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却没有说到底是谁。”

得罪？顾七七的瞳孔微凝，周身一点一点僵硬，直觉告诉她，王老板肯定知道些什么，不由得婉转哀求:“王老板，既然木已成舟，我知不知道又能改变什么，我只是不想不明不白而已。”

既然解约不是顾七七方面的问题，她真的很想知道，谁跟她有这么大的仇。

王老板惋惜地叹气，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顾七七，老板亲自动手，她自然站起来双手接下，微凉的玻璃杯是磨砂质感，低头一看，纯澈的液体不沾染一丝杂质。

要是人心也跟水一样就好了。

顾七七这么想的时候，却忘记了水是世间最包容的东西，能溶解绝大多数的物质，是清是浊，全凭一念之间。

“七七，咱们也认识这么一段时间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觉得我的画廊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王老板摘下眼镜在手中擦拭着，看向顾七七，眼睛不眯不斜，似乎有没有眼镜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难道他没有近视吗？顾七七对这个老板其实不太熟悉，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有不自在，他仿佛可以直接看到顾七七心里的想法。

已经言尽于此，她连忙前倾着身子说:“没有没有，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对我很好，我更相信您的能力，只是我自己的原因。”

一直相信并且期待着的未来，突然被狠狠砸碎，任谁都没有办法轻松接受吧。

顾七七眨眨眼睛，心绪平稳一些，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失控地哭出来。

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更不理智。

“齐氏固然是很好，可我希望你能把眼界放得长远一些，天无绝人之路这个道理……”王老板重新戴上眼镜，又恢复成那个温和谦雅的模样，笑眯眯地开解顾七七。

齐氏的创始人，也是z大艺术系的学生，毕业以后出国进修，受到了一些不公平的待遇，结合朋友以及以往先人的例子，发现国外画画圈子的排外心理其实很强，更不愿意其他同胞再出国去遭遇那些不公平待遇，才创立了齐氏，专门为有才能的画家服务。

而整个z市的人，都以能够进入齐氏而感到荣光备至。关于解约，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吧，顾七七并不怨恨他们。

“我知道的。”顾七七接话接得滴水不漏，并且作出保证:“我绝对不是好高骛远的人，王老板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不会忘恩负义。”

其实是没有退路，留在画廊，是比齐氏稍次的结果了。

可这样的话，顾七七不会说，王老板更不会提。

他们说学艺术的脑回路不太正常，可喜欢艺术的人，又会正常到哪里去。王老板有惊人的完美主义，从他要求员工的变x态条件，以及画廊里一些并不糟糕却很奇怪的方面，都可以看出来。

或许是很满意顾七七的态度，王老板沉吟了几秒，方才小声说:“有些话原本我不应该说，你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说完，王老板的手指沾了一点水，在深色桌面上缓慢而郑重地写下两个字。

顾七七伸出脑袋去看，桌面上的水痕清晰可见——sr。

sr集团？？

“你说是战……”顾七七心中早就有所猜测，未能肯定，这种当口马上脱口而出，还没说完整，就被王老板噤声的动作打断。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了。”王老板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沉声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位，可是他的手段……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王老板的样子，仿佛再大声一点，就会被听见。战明熙是上帝吗？可以窥见世间万事万物？

顾七七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唇瓣，sr集团能稳稳盘踞在z市，可不止是因为财力势力，这段时间她趁机调查过，发现了很多灰色地带，战家都有涉及。

是战明熙？还是战家其他人？

疑问太大了，顾七七瞬间想起了林律师的事，会不会也是因为sr集团？

林律师现在在哪里，顾七七根本不敢再想，走出王老板的办公室，她自己浑身冷汗，眼前的阴影骤然出现。

原来有人等待她许久。

“薛先生有什么事？”顾七七无力地连眼皮都不抬，额前的发丝因为水分，耷拉下来，她自然不会以为，薛晚成是随意地站在她眼前。

从小聪敏过人，半辈子顺风顺水，薛晚成是头一次遭遇到这样的窘迫境地，告白被拒绝，而且不知缘由，够他难受一阵子的了。

见薛晚成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顾七七没什么耐性去安慰那颗受伤的心，径直越过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站在战明熙面前，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他到底想要怎么样的结局，才算满意？

“等等，顾小姐，我只是想问问，她，怎么样了？”在看到顾七七不由分说要走以后，再多的难以启齿也被薛晚成通通赶跑。付思思突然消失了，刚刚还有人看到她在天台，等到薛晚成鼓起勇气上去找她，天台上只剩下呼啸的热风。

有心躲避一个人，怕是连尾巴都不会被你瞧见。

顾七七终于抬眼，眼前的人衣着高档，举手投足间，气度还不错，所有的失落丧气都系在一个人身上。

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有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了是否拥有明天而烦恼，而有人在金镶玉贵的生活里挑剔玉石不够剔透。

算了，这太片面了。顾七七心情不太好，无意迁怒别人，说:“她好不好你应该去问她，你问我一百遍也比不上问她一遍。”

“我刚刚想去找她，可是整个画廊都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薛晚成垂眸，眼神暗淡无光。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付思思能跑到哪里去？顾七七突然心头一跳，想到了一个挺可怕的可能——她不会恢复‘本性’跑出去了吧？

以付思思那个形象，估计真是没人能认出来。胆子是真的大，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告状告到王老板耳朵里，她估计就不能继续待在画廊了。

实习报告对毕业考评有很大形象。z市其他专业都没这个问题，唯独艺术系幺蛾子特别多，毕业了还有考评。

有弊也有利，考评的星级越高，工作就越好找，会画画有天赋的人，不一定当画家，各行各业都需要这种人才。

可薛晚成也认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吧？看付思思那个鬼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在意这回事的。

“薛先生。”顾七七盯着薛晚成看，认真并且一字一顿地说:“有些事情，不能看表象，多长个心眼，多看多想，大胆猜测，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一通话说得薛晚成云里雾里，含含糊糊应了下来，对上顾七七又忽然闪亮的眸子，欲言又止。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付思思要是知道顾七七这么提醒薛晚成，估计提着刀就过来了。

顾七七倒是觉得，薛晚成是那种提点了还不清楚的人。

告别了薛晚成，顾七七一边出公司，一边掏出手机开机，想给战明熙打电话。她站在斑马线前，这才想起来上次的手机丢了，完全联系不到战明熙。

焦灼！顾七七风风火火跑出来，早就出了一身汗，偌大的z市，sr集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却找不到战明熙？

这时候一辆公交车行过去，绿色的外壳上，一个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只露出上半身，举着一盒薯片，这么纹丝不动地跟着公交车过去，诙谐感十足。

不是叶涵容又是谁？

影帝……对广告这么来者不拒的吗？

顾七七记得上次在超市里，食品区三分之一的代言都被他拿下了，就没见过这种影帝。

对了，找到叶涵容不就可以找到战明熙了吗？

顾七七惊喜交加，想起上次在律师事务所跟叶涵容有一面之缘，如果去律师事务所碰碰运气，也许可以拿到叶涵容的联系方式，就算是叶涵容经纪人的电话也好啊。

这么想着，很快斑马线的绿灯准时亮起，顾七七打足精神准备去事务所，走到路中间忽然人群里一声惊叫，一辆黑色轿车踩着红灯穿过斑马线，直奔着顾七七而来！

不是下班时间，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加上顾七七一共也才四五个人，他们或是走得慢，或是已经越过了斑马线，黑色轿车危及不到他们的生命。

顾七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倒不是说被吓到腿软，她以为这辆车有什么急事才闯红灯，让他过去不就好了。

黑色轿车的主人不怕被吊销驾照，她还怕丢了小命呢！

然而她耳畔的尖叫声鸣笛声以及喊叫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轿车丝毫没有偏离轨道的意思，直往着马路中间而来。

仿佛看不到路中间顾七七的存在，刚好这附近有交警在当值，立即吹起口哨以及比划着动作，想要提醒司机减速或者停下来。

不对，他就是冲着顾七七来的！

等到顾七七意识到严重性，已经躲闪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