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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雍京梦华录

并不十分温暖,可此时的刘策竟出了满头的热汗,洛青阳几乎能从这些汗水中读出刘策此时心中的慌乱与焦急。

几乎是瞬间,洛青阳便懂了刘策缄口的原因。

闭门不纳流民的背后一定还牵扯到其他人,而这些人的身份不仅远高于刘策,只怕比起霍启现下的身份,还要位高权重,还要叫人忌惮。

洛青阳观察到,刘策其间几次想要开口,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终于他忍不住先说了话,

“刘大人是名噪一时的清官,恕我愚昧,实在想不到大人为何不让流民进入鲁阳城,大人说是出于无奈,可这无奈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刘大人沉默不语,难道是有难言之隐?”

面对洛青阳又急又快的逼问,刘策支吾半天,终于断续说出了原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下官自然也能体恤流民之颠沛,只是,只是下官身为鲁阳城的父母官,必须首先保障鲁阳城中百姓的安全。”

流民虽说散乱无序,常有无状之举,但只要官府妥善安排,也不至于出现大的岔子,这不能够构成不纳流民的理由。

洛青阳刚要开口质疑,霍启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只听得刘策继续说道,

“两位大人心中必有疑惑,为何接纳流民会对城中百姓的构成威胁。”

“不错,想来以刘大人多年为官的经历,妥善安置流民应当不成问题。”这话是霍启说的。

刘策听了只一笑,摇头道,“莫说这流民中带着瘟疫的种子,就是他们全都健健康康,下官也不能将他们放进来。”

“这又是为何?”

刘策又沉默了,霍启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问题的关键,他也不急,只慢慢的端起酒来喝,饮了一杯后,放下杯子,淡淡的为刘策描述近日行军途中所见到的情状,

“刘大人可知鲁阳城内外已经完全成了两方天地,城内的人生活怎样,霍某不清楚,只这城外的流民,日日宿于山林野坡,鲁阳城周围多山,常有野兽出没,每早醒来,总有人无故失踪。年轻的为了生存,多会抛弃黄发垂髫年老体弱之人,孝悌仁义在城门之外已被践于泥泞,白骨盈野,鸡犬不闻,这便是刘大人所谓的保全百姓。”

刘策自然也知道城外的情状,只是叫霍启说出来,格外让他赧颜。

刘策是天佑十五年的榜眼,他被派往苏州做官时正是而立年纪,壮年意气风发,总有为民请命一展抱负的壮志雄心,所以才会在贾昌贵案中不顾贾复及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执意将奸污民女的贾昌贵流徙千里,接踵而来的便是他被诬告贪污结党,虽最后洗清了冤屈,甚至还得到了皇帝的嘉奖,可从那之后,他的官运也算到了头,十二年过去,同窗同年们早已飞黄腾达,只有他被一贬再贬,最后沦落到成了鲁阳城令。

第77章

鲁阳城,虽是两州三地交界地,来往也不乏富商大贾,但到底是个小地方,辖境小,人口少,往后升迁的机会不多。本朝科举选拔非常严格,熙攘士子,十年寒窗,真正能金榜题名的不过寥寥,故而有“五十少进士”之说,刘策而立之年能榜眼及第,必有过人的才智。只是在官场沉浮,只有才智是远远不够的,若不能人情练达洞明世事,只怕无法得志。

或许,正是这十几载的坎坷仕途让刘策看清了现实,许多时候,若是不懂得弯腰,只怕会被拦腰截断,屈就也成了一种保全自身的方法,而曾经的雄心壮志,也只能在午夜梦回中,在月下徘徊时,揣在心口,含于嘴边,回味几番罢了。

可到底,良心有愧。

就在霍启二人认为刘策不会再言语时,刘策却又说话了,这次他貌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双浑浊的眼竟好似迸射出了光一般,亮堂得如同厅中灯火,

“下官身份卑微,自然不敢下达划地自保拒纳流民的命令,所以,所以下达命令的另有其人。”

洛青阳同霍启对视一眼,等待着刘策继续说下去。

“两个月前,一位自称江夏府信使的人造访下官府邸,口授了一道来自江夏的命令,说为了避患了瘟疫的流民进入东荆各州县,下令各个州县紧闭城门,严格出入。”刘策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不纳流民,长久下去,只怕会酿成更大的祸乱,所以下官最初怀疑这位信使的身份,但几经盘对,发现这人确是江夏府吏员。”

“明知这命令会酿成大祸,刘大人为何还要执行?更何况,这信使传达命令竟连官文也没有,单凭口授。刘大人作为朝廷命官,岂不知本朝律令中此等作为便是越矩枉法?”

“下官熟读本朝典章律令,怎会不知,只是监军大人初来荆州,所以不知早在多年前,荆州往来命令的传达便是全凭江夏府信使口授。”

刘策说完,霍启和洛青阳皆震惊不已,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江夏府,便是皇帝颁布的旨意,各部尚书同六科给事中尚有‘封驳’权,口授成令,这分明是极端僭越之举。

霍启常年居于平凉,所涉之事多为军务,是以对于此等阶位的官员任并不熟悉,“如今行荆州太守事的是谁?”

刘策不答,但洛青阳却知道,

“江夏太守赵猷,这人我不陌生,他是交州苍梧人,”洛青阳看了看霍启,“说起来,这赵猷同将军还有些关系。”

“哦?”霍启的记忆中并没有一个叫赵猷的人的存在。

“不错,”站在一旁的刘策接到,“将军或许不知道赵大人,但赵大人的堂兄是霍老将军部下,现在的兵部侍郎赵峥赵大人。”

“赵伯伯?”霍启没想到这赵猷曲曲绕绕竟真同他有几分关系,不过他却从未听赵峥提起过他的这位堂弟,是以霍启对赵猷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洛青阳又想起了几日前,城郭道上那祖孙两人的话,问刘策道,

“刘大人说荆州地区有瘟疫,为何朝廷对此事一无所知?”

“这,这,”刘策又开始支吾不语。

“疫情隐匿不报,按律当斩,刘大人为何现在还不肯说实话?”洛青阳有些着急于刘策的吞吞吐吐,企图用典章律令来逼迫他吐露更多的信息,但他又哪里能明白刘策的难处?

霍启轻轻拍了拍洛青阳的肩侧,示意他稍安勿躁,

“刘大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下官身为荆州属官,受着赵太守的管辖,所以很多事情不便直说,瘟疫一事,下官只负责上报,至于上面怎么处理,下官并不知情。”

“那汤药一事呢,为何领过汤药的百姓皆说汤药根本没有效果?”

“各州县汤药药材皆由江夏药材商人供应,下官没有过问的权力,所以汤药寡效,下官也无从知晓原因。”

霍启见刘策越说越谨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