人所对的词,要与上一人所对的词性相同。虽然有些难度,但这个酒令本身很热门,在座众人都是酒桌老将,就算自己对不出来,也该听别人对过。他便开个头道:“我的首令是,道不远人,参也鲁。”

“人参”有人迫不及待的喝彩道:“好”

“接下来要对中药。”

“”下一个是那雨田罘”他微笑着思考一会儿,才有所得道:“诸侯之宝三,七里之郭。”

“三七。”吕相公笑着点头道:“果然难不倒雨田兄。”

雨田兄摇摇头,笑道:“老了,脑筋转不过来了。”

接下来两个答不上来,都乖乖认异,第三个清瘦的男子对上道:“臧武仲以防,风乎舞穿。防风”

“好”人们纷纷叫好:“李员外不愧是进士出身,学问就是扎实。”

那李员外谦虚笑道:“惭愧,快要把四书都还给孔圣人了。”是隆庆五年的福建进士,万历元年外放天水知县,就赶上张居正在全国推考成法,他那是个穷县,打死也完不成任务,索性挂冠回乡,学那陶朱公经营起财货来。这放在二十年前,肯定是一大新闻,但搁在现在的东南,却没什么好稀奇的,弃儒就贾的多了去了“安平乐道。已经不是士人的人格理念,能够经商致富的读书人,同样会被人仰望。当然守旧之人依然会叹息道:“世风日下啊。“李员外对完了,下面一个肥头大耳的胡老板,众人等着看他笑话,谁知他却呵呵笑道:“不知为不知,母命之。知母。”说完自己招认道:“恰巧听人对过。”

“倒叫你逃过一劫。”众人笑道。

轮了一圈下来,一半人对上来,一半人喝了酒。该那雨田兄出令了,他笑笑道:“那就用四书猜谜吧。

我先出一个“生而能言。,打四书中一句话。”

“我直接喝酒”下面一个直接投降,然后对自己的下首道:“司马兄,你也一起喝吧。”

“我有了”那司马兄却灵光一闪,激动的拍案道:“可是“子不语,”

“怎么讲”众人笑问道。

“子不语怪,这个人“生而能言。,岂不“怪,哉”司马兄得意道。

不少人哄然叫妙,吕相公憋不住将一口茶喷了出来,忙咳嗽一声,掩饰了过去。

“难道不对么”司马兄瞪大眼道。

“也可以解释。”雨田兄微笑道。

“这个谜底太穿凿了”他身后的后生却忍不住笑道:“生而能言,是“子产曰。,比你那个如何”声音如银铃般好听。

司马兄想一想,憨憨笑道:“强多了。”便要罚酒,却被雨田兄饶过道:“有讲就行。”

然而那后生一搅合,依然乱了令,行不下去,众人便嚷嚷着要罚他。在座的都是些掐尖儿的人物,早看出这后生是个女子,但人家非要女扮男装,他们便趁机为难为难她。

“谁说乱令一定认罚。”那后生却不鸟他们道:“我还可以反制。”反制的意思,是她一个人挑战全桌,如果赢了,全桌的人都喝,如果输了,她一人喝全桌。

第九零四章 人从海上来

“纳楚,不得无礼。”雨田兄出声训斥道:“还不退下。”

“哎”众人轰然道:“酒令如军令,酒场无尊卑,雨田兄莫要坏了规矩。”

雨田闻言笑道:“我也帮不了了。”

“不再。”纳楚修眉一挑。

众人便推举最有学问的李员外为主,李员外有风度道:“我等不能以众凌寡,先由兄弟出题吧。”

纳楚也不推辞,便开头道:“魏征。”

“魏征”众宾客面面相觑,这必须得对四书烂熟于胸,还得才思敏捷才有可能对上来。那些没正经过书的便不费脑筋,一心给李员外几个书人打气。

“魏征、为政”好在李员外也善于此道,不一会儿便恍然道:“可是“孟子见粱惠王”

一片叫好起哄声中,纳楚引杯自醺,面不改色道:“该们了。”

“既然兄用唐代的贤人,我便出个五代的。”李员外便道:“许由”

肚子里有料的便开始绞尽脑汁,更多的则等着看纳楚的笑话。

吕相公也在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纳楚清脆的声音变响起:“可使治其赋也”他一下就明白过来,不禁莞尔点头。

宾客们也大都明白过来,但也有不明所以的,明白人便解释道:“孔子曾经评价子路:“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可不就是在称赞仲由么,简称“许由,。”

众齐赞曰:“妙哉武子瘦词,汉儒射策,不过如是。”便痛快的皆饮一杯。

又轮到纳楚出题:“田光。”

“五谷不生”这个简单,李员外张口答上来,待纳楚饮一杯后,便道:“毕战。”这是春秋滕国的大夫。

“载戢干戈。”这个也不难,纳楚一口答出,然后出题道:“黑臀。”

不少人愕然道:“这也是古人名”

“晋成公的名字”边上人声道。

禁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汗颜。

“坐于涂炭。”也没难住李员外,他又出题道:“王猛”

“寡人好勇”也难不住纳楚。众人皆饮一杯,便觉着不划算了:“员外要出个难些的,不然我们十几杯换他一杯,岂不亏大了”

“卑也得等兄先出题。”李员外苦笑道。

“豫让。”纳楚便出题道。这个是春秋时着名的刺客。

李员外听了一愣,其余人也绞尽脑汁无所得,就在时间将要耗尽之际,吕相公出声道:“可是“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是了。”李员外一脸惭愧道:“多谢吕相公相助。”泰伯三让天下,可不正是爱好让位么,简称“豫让,。

待纳楚饮了一杯,李员外挖空心思道:“这次却不是人名了,听好了。”深吸口气,连珠炮似地了这一串儿道:“逢十进一,逢八进十一,逢九进一,逢十进一,逢十进一”

纳楚一怔,眉头好看的微蹙起来,一时没了主意,众人便起哄道:“连饮十杯”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坐在那里好整以暇,把玩腰间白玉佩的“父亲”不仅眼前一亮,抬头自信道:此谜底是“执圭,”

“厉害。”李员外叹服道:“1兄才思敏捷,老朽服了。”

有人把这两个字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众人也叹服起来,痛痛快快饮此一杯。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既然李员外不按规矩,纳楚也不客气了。

李员外想了又想,揉着发木的脑袋道:“诸位,我是没招儿了。”

“吕相公呢”众人巴望着吕相么道。

“我也想不通。”吕相公苦笑道。

“不知者以为肉也。其知者,以为无礼。”这时候那雨田兄话了,他笑眯眯看着“儿子,道:“对不对。

“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纳楚不让了道:“有这样当爹的么”

“要一人挑全桌的。”雨田笑道:“咱俩虽是父子,但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人。”

“雨田兄,好意心领,咱们这么些大人,怎能一起欺负个辈呢。

我等愿赌服输。”吕相公呵呵笑道。

“那就喝吧,所幸咱们书囊虽窄,但酒橐颇宽矣”司马兄自嘲笑道,一片哄然大笑中,众人连饮了十杯。虽然都是酒精考验的老将,但再想玩这种费脑筋的游戏是不可能了。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见喝得差不多了,吕相公点点头,shi应便请众人移座戏楼。戏楼里,十来张方桌,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水果,每桌三把椅子,冲着戏台的一面空着。

戏还没开始,但戏楼上的乐匠已经奏起了堂鼓竹笛。一记一记的堂鼓,不是一声一声敲动人的耳鼓,而是一下一下在敲动人的心旌。

笛声明明就是眼前坐在那儿的笛师吹出的,却让人感觉到它是从偌大的厅堂上方那遥远的天空传来。这样不带烟火气的天籁之音,只有最顶尖的昆曲班子才能奏出来。

众人纷纷就坐,吕相公招呼雨田父子俩和自己坐一桌。班主恭敬的端着盘子过来,请吕相公点戏,吕相公看了看道:“当年沈阁老征服安南,设立中南经略府,会盟八国诸侯,签订清化条约,才有了咱们这些人的今天。人不能忘本,所以今天还是平南传吧。”

“百听不厌”众人附和笑道。

纳楚的神情明喜一松。

戏楼熄灭了大部分灯火,只有舞台上灯火通明。但正戏不能马上开始,总得给人家化妆的时间,戏班便先安排垫场演出。

舞台上翻跟头,玩滑稽,吕相公自然不会关注,他侧侧身子,见雨田兄在那里气度雍容地吃茶看热闹,便笑道:“雨田兄,认识这么多天,光听别人叫雨田兄,咱还不知道贵姓呢。”

“敝姓秦,贱名雷,草字雨田。”雨田兄微笑道:“认识这么多天,也只知道您的高姓,却不知台甫。“原来是秦兄,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吕相公自嘲笑道”鄙人叫吕坤,草字叔简,

秦兄唤我叔简便可。”“吕相公大名如雷贯耳,我再孤陋寡闻也是知道的

“虚名累人。”喜坤苦笑道:“不别的,这船上,怕只有们父子俩,会跟我毫无功利的话吧。”

“此乃人之常情,吕兄也不要太在意。”秦雷微笑道:“要不是我们父子俩胸无大志,就想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怕是也要心奉承的。”“无yu的确则刚。”吕坤见他不动声色间,便断了自己招揽的念想,反而ji起好胜之心,笑道:“不过应该秦兄久居高位之人吧。”“一直未曾出仕,全靠祖上的荫庇度日。”秦雷摇头笑道。

见对方不愿表明身份,吕坤也不好再问,而且双方萍水相逢,也没必要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

正戏开锣,众人便安静的看戏。戏台上的沈阁老大展神威,戏台下的秦雷却有些坐不住了,对吕坤做个抽烟的手势,想借机烟遁。

谁知吕坤竟也起身,与他一同出来:“里面太闷,透透气。”秦雷笑笑,两人便到戏台外面的lu台抽烟,吕坤从怀中拿出银质的烟盒,轻轻一按盒盖,弹出两支细细的雪茄,提起防风灯罩,点燃了递给秦雷一根。秦雷接过来,刚要吸一口,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吸烟有害健康。”原来纳楚跟了出来。

“不是吧。”吕坤正准备吐个烟圈,闻言一下咳嗽起来,对于他这种人来,没有什么自己的生命更值钱的了:“报纸上不是,吸烟有益健康么”烟革是最近几十年兴起一种消费品,随着种植面积的迅速扩大,尤其是南洋的种植园生产,烟草逐渐成了一种大众消费品。二十年前一般只有士绅阶层才能吸得起烟,但最近这些年,吸烟成了一种习惯和时尚一经济条件稍好的男人,腰里都挂着烟袋锅子其风靡全国,自然离不开推广者的大肆宣传。他们利用报纸的广告效应,坚称烟草具有医疗功效。这种“草药,在晒干和点燃后“会散发出大量的烟和呛人的气味,从而打开身体的所有毛孔和经络。这样不仅防止血脉阻塞,而且能在短期内打通经络:因此人们能够保持健康,远离疾病,帮助国人抵御疾病的侵袭

吕坤就清晰记得,自己看过的一则广告称,烟草能够“保护我们的健康,减少我们的痛苦。让我们找到感官的享受,放松我们劳累的大脑。,所以他才会忍着对难闻气味的厌恶,一日三次,饭后吸食这玩意儿,直到烟瘾形成。

“广告上的话也能信”纳楚冷笑道:“这种燃烧的杂草,看上去令人生厌,闻上去令人作呕,既损害大脑,又危害双肺”

“真的假的”吕坤望向秦雷。

“这是李时珍的。”纳楚搬出权威道。

“认识李神医”吕坤吃惊道。

“道听途罢了。”秦雷抢着道。

“很可能是这么回事儿”吕坤看看手中还剩大半的雪茄,弹指丢到海里去,甩手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抽了。”

“吕兄真是洒脱,多年的爱好断就断了。”在纳楚的注视下,

秦雷也只好掐灭手里的烟,苦笑道:“不过要是国人都像这样,万历皇帝可要郁闷了。”

万历八年冬,大明万历皇帝昭告天下,禁止民间si自买卖烟草,只有缴纳特许费,获得经营权的商号,和皇家开设的皇店才有资格出售烟草。

此令一下,百官纷纷上书劝阻,这是“与民争利,圣德有失,云云,然而万历皇帝根本没打算跟外廷蘑菇,他这道圣旨是下给太监的。

内廷新增了将近一万太监,户部不肯出钱养,皇帝也舍不得自己出钱,便想让太监自己养活自己。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恢复隆庆年间被取缔的皇店税关,皇帝弄出“烟草专卖,这个由头,无非就是借机恢复做垄断生意的皇店,和查税抽税的税关那可历来都是太监们的营生。

这道诏令颁布已经大半年了,虽然全国大部分地区依然如故,但京师的烟草市场,确实被如狼似虎的太监们垄断了,他们在京畿各处开设税卡,任何si运烟草者都会被逮捕,不交出巨额罚款,这辈子就住在东厂诏狱了。皇店和大挡们开的si店遍及京城,烟草价格上涨了十倍,烟草商人全都改行。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还真没见过这么贪财的皇帝。”提起国内的事情,吕坤忧心忡忡道:“更让人担心的是,皇帝毫无忌惮的破坏规矩,动辄绕开外廷,用太监给自己办事。我听,今年又招了八千太监。现在内廷太监已经接近三万,宫里住都住不开,我看八成是要派往各省的,准确是东南各省。”着叹口气道:“我实在担心,才过了没几天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那么严重么”秦雷问道。

坤点点头,面色凝重道:“沈阁老的经济学,看过么”

秦雷点点头。

“上面,si有财产得到国家的保护,是经济繁荣的基础。”吕坤道:“这句话实在太对了,人只有知道自己的财产,不会被别人抢走了,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放开手脚去挣钱。要是随时都能被皇帝收了去,那大家还有什么奔头”“皇帝会明抢么”秦雷一脸惊愕道。

“不让别人干这行,只准自己挣钱,跟明抢没什么区别。”吕坤道:“就怕东南商人的下场,也跟京城的商人一样。”分割

这章不太好写,后面就好了

第九零四章 人从海上来 下

“吕兄的生意是在中南吧“秦雷沉吟道:“那里天高皇帝远,应该还好些吧。”

“呵呵,秦兄,东南打个喷嚏,中南就得下三天雨,要是东南难过了,中南也好不哪儿去。”吕坤笑笑道:“而且不满秦兄说,我这次回东南,八成就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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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听出事涉家族隐秘,秦雷也不多问,只是点点道:“不走也好,哪里也比不过故土。”

“秦兄真是个妙人啊。”吕坤笑道:“不说我了,你回去有什么打算”

“先在上海休息休息。”秦雷道:“然后到处走走看看。”

“那太好了。”吕坤笑道:“我也会在上海住一段时间,咱们可以多亲近亲近。”

“荣本之至。”

,一一一一、一一三天后,宁bo号缓缓驶入黄浦江,客人们在甲板上互相告别,纷纷留下自己的地址,以便日后联系。秦雷没有地址,别人也不强求,船上陆上是两个世界,人们将从人为的亲密回到原本的位置,对于这种纵使有些魅力,但无权无势的角色,自然也不会再像原先那样有兴趣。

但吕相公那样的大人物,不会因为空间的转换而被怠慢,人们依旧围着他,热情的邀请他,务必到自己那里做客,保证给他最热情的招待。

秦雷也不在意,静静站在一边。纳楚在他身旁,小声道:“看来身份真的很重要,没了身份,就变成普通人。”

不理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他望着大江两岸的繁华景象,但见烟水苍茫,樯桅如林,各国样式的五桅大帆船密布江面。极目远眺,江岸上楼阁峥嵘,缥缈云外,飞甍画栋,碧槛珠廉。比他十几年前来上海,不知繁盛了多少倍。

船靠码头停稳后,舷梯缓缓落下。秦雷朝众人举手作揖:“诸位,后会有期。”便先行下船离去了,两个保镖提着行李,纳楚背着背囊,紧紧跟在后面。

刚下到岸上,就被人叫住,一看是那吕相公的长随。那长随朝秦雷一揖到底道:“见过秦老爷,1小的贱名吕志,土生土长的上海人。

我家老爷担心您人生地不熟,故而叫小得跟随您一段时间,待您安顿下来,1小的再把您的地址带回去,以免失了联系。”霸气的关怀,让人无从拒绝。

保镖望向秦雷,秦雷点点头道:“有劳这位小兄弟了。”

“您老还是叫我吕志吧。”吕志的礼貌无可挑剔,丝毫没有狗仗人势的意思。当听说对方是第一次来上海,他热情又不过分殷勤的介绍道:“上海这地方可不得了,嘉靖年间还是个小渔村,这才二十多年,就发展成了东南乃至大明最著名的大都市,与南京、苏杭齐名,真是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发源点,就是咱们所处的外滩。”

“外滩,这名字啥意思。”纳楚插嘴问道。

“本地人把河流的上游叫作“里”河流的下游叫作“外,。黄浦江以陆家浜为界,其上游称为“里黄浦”下游称为“外黄浦”外滩就是外黄埔的河滩。”大家族的家仆确实不一样,口齿清楚,娓娓道来,让人听得明明白白。他一边指点一边介绍道:“在小人小时候,这里原是一片荒芜的浅滩,沿滩有一条狭窄的泥路,供船夫拉纤时行走。

滩的西边是农田,阵陌沟渠之间到处是星星点点的茅舍。后来嘉靖三十六年上海建城,当时还是苏州知府的沈阁老,首先划定外滩一带江面为船只的“下铛地段”所以本地人都说“先有外浦港,后有上海城。”

秦雷边走边看,这里的码头比马尼拉的要大两倍,那么多的旅客和货物上上下下,却不像马尼拉那样混乱。仔细端详,便能看出些端倪,原来码头上将客运和货运分开,旅客下船后,便直接走青石铺就、

hua篱为界的道路出港。与此同时,船上的水手和码头上的搬运工通力合作,将舱中的货物移到卸货甲板上。他看到他们并不是用肩扛手抬,而是用一些运货推车,十分高效省力的完成货物转移。

将货物从船上移到岸上的工作,由人力和畜力驱动的转动臂架型起重机来完成。只见船上的人将货包用解释的大网兜上,然后挂在挂钩上。地上的人们便催动十匹骡马,将沉重的货包缓缓吊起。同时转动绞盘,将货包转移到大车上端,然后缓缓放下。工人们扶住货包,使其稳稳的落在轨道车上。

秦雷这才发现,原来地上还铺设着铁轨,四个人分成两组,像坐跷跷板一样,驱动着轨道车缓缓启动,然后速度渐快的驶向数百丈外的栈中暂存。每一个泊位,有这样的两条轨道两辆车,正好跟得上起重机的卸货速度。

这种卸货方式,不仅节约了人力,更是大大的提高了效率,卸货速度可达原先的五倍以上,加上每个泊位都对应一个栈房,谁也不跟谁抢,所以才能如此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吕志告诉他,这是上海港几年动辄瘫痪后,硬生生逼出来的船只太多,货物太多,不这样的话,江里交通瘫痪,岸上的货物堆积如山,整个港口乱成一锅粥,啥也不用干了,直接歇菜。所以说,商品经济的发展,是生产技术和方式革新的源动力,这话一点不假。

甚至连官府都迁就于这种高效率。若旅客不是商人,即使他带着奴仆,载运五、六口箱子以及许多其他物品,负责海关税收的市舶司也不打开检查,更不课税。他们的课税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进出口海关的大宗货物。

秦雷看到每具庞大的吊车边,都有一个穿着官服的市舶司官员。

吊车吊起货物的同时,能够通过表盘显示其重量,便完成了以往最费时的过磅程序。吕志告诉他,在栈中还有一名官员,会根据商人所报的簿册抽查货物,如果属实,便将一张税单贴在货包上,货主可以在取货后一月内,到设在码头外的市舶司完税。没有货主会逃税,不仅因为市舶司规定,逾期要觉滞纳金,逃税则除以十倍的罚金。还因为事关的商人存亡的信用记录,任何商业上的不法行为,包括偷税、漏税,欺诈等十几项,一经举报查实,便会在当地的各大报纸上公示。甭管你之前多大的牌,只要有这么一次,就彻底臭牌了。不仅票号不会再给你贷款别人也不会再跟你做生意,等待你的生意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么说,货物到了栈房,货主就可取走了”秦雷对此兴趣浓重道。

“只要手里有提货单,当然是可以的。”吕志答道:“不过很多时候,货主来码头的目的,是为了给提货单签押,等完税之后再把税票贴上,提货单就成了有价证券。

那些以倒卖为目的的货主,或者急需用钱的,便可以将提货单卖给买主,或者在证交所挂牌。货物会被车马行直接送到城里的仓库,往往好几次转手之后,才会被提货。”

“上海的发达确实不是吕宋安南可比。”秦雷感叹道。

“您这是大实话”吕志笑道:“全国也就这一个上海,别的地方一心想学,却总是学不像。”又问道:“秦老爷,下面什么打算”

“准备先货个房子住下有个落脚的地方再作打算。”

“您看这样行么您先去客栈住下,然后请令公子和小的去找牙行看看房子。”吕志道。

“也好,不过还是让化跟你去吧。“秦雷一指他那高大黑壮的保镖道。

于是吕志带一行人出了码头,只见六丈宽的石砖马路,分出双向的行车道,东靠黄浦江向西呈放射状延伸,通往城市的各个角落。马路边上停着一溜黑棚马车,秦雷他们一出来便有操着各种口音的车夫上前招揽生意。

吕志介绍说,这都是拉客人的车不仅在城内通行,甚至可以去苏州。他叫了辆车,请秦氏父子上去,自己和两个保镖只把行李放上车,用吴语说了个地方,马车便缓缓驶离了码头,在宽阔却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慢慢行驶起来,吕志等人步行也能跟得上。

秦雷也不急,打开车窗,悠闲的望着窗外的街景。只见临街的建筑普遍有四五层高,且样式五hua八门,单单墙面就异彩纷呈,有巴洛克式的清水红砖墙:有红砖白墙相间和印度式侧向柱廊:有浮雕装饰的墙面和天蓝色穹隆顶反倒是传统的飞角重檐、粉墙黛瓦式建筑不见了踪迹。除了这些特色鲜明的建筑,路灯、招牌、幌子、商标、广告等商业行头也一应俱全,将街景装点得如戏台幕布一般吕志隔着车窗介绍道:“这条江南街,是上海城第一等的风水宝地。不仅市舶司衙门坐落于此,各大商行、票号也都在这里设立总部。在此拥有一块土地,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名誉的象征。别看上海城时间不长,可这里的建筑大都经过重建,甚至有些楼重建过两三次。”

“这是为牟”纳楚好奇问道。

“华些大财团占有一席之地后,肯定要大兴土木,营建商号大楼。

这么多的商号挤在一起,也就顾不上含蓄了,怎么压别人一头才是正办。起先大家清一水的飞角重檐红墙碧瓦,都是一个样,分不出谁和谁。后来,汇联号请了法兰西的工匠,造了个您看就是那座。”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众人看到一座平顶形式的高大建筑矗立在江南界的中断,带着纯正的欧陆风情,却又摒弃了时下欧洲最流行的巴洛克风格。显得端正而雄浑。外壁上端,林立着大理石人物雕像,造型优美,栩栩如生。汉白玉的匾额上“汇联号,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熠熠生辉。

“汇联号号称“万商之母”采取这样的建筑样式,自然会影响到其他商号。”吕志介绍道:“而且这种样式确实正大端庄,尤其是它是采用全石料的,外部看不到一根木头。显得坚不可摧,千年不朽,一出来就把其他的建筑比下去了。所以其它商号也纷纷效仿,希望自家商号也能像这样的建筑一样坚若磐石,长长久久。”

“你还真是个好导游呢。”纳楚打趣道。

“这都是我家老爷说的。”吕志不好意思笑道:“1小人不过是复述而已。”

“你家老爷还说什么了”纳楚笑问道。

“我家老爷说,这江南路之所以繁而不乱,是因为规矩里的好。

比如这满街的商业行头,知府衙门规定,必须都在檐下门楣处,挑出墙面的距离也严格受限。商号横幅可以跨街,招牌、幌子允许远挑,各家全都严格执行,所以本会看着如此赏心悦目。”

照着他说的看去,纳楚发现果然是这样,没有一家会违反规矩。

不禁赞叹道:“怎么这些商家就这么听话”

“这都是各大商号的门脸,当然要做出遵纪守法的样子了。”吕志笑道:“久而久之,也带着全城的商家遵守规矩。因为人们都说,要是连这点表面规矩都不遵守,还指望商家能诚信经营”

驶出繁华的江南路后,路面一下宽松多了,马车速度加快,吕志也没法说话了,一路小跑闷头跟在后头。好在没多久,便到了客栈,把秦雷安顿下,打了个尖,他又和那个打个保镖出去找牙行看房子。

在客房里,纳楚问秦雷道:“你真那么放心,不怕那吕坤有啥企图”

“有什么不放心的”秦雷笑道:“他这样对我,正说明他没有对我的身份起疑心。派个家丁帮帮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也算结个善缘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倒也是,你现在这样子,我都认不出来了,看着真不习惯。”

纳楚点头道。

当天下午,吕志转回,说房子已经定了下来,第二天便可搬过去。

第九零五章 中隐 上

中隐

上海地处江南水乡,但城市外貌与近邻的苏州等地迥异。首.发它没有水城普遍的河浜网布,巷弄曲折。这是因为在建城时考虑到,一来可以使城区平整,易于规划。二来,因为饮城中喝水、易于生病,故而官府下了大力气填平城内的大小河浜。在千顷土地上规划出了路、街、坊等大小道路数百条,构建了这座城市的框架。

几十年来,伴随着上海城的腾飞,人口也从最初的几万人,激增到十几万、几十万,并在几年前突破了百万。随着民居的不断增加,又出现了数不清的里、弄,将原先经纬交错的整齐框架,变成了细密繁复的蜘蛛罗网。大路连着小街、大街横穿小路、街上有坊、弄中有里、弄通里、里通街、街通路在小小的弄里走着,走至弄尽头,疑似无路,但往尽头处;左或右一转,又有大道在不远处。外面人初来乍到,是要被弄得稀里胡涂、七荤八素的。

秦雷的新住处,在城南广福寺附近的槐树巷中。那吕志原本看中的,是lu香园一带的寓所,那一带有着众多的官府衙署、道观寺庙、si家园林、大小商铺、酒店茶楼,环境和卫生都是最好的,生活便利而惬意,当然,前提是你得消费得起。不过在吕志看来,能住得起宁bo号的豪华舱的,肯定不差这点钱。

但秦雷的保镖明白自己主人的心意,执意选了这一地处城中、闹中取静的民居。第二天一早,两人带着秦氏父子来槐树巷看房子。房东也一时到了,见租房的是位体面的大爷,自然感觉称心,打开院门请秦雷父子进去。

爷俩进去一看,这所小院甚合心意。一进门是一个横长的天井,两侧是左右厢房,正对面是长窗落地的客堂间,会客、宴请之处。客堂两侧为次间,后面有通往二层楼的木扶梯,再往后是后天井,其进深仅及前天井的一半,有水井一口。后天井后面为单层斜坡的附屋,作厨房、杂屋和储藏室。整座住宅前后各有出入口,前面由天井围墙、厢房山墙组成,以石料作门框,配以黑漆厚木门扇;后围墙与前围墙大致同高,围成一个近乎封闭的空间。所以虽处闹市,却仍有一点高墙深院、闹中取静的好处。最难得是前院有一株槐树,甚是茂盛,夏季浓荫半院,一张小桌几把竹椅,吃饭纳凉两得其便;而且后院靠厨房那口井,不到一丈深便是清水,不用出门就可以打水了。

房里房外的物件摆设都有九成新,听房东介绍,这个院子是他弟弟购置的房产。没住多久,弟弟全家便移居吕宋,临行前托他把房子租出去。一来,上海的房租高贵,闲着实在浪费,二来,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