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一直都没有再醒过来，而离天色还早，我想多陪殷诗晴一会儿。

玩笑过后，我和殷诗晴便聊到当初的事。

“你离开东北虎的那天，我没有送你，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你的神情是决然的，或者是依依不舍的。我去找了大队长，他的态度很恶劣，说你犯了原则错误还不知悔改，没有资格担任特战主官。”

我苦笑着说道：“你会反驳的，甚至退而求其次，哪怕不是合格的特战主官，至少算是合格的特种兵。”

“是啊，可你毕竟是上尉军衔，没有理由成为一个普通的战士。”

部队的处分有：警告、严重警告、记过、记大过、降衔或降级、取消晋升资格（永不晋升、自动退伍）、除名、开除军籍。

两年内，两次警告上升到记大过处分，两次记大过处分，那就上升到除名处分。

除名就是离开部队，没有退伍费，也不会安排工作。通常是违反dang纪、军纪，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而开除军籍，这个处分太大了。

仅次于叛国投敌，属于不枪决的处分，背上这种处分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这是造成极坏后果的处分，也适用于逃兵、犯罪等行为。离开部队后，也会背上人生污点，限制出入境等，像是有前科的犯人似的。

我离开部队有些特殊，达不到除名的标准。而“劝退”又不属于处分，算是提前转业吧，留了一些颜面。不过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毕竟是假的。

但说到处分，都绝不包含军官降级为士官的，干部被撤职时有发生，但不可能抹去其行政级别，去当个班长或摘掉军衔之类的。（经常看到有些小说这样写，气死我了。）

殷诗晴叹声说道：“你走之后，倒没有什么大型任务，不管是边境派兵驻防还是城市反恐，都轮不到猛虎突击队，这次边境围剿，猛虎突击队也没能参加。段弘毅非常苦闷。”

“段弘毅虽然已经是指战员，但毕竟经历的战斗比较少，首长不可能让他单独去执行任务的，最起码李乘风得跟着，可李乘风现在是中队长了，哪能带着小队去冲锋陷阵呢？万一出意外，中队怎么办？”

“所以啊，扩编的后果就是，缺少指战员。段弘毅还是有点嫩，单独执行任务的话，首长不放心，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我假退伍的事，猛虎突击队的队员们都知道吗？”

“只有宋豪和段弘毅知道，参谋长叮嘱我们不要往外说，毕竟就你这性子，谁敢保证你一定能回来啊，万一撂挑子不干了，岂不是让队员们失望？”

“有道理。”

“你一定要回来。”殷诗晴看着我，极其认真的说道。

“嗯，等任务结束了，我就回去。”

我点点头，又好奇的问道：“对了，你和段弘毅是怎么知道我假退伍的？”

假退伍这事肯定不能张扬，毕竟我是以此理由来外面执行任务的，连宋豪也只是来接应我时才得知真相的。

殷诗晴没好气的说道：“你走的那么突然，大家都替你不平啊，甚至很多人去找首长了呢。尤其是段弘毅，首长不告诉他，这家伙就动用家里的关系，闹的天翻地覆的。”

“哼，这段弘毅平时看起来谦逊，但骨子里还是纨绔的，疯魔起来真不像话！”

殷诗晴白了我一眼：“这话说的真没良心，不还是为了你？”

我咳了咳，问道：“他都用什么手段了？”

“先是去首长那闹了一通，无功而返后就给他老爸打电话，帮忙查看你的退伍程序有没有问题。”

我苦笑着插话道：“他爸虽然位高权重，但我的资料，也不是他随便能看的吧？”

“毕竟是将军啊，详细资料看不到，但退伍手续这种事，他只需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啊。”

“也是，然后呢？”

“你是自愿转业啊，申请书是你亲手写的，档案里很容易查到的，段弘毅拿到之后也让我看了，真是哑口无言啊。”

转业申请是我去巡视组之前就写好的，所以当首长“劝退”的时候，我也只是签个字就交上去了，他们都是我亲密的人，对我的笔迹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笑着说道：“然后段弘毅该消停了吧？”

“怎么可能！这家伙找出程序审核的漏洞，以个人名义写了抗议书，让他老爸提交到军区政治部。”

我瞪大了眼睛：“这事玩大了吧？越级上报可是大忌，这家伙不想在东北虎混了？就算他疯了，他老爸也会跟着他一起疯？”

殷诗晴嗤笑道：“段弘毅知道，抗议书交给老古一点意义都没有，只能交给他老爸才能越级上报，段弘毅威胁他老爸，这事不给他办，就立刻转业，兵不当了。”

段弘毅的志愿可不是当兵，当兵之后，仕途和功勋也不被他看重，一切努力和妥协不过是完成父亲的期许。

如今段弘毅在东北虎混的有声有色，绝对的军中精英，手里握足了筹码，敢和他老爸叫板了。

但话也说回来了，段弘毅不是那种爱闯祸、胡闹的人，觉悟和信仰都绝对没话说，也正因为这一点，他老爸才会帮他。

其实段弘毅不愿意干这种事，作为军二代，本来就忌讳别人说他靠家世，他这般为我，内心一定痛苦极了。

被段弘毅这么一搞，我的事被闹到了军区。

军区当然知道我是假退伍，实际是去执行任务，将来回来也是走召回政策。可这事怎么能张扬？只能把问题丢给东北虎的首长，让他们把麻烦解决掉。

怎么解决？只能找段弘毅谈话，把真相告诉他，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消停。

殷诗晴忽然想到：“对了，孙小武也知道，他跟着段弘毅一起闹来着。”

我叹气道：“他们这是何必啊……对了，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也是段弘毅告诉我的。”

殷诗晴似乎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说道：“首长们是想借这次任务来锤炼你，一个种下什么因，就会结什么果，这一切都是你该承受的。”

“我想的挺开的，比起过程，似乎结果更重要吧。”

殷诗晴有些诧异的看着我，笑道：“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现在的性子，变太多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人都是会变的嘛，从军校回来后，好像所有的事都接踵而来，我不看重的前途一片顺畅，可看重的东西，一直在失去。最蠢的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是‘撞不倒南墙还不知道疼’，其实我早就感觉到疼了，就在陶宇牺牲的时候。”

殷诗晴默默的点点头，沉吟道：“所以，你被首长雪藏的时候，抱怨、不满甚至反抗，不是因为你不知悔改，而是太疼了……”

“嗯，疼到我想躺地上打滚。”

每个人都会变，但一定有改变的道理和原则，亲近的人不会觉得陌生。就像我的改变，不会让殷诗晴觉得别扭，因为她无比了解我。

殷诗晴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经历这次的事，相信你应该清楚，失去的永远都收不回，可你拥有的还有很多。你所能做的，就是给过去一个代价，捍卫如今所拥有的。”

我苦笑道：“我还拥有多少？还有多少东西是我可以失去的？如果我是不合格的指战员，何必再闯祸呢？”

“这可不像你，以前你是自信的，现在怎么还自卑了呢？”

“不是自信，是自负。自负和自卑，本来就是一线之隔。”

“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你拥有的还有很多嘛，最起码你现在发现退伍是假的，陆若琪和你分手也是假的，你可以回到东北虎了，也可以……挽回陆若琪了嘛。”

话里有话。

殷诗晴说这番话的语气虽然平和，可看我的目光像是在询问：你和陆若琪和好了吗？

这不像殷诗晴的作风，她安全可以直接问的，说完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是在等我的答案吗？她的神情有些复杂，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一时间我竟有些慌乱。

“我和陆若琪没和好！”

殷诗晴不由得笑了：“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

感觉被套路了，明明只是试探我，我却不打自招了，显得我急于撇清关系似的。不过殷诗晴如此得意，是觉得套路成功了呢？还是满意我的答案？

我咳了咳：“怕你误会呗。”

殷诗晴微微一愣，有些不自然的沉吟道：“我能误会什么……那个，为什么不和她复合？既然一切都是假的，真相大白就该破镜重圆嘛。”

“假的，也真实发生了啊，我也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不可否认，我的确放不下她，否则也不会误打误撞的参与到这次任务，可我也清楚的知道，我没有当初那么爱她了。”

我叹声继续解释道：“既然不是深爱，又何必耽误她呢？在感情方面，我和陆若琪都是那种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何况我和她之间的矛盾并没有解决，我还是得继续当兵啊。”

殷诗晴点点头，却也还是劝道：“总会有些不甘心吧？至少得给双方一个机会。”

“再说吧。”

一段感情若想开花结果，所追求的目标必须是一致的，最起码要相互理解。

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所以当初为了这段感情选择参军，然而我的奋斗虽然是为了陆若琪，可这并不是陆若琪想要的，甚至有些排斥。

虽然陆若琪现在明确表示会尊重我的选择，可说到底这是她的妥协，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我何必为难她呢？何必委屈她呢？单凭我们的那点不甘心，并不能打败这些。

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北斗软件的提示音。

小苍很少联系我的，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走廊里没有别人，我连忙输入密码打开软件，接听道：“怎么了？”

“我揪出学校监视你的人了。”

“是谁？我认识吗？”

每次出校门就有人跟踪，可见邱浩然对我该有多忌惮，不把我的身份确定了，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既然如此迫切，又怎么能不在学校里安排人监视我呢？

我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学校里人多眼杂，到现在我都没有发现监视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