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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兰亭笺纸桃花色

“咳咳……”谢混醒过来,立刻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满身是伤,衣裳被刮的到处是口子,破的已经褴褛不堪。衣上血迹斑驳,只能从没污脏的地方勉强认出料子原有的白色。

他勉强点了点头,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已经没力气说话。

“你先别说话,再坚持一下。”君羽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有一个山洞,于是扶起他朝那边挪去。谢混虽不算魁梧,到底身量颇高,还是有些分量,刚走两步,她便被压的喘息都困难。

刚拖到洞口,君羽就已经大汗淋漓,累的差点虚脱。洞里阴潮,光线又十分昏暗,她拣了一块相对干燥的石板,将貂氅脱下来,平铺到上边。然后扶谢混坐下,让他靠着石钟||乳|,稍微休息片刻。

君羽安顿好后,站起来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看附近有没有火石。”

她刚转过身,就被一只虚弱的手拉住,谢混皱着眉头:“咳咳……冰天雪地的,哪来的火石,我随身带了一个火折子,应该能用得上。”

君羽眼光一亮:“那你还不拿出来?”

谢混苦笑道:“我现在全身上下,恐怕也只有这一张嘴还能动,手脚都不听使唤了。火折子在这儿,麻烦你来取一下。”

君羽顺着他的视线,一直落到他的胯部,脸蓦地烧红了。然而也顾不得许多,一咬牙把手伸进去,在腰间探了探,摸到一团土制的纸卷。这里似乎来过人,她在角落里找到一堆枯叶,钻热后用力一吹就燃了起来。

温暖的火光自黑暗中升起,照亮了这处背风的山洞。

她收起火折子,对身后的人说:“这里太冷了,你要不要也烤烤火?”

谢混合着眼,靠在石壁上,冰霜化成水,沿着发梢缓缓滴落。他摇了摇头:“不行,冻僵的人经火一烤,就彻底废了。我这双手还有用,留着弹琴也是好的。”

君羽扑哧一笑,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耍嘴皮子。

她拍拍手上的土,起身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抓起那双冻僵的手,不由分说地捂到自己掌心里。谢混一怔,不解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君羽抬头看他一眼,又握紧了几分,故意没好气的说:“如果你还想要这双手,就最好别动,现在由我说了算!”

她低下头,轻柔地呵着暖气,他的手细腻而秀致,指尖和掌心都磨了一层薄茧,明显是常年握弓拉弦才有的特征。手背上那一刀血口,已经贯穿了整个掌心,看起来狰狞可怖,让人不敢想像当初受伤的时候,忍受了何等的痛苦。照这情形下去以后结了痂,也会留下疤痕,就算用最好的貂油,只怕也恢复不到原来的光滑。

“还疼吗?”她轻轻吹着气,生怕触到伤口。

谢混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盯着她的侧脸,缄默了一刻,才淡淡地说:“不疼。”

“撒谎!都成这样了,你还想瞒我。”君羽瞪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揉搓。火光映亮了眉眼,依仗居高临下的优势,他的目光很自然落到她脸上。此刻她神情专注,呈出隐隐的倔强。松绾的结缳上,两缕细发长长垂在耳寂,却有种异样的温柔。

谢混心里微动,多年冷漠的孤傲,在这一刻也悄然融化。被这双掌心握着,突然有种很安心的感觉,而那种感觉,他却从来不曾体会过。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思开始被她俘虏?是初见时,她豪放地饮下那杯加了五石散的烈酒?还是水牢底,她从漩涡中绝望地伸出手?抑或是兰亭里,她风清云淡的笑容?那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有天他会为了她,在暴风雪中追出几十里,悬崖边生死一线的时候,还是放不开手。

可是,她已和桓玄定婚,也是王练之在乎的心上人,他怎么跟自己最好的兄弟去争?

不,永远不能,有些话烂到肚里一辈子也不能说,因为一说就错。宁愿退回到最初,就当彼此陌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筋脉灵活疏通,手指也渐渐有了知觉。他漫不经心地从君羽掌心抽离,靠着石壁,闭上眼叹息。只要她在身边,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早该斩断了结,以免终有一天无法自拔。

巫山不是云(上)

那一点微小的动作,还是让君羽觉察到了。她张着空无的双手,有点不知所措。是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没人知道,他也会有所顾忌。毕竟彼此都有了婚约,就算她再心有不甘,也该顾虑到其他人的感受。

她向后略退了退,低下头斟酌良久,才沉吟道:“我,有句话想问你……”

谢混闻言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四目交接,刹那间连呼吸都为之停顿。

君羽窘迫地别开脸,耳根已经微微发烫。谢混扬起眉,审视着她欲语还休的模样,索然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的。”

君羽心想:终其一生他也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我的心思,既然早已无望,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念及至此,安然迎上他逼来的目光,她咬着唇问:“你什么时候成亲?”

谢混一震,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沉默有顷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敷衍式地答道:“快了吧,总不过一年半载。”

君羽的脸色蓦地苍白,顾作平静地问:“那你喜欢她么?”

谢混一时被逼的哑口无言,匆匆别过眼,不愿自先输了底气。“有什么喜不喜欢,父母之命,只是不想违逆罢了。何况是谁不一样,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分别。”

君羽点点头,心中交杂着庆幸与失望,分不清是何种滋味。这样的人,光鲜外壳裹着一颗冷漠坚硬的心,就算耗尽所有热情,也未必能赢得他的半分怜悯。可是即便如此,也是好的,至少他的心不属于任何人,任谁也夺不走。

火光温柔的摇曳,天已经黑透了,四周的气氛恬静而平和,连风雪的呼啸也变得遥远。她静静地坐在地上,希望洞外的雪永远不要停,就让这一夜凝成永恒。

“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谢混见她心不在焉,突然问。

君羽原本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忽被打断,抬头不经意间正与他目光相触。心底微微一震,甚至都舍不得挪开视线。她只好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以免贪恋的更深。

“我也不知道,张贵人一死,最后的线索也断了,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等明天雪停了,就想办法找路回宫去,继续过我的日子。”

谢混静默了一刻,盯着火苗说:“一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会稽王老谋深算,你绝不是他的对手。我劝你先放一放,等过了这个风头,搜集好罪证,再跟他斗也不迟。”

君羽黯然垂下头,似乎有些丧气:“嗯,这次的事已让我尝到教训,以后不会冒失了。太皇太后下旨,已经决定派我去招降,大约下月就会动身,跟桓玄一起去京口,所以留在建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谢混闻言一怔,脱口问道:“你要走?什么时候回来……”话音未落,他就开始后悔没沉住气。这样把持不住,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失态。

幸好君羽只顾着低头,并没有注意太多。她长叹了一声说:“不知道,看这场仗能打多久。如果要打半年,我就等半年,要打一年,我就等一年。要是三年五年都回不来,看来想报仇,怕也没什么指望了。”

火光明暖,投在她脸上有一抹嫣然。谢混的手悄然抬起,在空中停留片刻,即将触到她肩膀的时候,又骤然握成了拳,犹豫着重新落回身侧。

“公主不必太担心,据我所知王恭此次起兵,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眼下虽然大权旁落,那些人多少还是有点顾虑,不敢轻易造次。只要朝廷杀一两个替罪羊,这场仗就打不起来。”

君羽盯着前方,眼神迷惘:“其实谁赢谁输,我都不是真的在乎。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平静的地方,不被任何人打扰。可偏偏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谢混顿了一下:“桓玄,毕竟是世家子弟,还算有些胸襟,等成了亲,他应该会好生照顾你。先皇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一股酸涩堵上胸口,说出这种违心的话,连他自己都难以信服。

谢混匆匆地取过火上烤干的貂氅,趁君羽还没反应,就已经不容抗拒地盖在她肩上。此刻再多的话,都无从说起,既然天亮后就是从此陌路,不如现在安下心来,照顾她最后一夜。

君羽抬起头,秀澈的眸内如水波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眼前的身体不动声色地靠近,闻着他温热的气息,她快要窒息了,恍惚是活在梦里,生怕梦醒了,一切都转瞬成空。

“子混……”君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脑中嗡嗡作响,心跳却如此真实。她蓦然抓住他纤瘦的手,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谢混身躯微震,像烫住了般迅速抽离,然而那双手却死死地锢住,一刻都不肯放松。

“公主,请放开臣的手。”他淡淡说了句,目光始终不着痕迹。

“不!”君羽终是忍不住,当某种感情超出了界限,撕裂所有不敢承认的禁忌。凛凛的火光,映着晶莹的明眸,她与他沉默对视,面目从容,没有半分退让的怯意。

男子峻秀的容颜,兀自在暧昧的光线里微微闪烁。这个瞬间,谢混竟有一丝把持不住的动摇。屏息静气,他挣开腕上的手,硬生生从她掌中抽里。

一滴泪从君羽颊边愀然滑落,滴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慢慢变凉。

“你能不能入朝做官,不管是中书令还是接手北府军,任何一个官职都可以,只要你说,我就一定帮你争取……”

“不用了。”谢混蓦地打断,疾步走洞口前,“微臣素来胸无大志,并不想搅进朝堂之争。公主这样强人所难,到底是为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见君羽平静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风声怒号,在黑夜里肆虐呼啸。谢混停住脚步,尚来不及转身,君羽突然从背后抱住他。震惊、悸动,所有的思想刹那间陷入停顿。

谢混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僵住,连喉咙都变得窒息。“你——”

君羽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到他背上,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那天从兰亭出来,知道你有婚约后,我想了很久才决定放弃。可是没用,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憧憧火光映在墙上,托出两个重叠的人影。她幽幽的声音透过胸腔,在耳边清晰地萦绕:“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做只想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的告诉你,也不想骗自己。等天亮以后,从这里出去,你还是你的谢混,我还是我的公主,从此两不亏欠,就当从来不相识。”

谢混闭了闭眼,分明感到心里有种痛翻江倒海。环在腰上的手,勒的那么紧,仿佛三生三世都不愿松开。他低叹一声,嗓音清冷如冰:“你是说真的?”

许久不见回应,背后的人近乎哽咽,默然点了点头。

从这里出去,天涯陌路两不相欠。君羽何尝不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自己有多不舍。因他是高山仰止的谢混,那样凌驾于浮云之上的人儿,近在咫尺也远隔天涯,若乾坤日月是那不可企及的妩媚,就算真有可堪匹配的女子,那个人也绝不会是她。

究竟是原本殊途,还是太过年轻,不懂得缘浅命如沙的道理。倘若没来得及付出感情,不能算是被辜负,今生的相遇为何又是上天注定的劫数?

谢混静默片刻,呼吸变的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压抑许久的思绪像潮水一样汹涌。他猛然转过身,凝视着君羽微红的双眼,将她狠狠抵到墙上。

下一秒,他就粗暴喘息着,霸道地压上了她的唇。君羽反抗了一下,徒劳挣扎,她的手腕被死死扣住,愈加不容反抗的亲吻。身后的石壁冰冷刺骨,却抵不上这一刻如火的焦灼。

他的吻轻柔有力,舌尖灵巧地撬开她的唇,贪婪辗转不依不饶,混有龙涎香的独特味道融进齿间,那唇瓣像两片饱受蹂躏的蔷薇,正被他毫不怜惜地摧毁。

什么婚约、什么王练之、什么桓玄?将一切都统统抛到脑后,此刻她只属于他一个人,谁都别想夺走。

君羽垂下手,忽然很绝望地哭了,像个孩子般颤栗地抽泣。明明不能再心动,然而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像是对他的嘴唇有了依赖,渐渐堕落其中。倘若能这样一直沉沦下去,即便是万丈深渊火海刀山又有何妨?她闭上眼,放任自己他舌间轻轻颤栗,逐渐忘乎所以。

这种热烈的回应,似乎刺激了谢混。他忍不住俯首,一遍遍吮亲着她脸上的滚烫的泪。那种暖暖的液体,有一种让人沦陷的欲望,从脸颊一直吻到耳根,像是燎原的烈火,蔓延到她纤细的锁骨。君羽忽然身体一僵,感觉有只手已经探进了衣衫内,谢混伏在她耳边喘息道:“这样……你可满意?”

“公主——”

“子混——”

此时天色微亮,呼啸一夜的风已经停歇,雪地里传来隐隐的呼喊声。

“练之。”君羽蓦然警觉,挣扎着脱出他的怀抱。谢混却不肯放松,反而加重了臂上的力量,一边低声说:“别管他们。”一边开始熟练地解她的衣带。

显然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他要干什么,她努力想推开借衣的手,声音已带了哭腔:“我求求你,别这样……”

谢混充耳不闻,纤长的手指来回折腾始终不曾停下动作。他不敢肯定此时放手,以后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如果现在饶了她,此去经年,还有没有机会交集。

“公主——”

“子混——”

一阵阵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在洞口外盘旋。君羽又羞又愧,扭摆着极力不肯配合。焦躁的心情陡然激起谢混一丝怒意,他毫不怜悯地强按住她,伸手探入衣襟猛地朝下一撕,清脆的裂帛声响,她颈下大片的肌肤立刻暴露出来。

“放开我!”君羽终于忍无可忍,狠命推开他,慌乱地裹住身体。谢混骤然松手,眼里的灼热一点点褪散,理智也开始克制思绪。他深深吐息,看着她站起身,快步跑到洞口,忽然又回过头来。

君羽望着他,眼里滚动着灼热的荧光:“我虽然喜欢你,但还不至于放弃自尊,如果你以为这样就算弥补,未免太轻贱我了!”

她反手在脸上粗鲁地一抹,转身奔出洞去。谢混缓慢地收拢手心,只攥到一小片撕裂的衣裾,犹带着体温留下的暖意。

远远的风中传来她的声音:“本宫在这里!”

巫山不是云(中)

风雪刮在脸上,刀割般的锐疼。洞外的几个人听见动静,立刻奔了过来。

“公主,你没事吧?”王练之抢在最前面,这一天一夜,他几乎没怎么合眼,风尘仆仆的人也憔悴不少。君羽略退了退,抽出手将散发别到耳后,低下头道:“我没事,连累你们费心了。”

裴绍气喘吁吁地追来,将她上下打晾了一番,眼里多了几分好奇:“你这衣裳……”

君羽慌忙掩住前襟,耳郭都烧成了透明的嫣红:“哦…我追张贵人的时候,从悬崖上掉下来,衣服被刮破了。”她说着心虚地别过头,生怕被人发现什么。

裴绍挑了挑眉毛,眼里还有几分怀疑,故意问:“子混呢?公主可曾见到他?”

“不必担心,我在这。”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遁目望去,谢混不紧不慢地从山洞里走出来,一身貂氅盖在身上,露出颈肩清峭的线条,面上雪净如常,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平淡。

他走到君羽身后,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脸上迂回一瞟,若无其事地转开。王练之的视线落到他们之间,呆了一呆,心里突然生出不安稳的情绪。这一天一夜,他们都在一起,虽然说不出哪不对,可总是怪怪的有点别扭。

君羽向旁边避开两步,故意躲着谢混,她奔到崖边大口喘着粗气,俯瞰着一望无际地旷野,朔风凛凛,满地白雪皑皑,苍莽连绵至天地尽头。

到底该怎么办?她现在满脑子都很乱,进一步是万丈深渊,退一步是满路荆棘,要不是先前犹豫不决,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那个人就在身后,可是她没有勇气回头,思绪纷杂如织,像团乱麻般剪不断理还乱。真想从这里纵身跳下去,再不用管这些是非纠缠。

远处传来马嘶声,侧耳听去竟像几千匹马放任纵驰。片刻不到,那马群就从远处一线锡灰中伏现出来,转眼成了破闸的潮水,滚滚席卷而至。

队伍奔到百步开外,为首的黑衣男子一控缰绳,拨转马头急急刹住。他身后的百余扈随纷勒马,也隔着十来丈停下来。那人掀去头顶的风帽,雪屑拍打在脸上,露出刚毅的线条。

无须看的太清,也知道来的人是桓玄。

桓玄翻身下马,将钢鞭丢给随从,踏着及膝的厚雪,一步一步朝崖边走来。君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脚跟忽然一软,雪块伴着泥浆簌簌滑落,滚下山崖。众人脸色微变,提心吊胆地望着她。谢混和王练之都迈出几步,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紧张。

“别过来——”君羽转身大喊,刺耳的风啸盖过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渺。

桓玄收住脚,在离她不远处的雪地停下,单膝跪倒:“臣等迎驾来迟,请公主回宫!”

君羽遥望着他,已恢复了先前的警惕:“你怎么知道本宫在这儿?”

桓玄垂下头,盯着前方的积雪回答:“公主私自出宫,太皇太后降旨,派臣亲自来迎您回去!”说着掏出腰里所藏的狴犴金牌,亮给她看。

“我如果不回去呢?”君羽冷冷道。

桓玄微怔,拔出腰间的佩剑,反手扎进雪窝里:“那臣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您回心转意。”他单膝跪到地上,雪水淹湿了大半截裤管,脸上却浑然不觉,带着决绝般的坚毅。

僵持许久,君羽终于叹了口气,认输道:“好,我跟你回去。”

她平静地从悬崖边退转身,慢慢走过去,桓玄见状立刻迎上来相扶,被君羽轻巧地躲开。她皱了皱眉,眼里似有说不出的厌恶:“不用了,本宫自己会走。”

“是。”桓玄只好忿然收手,恭谨地退到一边,生怕她跑了般,始终追随在左右,保持着不到半步的距离。

迎着鹅毛大雪,君羽在刺骨烈风中走着,雪絮纷纷扬扬从天降落,像道无形屏障,为眼前蒙上一层迷惘。望着前方漫天风雪中伫立的人,她只觉胸口一窒,刹那连呼吸都成了难事。

谢混就站在百步之外,远远看着她迎面走来。烈风吹着他墨缎般的长发,劲瘦身躯挺的笔直。君羽踟躇着垂下头,每迈出一步,都仿佛拖着千斤的重量。短短一段距离,却像隔了万水千山,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冰冷的岩洞里,那个绝望的瞬间,她拥着他的背不肯放。可也仅是片刻的温暖,就像壁上融化的雪水,泯灭的无声无息,什么都留不下。从今往后就是互不相干,即便再见,也是形同陌路,那么何不忘的彻底一点,还有什么好留恋?

念及至此,君羽闭了闭眼,再抬头时已没有了犹豫。她加快脚步,漠然从他身边越过,神情陌生冷淡。刹那交错而过,就在擦身的一瞬间,有只冰凉的手捉住了她的右腕。

那只手的劲道并不大,却有股坚定不移的力量,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谢混略一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寒彻如冰。君羽被迫停下脚步,隐忍着不肯回首,她倔强地盯着前方,身子默然不动,双肩却在风中控制不住地瑟瑟而抖。

无语对峙,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却被拉的格外悠长。空中不停有雪落下,细白的雪屑急如骤雨,拍在脸上化为一粒粒纤细的水珠,迅速悄无痕迹。她坚持站着,看他何时放手。

“放肆!”桓玄怒然走来,转而锵啷一声拔剑出鞘,抵到他胸口前。

众人猝不急防,甚至来不及阻拦,凛冽剑风擦着寒光破喉而来。谢混稳然不动,淡墨画就的眉目略抬了抬,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王练之急忙过来拉扯:“子混,你这是干什么?”

谢混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冷冷哼了一声。

这种轻蔑的态度让桓玄极为恼火,他提剑刺进一寸,咬牙切齿地说:“姓谢的,你不要得寸进尺,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不耐烦了!”

“哦,听这话的意思,桓大人对谢某是积怨已久?”谢混斜过视线,笑意里有公然的挑衅,“那可太巧了,我看大人您也不怎么顺眼。这动不动就拿剑指着别人,恐怕有失您未来‘驸马’的身份。”

经他这么一损,桓玄顿时脸色铁青:“看来,你今天非逼我动手不可了?”

谢混扬眉审视,唇边泛起饶有兴致的冷笑:“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都给我住手!”君羽猛地挣开,她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