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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明朝伪君子

不知什么时候起,东宫门口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文官,大到某部侍郎,小到六品主事,官阶不一而足,他们聚集东宫当然不是诚心拜见太子殿下,而是特意找那个值守东宫的秦千户,新鲜出炉的秦圣人。

这些人都穿着官服,秦堪的武官身份却能写出可以流芳千古的《菜根谭》或许深深刺激到了文官们的自尊心,于是自觉不自觉地穿上文官官服来找秦堪,从心理上给自己找回一点场子。

东宫乃储君龙潜之地,当然不允许官员们有事没事乱进,那些文官们又不肯离开,于是东宫门前的广场上出现了一幕奇异的场景,一群穿着官服的官员们站在凛冽刺骨的寒风里,道貌岸然负手而立,玉树临风之余犹不忘吸溜一下鼻涕,他们三五成群聚集在广场四周,京师的冬天风大且冷,冷风像个断臂分桃的流氓,风一吹便掀起这些官员们的官服下摆。露出他们的里衫亵裤,非常不雅。

于是官员们负手而立的飘逸形象顿时急转直下,忙不迭地个个慌忙捂着衣裳下摆,神情尴尬且姿势**,动作非常的整齐划一,广场上无端多了数十个明朝版的玛丽莲梦露。

朱厚照和秦堪躲在东宫正门内的小门房里,屋内炭火融融。温暖如春,二人鬼鬼祟祟隔着木窗的缝隙,瞧着广场上那些文官狼狈模样。朱厚照噗嗤一笑,捂住了嘴,秦堪吓得赶紧请他离窗户远一点。这孩子的笑点很低,秦堪真怕他的笑声被那些文官们听到,那将是一场大麻烦。

“这帮傻冒儿……哈哈,他们想做什么?”朱厚照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秦堪很无语地看着他,这家伙知不知道他嘴里的“傻冒儿”是他将来的臣子,是辅佐他治理江山的中流砥柱?

——虽然看起来确实有傻冒之嫌,但做人不能太诚实的。

秦堪苦笑道:“这些文官肯定不是来给太子殿下歌功颂德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有什么德行可以让他们歌颂?”朱厚照显然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

拱了拱手。秦堪叹道:“臣给东宫添麻烦了,臣有罪,这些人大约是冲着臣来的……”

朱厚照显然没把这个麻烦放在心上,他反而很高兴,因为他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没热闹的日子对他来说生不如死,这样的麻烦他一点也不介意,不但不介意,反而多多益善。

“没事没事,本宫恕你无罪……你快说说,他们找你干嘛?吵架吗?”朱厚照急不可待道。

秦堪叹道:“显然他们来者不善呀。殿下说得没错,他们找我的本意便是要跟我吵架,只不过冠以学术之名,吵架谩骂便成了讨教讨论……”

“但是实质还是吵架,对吗?”

“对,简单的说,这群家伙是来找碴儿的,他们不服气一个年仅弱冠的武官竟然能写出千古流芳的文章,于是成群结队来找我讨教。”

“他们想讨教什么?”

秦堪无奈道:“可以讨教的太多了,孔孟之道,圣贤经义,诗词八股,书法棋艺,甚至道家岐黄丹术等等,只要有一样学问能把我辩倒,便意味着他们战胜了新出炉的圣人,可谓圣中之圣,我秦堪便成了他们扬名的垫脚石,他们踩着我的脑袋成就了他们自己的名声。”

“这些人好卑鄙……”朱厚照皱了皱眉,接着兴奋道:“那你快出去跟他们吵呀!怕什么,有本宫给你撑腰呢。”

秦堪很无语,太子很了不起么?这些文官眼里太子算个屁,他们豁出去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朱厚照的撑腰对他来说实在可有可无,毫无意义。

无奈地摊了摊手,秦堪苦笑道:“臣不敢欺瞒殿下,若说跟他们辩论学问,臣哪一样都辩不过他们,臣若出去跟他们讨论,无异自取其辱,正所谓茅房里点灯笼,老虎头上拍苍蝇,寿星公吃砒霜……”

朱厚照两眼发直,被一连串的歇后语弄得脑子有点晕:“什么意思?”

“意思是找死啊殿下。”秦堪沉痛道。

“哇哈哈哈哈……”笑点低的太子殿下又狂笑起来。

秦堪郁卒地叹了口气,没理会笑得毫无形象的朱厚照,透过窗纸的缝隙,他看到那群文官仍旧执拗地站在广场上不肯散去。

名声,已成了文官们自愿戴上的枷锁,为了在士林里扬名,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吹吹冬天的冷风当然更不算什么了。

可是秦堪却很反感,他讨厌麻烦,从来都是绕着麻烦走,可惜麻烦却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找上他,避都避不开。

自打承认《菜根谭》是他所作那一刻起,秦堪便已知道这个麻烦迟早要来,大明的文官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年武官扬名的,文贵武贱是大明立国百余年形成的规矩,文官们不会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破坏这个规矩,武官必须要被文人死死踩在脚下,想翻身绝对不允许,文官们用头撞,用牙咬,用命拼也要把武夫们重新踩下去。

明明是一篇唇齿留香的绝世好文章,无端端地跟文官武官们乱七八糟的利益揪扯成一团。好文章已把秦堪恶心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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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门前广场上,寒风越来越凛冽,文官们的官员仪态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大伙儿三五成群地跺脚搓手,有的甚至蹲在地上直哆嗦,活像前世劳务市场找工作的零散短工。

一名青须飘逸,满脸正气的官员终于忍不住了。缓缓朝东宫走近几步,克制着怒意大声道:“光禄寺卿艾璞诚心向东宫值卫秦千户讨教,秦千户何以拒人千里不愿相见?如此慢待我等朝堂大臣。做人怎可这般傲慢无礼?秦千户的秀才功名怎么考出来的?”

这句话煽起了众人的怒气,广场上顿时喧嚣一片,人人义愤填膺。指着东宫大骂不已。

艾璞见成功煽起了众人的情绪,不由冷冷一笑,继续大声道:“我等皆是金榜正科的进士,今日且不论文武之别,不论官阶大小,纯以读书人的身份诚心与秦先生讨教一二,秦先生是怕了还是心虚了?艾某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篇《菜根谭》果真是秦先生所作么?既有如此才华,应该不惧与我等坐而论道,讨研一番圣贤道理才是。秦先生何以教我等?”

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添油,众官员的情绪愈发高涨澎湃,叫嚣喝骂之声越来越大,东宫门前值守的武士们显然快控制不住情势,这帮文官情绪一激动起来。完全有可能冲进东宫。

武士们慌了,急忙跑入小门房里向秦堪请示。

秦堪无奈地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朱厚照,沉沉叹了口气。

这位太子他是指望不上了,瞧他的架势,非要把这场热闹从头看到尾,完全没有居中调解的意思。

麻烦。终究还得他自己解决。

…………

…………

“秦堪,你坏主意挺多的,快告诉我,你会怎么处置这个麻烦?”朱厚照兴致勃勃地笑道。

秦堪摸着下巴沉思,喃喃道:“要不干脆派东宫武士把广场上的人全杀了?我的职责是值守东宫,有人欲冲击东宫,怎能不痛下杀手?”

朱厚照脸色变了:“你可不能这么干呀,会惹大祸的。”

秦堪眉头快拧成麻花儿了,重重叹道:“臣也知道不能这么干,太不冷静了,可是臣还有什么办法?都说成名了有好处,臣到现在不但没看到好处,反而多了一大堆麻烦,都是那该死的《菜根谭》惹的祸!”

“《菜根谭》到底是不是你写的?”朱厚照好奇问道,这个疑惑存在他心里很多天了。

“臣那天在文华殿里其实是想说,《菜根谭》是我路过一个古刹时在佛像前捡到的,结果……”秦堪幽怨地瞟了一眼朱厚照。

朱厚照楞了一下,接着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哈哈,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告诉任何人,不然你这可算是欺君之罪了……现在外面闹哄哄的,你还是赶紧把那帮文官弄走吧。”

秦堪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广场上那些群情激愤的文官,良久,他的嘴角竟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意。

“成名不能没有好处呀……既然说我傲慢,那我索性傲慢得更彻底吧。”

…………

…………

文官们在光禄寺卿艾璞的煽动下,众人已离东宫大门越来越近,他们聚集成群,大声喝骂着秦堪的傲慢无礼,浪得虚名,话已骂得越来越难听。

没过多久,东宫门内走出两名武士,将一块大大的牌匾立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然后转身便走。

文官们楞了一下,急忙走近瞧着那块牌匾,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艾璞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气得浑身直哆嗦:“这……这个不要脸的斯文败类!”

牌匾上的一张宣纸上,赫然写着太子朱厚照的亲笔行书:

“千户很忙,无暇应对,若欲讨教,一言五千两,一字一万金。”(未完待续)

第一卷 往来成古今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秀才动粗

对秦堪这位来自前世的公司副总来说,世间一切物品都可以商业行为来运作,诗词如是,文章亦如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才华是浮云,名气是浮云,脸面亦是浮云,真金白银才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东宫门前那块牌匾已将秦堪彻底地推向了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秦堪苦笑,很无奈的选择,他不得不为,身份和阶级决定处世的态度,他现在的身份是武官,文官们瞧不起看不上,人人都想踩他一脚的武官。

朱厚照有点担心,惴惴道:“你这样做妥当吗?这可是把文官们得罪死了。”

虽然他喜欢看热闹,但并不代表他可以为了看热闹而漠视朋友的前途甚至生死。朱厚照虽然才十五岁,却也识得此事的利害。

秦堪叹道:“殿下,你觉得在文官们眼里,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也是臣子啊。”

“臣子是有区别的,臣是锦衣卫千户,是武官。”秦堪涩然一笑。

“那又怎样?”

“武官注定要矮文官一头的,所以就算臣此刻对他们恭敬谦逊,哪怕卑微到主动跪地抱他们的大腿,他们也会不屑地把我一脚踹开,文武殊途,泾渭分明,两者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沟壑。”

朱厚照若有所思:“所以你便干脆对他们不恭敬了?”

秦堪笑道:“正是,反正他们瞧不起我的,我何必再犯贱对他们恭敬?付出总要有所回报才值得去付出,若付出再多终究注定白忙一场,这种蠢事谁愿去做?”

朱厚照想了想,哈哈一笑:“说得不错,秦堪,你是个妙人,认识你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

…………

…………

东宫外的广场上,文官们彻底沸腾了。那块牌匾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牌匾上的字让他们觉得刺眼,觉得愤怒,每个字都仿佛幻化成一张嘲讽的笑容,令他们觉得自尊心狠狠被刺伤了。

光禄寺卿艾璞勃然大怒,一脚将牌匾踹倒,振臂大呼道:“竖子安敢如此欺辱我等?众同僚,我等皆圣人门生。神圣的学问之事竟被这姓秦的竖子公然叫卖鬻价,他是倚仗《菜根谭》而轻视我们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愤怒附和,群情越发激动起来。

秦堪坐在门房里冷冷的笑。

真是一群恬不知耻的家伙,一个个成群结队想踩着我的脑袋而扬名,还不容许我有丝毫反抗,否则便是侮辱斯文,便是大逆不道,只有低头趴地让他们尽情的踩才符合他们的心意。

——组团刷boss都会被boss打得鼻青脸肿。凭什么我便不准反抗了?

秦堪头一次见识到了大明文官集团的嘴脸,他突然发现,若无耻是一门学问。他还需要更加勤奋专研,才有资格与广场上那群家伙比肩。

外面已经骂声喧天,秦堪叹了口气,不出去不行了。

整了整衣裳,秦堪推开门走了出去。

朱厚照自然不肯错过这个热闹,于是也笑嘻嘻地跟在秦堪身后走出了东宫。

二人一露面,广场上喧哗的人群顿时一静。

文官们情绪虽然激动,但总算还有理智,首先一齐给朱厚照施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朱厚照摆摆手。笑得很不正经:“行了行了,各位大人都免礼吧,本宫只是出来瞧瞧,不碍你们的事儿,你们继续。”

众人正担心朱厚照会拉架调解。这事儿便闹不起来了,谁知听太子话里的意思,这事儿他好像不打算掺和,众人顿时大喜。

朱厚照很本分地闪到一边去了,秦堪的身影在东宫门前愈发突出起来。

众人见一个身穿大红飞鱼锦袍。模样俊朗周正的年轻男子静静站立,顿时便知这就是传说中的秦圣人秦才子了。

如同闻着腥味的鲨鱼似的,众人一涌而上,七嘴八舌便开始发难。

“秦堪,你好狂妄,一言五千两,一字一万金,你觉得你值吗?”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区区一本《菜根谭》便让你忘乎所以,简直可怜可笑!”

“姓秦的,敢与我辩一辩孔孟经义否?”

冷嘲热讽,不屑鄙夷,秦堪面带微笑,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些人急待把他踩在脚下而扬名天下的丑恶嘴脸,世间百态皆收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秦堪伸出双手虚虚一按,现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秦堪弯下腰,将刚才被艾璞一脚踹倒的牌匾拾了起来,然后默不出声,指了指牌匾上那几个刺眼的字——“一言五千两,一字一万金。”

众人瞪大了眼睛,接着如同沸腾的油锅里倒进了一滴水,广场上顿时炸了锅。

最愤怒的是艾璞,他堂堂光禄寺卿亲自前来讨教学问,结果被晾在广场上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吸溜了一下午的鼻涕不说,这竖子居然还敢公然叫卖学问,区区粗鄙武官,他以为他是谁?

艾璞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揪住了秦堪的衣裳,喝道:“竖子好生无耻,以阿堵铜臭之物称量圣人学问,简直侮辱斯文,可打可诛!”

说着“可打可诛”之时,艾璞竟真的抬脚便朝秦堪踹去。

大明朝堂的又一个特点在此刻充分展现了,读书人和文官们个个脾气火爆,说不过便吵,吵不过便动手打,以武力来决定道理的黑或白,无一例外。

秦堪身形一闪,闪过了艾璞这一脚,皱眉冷冷道:“大人这是以权势压我么?”

艾璞一滞,权势压人这顶帽子他戴不起,于是怒道:“我这是以读书人的身份教训你这狂妄小儿!”

秦堪脸上显出了怒色,却努力克制着。

他不敢动手,因为他是武官,武官打文官是要出大事的。

东宫门前广场一片混乱时,却不料传来了朱厚照弱弱的声音,貌似单纯天真,实则奸诈阴险。

“本宫听说……父皇已恢复了秦堪的秀才功名,他也是读书人呢……”

广场前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秦堪两眼一亮,对啊,我也是读书人啊,这姓艾的不是说以读书人的身份教训我么?我以读书人的身份揍回去,天经地义呀。

一阵强烈幸福感萦绕在秦堪心间,此刻他简直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我……终于有资格参与文官斗殴了!

攥紧了拳头,秦堪一拳狠狠揍在艾璞的脸上,大声喝道:“殿下说得没错,我乃弘治十五年绍兴院试案首,谁敢欺辱斯文,我揍死他!”(未完待续)

第一卷 往来成古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童叟无欺

打架斗殴是大明官场的光荣传统,是中国上下数千年里一道最独特的风景线。

赫然发觉自己也拥有动拳脚的资格后,秦堪爱死了这道风景线,原来快意恩怨的滋味这般美妙,难怪文官们这么喜欢用拳脚佐证真理。

东宫广场上,随着秦堪一记重拳击出,光禄寺卿艾璞被揍得歪头一个踉跄,然后应声而倒,广场上顿时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久久无言。秦堪这一记重拳仿佛不仅仅打在艾璞脸上,也同时打在数十名文官的脸上,打得大家短时间内全懵住了。

武官打文官,绝对是重罪,传扬出去言官御史们的唾沫都能活活淹死秦堪。

然而太子朱厚照在恰当的时机说了一句恰当的话,这句话把大家声讨的路封死了。

换个角度看,读书人打读书人,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事情在场所有人都干过,为了某种不同的政见,为了各自的派系,为了不可告人的利益之争,谁没骂过人?谁没动过手?

有心想追究,然而艾璞艾大人之前自己已说过,他并非以权势压人,而是以读书人的身份教训秦堪,那么同为读书人的秦堪若反击回去,似乎……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所有人在迟疑,在思量事情的黑白对错,在场的官员里,有几个跟艾璞交好或跟艾璞同年同榜的官员开始交换眼色。

单纯无辜的太子殿下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话。

“你们打架本宫管不着,但是不可以多欺少啊。这样做就有点儿不地道了,本宫可看不过眼。”

蠢蠢欲动打算群殴秦堪的几位官员顿时打消了主意,颓然静立不语。

秦堪扭头感激地瞧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朝他无声地咧嘴一笑,眼睛又瞧向别处,仿佛他真的只是个毫无关联的围观者。

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担心,朱厚照貌似有朝腹黑少年方向发展的趋势……

太子朱厚照发了话。众人自然不敢围攻,有几个年轻一些的官员撸了撸袖子,便待上前与秦堪单挑。刚踏出一步,却忙不迭退回来。

只见秦堪面带微笑,手里捧着一柄绣春刀的刀鞘。白玉般的手轻轻在黑鲨皮的刀鞘上深情地抚来摸去,笑意吟吟里杀气毕露,如同黑木崖上的东方不败在绣花似的,那模样令人胆颤而恶寒……

沉默对峙里,秦堪淡淡开口:“我本贫寒粗鄙出身,你们非要找上门来讨教什么学问,各位大人的用意大家心知肚明,我乃东宫值守,身负皇命,没时间与你们纠缠。若真要跟我谈学问,可以,还是刚才的说法,一言五千两,一字一万金。别骂我侮辱斯文,大家扪心自问,到底是谁在侮辱斯文?”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秦堪的话虽没点透,但已隐隐将大家的心思道出了几分,再说透就是直接撕破脸了。心底发虚之下,一时间竟再无人出来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被秦堪一拳击倒的光禄寺卿艾璞在同僚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的左脸已肿起老高,牙齿掉了一颗,满嘴流着血,分外怨毒地盯着秦堪。

“好,一言五千两是吧?老夫这便回去命下人抬银子来,老夫不才,就花一万两买你两句话,当着朝中同僚的面,老夫要称量称量你的学问,两句话!若你言而无物,老夫要你跪在承天门前承认自己乃欺世盗名,鲜廉寡耻之辈,你敢是不敢?”

秦堪的那一拳激发了艾璞的怒火,他决定跟秦堪卯上了。

朱厚照一听竟然真有人愿花一万两,不由有些担心地瞧着秦堪,想拉偏架却再也找不出理由了。

谁知秦堪闻言竟欣喜莫名,急切地一拱手:“艾大人果真如此大方?”

“当然!”

“下官先多谢了,一万两,两句话,成交!下官在此恭候大人回家拿银子。”

艾璞浑身发颤指着秦堪:“好,竖子,你等着。”

艾璞狠狠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刚踏出两步,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出刚才转身那一刹,秦堪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艾璞脚步一定,背后顿时被冷汗浸湿。

歹毒啊!好险啊!这竖子早已下好了套儿在等着他呢,差点上了他的恶当一辈子翻不了身。

转身蹬蹬蹬跑回来,艾璞指着秦堪又惊又怒:“你,你你……好个恶贼,老夫没有一万两!绝对没有!老夫只食朝廷年俸禄米,一年数百两银子养活阖家老小,哪来的一万两买你那无聊的两句话?此事作罢,你休想陷害老夫!”

秦堪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失望:“艾大人,你怎可说话不算话?”

艾璞冷笑:“我若拿出一万两,你必命锦衣卫去抄我家,治我贪墨之罪,对也不对?老夫绝不上你的恶当。”

广场上数十名官员闻言顿时也惊出一身冷汗,大伙儿面面相觑,后怕不已,原来姓秦的家伙居然打着这个主意,太阴险了。

当官的,尤其当京官的,谁没几笔见不得人的收入?历年的冰敬炭敬火耗已算合理合法,还有每年各地方官各地门生故吏送来的孝敬,京师各商铺的孝敬,所在衙门的属下官吏送来的孝敬,贪心一点的给衙门帐上做点手脚,直接贪国库的银子……

大明的官不经查,查不得,一查准出事,广场上这数十个官员自然干净不到哪里去。

众人瞧秦堪的眼神都变了。

明明长得挺斯文挺无害的模样,为何心地如此歹毒阴损?若艾璞真回家拿了银子过来,恐怕买的不是秦堪的两句话,而是大理寺的判书。

秦堪见艾璞已打定主意绝不上当。不由怅然叹了口气,下了锅的鸭子竟又让它飞走了,真是只没节操的鸭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