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233章 双王祸〔中〕(1 / 1)

作品:《红楼之林氏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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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林沫并不是一个严厉的师傅,不说跟文宣公比,就是林清当年教他,都更严厉些。到底他的学生们身份不一般,人家是君他是臣,口头上叫他一声师傅,要真摆起师长的谱儿来,回头怎么死都不知道。不过今儿个他是真的生了气。

水花霖看着温文尔雅的先生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笑意,暗暗捏紧了拳头。他的父亲伯父们都是天生冷着一张脸,时时刻刻用表情写着“我很严厉”的上位者,难得见到林沫这样素来笑脸迎人的人发火。何况他发火又发得与众不同,笑意自唇角一路撇到了鬓尖,眼底下却越发地泛寒。

翰林院的小学士比容明谦还要年长些,却是容嘉的同年,早被这阵仗吓得胆战心惊的,哆嗦着给林沫使眼『色』,要往上去报。林沫瞪了他一眼:“行了,没什么事。”又问,“大字都写完了?”

不过对于娇生惯养,高高在上的皇孙们来说,这个先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即便其实他们的父王都颇是忌惮这个年轻的侯爷,在他们大多数人眼里,这个年轻人不过是个文弱而又和气、谄媚的臣子而已。他有胆量发火吗?他够资格批评皇孙么?

“都交上来罢,没写好的,明日一人补交十张。”林沫笑嘻嘻地扣了扣桌面儿,“刚刚是谁在喧哗?”目光扫过下头诸人,笑意越发浓厚,“我记得我同你们讲过规矩的。这规矩不是我定的,不过连万岁爷、老圣人,甚至太宗皇帝都遵守过。我前头跟你们讲的时候,你们也没谁告诉我你们没听明白啊?方才是谁喧哗的,自己站起来?”

金慈咬着牙一脸不忿:“是他先说八爷的!”

瑞文赶紧在后头拉了他一把,然而林沫已然又放柔了声音:“方才大喊大叫的人是你么?是或者不是,一两个字的事,告诉我一声。”

金慈的眼眶已经见了红,仍旧强硬着梗着脑袋:“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

林沫终于冷笑出了声。[]红楼之林氏长兄233

“我们这些人?我们什么人?本官是皇上亲封的靖远侯,这么些年来也算勤勉,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当着,金公子,你是忘了我是什么人,还是忘了你自己是什么人了?”

金慈欲要再分辨,瑞文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先生息怒,金慈不知规矩,并非有意冒犯…..”

“他口中的‘他’又是谁呢?说的又是什么”林沫问,“袁大人,你应当听见的。”

瑞文苦苦哀求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我们几个打闹罢了。”袁学士忙附和道:“是,是。”

“袁大人,您奉陛下之命,为皇孙们教授圣人之言,您说的话,该是一桩一件清白分明的,若仅是打闹,那金小公子这随口说来的话可就太不像话了。可若并非您说的那样,那您这眼睛耳朵,长在何处的?”

金慈已经挣扎了起来:“随意打闹?!玉大人家的小公子,说我们八爷是丧家之犬,原来这也是玩笑打闹!”

林沫笑了起来。

水烨尧是齐王最宠爱的儿子,虽是庶子,不过水瀛到底还没有嫡子,这个庶子也够风光了,伴读是礼部尚书玉征文的侄孙,论起身份家世,的确够笑金慈了,不过——

“玉公子可有此言?”他问。

烨尧赔笑道:“庄辙不懂事,童言无忌……”

林沫笑了起来:“真拿这句话说八殿下啦。”他点点头,由衷地钦佩道,“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然后侧过头,温声问花霖:“王爷,我叫不动侍卫,您帮着喊个太监来,往慎刑司那儿求个板子?”

水花霖先头一直有些嫉妒瑞文。

林沫教他不可谓不用心,私底下有什么孤本藏书,总是不吝啬借他的,他若有疑问,林先生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而客气恭谨居多,远无对瑞文时候的亲昵。

不过吕王妃却道:“这有什么,瑞文无论如何,抢不走你任何东西,你便宽容待他又如何?”

是了,无论如何,将来会抢走他的东西的,都不会是瑞文这样出身羞耻的人。也许是他嫡亲的弟弟,也许是五叔极度宠爱的烨尧……反正不会是瑞文就是了。[]红楼之林氏长兄233

花霖敛眉道:“皇祖父万寿在即,师傅何必拿这样的事堵他的心口?”他直起身子来,“玉庄辙罔顾君臣之礼,以下犯上,上书房容不得此等忤逆之辈,你从此不必过来了,玉大人若有意见,叫他来问本王。”又道,“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上的地方,吵吵嚷嚷的,实在不像个样子,虽则玉庄辙口出狂言,然金慈之责亦不能免…..”他顿了一顿,“也不必来了。”说罢对林沫一行礼,“本王这般处置,先生瞧着还好?”

“一切听王爷吩咐。”林沫躬身。水花霖是崇安王,若非辈分摆在那儿,简直是要和他的叔父们平起平坐,同在座的虽然是堂兄弟,然而泾渭已然分开,他眼尖,没漏过烨尧拧头的不屑。

“行了,小事而已,不必叫皇祖父知道。”花霖摇摇手,“都接着描字罢。”

上书房里并不全是六七岁的孩子。韩王年长,知人事的也早,他十二岁的长子也在上书房,只是不与这些幼弟在一处罢了,同几个宗室的同龄人,带着十几个伴读,凑齐了一个小小的班儿,另外念书就是,本来听说了这里有热闹看,他倒是摆好了兄长的谱儿,打算训斥两声瑞文,叫他不要纵容金慈胡闹,然而水花霖摆起了王爷的架子,他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一场纠纷,然而紫禁城里,一块石头都会说话。花霖吩咐了不要声张,哪能真的就一点传不出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皇帝耳朵里头的时候,成了靖远侯训斥皇孙,崇安王发落兄弟。

这罪名有点可怕啊。林沫心里想。

别人还没说什么话,齐王先带着烨尧去靖远侯府上赔礼道歉了:“小子无状,不知尊师重道,顶撞了泰隐,是我做父亲的没教好,先来给你陪个不是。”烨尧恨不得跪下来磕头告罪,林沫敢受着?忙连声道:“很不与十殿下相干。”等人走了,他先摔了个杯子:“我是何时得罪了他?偏是要陷我于这样的的境地!”

水溶自里间走出:“你没明着反对浮之,就是得罪他了。”

林沫斜眼瞥了他一眼:“也太狠了些。”

“要我帮忙?”水溶白问了一句。林沫冷笑:“怕他这个呢。他来赔礼,我受着便是了。”

林侯爷是怎么样厉害的人啊,有那个胆量训斥皇孙,还要齐王带着皇孙亲自去赔罪?究竟谁是君,谁是臣?真以为吃了一盏皇孙供上的茶,就是别人家的先生了?这样的议论倘若多起来,对林沫的名声实在没什么好处。尤其是他本来就进位过快,根基说白了,也不算太稳。之前强拉方家下马,虽然成了,但自损八百。

水溶笑问:“真不用?”

“不是还有崇安王呢。”

他教授的皇孙,最大的不过九岁。六七岁的小孩子在想什么呢?林沫只记得那时候他已经开始给书桌旁边钉起了钉子,看书困了就刺一刺自己。容嘉那会儿刚抓着纸笔写下了日后叫他声名鹊起的头一纸状书。当然,也有林涵这样到了七八岁还只惦记着城里满月坊的点心的,还有略小一点,但是叫家里头大人心惊胆战的遂承

但说到底,他们这样的人,经历得到底相对单纯,纵然人生有些变故,想的也只是要复兴家业,守护幼弟之类的,不似水汲之类的,一朝得志,脑子简直扭曲了起来。

但是,七八岁的孩子,确实是个难缠的年纪。他们还没有学会大人虚假的客套,带着几分自以为成熟的难看的狡诈,锱铢必较,别人多看了他一眼都觉得是不共戴天之仇,别人哪句话叫他不高兴了,简直恨不得日后的几天几夜都睡不好,想着要怎么骂回去才舒服

毫无疑问,瑞文和烨尧都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皇帝觉得好笑:“林卿辛苦。”

林沫低头谢罪。

“何罪之有?”他爽朗大笑,“小孩子胡闹淘气,若是连你都不敢教他们,朕未免要伤心了。”又道,“你素来爱喝黑荼,一会儿拿些带回去。”

水花霖自作主张了一回,回去了就战战兢兢地等着父亲责罚,不料吕王妃对水浮道:“他一辈的,只他一个封了王,做些主难道不是应当?若非寻常兄弟间得有个拿主意的人,父皇也不必如此恩赏他。”水浮也道:“此事合该你要出面的,若真的叫林沫一人把话全都说完了,你这王爷也白当。”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如果说还有谁在愤慨的话,大约只有烨尧了。

最宠爱他的父王,也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打闹。尤其瑞文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孙,玉庄辙实在不像话——老谋深算的大人才不觉得那是儿子的朋友替他立威呢。他甚至发落了一通烨尧,叫他亲近自己的兄弟,管束好伴读。

如果说还有谁在坐立不安,那倒还真有不少。

譬如韩王,譬如玉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