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227章 风声萧瑟伴征程(2)(1 / 1)

作品:《南宋风烟路

三十五回合一过,听弦虽不曾负伤,控刀却愈发艰难,精力亦罕见耗竭;反观薛焕则越战越强,力如取之不竭,速似快无止境。两者差距急剧拉大,再三招而已,听弦便从连连后退发展到了一边连连后退一边左闪右躲,勉强活命,倏忽薛焕又追前一刀,雄浑内劲竟将他整个人全然压倒在战马上。

那一瞬,酷寒的锋芒与听弦仰起的脸颊擦碰而过连带起一大片血,听弦盔落发散脑袋里完全空白只感觉得到自己几乎定格的心跳……

还好,还活着……然而在场但凡有高手都心知肚明,听弦看样子不可能撑过四十回合了,尽管,还只差一刀……听弦却哪有命熬过?

是的,一回合都不可能。因在这短短的须臾之间、薛焕的速力会继续翻倍、强袭夺命!

然而这般危险的情况下林阡都没有出手救人,即使辜听弦避闪了四次四次都无济于事差点送命,林阡他在场他却偏偏狠得下这个心……

有其师必有其徒的是,辜听弦也没有半句认怂说要退下来把薛焕让给他师父,连脸上伤多重都没去管血也任它去流、咬紧牙关挥刀对薛焕的致命一击硬抗——不是蛮打,是无所惧、敢尝试——反正逃跑无效闪躲必死何不尽力扛它一次!

倔强的眼神,炽热的血流,冷傲的心,全是当天对杨妙真沈钊和石硅,这一次。他的不认输,终于给对了人。

轰然巨响。无论劲力、速度都无法对薛焕望其项背,然而,无论劲力、速度都是听弦自己的前所不及、恰到好处——这些年来打得最好、参悟最多的一招,不是辜听桐或林阡教他。

三刀交错,赫然相缠,不刻粘合。震耳欲聋。所有人的时间,不可抗拒都被停在了这一刻——

只要刀主能与白氏长庆集互通,哪怕对手过强。也能制衡,关键只在心平气和。

一向只有林阡能,心高气傲的辜听弦。竟然也能!

那一刀仿佛在宣告:适应逆境并反转,林阡刚出道就能办到,辜听弦,凭什么办不到。

听弦这临危不乱应变的一招,实际已巧妙地化解了薛焕那一刀,意象完全呈现并铺展了开来,只不过欠了几分气力,所以才被薛焕轻易追袭,当是时已过四十回合,薛焕速力再度翻倍排山倒海向辜听弦倾轧。听弦气力耗竭,虽有应变之招,苦无招架之力,忽觉背后有股强力托着自己,尚未回神。却就此借着这强厚后盾挥砍完了下一刀,表现恰好。四十二招,终于策马侧让,容薛焕与那人较量,与此同时,薛焕与那人已不由分说交手。霎时山海震荡,光影摇晃,风云卷席。状态已热的薛焕,与精力复原的那人,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林阡,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薛焕如昨般爽朗大笑,“真有你当年的影子!”

观者包括听弦在内全是一愣,没想到薛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林阡却没有惊诧,他知道薛焕素来也爱惜人才,适才对听弦却杀招频出毫无怜悯,如此,方激得听弦遇强则强逆境下自悟提升,薛焕此举不止是战场对敌,更是前辈对晚辈的试炼。

无试炼如何进步。林阡欣慰听弦能敢于挑战薛焕这种类型的强敌,而且也不是无脑地抵抗,一定意义上说,林阡适才的不救是和薛焕的默契配合。

“确然。”林阡微笑应答,平素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他,不知是和薛焕的缠斗太紧,还是实在掩饰不住,语气里竟令人听出一丝满足。

辜听弦就近听到这短促的一句肯定,微微一怔,望着林阡嘴角勾起的笑意,脸上一热,嘴角也情不自禁露出一点笑。缓得一缓,怕别人看见,赶紧收住,环视片刻,无人发现,方才放心。

想起田若凝,心里又忽然一凉。

他曾是多渴望师父有一天能微笑看着自己、点头赞许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战火纷飞的此刻,关系实际却还没有破冰。

一旦刀战的对手换成了林阡,薛焕的打法便注定不再一样,向来吝啬的楚狂刀,一遇饮恨即刻显露,绝无半点拖泥带水。

“果然这把刀才最配得上他。”听弦旁观,才知此前对薛焕来说真是预热,唯有此刀之沉猛,适合薛焕力道的雄厚,如虎添翼,相辅相成,气势上每招每式都压迫着对手。薛焕用楚狂刀机会甚少,往常一年不到三次,每次可能也只一招就够杀敌,足以见得,薛焕实际进入状态是极快的,并不需要预热,刚才对听弦真正是提点罢了。

偏偏这样沉猛的重量,对薛焕越来越快的速度并不造成多少影响,实战中反而影响着对手的发挥,只因薛焕刀法神妙,刀诀在心,刀人合一,对楚狂控制力一流,于是,战刀中既蕴雷滚之重,又现电闪之疾。

“黄河走东溟之力,飘忽不相待之速。”所以仅仅片刻,就已是决堤之灾,煞气腾腾,势不可挡,那一刻听弦观望,只感觉自己站在万丈悬崖之下,抬头仰视着飞流冲荡而来,瞬间压实话。林阡也是人,哪里不会有这些类似的心情,可以说这一个月他心里积累的负面情绪,比任何人都多,加上对吟儿在祁连山军中的处境担忧、以及素日对战事的运筹和参与……杂乱无章,烦心不已!只能在每个夜晚无事的时候,找个人烟稀少处让自己冷静,看着萧瑟战野,吹风吹到麻痹,纸都懒得去烧,偶尔会想起当年初涉江湖的轻松,想何时起何故会走到今天这样繁冗,偶尔则脑中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一个月来,都这样度日如年。

所幸,这些日子细作传达的吟儿都是生龙活虎的,方才令他不救吟儿的愧疚和悔恨少很多;樊井与红樱的私交东窗事发之后,他对细作们基本都要求蛰伏,少许就近保护吟儿;当洪瀚抒竟然开始打盟军,他不想吟儿忧心盟军,所以战事都瞒住了她,只对她说,少打架;然而这几日细作传达,吟儿病情又有反复,只因洪瀚抒断绝了樊井送药的可能,派人监管住了陆静红樱等多人。洪瀚抒,竟这样不管不顾地置吟儿于死地……

先前林阡容他让他,只因大敌当前不该找错敌人,但既然无论如何瀚抒都要与他为敌,还何必以这大局为重!?是时候将红樱和吟儿都带出来了,哪怕他承认洪瀚抒武功比他强,决一死战不可以吗!无所谓局面变得更乱!

一霎林阡攥紧了拳:林阡,林阡,何以你却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

人烟稀少的地方,有一双脚步也来了,像是偶遇,也像心有灵犀。

那人心念繁复、百感交集,也想找个僻静处呆一呆,却意外发现,他师父也在这里,竟好像跟他一样不见容于这个世界。

好笑啊,他辜听弦一向认为,只有自己不为世界所理解的,怎么连这个呼风唤雨万人中央的盟王,也会有这样孤立无援彷徨无助的时候吗。

然而这一刻,看着师父他孤寂清瘦的背影,听弦忍不住心中一颤,设身处地,确实,师父他很难很难……可是听弦以为师父会应付自如,至少人前的他游刃有余。

“听弦。”林阡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见了他,他一愣回神,望向几步之遥的师父,迟迟不肯恢复叫他师父,虽然怨念没那么重了,可还是有点芥蒂,知道他很为吟儿牵挂,于是说了句不像安慰的安慰,“别太担忧了,她不会有事的。”

“听弦,盟军多亏有你。”林阡发自肺腑地感谢他,所幸有辜听弦为他分忧,他战洪瀚抒后甚感辛劳,以为黄鹤去解涛薛焕会对他采取车轮战,然而,听弦竟代替了他、一次次地超出意料。

“也是我分内的事。”听弦说,两人四目相对,都各自愣了一愣,终于陷入了沉默。听弦越打越好了,可是与林阡竟如越走越远了。是的此刻林阡没有师父的威严,听弦却也没有徒弟的羞涩,只是上级的赞誉和下级的客套,他们各自都懂,中间横着一个田若凝,那个雄心壮志要帮他们和解的凤箫吟,如今也被人给拿捏着。

“金军夜袭!”逃避不了人世太久,又被战报唤了回去,据称,犯境金军之主将是神鬼见愁齐良臣,听弦看师父马不停蹄去接仗、那般辛苦,心里既痛苦又矛盾。

奈何再没有时间可以对话,林阡与齐良臣对阵的今夜,听弦必须做好林阡的后盾,曾几何时,他竟成了师父的左右手,既能为矛,也能为盾。

“将军,捉到一个祁连山的奸细。”那时有士兵带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辜听弦斜睨一眼,不禁觉得眼熟。

“将军,我要见盟王,告诉他盟主的事!”少女急道。

“你是何人?”听弦看她经了一番乔装,却和吟儿有几分相像,心念一动,忙叫思雨来看,思雨一眼就认出她是红樱,性子如她也立刻就急了:“莫不是师娘出了什么事?!”

“我……我要见盟王,必须对他讲。”红樱泪光闪闪,似有难言之隐。

“备马。”辜听弦说。

“什么?”思雨一愣。

“我去把他换回来。”听弦不是说笑,那目光里,竟还有一丝不屑,齐良臣,有什么可怕。

“师父他,不会愿退。”思雨理解地说。

听弦哈哈一笑:“那我就对他说,反正我不防守了,后方空虚,谁爱夺谁夺。”

思雨愕然,听弦按住她的肩:“听我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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