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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雍京梦华录

烟,如云如雾,这淡淡的香气笼罩了整间屋子,叫人闻了只觉得恬淡舒心,香炉旁还放着个半寸高圆形大口的瓷瓶儿,瓶内满着水,水上飘着好些新鲜的梅花,边上还有几支梅枝作成点缀斜插着。

小圆桌前就是一方帘子,帘子外是不足一臂高的护栏,有奴仆将这帘子挑开挂到两边的银钩子上,楼下戏台的一切就被尽眼底。

三人落了座,洛青阳居中,两人旁侧坐,旁边的婢子为他们斟了茶,这凌云阁的茶也似与其他地方的茶不同,热气方才一散开,就有袅袅茶香扑鼻而来,李建没忍住端起来大喝了一口,赞叹了一句,

“凌云阁的茶都这般好喝,比我府上的实在好太多。”说完见旁边两人皆是慢酌细品,李建也不好意思再次牛饮,他想起有传闻说今年洛青阳也要上台唱曲,遂问道,

“不知小世子今年要唱什么曲目?自去年听了世子一曲‘望东都’,惊为天人,日日盼的就是还能听一回世子的戏。”

李建说完一旁的霍启愣了愣,转眼看洛青阳,只见少年轻轻放了茶杯,半垂的脸上也些微赧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证实了李建的话。

原来凌云阁的戏,洛青阳是要亲自去唱的么?

“世子要亲自上去唱戏?”

“恩,”洛青阳点点头,伸手理了理耳边碎发,正因为要唱戏今日才未将头发梳好,方便一会着装打扮,

“去年闲时,我写了一折‘望东都’,讲的是被迫西迁的王室在新都修筑眺望台,好远望洛阳东都,一日因思念故京而在眺望台上起悲歌的故事,但当时拿了我这折曲子的伶人并没能唱出曲中应有的凄凉感,正好当时来了情致,我就自己上台献丑唱了一回。”

听他如此谦虚,旁边的李建忍不住打断他,

“小世子太过谦虚,世子唱的曲子哀婉动人,缠绵悱恻,座下之人无不泪湿青衫。”也正是这首曲子叫李建深深迷上了这金贵的小世子,他感叹道,“将军不知凌云阁去岁之盛况,世子无心之作便将众才子苦心作的折子给比了下去,无心之唱又在众曲目中拔得头筹,可见世子在戏曲上造诣很深。”

听李建这样夸赞自己,洛青阳心里极为不好意思,他知道霍启也是满腹经纶之人,自己几首陋词鄙作比之霍启当年作的辞赋差远了,这叫他生出种班门弄斧之感,

“李兄赞缪,不过闲时之作,实在上不得台面。”

“世子今年也写了新戏?”这话是霍启问的。

“恩,写了一曲“雏凤北鸣’,只在府上练了几日,实在是准备仓促,连衣裳饰物都是阁子准备的,只怕要叫将军和李兄失望了。”

“不能,不能,世子唱的自然是一流好的。”听了洛青阳说的话又见少年面上带点忧容,李建当然是连忙表答自己的倾慕之意,又见他一双葱管样的手正放在桌上,离他近得很,便想要伸手附上去假示安慰,刚有所动作却似感受到霍启冷冷的注视,无奈只能放弃这轻薄之举。

李建心里有些不乐意,今日本计划着能与洛青阳独处一回,好进一步增加二人之间的感情,哪知道小世子还请了个霍启,这霍大将军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叫李建看着美人却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消说其他的想法了,李建心头郁郁,索性闭口不言,正巧他三人沉默的时刻,下面一出新戏又开唱了。

说是唱戏,其实更恰当的叫做唱曲,不知从何时起,戏曲在本朝流行开来,文人才子们写词作曲,曲子写好后流传到坊间叫优伶演绎,若是文人的词做得好,又叫最有名的伶人唱过了,这折戏就能搬上戏楼,更为广泛的流传在秦楼楚馆之间。一来二去,填词写曲既成了文人墨客闲时风雅之趣,又成了他们标榜自身的砝码,有了他们的支持和参与,唱戏写曲蔚然成风,至今已经成为了本朝的一大风尚。

霍启听了几出,不得不赞叹这阁内的伶人唱功了得,无论是家国天下的豪气干云,还是小桥流水的致婉转,亦或是枯藤老树的断肠人之思,都叫他们唱得入木三分,让人身临其境,似乎在跟着曲中人物一同历经沧桑沉沦,感同身受。

平凉荒凉,更不敢荒怠边事,充足的睡眠都是奢侈之事,更不消说唱戏作曲这样的风月之事了,霍启已经十年没能听过这样好的戏了,他听得很入迷。其中一曲‘战金戈’更让男人觉得亲切无比,曲子里有大漠边野,有长河孤日,叫他想起祁连山的雪,叫他忆起戈壁滩的风,戍边之凄苦叫这伶人唱得催人泪下,一旁的李建也听得如痴如醉,他二人连洛青阳什么时候离开了位置也未曾注意。

一曲毕,李建终于回过神来,他被那曲子唱得动容,又想着自己身边就坐着个英武的大将军,心里不有些感慨,方才心里对于霍启的那点计较也淡了几分,忽见身旁的洛青阳的位置不知何时空了,屋内除了仆人就剩他二人,便想说点话来打破这沉默的氛围,

“将军可知刚才那伶人的名号?”

霍启自然不知,他摇头。

“那伶人戏名‘夜常鸿’,这人的嗓音身段都是阁里最好的,将军真是好运气,上次我来阁里,‘夜常鸿’恰好被接进宫里给皇帝唱曲儿去了,今年凌云阁却把台戏放到了年后,正好‘夜常鸿’也能登台唱上一曲。”

霍启点了点头,李建见他似还颇有兴趣,又同他讲了另外一些有名的优伶,他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底下戏台上新的曲目已经开始了。

凌云阁占地广,一楼的大堂敞亮开阔,戏台搭得高,两边用珠帘将乐师同台上伶人间隔开来,乐师们已经准备就绪。

为保持阁内的绝对清净,一楼没有摆桌,所有的客人都在提前订好的房间内,如霍启他们一般,挑开帘子就能看戏台上的动静,二楼视线稍差一些,三楼的则更好。

李建对这一点自是深有体会,他前次定了二楼的房间,现在却处在三楼中最好的位置,是以能将戏台上的一切尽眼底,他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看刚刚登台的几人,突然一拍手道,

“世子登台了。”

第44章

霍启自然也被他这句话引得看向台上。

凌云阁的戏台不同于传统的戏台,台子下堆着几十个大铁桶,桶里装着七八分满的清水,桶上铺了一层红木板,木板上又铺了薄薄的毯绒,铁桶里装水是为了让唱戏人的声音经过水的震动回响传到阁内的各个角落,绒毯则是为了吸杂音。为了保持毯子的干净,所有的伶人都是光着脚上台的。

台上一共立着四个人,其中一人是旁白,除却洛青阳外还有一个女孩和一个老者,女孩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翡翠绿莲花纹浅长裙,容貌秀丽,挽着髻,显然已为人妇。她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