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94 部分阅读(1 / 1)

作品:《伐清

张煌言觉得那些拖家带口的浙江兵最好还是到湖广去,于是自告奋勇过两天去安庆一趟,帮助说服一些人移民到四川。

“去四川路途遥远,而且生死未卜,如果他们不情愿去就算了。”邓名完全没有料到张煌言居然这么赞同自己的移民计划。

“成都是天府之国,就是遭西贼的杀戮太甚。如果我们能占据东南当然最好不过,但四川也不能放弃。”

张煌言以为邓名和文安之忽视四川,反倒劝说邓名道:“自古以来,无论是为了中兴大业还是想一展宏图,都需要深根固本。如果能够恢复生产,仅四川一地就能供应几十万大军的粮食,文督师和提督千万不可等闲视之啊。”

邓名点点头,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张煌言看法相同。土地只有长期地控制在明军的手中,保卫它几年甚至十几年不遭受敌人的蹂躏,土地上的居民才会产生比较强的凝聚力。李自成正是因为缺乏稳固的根基,所以经不起太大的失败,也缺少和清廷拉锯消耗的能力。东南众多府县,看到郑成功势大的时候就纷纷归顺,等清军反攻后又争先恐后地叛乱,他们的表现让邓名很不放心。

“现在成都府还在川军的控制下吧?”今天是在张煌言的军营中议事,李来亨没有跟着邓名一起过来,所以张煌言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是的,现在成都总兵刘耀、副将杨有才,都是累世武职。”邓名先是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张煌言一句对西贼的评价已经显出了他的倾向性。

“还是川军的人员可靠啊,能够坚持到现在的世袭武官,都对朝廷忠贞不二,邓提督和文督师要尽力扶持刘、杨两位将军才是。”张煌言见邓名没有反驳的意思,就继续说下去:“当年李贼倡乱,以致有今日之祸。兴山李来亨是一只虎(李过)之子,而一只虎是李闯的亲侄子,凶顽比其叔也相差不多……”

南明各朝都对闯营十分提防,不但粮饷尽量少给,全力限制闯营余部的地盘,不给他们立功和扩编的机会,更竭力地分化瓦解,希望把闯营彻底变成没有战斗力的一盘散沙。这个计划虽然没有取得全面成功,不过还是有很大的效果,只不过受益者是满清而不是南明。

现在张煌言同样向邓名流露出对闯营的深深忧虑。虽然邓名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不过张煌言听过的传闻已经很多了。文安之如此信任这个年轻人,大概的原因张煌言也能猜得出来,现在不清楚的只是他到底是哪家大王之后罢了——张煌言深信文安之肯定知道。

在张煌言看来,对付夔东众将仍应该沿用以前的办法,让他们互不统属,功劳也要分成小份,让各个将领每人都能拿到一份。而现在邓名如此倚重李来亨,在张煌言看来无异是在玩火。李来亨本来就实力强劲,在闯营中有号召力,如果李来亨的实力膨胀得太快,独占大批功劳和缴获的话,张煌言担心会导致闯营出现新的领导核心,对明廷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嗯,”邓名点点头,小心地解释道:“现在虏廷的气焰十分嚣张,虎帅还是服从节制的,如果赏罚不当怕会让将士们寒心。”

“临国公人称小老虎,他也自称虎帅,显然是没忘记他的父亲是一只虎。所谓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闯贼、西贼反复无常,最不可信,提督可不要因为他们现在显出一副温顺的样子就大意了。”张煌言见邓名对闯营麻痹大意,心中非常担忧。几天前来到营前时,张煌言就曾因为李来亨的身份而忐忑不安,对报出姓名后将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也全无把握:“提督万万不可忘了烈皇之恨。”

“尚书所言极是。”见张煌言满面焦急,邓名马上设法让他宽心:“李将军也和我说起过这件事,他深恨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姓名,偶尔听见有人说起,就惭愧得无地自容。李将军还和我说,将来他无论立下多大的功勋,别人也会首先想到他是叛逆之后,他的子子孙孙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贼名……”

张煌言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些同情之色:“唉,临国公本来也应该是好人家的孩子,父母双亡,不得不认了一只虎为义父,也是苦命的人啊。”

讨论完李来亨的身世问题,张煌言又说起安庆的两万浙兵和他们的家属。对于邓名坐视李来亨实力膨胀一事,张煌言是相当有意见的;但把自己的人马交给邓名和文安之,张煌言却全不介意,表示事情就这么定了,这些人应该跟着邓名返回去,以增强文安之的实力。张煌言说道:“军队都是朝廷所用,又不是张某的私人财物,只要能对国家有利,哪里会有舍不得一说?”

只是张煌言再次强调道:“这些人一定要交到成都的杨帅手中,兵权还是要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才好。”

从张煌言的营帐离开后,邓名又前往李来亨的营中,讨论继续从南京讨要粮饷的事务。

得知邓名要把兵权交还给张煌言后,李来亨也是大吃一惊:“提督带着这些人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连获三次大捷,张尚书没有尺寸之功,凭什么把人马拿回去?”

邓名想到,要是李来亨知道这个主意是由邓名首先提出的,恐怕会更生气,也许连教官也不肯派了。邓名只好解释道:“张尚书奋力抗虏已经有十几年了,我只恨自己没有更多的力量,没有办法帮着他把军队练得更强些。这些人马如果能对他有帮助,让他能够在浙东继续把义旗打下去,我又怎么会舍不得呢?”

李来亨依旧反对,找出了不少理由试图说服邓名收回兵权。

邓名问道:“虎帅是不是对张尚书有什么成见?”

“不是我对张尚书有成见,是张尚书对我有成见。”李来亨也不隐瞒,立刻告诉邓名,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深信张煌言没把闯营将士当成自己人看,还带着一副戒备敌人的模样。

“绝无此事,”邓名断然否认:“张尚书对虎帅是非常尊敬的。”

“是吗?”李来亨将信将疑地说道:“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千真万确。就在今天,刚才我和张尚书说话的时候,张尚书还谈起了虎帅,还有虎帅的先翁。”邓名这句话倒是不假,但接下来就是彻底的编造了:“张尚书说,他久闻虎帅的先翁治军有方,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这次他带着浙军从舟山出来,下令将士不得骚扰沿途的百姓,他订这个规矩时,心里想着的正是岳王和令尊。”

“哪里,哪里,先父如何能和岳王相比。”李来亨嘴上谦虚不已,但眉宇间已经满是笑意。

“张尚书还说,大家只有团结一致,才能驱逐鞑虏,所以他想帮我说服安庆的人马到湖广、四川去,因为张尚书知道我们急需人力。”邓名继续说道:“张尚书还特别提到了文督师,说他气量很大,能够和夔东众将齐心协力,这些年来朝廷若不是猜疑忠贞营太过,湖广、四川的形势早就可以缓解。幸好我们还有时间,以后只要放下门户之见,驱逐鞑虏也并非难事。”

李来亨叹了一口气:“久闻张尚书乃是英雄人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说话的同时,李来亨暗暗下定决心,明天再挑选一批精干的军官,帮浙军好好整顿部队。

这时梁化凤又派来使者,他在郎廷佐的指示下,搜罗了一批闽军的俘虏,大概有一百来人,以前都被清军充作苦力,每日带着镣铐或是在严密监视下劳作。郎廷佐一直催促梁化凤设法把邓名要的人送出城来,但甘辉、余新这样的重量级人物梁化凤轻易救不出来;就是被俘的闽军军官也不好办,强行从大牢中带出来不但会引来城中清军非议,而且管效忠和蒋国柱还在边上虎视眈眈;因此梁化凤就把苦力队里的闽军挑了出来,打算用这些人交换邓名手中的一些旗人。

“尽管是普通士兵,但我们也应该用旗人和他们换,总算开始交还战俘了,我们要让梁化凤能够向城内的其他鞑子交代过去,这样事情才能继续进行。”邓名马上做出了决定,只是旗人是他手中最有利的砝码,南京的满清文武官吏没把汉人当人看,但是满兵的命在他们眼里却很值钱。这三次作战明军只俘虏了五十个左右,邓名当然也不会一口气都换了,最后他表示可以先还十个回去,但是绿营士兵可以交还给南京二百个,以显示明军愿意以多换少的决心。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交换行动,务必要做的漂亮。”邓名召集大批军官,认真地部署了一番。

第六节 战俘

关于交换俘虏的程序,郎廷佐和梁化凤是存在分歧的,郎廷佐希望秘密地完成,而梁化凤则主张公开进行。提供

在郎廷佐和邓名商议好的剧本里,两江总督绝对不是被交换回去的——这使郎廷佐感到太屈辱,而是被梁化凤从明军营中“劫走”。所以郎廷佐希望所有的交易都不为人所知,以免导致他将来的神奇脱险也会被联想到“交易”上去。梁化凤在这个剧本里受益,所以他最开始也支持秘密地进行交易,但很快梁化凤就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量的闽军俘虏放出城。

梁化凤吸收管效忠的经验教训,对满洲兵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不但从来不让同行的满洲兵将打头阵,而且告诫部下把最好的坐骑让给满洲大兵。听说邓名手中有几十个满洲兵将后,梁化凤就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把他们好生地换回来,借此赢得满洲八旗子弟更大的好感——如果交换是秘密进行的,梁化凤怎么趁机吹嘘自己的功绩呢?而且这些满洲人活着回来后,秘密也不可能守得住。

按照原剧本,梁化凤赢得的是英勇的名声,与向满洲大兵展示赤胆忠心相比,梁化凤觉得后者的价值更高。因此,梁化凤不但公开宣布要进行俘虏交换,还搞得满城风雨,闹得南京城里尽人皆知。

南京城内的满城现在只有两千多户满洲家庭,经过镇江之战,南京的满洲八旗损失了数千旗丁,好多家庭就此男人死绝,其余很多家庭也都仅存一个男丁而已。南京满城的圈子并不大,旗人们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被邓名抓住的满人虽然不多,但城内的满人都认识他们,若是他们回不来的话,又会有几十个家庭就此男丁死得一个不剩。

正是因为如此,当梁化凤开始吹风要交换俘虏时,就有大批的满人登门拜访——这个情况放在清末一点儿也不稀奇,但在清初顺治年间,梁化凤顿时有一种面子大如山的感觉。首先来拜访的是那些牵挂丈夫的妻子,或是为她最后一个儿子而来的老母。不过很快就有男性旗人扛不住人情,也前来梁化凤营中,为他七大姑、八大姨的小儿子讨要一个交换名额。

这么多旗人求到自己头上,当然让梁化凤喜不自禁。就在不久前,他把部下最好的坐骑亲自牵到满洲大兵面前时,对方也不会道谢一声,而是带着理所应当的表情接过缰绳,鼻孔朝天地翻身上马。不过有喜就有忧,被邓名俘虏的五十多个满人都有亲朋前来索要名额,梁化凤谁也得罪不起,一份短短的十人名单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折腾了两天仍然确定不下来。

梁化凤不敢自己指定人员名单,但是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出主意。本来江宁驻防八旗提督管效忠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现在此人在南京的满城中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都恨不得咬他两块肉下来,梁化凤绝对不肯把这个赢得人情的机会送给他。另外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两江总督郎廷佐,同样身为汉军旗人,而且地位崇高,但是郎廷佐目前住在明军营中沟通不易,而且两江总督也不愿意在自己身份微妙的时候趟浑水,所以断然拒绝了梁化凤的要求,仅仅手书“梁提督便宜行事”七个大字作为回复。

梁化凤又迟疑不决了一天,城外的邓名实在等得忍无可忍,派使者去追问到底意欲何为?

梁化凤无奈地告诉使者,已经恭请满城赐给自己首批交换人员的名单,目前确定了五个人。因为现在满城群龙无首,而且事关亲人性命,城内争吵不休,乐观地估计还要再有一天才能见分晓。

听使者回报后,邓名当即下令把五十个满洲兵俘虏都拉出来,五个人一组抓阄,十分钟后拟好交换人员名单送去南京,告诉城内不必再议,就以这个名单为准,明日上午交换俘虏。

确定时间表后,邓名就将此事通知了郎廷佐,并邀请对方明日在明军阵中参观,监督交换俘虏的情况,借此向郎廷佐证实自己言出必行。

郎廷佐欣然接受了邓名的邀请,并要邓名提供各种化装用品,以免别人认出他的真实面目,最后还特意嘱咐道:“老夫一定要被梁化凤救走。”

“只要福建官兵都平安无事地回来,郎总督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邓名再次向他保证。

第二天,邓名首先释放了二百名绿营士兵。这些士兵本来他也不打算杀害,以交换的名义释放还可以节省二百两银子的遣散费。但南京官员并不允许这些士兵入城,因为官员们担心有明军的人混杂其间。

这时梁化凤也已经把一百多名骨瘦如柴的闽军带出城门,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后,就让他们自行返回明军营地。

今天距离交换俘虏最近的瓮城城楼上,密密麻麻站着好几百名旗兵,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明军的动静,生怕邓名会食言反悔。不过邓名并没有任何毁约的意思,当他看到远处的清兵给明军解开绳索时,就下令把十名旗人放回去。

这十个旗人默默地走回南京城门前时,城上的族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他们。他们是后金与明朝作战以来,首批被活着释放的旗人俘虏,以往无论任何一支明军,只要抓到旗人就毫不犹豫地斩首。正因为知道投降也没有活路,所以满洲旗人在战场上都会殊死抵抗。这次被俘的这些旗人,或是因为事发突然,或是力尽被擒,没有一个是主动投降的。但邓名并没有虐待他们,而是给他们和其他俘虏一样的饮食。

一早就等在城门前的梁化凤,带着亲卫满面堆笑地迎上来,对这几个俘虏一阵嘘寒问暖。可惜邓名不在近旁,没机会亲眼目睹梁化凤的殷勤,不然他一定会觉得对方是扮演抗日电影里伪军的好材料,要是梁化凤懂得喊两声“太君”,那就更加完美了。

被释放的闽军战俘哆哆嗦嗦地蹭到明军的阵地前,也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邓名看到不少福建士兵向自己望过来的时候,眼神中还带着不安和畏惧。

“诸位壮士受苦了,”邓名大步迎上前去,向他们抱拳行礼:“在下江南提督邓名。”

这些日子来,南京城内几乎人人都会谈到城外的邓名,这些福建士兵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都很清楚邓名的身份。见到邓名给他们行礼后,本来就是普通小兵的闽军纷纷跪下磕头。还有几个用痛悔的口气喊道:“小人贪生怕死,罪该万死。”

“壮士何出此言?”大多数人说的是福建口音,但有一两个人的话邓名还是听懂了,他急忙把一个趴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士兵扶起来。

马上就有许多明军辅兵涌过来,把这些受尽折磨的明军俘虏都搀扶起来,他们还带着担架,让那些明显体力不支的福建士兵躺上去,然后抬着他们回营。

这些明军的辅兵大都来自附近地区,是最近投军的男丁。自从明军扎营南京城下后,不但周围有大批的人来投军,安庆那边都报告有不少壮丁自荐军门,想参加明军当兵吃粮。邓名让李来亨进行了认真的筛选,尽量挑那些单身汉留下。此外还有一些是被清军祸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这些士兵对故土不那么留恋,即使明军撤回湖广也可以把他们一起带走。

邓名早已经传令全军,要以最大的热情来欢迎这些俘虏。当辅兵们掺着这些被释放的战俘返回营中更衣吃饭时,营中的明军站在两旁,纷纷向他们发出欢呼。这和以往的惯例完全不同,以往情况下,被俘的士兵都会受到鄙视,认为他们是软骨头,是苟且偷生的胆小鬼。但邓名却认为这并不正确,在交换俘虏前他就对李来亨和张煌言解释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当情况危急的时候,我们到底是应该鼓励士兵逃跑,还是鼓励他们坚定地抵抗呢?显然我们不能鼓励逃跑,不然就可以错失很多反败为胜的机会。而如果士兵坚决抵抗,那他们力尽被俘的可能性也就大了很多。我以为,我们应该让士兵不以被俘为耻,而以临阵脱逃为耻;而且还应该让士兵们明白,我们会尽力拯救那些落入敌手的同袍,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得以平安返回。”

邓名的隆重礼遇显然让延平藩的士兵们很不适应,他们都感到内心有愧,极力想制止周围人表达的敬意。不过他们的目的没能达到,当这些士兵进入营房躺下休息后,等待多时的郎中就开始检查他们的伤势,邓名还带着卫士再次前来慰问。

关闭

慰问结束后,邓名对营地外的明军士兵又发表了一个简短的演说,他说道:“我一直认为,当面对强敌时,最重要是手中的兵器,因为这能为我们争取胜利;但当失败不可避免时,最重要的则是诸君的性命。现在鞑虏占领了中国的大半土地,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被迫屈服,只有仅存的热血男儿仍奋战不休,你们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壮士中的一员。人死不能复生,假如,我是说,假如打仗时遭遇到失败,我希望诸君勇敢地战斗到最后,你们的坚持可能会让更多的同袍得以脱险。随后,诸君就应该尽全力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要轻率地丢弃它,更不要因为求生而感到羞愧。因为诸君已经奋战过了,应该理直气壮地活下去。只要你们还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重逢。”

说完后,邓名就掉转身从众人前离去,士兵们默默地对邓名的背影行着注目礼。老兵都感觉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统帅,而新兵则议论纷纷。今天的场面和邓名刚才的讲话,对他们传统的观念是一个巨大的颠覆。就连化装前来旁观的郎廷佐,也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等他从明军口中得知邓名的演说内容后,忍不住在心里自问道:“等我回到南京的时候,会受到这样热烈的欢迎么?”

交换俘虏的行为也让南京城内的清军有了新的想法,以前他们认为明军随时可能会发动进攻,但既然邓名愿意交换俘虏,那就说明他实力有限,不太可能攻下南京,不然邓名又何必多此一举?

远在北京的顺治皇帝也感觉自己对东南的形势越来越看不懂了。不久以前,郑成功攻入长江的时候,南京一天几封快报送到北京,反复哀求清廷速发援军,一而再、再而三地宣称南京朝不保夕。但十几天前邓名打到南京城下后,一开始虽然来过几封告急的信件,但随后无论是管效忠还是蒋国柱,都表示朝廷不必急着派援军来,也没有必要催促达素统帅的首批援军日夜兼程。

而后达素也发回奏章,说他接到南京的消息,称长江的清军水师覆灭,无力保证他平安渡过长江,南京让他不要全速南下,而是自行设法收集船只。虽然南京方面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明显他们根本不盼着援军及早抵达,这让顺治感到大惑不解。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南形势一日x比一日更恶劣,三天前北京接到的最新报告称,马逢知潜逃回军中,煽动部下叛乱,现在吴淞府已经落入马逢知之手,好像他还有向常州府进军的征兆。

虽然邓名的兵力不如郑成功那么强大,但东南清军也远比之前虚弱,顺治觉得局面要比郑成功退兵前更加危急。但南京官员的判断好像与顺治完全不同,管效忠和蒋国柱依然在唱高调,说他们有守住南京的绝对信心。看到奏章后顺治又急又气,拍案叫道:“他们哪里来的信心?”

前天梁化凤的奏章也到了御前,自称已经带领精兵强将进入南京参与防守。他也加入了蒋国柱和管效忠的大合唱,声称南京固若金汤,跳梁小丑邓名绝对奈何他们不得;而且梁化凤同样宣称达素的援兵不用着急赶路,完全可以慢慢走,如果真的一定要过长江,不妨先去增援常州,镇压马逢知的叛乱——梁化凤同样自称有绝对的信心守住南京。

看到这封奏章后,顺治彻底懵了,他把兵力算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形势这么险恶,南京城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底气足呢?真是说什么也想不通。

在这个问题上,鳌拜帮不上忙。清廷明明派去的是援军啊,是给南京守军帮忙而不是找麻烦的,怎么一个个都拼命地往外推呢?顺治已经下旨,只要保住南京就对管效忠和蒋国柱既往不咎,鳌拜觉得他们应该明白轻重,也应该清楚朝廷断然不会在明军退兵前让达素找他们的麻烦……不过,算了,鳌拜认为这两个人胆子已经吓破了,所以说什么也不愿意达素到南京;但梁化凤,他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啊,为什么也这么有“信心”,难道南京形势真的一片大好么?

今天管效忠又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