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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明朝伪君子

骑马走在京师街头,李二凑上前轻声道:“秦帅,关于朵颜三卫……”

“停!一个字都别跟我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秦帅,关于此事的始末,咱们锦衣卫的密探已于数日前由军驿传进了北镇抚司,赵同知已将它放在您的案头,说此事……”

“闭嘴,李二,还嫌我麻烦不够多吗?”秦堪冷冷扫他一眼。

因王守仁而得罪了刘瑾,太后又严厉警告看紧皇帝不准他大婚那天出幺蛾子,转过身朱厚照又要大婚之日放炮,礼部张尚书说要放炮可以,除非从他尸首上踏过去……

秦堪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很大,这么多的麻烦已然背在身上了,今日朵颜卫那汉子观其面相气色,脸上分明写着“麻烦”二字,不仅麻烦,而且是超级**烦。

正常人看到麻烦,一般都会选择躲开。

秦堪是正常人,而且算是正常人里的聪明人,所以他不但躲开了,而且躲得很快,躲得很远。

在秦堪的催促下,一群侍卫扬鞭打马,仿佛身后有狗撵着似的,匆匆忙忙穿街过市,眨眼跑了个没影儿。

“相公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儿,连家都回得少了,你到底在忙什么?”杜嫣的俏脸上也写着两个字,不是麻烦,而是“不爽”。

秦堪重重叹气:“瞎忙,除了惹到一身的麻烦,相公这一段人生基本没有别的斩获,很苍白。”

“相公又惹了什么麻烦?”

秦堪像个推销员似的开始耐心而详细的介绍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丰功伟绩。

“说起惹麻烦,相公可就厉害了,你看啊……”

杜嫣两眼发直,看着秦堪一根根掰着手指数麻烦,听到最后不由柳眉一挑:“得罪内相倒也罢了,大丈夫行事有所必为,给皇上放炮啥意思?京师街头市井皆云新皇性子荒唐怪诞,此言果然不虚,他要胡闹便胡闹,为何把这桩差事交给了你?讲不讲道理?”

秦堪叹道:“他是皇帝,有必要跟我讲道理吗?”

杜嫣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他要放炮你就点火呗,反正这是皇帝下的旨意,谁敢不从?”

“问题是如果我在皇帝大婚那日放了炮,礼部张尚书很有可能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吊死在咱们家门口以示抗议……”

“相公跟张尚书很熟吗?”

“不算太熟。”

杜嫣释然笑道:“不关咱家的事,相公去劝劝张尚书,让他吊宫门口去……”

秦堪:“…………”

这婆娘很有草菅人命的潜质。

——不过她的话未尝没有道理,秦堪和张升……真的不熟啊。

正德大婚。

八月初六,钦天监选定的大吉之日,诸事皆宜。

礼部和鸿胪寺官员尽出,皇宫内几乎所有能用上的太监宦官宫女全用上,内务府从江南调购四万匹上好大红苏绸,将它罩住了乾清宫,坤宁宫的黄|色琉璃殿顶,整个皇宫的殿门铜钉,灯笼,门廊柱子,甚至连禁宫巡弋武士的矛戟一端也系上了红绸,以示皇帝大婚之日禁战止戈,祥和仁厚之意。

按成规,皇帝大婚的正使须由朝中某位德高望重的勋贵担任,副使则由礼部官员担任,正德本打算让秦堪当他的大婚正使,结果在金殿内刚提出话头,便被满朝文武百官喷得一头唾沫。

秦堪二十来岁,德不高望更不重,而且最重要的是,秦堪并未封爵,与“勋贵”二字毫无关系,满朝大臣想也不想便将他排除在外了。

朱厚照气得又跟大臣们当殿大吵了一回,奈何大明的文官连吵架也喜欢耍无赖,吵得急了人人梗着脖子一副“有种你把我杀了”的倔驴模样,每到这时候朱厚照便被逼得节节败退,君臣骂战常以一败涂地而告终。

秦堪得知此事后除了暗叹自己人缘差以外,倒也没什么意见,虽说当皇帝的大婚正使是官员一生最宝贵的政治资本,不过秦堪用不着攒什么政治资本,他相信只要自己与朱厚照的关系一直这么维系下去,该升官封爵的时候,朱厚照一定会第一个想到他。

跟前世历史不一样的是,这回担任大婚正使的,却是保国公朱晖。

保国公朱晖去年因盐引一案被秦堪查出来以后,弘治帝勃然大怒,不但勒令他闭门思过,而且夺了他十二团营的兵权,这位国公爷倒是个能伸能屈的角色,非常低调地思过思到弘治帝驾崩。

等到朱厚照登基以后,朱晖不顾自己六七十岁年纪,进宫跪在朱厚照面前做了一番深刻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具体说了什么无从知晓,从朱厚照满意地将十二团营的兵权交还给他的举动来看,朱老爷子的检讨一定非常深刻,虽不至于悔恨得以头抢地,至少也是声泪俱下。

说到底,这是一个人治大于法治的时代,《大明律》或许管用,但管不到上层人物的身上,朝堂里的升官贬官,下狱坐牢等等事情,若真拿《大明律》出来一条条找根据,个个都是冤案,桩桩皆是无理。特别是勋贵这个级别的,一有个风吹草动,说降爵便降爵了,说恢复便恢复了。

还有一个道理值得弘治帝在九泉之下反思,那就是当皇帝最好要比大臣活得久一些,连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都活不过,弘治帝实在应该惭愧一下,等他一死,该是人家的兵权还是人家的,他生前的惩治只不过像走了一道过场。

…………

…………

朱厚照大婚,保国公朱晖为大婚正使,礼部左侍郎王琼为副使,八月初六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皇宫大门正阳门便打开了,两队身材魁梧的大汉将军手执金瓜,玉挝,金炉,香盒等仪仗,后面又是两队身穿绛色袍服的宦官,高举代表皇后仪仗的九翅屏扇,三十六人抬着一乘巨大的金色玉辇,由手执长戟的禁宫武士开道,几声号炮过后,缓缓走出皇宫,朝中军都督府同知夏儒的府上行去。

皇帝娶妻的程序跟民间纳采,问名,纳征等大同小异,当然,细节方面要繁琐得多,而且动用的人力物力和对天下造成的影响力,绝非民间百姓成亲可比。

纳采问名的流程早已由礼部官员代表皇帝走过,按制,皇帝娶皇后是不必亲自出宫亲迎的,毕竟皇帝是千金之子,九五至尊,轻易不可动驾,哪怕娶老婆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必亲自出宫,大婚正使和副使就是代表皇帝执行这个程序的。

顺天府几日前便发下布告,亲迎皇后的仪仗队还没出宫门,承天门外便已被闻讯赶来的万千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和锦衣卫,东厂,西厂如临大敌,隔两步便为一岗,将百姓与仪仗隔得远远的,正阳门外街中央清出一条通畅的大道,当然,也有一些市井闲汉泼皮趁乱在人群里浑水摸鱼,不是偷钱袋便是摸小媳妇儿的屁股,被校尉或番子发现后上前便劈头一刀鞘,人群里的惊叫怒骂笑闹声此起彼伏。

大婚正使朱晖双手高高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丝绢走在队伍仪仗最前方,副使王琼紧随其后,二人神情肃然,目不斜视,在围观百姓们满怀敬意的目光中,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不急不徐地朝前进发。

亲迎仪仗就这样浩浩荡荡开到中军都督府同知夏儒的府上。

夏儒穿着绯色官袍,领着全家老小早早等候在府门外三十丈处,远远见天子亲迎队伍浩荡行来,夏府内外顿时点起炮仗,噼噼啪啪震天巨响中,正使朱晖走到夏儒面前,缓缓展开手中黄绢大声道:“有圣旨,中军都督府同知夏儒跪接。”

夏儒一撩官袍下摆纳头便拜,周围的夏府家人,亲迎仪仗甚至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垂头跪下,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黄绢展开,朱晖语气激昂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所资惟重,祗遵圣母皇太后命。遣使持节,以礼采择。兹册中军都督府同知,领锦衣卫指挥使衔夏儒之女为皇后,命卿等持节奉册宝,行奉迎礼。”

圣旨念完,夏儒三拜之后双手恭敬接过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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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往来成古今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正德大婚(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几个字不是所有圣旨里都能见到的,圣旨有圣旨的格式,寻常的官吏升贬,或关于国事政务的旨意,开头一般不用这几个字,而是直接念正文,唯有遇到国家大事,或者非常正式的场合,比如册封皇后,皇太子,臣子封爵等重大事宜才能用这几个字,以示郑重。

接下来的程序便是由女官将身穿凤冠霞帔的皇后夏氏扶出府门,朱晖和王琼代皇帝念完册后圣旨后,立马变换了身份,以臣子之礼跪见夏氏。

夏儒这时也变换了身份,直起身用父亲的威严神情高声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

夏氏之母这时也高声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夏皇后在女官的搀扶下朝父母盈盈一拜:“女儿谨记教诲。”

然后夏皇后便登上车辇,在臣民的跪拜里,车辇和仪仗缓缓启动,朝皇宫行去。

秦堪左防右防,朱厚照今日还是干了一件比较出格的事。

朱厚照毕竟是朱厚照,他永远不会安分,永远最独特。

皇宫正阳门的中门破天荒地大开,这也是礼制规定的,平素哪怕连皇帝出行也只能由侧门进出,中门绝不开启,除非娶皇后入宫,或者国家危难,皇帝御驾亲征,正阳门才会敞开中门。

不顾满朝大臣的愕然和齐声反对,朱厚照兴致勃勃地出了宫门,站在正阳门下,笑嘻嘻地盯着已被校尉和番子净清一空的外大街,眼中闪烁着熟悉的调皮光芒。

国人素以大红为吉,皇家也不例外。

今日的朱厚照穿着大红色的五爪团龙袍,头戴金制翼龙冠,这个帝冠轻易不能戴,平日里皇帝戴的帝冠都是黄纱所制,除非大朝会或国家大事时才戴金制的,一个帝冠重达三四斤,没练过的皇帝若经常戴这个也受不了。

秦堪就站在朱厚照身旁,正阳门的两侧密密麻麻站满了朝中文武百官,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日子,可此刻却人人面带怒容,礼部尚书张升脸色铁青,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斜眼瞪着朱厚照。

儒家礼制是千年前圣人定下的,规定得非常全面,什么仪式穿什么衣服,摆什么样的表情,做什么样的动作,迈步时该迈几步等等,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今日朱厚照大婚,这位年轻的皇帝竟不顾礼制要求出正阳门,这个举动令礼部尚书异常愤怒,然而张升也毫无办法,因为朱厚照的威胁太有震慑力了。

“不让朕出宫门,朕便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宣布悔婚,夏儒的女儿朕不娶了,谁爱娶谁娶去!”

这便是朱厚照的威胁,张升在答应与撞柱死谏两个选择之间,无奈地选择了答应。

…………

…………

正阳门前的气氛很诡异,朱厚照浑然不顾百官不断投来的怒目与白眼儿,面无表情地将头微微一侧,用低若蚊讷的声音对秦堪道:“……待会儿朕听得到炮响吧?”

秦堪一听脸便扭曲得像苦瓜似的:“陛下,还请三思啊!”

朱厚照瞪了他一眼,道:“别废话,朕把自己正妻的位置都搭进去了,就为了听几声动静,朕的牺牲还不够大吗?”

秦堪:“…………”

这是价值观差距问题,秦堪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将来他儿子成亲时敢跟他说这句话,他非一巴掌抽得儿子颜面神经失调。

“快说,十门火炮调来了吗?”

“神机营周参将不肯给……”

朱厚照瞪着他,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手里又有朕的中旨,不会连几门炮都调不出来吧?”

秦堪只好无奈地叹道:“……后来臣命人挖坑埋他,埋到周参将脖子时他才松口肯给。”

朱厚照楞了片刻,憋着笑道:“秦堪,你这回可是实实在在的坑人啊……”

秦堪满脸苦色道:“是啊,造孽啊……”

朱厚照笑骂道:“明明是你造的孽,这会儿倒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你缺不缺德呀……炮呢?都藏哪儿了?”

秦堪咳了咳,用眼神示意前方,朱厚照疑惑瞧去,却见正阳门外广场种植的一片小树林内隐隐有人影闪动。

朱厚照大喜:“善!你果然能干……”

瞟一眼身前两侧面露怒色的文武百官,朱厚照神情期待地盯着秦堪:“能上实弹吗?待会儿朝他们轰,给我换一茬儿大臣……”

…………

…………

喜欢热闹的不止朱厚照,杜嫣今日也不肯消停。

皇帝大婚典礼除了百官必须参加,身负朝廷诰命的官员夫人们也必须参加,甚至礼部还必须要在这些诰命夫人中挑选四名出来迎接皇后鸾驾,并且一路陪伴皇后左右入坤宁宫,为皇帝和皇后的新婚龙床铺单叠被。总之,能被选为迎皇后鸾驾的命妇非常荣耀,甚至可以记入族谱,传之子孙,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不过这四名命妇可不是随便选的,有一个硬性规定,必须多子多孙,命里福厚的诰命夫人才有资格入选。大意便是皇家借这些命妇的福气,希望能让皇帝日后子孙延绵,世代永昌。

朱厚照这个胡闹的家伙对朋友可真是挖心掏肺,秦堪做不成大婚正使,朱厚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吩咐礼部官员让秦堪的夫人为四名迎驾命妇之一。

想法是好的,可惜现实似乎不太给朱厚照面子。

话刚说出口,便被礼部尚书张升狠狠驳了回去,杜嫣虽是三品诰命,但第一个硬性规定便无法达到,与秦堪成亲近一年,肚里仍是平平瘪瘪没有一丝动静儿,谈何“多子多孙”?

杜嫣被张升无情地否决了,杜嫣天天在家本来毫不知情,结果某天丁顺登门,闲着没事跟秦家夫人杜氏磕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这事说了出来。

成亲一年没给相公生下一儿半女一直是杜嫣心头深扎的一根毒刺,张升的话通过丁顺的嘴说出来,顿时触动了杜嫣那颗敏感脆弱且暴躁的小心肝儿……

第一卷 往来成古今 第二百八十六章 正德大婚(下)

对古代女子来说,“出嫁后无子”这种话非常伤人,比扇她耳光更严重,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并不高,大抵等于生育工具,女子也基本认同了这一点,如今张升一句话把杜嫣的作用完全否决,教她怎能不怒?

朱厚照和文武百官们站在正阳门前,而命妇们原本应该进慈宁宫,跟太后一起等着新皇后来问安的,后来宫前传来消息说皇上忽然决定出宫亲迎,命妇们也楞了,忽然更改了典礼流程,命妇们不知后面又会出现什么变故,几名年高望重的一品诰命老奶奶碰头一商量,决定也跟着出宫到正阳门前等候皇后鸾驾。提供

于是在众大臣无奈站在正阳门外时,命妇们也跟着走出了宫门,一个个穿着红色绿色的崭新诰命朝服,离大臣们远远的聚集成一堆。

所有的诰命夫人里,杜嫣是最年轻,也是最不安分的。

刚开始端庄的小样子努力维持了半个时辰,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渐渐多了一些抓耳朵摸鼻子的小动作,最后见不远处相公和穿着龙袍的皇帝站在一起,杜嫣两眼一亮,薄薄的嘴唇悄然一抿,慢慢退到命妇队伍的最末,然后眼睛眨了眨,趁人不注意悄悄溜到了秦堪身边。

“相公,礼部尚书是哪个?相公你指给我瞧瞧……”

秦堪正与朱厚照说笑,闻言下意识刚抬起手,接着回过神,扭头一看,见杜嫣一脸怒色,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

“嫣儿,你……你到我这边来做什么?”

杜嫣森然冷笑,忽然见秦堪身旁的朱厚照一脸惊惧地瞧着她。

揍过朱厚照两次后,秦堪终于还是将朱厚照的身份告诉了杜嫣,杜嫣当时也小惊了一下,后来朱厚照时常入秦府找秦堪,一来二去大家都熟了,不过熟归熟,朱厚照对杜嫣仍保持着发自内心的恐惧,毕竟从小到大敢把他揍得那么惨,而且揍过两次的女人,必然是一个强大而邪恶的存在,不得不敬畏三分。

见朱厚照一脸惧意地瞧着她,杜嫣也意识到场合不对,于是裣衽朝朱厚照一福,道:“臣妾秦杜氏见过陛下。”

朱厚照情不自禁退了两步,眼珠子乱转,瞧那模样似乎有种叫武士护驾的冲动。

秦堪急忙出来解围,凑到朱厚照耳边轻声道:“陛下勿惧,臣的夫人出门前已揍过人,过足了瘾头,此刻的她非常贤良淑德……”

朱厚照惊魂方定:“秦夫人免礼。”

二人见过礼后,杜嫣瞧着秦堪不依不饶问道:“相公,礼部尚书是谁呀?”

声音轻细却满带杀意,用温瑞安的话来说,叫“那一刀的温柔”。

秦堪不由心惊肉跳,可以肯定,杜嫣找礼部尚书绝不是为了祝他长命百岁。

“可以换个问题吗?”秦堪叹道。

杜嫣很随和,于是换了个问题:“相公不是说今日放炮吗?炮在哪里?”

这句话的杀气愈发明显了。

朱厚照显然想改善一下和这位女霸王的关系,带着几分讨好地朝前面小树林一指:“火炮在那里……”

然后随手又朝远处的张升一指:“礼部尚书在那里……秦夫人可亲自点火,为朕的大婚添几分声响儿。”

秦堪:“…………”

杜嫣朝朱厚照投去赞许的一瞥,目光中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英雄惜英雄,惹祸精惜惹祸精。

杜嫣本是个粗神经的女人,见朱厚照如此随和,以往对这孩子的恶感顿消,朝他重重点头:“以后我绝不揍你了。”

朱厚照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秦夫人客气,这怎么好意思……”

秦堪忽然有种回家躲起来的冲动。

…………

…………

无奈地瞧着杜嫣穿着大红诰服,几个起跃间便跳进了树林里。

朱厚照朝他瞟了一眼,大家这么熟了,他目光的含义秦堪自然很清楚,大抵是充满了同情的。

秦堪只好叹息:“陛下海涵,家门不幸……”

朱厚照皮笑肉不笑:“朕了解,古往今来的镇宅神兽都很凶的。”

外街尽头传来一阵喧嚣,朱厚照精神一振,两眼顿时冒出了兴奋的光芒。

秦堪知道这种兴奋与夏皇后毫无关系。

三十六人抬的皇后玉辇慢悠悠地朝正阳门缓缓行来,为首几名大汉将军娴熟地朝空地上甩着净鞭,后面一众浩浩荡荡的仪仗,垂着珠帘的玉辇内隐约可见夏皇后端庄地坐在中间,仪仗所过之处,沿街所有百姓全部恭敬跪拜。

夏皇后不过十五六岁,小小年纪竟已成了一国之后,委实福分不小,凭心而论,夏皇后长得确实漂亮,鹅蛋脸,樱桃嘴,杏眼柳眉,如同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一般,正是符合明朝男人审美观的典型相貌,当初选后之时弘治帝想必也不是胡乱点的鸳鸯谱,对未来皇后的面相还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考究,夏皇后生得好,一见便是典型的旺夫宜邦兴子嗣之相。

此时玉辇内的夏皇后坐得比观音菩萨更端庄,精致的小脸紧紧绷着,凤目流露几分青涩的刻意做作的威严,高扬的下巴彷佛向世人昭示她高高在上的冰冷。

秦堪眯着眼远远瞧着夏皇后模糊的轮廓,心中不由暗叹。

这位大明的新晋皇后,一辈子估计也只能是皇后了,她来到这世上的目的似乎只为“皇后”这个身份而活,或许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她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丈夫的宠爱。

转头看着朱厚照,朱厚照盯着皇后玉辇的眼睛有了几分冰冷,今日大婚对他来说,只不过多了一位名义上的妻子,因为大明的臣民需要他有一个皇后,如此而已。

这便是政治婚姻的悲哀。

在朱厚照的眼里,比花更娇媚的皇后对他的吸引力还不如一场他盼望已久的热闹……

从外街尽头走到正阳门前,一段路竟走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亲迎皇后的仪仗终于姗姗而来。

等候在正阳门前的文武百官微微有些激动,并非为了这位皇后,而是那位让人不省心的皇帝陛下,皇后即将入主后宫,陛下从今日起娶亲立家,想必以后应该不会再胡闹了吧?大臣们多希望朱厚照从今日起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做一个不逊先帝的英明君主啊。

玉辇离正阳门尚有数十丈时,文武百官在礼部尚书张升的指挥下,纷纷朝玉辇正式以臣礼跪拜。这便向世人宣告着大明的文武百官对皇后这个身份的认同,这一跪拜,皇后的身份算是尘埃落定,日后就算朱厚照想废后,恐怕朝堂里的大臣们也不答应了,天家事即天下事,哪怕皇帝想离婚也得大臣们说了算,由不得朱厚照了。

朱厚照没想那么长远,此刻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别人都在垂首跪拜时,他的眼睛却不时瞟向广场外的小树林里。

“秦堪,你的夫人靠谱吗?”朱厚照急不可耐地问道。

秦堪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索然叹道:“她比你靠谱,放心吧陛下,她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