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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苗疆蛊事

又过了一个星期,某天中午,萧克明带着两个人来见我。他们一进来纳头就拜,哭声喊天,男儿伤心泪滚滚落下。我凝神一看这二人,原来是我家楼下那两保安——一个保安队长,一个青瓜蛋子。

这两个瓜皮在朵朵被窃的事后拼死抵赖,既不提供信息,也不配合,指鹿为马地辩驳,把当时痛失朵朵的我气得够呛,于是当面发了毒咒,暗地又指使金蚕蛊给他们两个来一下子,本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即可,哪知后来忙于交易,而后又身受重伤,竟然将这两个倒霉鬼忘记了。我下的是慢蛊,这几日他们肯定是毒发了,痛苦莫名,被萧克明见到,于是领了过来。

我心中侥幸,想着幸亏有萧克明在,要不然我莫名其妙地手中就多了两条人命,这样有伤天和。不过虽是如此,我自然也不肯承认自己下了蛊,只是问怎么回事?

那保安队长已经哭得眼泪鼻涕糊满了脸,一直磕着头。

他见我问,抬起一张扭曲的英俊脸孔,可怜巴巴,哭着说他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我放过他们。我说这真奇怪了,我怎么就不放过你们,我做了什么?他张开口,伸出舌头,里面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溃疡,脖子后颈大片脓疮;肚子有圆球那么大,不断地嗝着酸臭的气,嘴唇肿得外翻,疼得只是哭。

我很冤枉地说我住进医院都有十来天了,哪里有机会去搞这些呢?生病了就住院嘛,找医生,找我有屁用?他们见我这么说,哭声更大了,说去了医院了,也没用,还说上有老下有小呢,他们那天是王八蛋,是他们错了;那个青瓜蛋子使劲扇自己巴掌,说他那天在玩手机,所以没有注意,但是怕受惩罚,于是就说了谎。

他打得很使劲,又揍到自己口腔溃疡的上面,哇哇地哭,大把大把的眼泪掉下来。

病房里的其他病人纷纷侧目看着我。

我说好了好了,真不是我搞的鬼,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灵验了,所以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事都要凭良心才好,对不对?我听说,只要诚心悔意,连上帝都会原谅你们的呢,对不对。好了,你们真不要找我了,看一看你们旁边这位仙风道骨的道长,我隆重推荐一下,他才是一位奇人异士呢,找他,才会有办法的。

说完,我让金蚕蛊把这两人体内的毒性截断,然后朝萧克明眨了眨眼睛。

杂毛小道久混市井,一颗玲珑心晶莹剔透,一点就通,于是嗯嗯啊啊的扯呼起因果报应来,讲得云山雾罩,玄之又玄。两人皆俯首称是,他送走两人出门口,折回来问我解法,我一一相告,他满意而去,称这笔生意八二分成,因为他出力较多,于是他八我二,成不成?我闭上眼帘,赠送他四个字:“滚你个球。”

他们走了之后,一个病友问我小陆你还懂法术呢?

我说我年纪轻轻的,哪里懂这些,那个年轻道士好像有,我就见过他用木剑挑起一张黄符纸,突然一下就点燃了,好厉害呢。那个病友惊呼一声说这么神奇?旁边有一个摔断腿的老人嗤之以鼻,说那张黄符纸做过处理,上面涂得有红磷。我说也许是吧,你这么说,看着倒真是骗人的玩意。

他们哈哈笑,说本来就都是骗人的,世界上哪里会有这些。我说是啊,怎么可能呢?刚说完,一旁的朵朵就冲我做鬼脸,猛地眨眼睛。

********

晚上的时候顾老板打电话给我。

他之前也打过电话,向病中的我问候,对于跟他的约定,我已经表示恐怕不能去了。他表示了理解,说听阿根说了,都瘫在床上了,自然是来不了的。这一次,他一见面就问我,说那孩子快不行了,遍访名医、高人而不得,几经无奈,她父母辗转知晓了我这边有点路子,于是央求顾老板带到东官来,求我想想办法。

我很惊讶,说香港那么大,高人异士辈出,都是大师,我现在看的好多玄学书典都出自于港台一地,怎么会没有一个人能够出手救治,居然还想跑来找我这个小苗寨子出身的家伙?顾老板叹气,说香港确实有高人,但是托人找了几个,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却都是出奇一致,不愿意出手。李家湖是他生意场上多年的朋友,若是你懂,务必帮你顾哥这么一回。

我说不保证看好,但是看看这没问题,你只管带过来就是。

顾老板很高兴我能卖他面子,笑眯眯地说小陆你放心,只要治好,诊金一定丰厚。我苦笑说我要是冲诊金,真就是王八蛋了,主要还是你顾哥的面子大,你都开了口,我还能说什么?他说明天就启程过来,让我准备准备,于是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我还在研究十二法门,忽然看到门被推开,一个穿这青色西裤白衬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在他后面有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提着燕窝鱼翅等贵重礼品和一个花篮。这中年人便是我之前一直提起的顾宪雄顾老板,旁边那个是他的助手秦立。我连忙关上了电脑,招呼道:“顾哥你来了……”

想撑起身来,但是顾老板很快就阻止了我,他走到我面前连着我的手,感慨地说了一番寒暄之话。没几句,他就进入正题,说他朋友李家湖和他太太、以及他们的小孩都到了东官,他先到一步,他们随后而来,问我在哪里可以开始。

我说找一个独立的房间就行。

他环顾了一下病房,说阿根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让小陆你住这种房间呢?要不然给你换一个单间吧?我说不用,创业初期,宜俭不宜奢,这里挺好的,足够了,顾哥你去院方那里找一个独立病房,我在那里给那小孩看病好啦。他让秦立去安排,坐下来陪我聊天,问关于巫蛊之事孰真孰假的事情,这里病房人多嘴杂,我也不愿多谈,摇摇头,点到为止。

他是聪明人,见我这般,呵呵的笑,说我们改日好好聊一聊,于是没有再谈及。

那家人很快就来了,我让秦立去院方那里借了一架轮椅,在护士和他的帮助下,让人推着我过去。他们找的是十五楼的一个高级病房,一进去,就闻到有清新的香水味,现在是下午,温暖的阳光从明亮的窗外洒进来,如同金子。这病房是套间,我首先和小孩的父母见了面,都是四十来岁的人,男的儒雅精干,女的秀丽婉约,很有素养,只是面容有些憔悴。

然而他们见到坐在轮椅上的我,却有些失望。

虽然经过了十来天的治疗,但是当时的我身上到处都是固定骨骼用的夹板,脖子处有护颈,脸上有疤,给秦立推着进来,穿这病号服,头发好多头没洗,油油的透着股酸气,精神谈不上坏也谈不上好,哪里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顾老板给我们双方做了介绍,他对我颇有吹捧之辞,什么苗疆世家、历代传承,又将近日发生的两起怪事移花接木,把我大大粉刷了一番。那男的叫作李家湖,还能保持礼貌,跟我打招呼,那个女的英文名叫coco,顾老板介绍作李太太,她秀美蹙起,看着我就仿佛如那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一脸不善。

我不以为意,说能不能先看看病人?——因为不知道叫什么,所以我只能以病人作称呼。他们说好,秦立把我推到了房中的一个病床之前,轮椅是可以升高的,大概升了五十公分,我正好能够看见病人,把目光一放到床头,我吓了一跳:哇,黑气萦绕。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瓜子脸,西瓜刘海,两颊消瘦,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头黄|色的波浪卷发散落在枕间。她本应是个极美的女孩儿,然而此刻小脸是病态的灰白色,没有一丝生气,嘴唇干,发白,好多灰壳。

我想站起来看身上,但起不来,问她父母能不能够把被子掀开?

李先生把女儿的被子掀开,里面是一具玲珑的女性躯体,穿着可爱的粉色睡衣,胸口微微隆起,腹部平坦。我问身体有结脓成疮的现象么?李太太说没有,我又问,发病的现象是什么?她接着回答说大便秘结而瘦弱,不肯饮食,夜里浑身发烫,起初还只是十天左右一次,最近越来越频繁,每隔一天便发作,疼得难受,需要把嘴堵上以防咬舌自尽。

我说去过医院,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病毒感染,厌食症、身体虚弱,ct过,查明体内有结石,但是经常转移。

我又问,李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李先生和他太太对视一眼,他虽不惑,但还是给我说明:他是做珠宝玉石生意的,常年在缅甸、泰国和越南等地往来,在香港有几家连锁的珠宝店,大陆也有,在深振罗湖。

我说不对吧,你在马来西亚应该也有生意吧?

他很吃惊,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我猜你在马来西亚惹到仇家了,你女儿应该是中了马来西亚降头师特有的玻璃降。何谓玻璃降?原理我就不跟你们解释了,这是药降和飞降结合的一种混合降法,中降者起初只会厌食,整日怏怏不振,而后肠道蠕动变慢,消化系统被损,而后,多则三两年,少则数月,体内会多出一堆碎晶石,形同玻璃,五脏糜烂而亡。

李先生动容了,他说大师你说得果然不差,我们前天去给sheri做体检,在胃部发现了一些玻璃……李太太更是激动,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哭着让我救她女儿。

我挥手阻止了情绪激动的两人,说在香港,之所以那么多高人不愿意解,这里面原因有二:第一是会玻璃降的人,必定是积年的老家伙或者天资卓绝之辈,不好得罪;其次是因为这是混合降,飞降乃灵降,用施降者的灵力、咒法生成的怨念很强,恶毒,还能转移,会让解降人走背运……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先生你找的高人,其实未必真的很厉害。

李先生紧紧握着我的手,神情激动,说大师你能解么?

顾老板也说,是啊是啊,小陆你快帮忙解啊!

我笑了笑,说:“李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马来西亚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呢?”

第二卷 南方的秋天以及冬天 第13…14章 血手掌印

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并非从书上得来,而是源自于与萧克明这个杂毛小道的交流。

这些天他倒也会常来看我,聊天扯淡。曾经自号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门亲传弟子的萧克明,虽然出身不详,但是也是走过南闯过北,见多识广,许多秘闻野史都能够一一道来,虽不知真假,但是拿来开阔眼界,也是极为有用的。

所谓玻璃降,便是和他交流巫蛊之中的石头蛊时,谈及的。

所谓石头蛊,便是用随便的石头,施以蛊药而成的,下蛊时将石头一块,放在路上,结茅标为记,但不要给其他人知道。行人过之,石便跳上人身或肚内,初则硬实,三四月后,更能够行动、鸣啼,人渐大便秘结,又能涌入两手两脚,不出三五年,其人必死。

玻璃降和石头蛊,症状多有相似之处,然而玻璃降更加高深一些,需要配合灵力咒语。

据萧景铭称降头术源于中国,而蛊降药降源于中国云贵高原。

云贵一带,少数民族所在地多潮湿,山区中亚热带气候,蜈蚣等较多,怪药生长。比如,毒品就适合在云南及再往南一点的泰国等地生长。事实上,毒品使人崩溃,它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药降引子。符降与灵降等,也源于中国并与道家有关。所谓妖道妖道,正是因道家中也有心术不正者,认为法术越高就越能成仙,于是大量的江湖道士运用了道家博大精深的道术原理,去炮制大量的与道家思想相悖的“实验”,养鬼,降头等术始生,逐渐误入邪门。

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打着茅山名号招摇撞骗的道士群体,也包括他。

时隔多年,各地自称一统,流派纷繁,孰优孰劣已难以辩驳。但是降头术真正流传于世的,其实还是在泰国、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印度、缅甸、越南、澳洲等各地发扬光大,那里的很多宗教人士(包括庙宇里的和尚),都是优秀的降头师,横行一时,声名昭著。反而是中国,邪门歪道之说被数次运动洗礼,已渐凋零,还比不过香港、台湾等地。

当然,这些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比风水堪舆等博大精深之术。

消亡不消亡,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李先生沉思了良久,说他并没有去过马来西亚,但是可能得罪了一个来自那里的行脚僧人。

他曾经于半年前带家人到过缅甸乌龙江中游的马猛湾石场口游玩,一日赌石,得到一块色泽艳绿如玻璃般明净通透的翡翠,在玉石的最中央有一团红色絮状物,形如眼球,价值非凡。回程路上,有一个短衣行脚僧人问他讨要,说这玉不吉祥,为恶魔之眼,需供奉佛祖前,日夜念经祈祷消除戾气,方能配戴。

李先生哪里会鸟他这种讹诈,只是不理。那行走僧人也不纠缠,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文,然后说若家人遭遇不幸,方知他言为真,到时候可以到马来西亚丁加奴州的首府瓜拉丁加奴婆恩寺找寻他。

我问那玉石呢?他说他回来后找寻高明的设计师,把那玻璃冰种的翡翠制成了项链,送给了他女儿作十六岁成|人礼的生日礼物。出事之后,把那翡翠项链收到了香港东亚银行的保险柜中。

他说完,脸色惨白,问我能不能解降,是不是要把那翡翠项链,送给那行脚僧人?

我说这事情我本来是不想掺和的,那个行脚僧人是个顶厉害的角色,我小门小户的,惹不起;但是,这事情是顾哥找我办的,顾哥是我什么人?去年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油熏火燎的小快餐店个体户,是顾哥看上我,拉了我一把,我才有的今天。顾哥开口了,我自然不会说二话,所以,这降头我会解,那我便给你们解。不过术传千里,各有分别,成与不成,我只能试过之后,再与你们说结果,这样,可好?

李先生和李太太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李先生说那好,您先看一看吧。他对我的称呼改称了大师,说话也用上了敬语,显然是被我的一番举动所折服了。而顾老板被我明里暗里的一番吹捧,面子大涨,在一旁呵呵地笑,十分满足。

我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在这里。

旁边的人闻言都转身离开,李太太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一下,然后被李先生给拉走了。

门被“嗒”的一声关上,人都走了,只留下我,和在病床上的这个女孩子。

四周一片寂静,我静静地盯着床上的这个女孩子,我知道她被打了镇定剂,陷入昏睡中。但是即便如此,眉目之间有着浓浓的痛苦,牙齿“咯咯”的颤抖。她眉毛细而长,唇型很美,不知道怎么的,我一见她,就能够联想到《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即使病了,也有着动人心魄的美感——即使胸部很平……

此刻见到她那副惨样,我心中本来有些猥琐心思,也基本消耗殆尽。由于行动受限制,我没有多看,口中高呼曰:“请金蚕蛊灵现身,请金蚕蛊灵现身……”——正式场合,我必须这么叫,以示排场。不过这肥虫子与我熟了,倒也不拿架子,没几句就出现了,飞临病床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很兴奋,好像有些惺惺相惜的激动。

看来这降法,是个厉害的毒物。

绕飞三圈之后,金蚕蛊落在那小美女的口中,蠕动着短而肥的金色身躯,开始爬进了她的体内。我看着那一道金色在小美女的檀口中消失,菊花一紧,心中发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适应感。

金蚕蛊入体没一会儿,那女孩子头顶的一团黑气开始摇曳起来,如风中的火苗,时强时弱,我知道她的身躯里必然有一番大战,此时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风压倒西风,正是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我对金蚕蛊充满信心,却有些忧虑缠在这女孩身上的那一丝怨念,于是我把左手轻抚着胸口的槐木牌,右手持剑指,开始念降三世明王心咒。

有了朵朵给我加持的鬼眼,我能够看清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故而也能够清楚把握这团黑气的实时动态,于是真言的轻重缓急,均能够有所节奏,踩到点子上。

没多一会儿,这女孩子开始猛咳,口鼻间不断冒出黑红色的鲜血、黏液,这些鲜血之中,还裹夹着许多细碎的杂质、污垢和一团团的呕吐物,里面似乎有许多细微的虫尸,腥臭难闻,我怕这些东西把她呼吸阻碍,拿了旁边的被子给她揩去,她又不断咳出。突然,那团黑气发出了一声尖戾的惨号,仿佛有万千生灵在纠结、在缠绕,如人间地狱,千鬼啼哭,万灵咆哮。

我虽然在照顾这女孩子的口鼻,然而口中却一直在念咒法,精神力高度集中。

所有的啼哭化作又化作了一声厉喝,凝聚成一点,骤然朝我脑门钻来,我立刻停止持咒,吸气凝神,口中真言呼出:“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真言出口,不动如山,自有空间能量震荡,黑雾逐渐消散,然而最根本的一点,却不惧这威严,直印我脑门。

一丝阴戾之气从我的天灵盖顺着大脊椎骨,一直蔓延到脚板底,心中寒意堆积。

我往后一靠,心中一直默念着真言,将这烙印给镇压磨灭。

过了好久,我寒冷的心才开始回暖。些许戾气并不足以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但是它会给我标起一个精神烙印,倘若那个行脚僧人是个巫术大拿,必会在此刻有所感应——灵降这东西玄之又玄,就我感觉而言,有些像无线电。当然,他或许是偶尔为之,千里之外,大概齐不会报复上门的,只要我不出国便好——话说像我这种劳碌命,几时能够出国?

这时金蚕蛊驱毒的进程已近尾声,借着朵朵的视野,我能够看见这肥虫子刚才在面前这女孩子的身体里乱窜,此时停留在脐下三寸之地,没有动弹。那里是下丹田之地,也是消化系统中最重要的一关,梳理通畅,则无大碍矣。

不过两分钟,金蚕蛊飞出,临空,金色虫身上有黑绿色浆液,发出酸臭难闻地味道。

去洗澡——我对它说,它游了两圈,似乎对我不满,想附在我脸上,我瞪它一眼,不敢,乖乖地跑到洗手间去找水。病床上这女孩子——哦,她叫sheri(雪瑞?)——脸上一堆呕吐物,然后腹中有咕咕地响声开始传来。那呕吐物,除了鲜血浓痰和一些食物残渣之外,还有很多黑块,这黑块倘若仔细看,便能发现是结晶的钙质和微末虫子的集合体。

我帮她稍微擦干后,受伤的被子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

这时,她紧闭的眼睛开始缓慢睁开,一点一点,我看到一双大而无神的眸子,略有些黄,她的意识游离了一会儿,看着我,柔柔地说了一句话:“whoareyou?”然后感觉脸上脖子间粘稠,想伸手去拨,我跟她说别动,在治病呢,这时她的肚子又叫了一声,接着有臭气从下面逸出来。

她苍白的脸一下就红了,咬着牙,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我按了铃,让外边久候的李先生和他太太进来。

在李太太扶着雪瑞去洗手间清洁的当口,我们出了臭气熏熏的病房,我告诉李先生这降头已结,但是贵千金受毒已深,身体各机能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一时半会好得也慢,需仔细调养,缓缓驱毒。我说了个解石头蛊的草药方子,这味汤去除药引之外,本就有固本还原的功效,也有针对性,李先生仔细听好,又复述一遍,让人用笔录下。

我又叮嘱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一些简单防蛊的法子,并且强调千万不要再去马来西亚,他都点头称是。这时李太太出来了,很欣喜地说女儿上了一回大号,排出了许多腌臜之物,精神似乎好了一点。见女儿康复在望,两人都一阵感激。倒是顾老板问我解降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之前说的怨咒转移,有发生么?

我苦笑,说有倒是有——我被标记了。不过这也无妨,相隔千里万里,并不担心找上门来的。李先生紧紧握着我的手,哽咽着,话语不清楚,翻来覆去说感激我,会好好报答我的。我笑,说这本是小事,不必介怀,又让他们赶紧去看看雪瑞,不要让她独处,身子里排出这些个虫啊玻璃啊,小女孩子总会惊吓的。

李太太说她女儿脸羞,把她赶出来了。

我又说雪瑞身体虚弱,不能再辗转周折,最好在这医院里住一段日子,调养好才行。李先生说这是自然,在这里,好歹也有您的照看着,他们也放心。我谦虚一番,感觉精神有些不济,便提出返回病房休息,他们连忙说好,顾老板亲自把我推回了病房。

路上,他笑声有些收敛不住,不时拍着我的肩膀,说我给他涨大脸了。

我不说话,身心疲倦,眼帘子往下闭合。

刚回到病房,就接到阿根打来了电话,他说在商业街那家主店,在刚刚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血手印。阿根说得并不在意,而我听着听着一阵头晕目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