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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兰亭笺纸桃花色

孙恩的妹夫卢循愣了半天,狠啐一口,在喉咙里骂道:“连个小女子都弄不过,真他娘窝囊,哼,我倒看她能撑多久,开船!”

宠辱何为惊(上)

一连在船上待了数十天,孙恩顾忌她的身份,倒没敢怎么造次。君羽知道自己跑不了,索性安心住下来,每日让他好吃好喝伺候着,稍有不满的地方,就搬出金牌来恐吓他。弄的孙恩、卢循头疼无比,可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君羽没事就在船上闲逛,结果发现大量搜刮来的金银财宝,都藏匿在仓库里。不但有钱,船舱的最底层还关押了上百名美貌少女。

她们中间有人是从沿途渔村里掳来的,有人是信奉孙恩的邪教,被父母亲自献来的。这个孙恩是孙泰的侄子,跟他叔父学了些坑蒙拐骗的魔术,就开始诱人钱财。百姓以为他真有那么大本事,敬之如神,把家里的财宝、甚至子女都进献给他。

孙恩利用这个机会,在吴中广招信徒,短短一个月内竟然聚集了数万人。占领会稽后,他自封“征东将军”,所有教众叫“长生人”,领着这支杂牌军烧杀抢掠,一路摧毁了不少城池。

君羽发现那些少女后,每天偷偷去看她们,经常送一些吃的、喝的,甚至把自己的食物也给她们。船舱地层的空气很闷,地方狭小,很多女孩都生了病。君羽怕这样下去会得瘟疫,于是就要求孙恩,把整座船都空出来,给她当行宫。

孙恩起初还不乐意,君羽就说:“你不给也无所谓,反正等本宫上了岸,自有人来解救。到时候我随意向朝廷参你一本……”

孙恩冷哼道:“你用不着威胁我,别说公主,就是天皇老子我也不怕!”

君羽点点头道:“是哦,我怎么忘了孙将军恶贯满盈,也不怕多加一桩罪名。可是我听说虐待皇族是灭九族的大罪,有可能要五马分尸,你知道五马分尸吗?就是把四肢和头绑起来,用马拉着撕成五块。撕开的时候不痛苦了。痛苦的是正在拉扯的时候。要花多少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我不知道,不过恐怕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而且撕开的时候血雨满天……”

不等她说完,孙恩就开始跳脚:“好了,我依你就是了。”

君羽还不满足,继续说:“我还要一百件衣裳,每天五十道菜,四十斤米。”

“你休要得寸进尺,那么多粮食吃的完吗?”

“本宫胃口大,不行么?就算实在吃不完,我可以洒海里喂鱼,你管得着吗?”

“你……”孙恩气的五脏六肺都快炸了,扬手欲打她。旁边的卢循连忙过来相劝:“算了,这公主太难伺候,别跟她一般见识。等上了岸,拿她做要挟再好不过。”

君羽抬头,挑衅地盯着他说:“是呀,孙将军,咱们各求所需,你也不吃亏吧?”

有了衣食保障,生活自然没有以前那么拮据,那些少女私下都很感激她,君羽在中间可谓一呼百应。这拿着别人钱财收买人心,虽然有点缺德,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她让这些少女白天睡觉,晚上分散到各个舱底,出来钻甲板。

有的女孩害怕,问她:“公主,我们钻漏了船,岂不是要一起淹死?”

君羽解释道:“你们别怕,我算过每隔十天都要停一次岸,甲板很厚,没有八九天根本钻不透。到时候船一靠岸就会搁浅。”

“可我们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先别问了,到时候自然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

十天后,船航行到浙江海盐。岸上的百姓听说孙恩要来,激动的全倾出动,许多女信徒因为有小孩在身边行动不便,就把亲生骨肉扔到水里,叨念着:“祝你早日登仙,我见到教主后就去与你团聚。”

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君羽真是觉得又滑稽又可悲。她发动全舱少女,先跳到水里把那些孩子捞出来。湿淋淋地襁褓灌满水,一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婴儿的哭号声震天。

而这些都唤不回那些人的良知,“叩见教主!教主圣安!”排山倒海的呼声传来,响彻天地,所有教徒都伏在地上不停磕头。

真是……无可救药了……

痴迷到这个程度,可见邪教的煽动性有多强大,君羽不由感叹:这不是活脱脱东晋版的□么?

孙恩披着道袍,不慌不忙地走到船头,开口说:“各位道友,你们的诚心,本尊都看到了。你们这里风水不好,以至于年年青黄不接,又有饿鬼作祟。本尊念在你们一片赤心的份上,就抓住这个饿鬼,还你们太平。”

君羽一听,这不是愚弄百姓吗?收成不好全靠土地贫瘠,怎么跟风水有关系,这个孙恩还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只见他手持一把桃木剑,嘴里叨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妖怪纳命来!”东挥西挥,刺穿了了一张黄符纸,那张纸上瞬间出现血迹,并且迅速氲染开来。众人见状立刻欢呼雀跃,好象真把那妖怪杀了一样。

孙恩左手指头一戳,那张黄纸就燃烧起来,在空中化为灰烬。须臾后,他大功告成地吐了口气说:“你们放心,‘饿鬼’已经收了,不过本尊替你们捉鬼,耗费了十年的道行,你们相应地捐点香火钱,可保这里水土一方平安。”

卢循指着身后的一艘大船说:“你们谁有银钱,就放到那张船上,多行多善,多积多德!”

那些人立刻疯狂地拥上来,把麻袋里的钱一包一包往上运。不过眨眼的功夫,那艘空船就被堆成了小山,金银珠宝流泻满舱。孙恩满意地与卢循对视一眼,盘算着:这么多钱总顶半年的花消,置办兵粮军饷也够了。

“好了,你们的好意本尊领受了。今日东风正佳,开船走吧。”孙恩一挥手,就打算撤退。突然一个人拦在他面前,盈盈笑着说:“孙将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卷款私逃可不怎么地道吧?”

孙恩怒视着她:“让开,你不要得寸进尺!”

君羽从他身边拿起一个陶罐,用手在里面蘸了蘸,对着沾满磷粉的指头吹了一口气,就冒出火苗来。她把手举高,展示到众人眼前,大声说:“你们看看,这就是所谓的‘仙火’,其实就是沾了些面粉和火硝。你们要是不相信,自己回家试一试,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孙恩疾步过来,抓住她的胳膊说:“这是我叔父祖传的秘术,你怎么会?”

君羽一笑,心想:这把戏两千年后人人会玩,我在化学课上不知道实验了多少回。

在这个紧要关头,她还是忍不住想感激一下自己的化学老师有多英明睿智。

“这也没什么,你要有兴趣,我还能表演几种给你看。”君羽拿起那把桃木剑,又揭了一张黄符纸,照着他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果真效果一模一样。

“大家看见这把剑了吧,上边喷了药水,而这张纸呢也侵了药水,两个东西一摩擦,就产生了所谓的‘红血’,其实都是骗人的。”

她刚说完,立刻有人出来反对:“你胡说!教主乃大罗神仙转世,岂容你在这里污蔑!”

君羽摇摇头,心想这些人还真是愚的根深蒂固,看来得替他们洗洗脑了。她把剑在海水里涮了涮,擦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没有做过手脚的黄纸,交给孙恩说:“‘大仙’,那就请你把刚才的法术再表演一遍,如果你能让这张纸流血,我就随你处置。”

孙恩明知做不到,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君羽笑着问:“怎么,你心虚了?把戏被拆穿了?”

他眼里烧着怒火,暗中就想下手,被卢循死死按住。君羽转过身,对着千万教众说:“你们信奉的教主,其实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魔头,这些船上聚敛了无数的财宝,你们如果缺钱,现在就去拿,拿多少算多少,拿完了就全归你们!”

众人犹豫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还是忍耐住了。君羽心想:我还不信这世上真的有人不爱钱。她转身从舱里拖出来一个麻袋,用刀豁开,呼啦一下流出满地的金铢。她抓起来大把大把地洒下去,金钱如雨一般飞落。众人面面相觑,突然疯了一样去哄抢。

君羽发动那些少女,把舱里的麻袋都般出来,那些姑娘本就对孙恩恨之入骨,一声令下集体出动,明晃晃的金银满地乱滚,欢呼声、哄抢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中连那些水手都冲下来,去抢地上的钱。

“不准抢!都给我放回去!”孙恩怒号着,可没有一个人听他指挥。他回身瞪着不远处的君羽,恶狠狠道:“你别得意的太早,我上船就拿你祭刀!”

突然有一个小喽罗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不好了,将军,海上有一队船正向这边赶来,小的看来势汹汹,像是朝廷的人马!”

孙恩一惊,举目望去茫茫大海上果真有一支航队,桅杆上插着墨金旌旗,上面绣了一个巨大“晋”字。卢循在旁边提醒:“不好,我瞧着像是刘裕的船,那人十分凶悍,咱们还是避开他为好。”

孙恩点点头,也来不及顾暇太多,喝令道:“大家快撤!”

君羽被急急忙忙胁迫到船上,孙恩下令起航,却半天走不动。有水手觉得脚下潮湿,低头一看夹板正在不停渗水,吓得大声惊叫:“船漏了!”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几十艘船不约而同地露底。传到孙恩耳朵里的时候,他气得肺都快炸了。只见君羽站在船头,悠闲地吹着海风。他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揪住她质问:“是不是你暗中捣鬼,把船弄漏的?”

当初他为了不得罪君羽,给了她最大的自由限度,允许她上任何船,随意调遣人手。能这样光明正大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君羽甩开他说:“我像个犯人一样被看着,能怎么样,是你自己防范不严怪谁?”

孙恩原本想杀了她,后来转念一想,留着她做个挡箭牌也不错。于是让把君羽看押起来,他先领兵去迎战。刘裕的水师果真精悍,由于占了地理优势,才一交战就将孙恩的人马打的溃不成军。

两方军力悬殊,孙恩只好吩咐手下人,一窝蜂冲上去。刘裕手执长矛,一阵乱捅,独自就挑死了数百人。孙恩打不过,只好下令撤退,这时候大船已经全沉没了,他胁迫着君羽登上一艘小船,带着少量珠宝和卢循等心腹,向附近的海岛逃窜。

眼看甩开了刘裕的大军,他才长吁了一口气:“妈的,人这会都死光了!”

卢循安慰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此战虽败,还可以投靠别人。”

“投靠谁?我们现在一穷二白的,谁肯收留我们?”

“你看杨佺期和殷仲堪如何?”卢循提议道。

孙恩摇了摇头说:“不行,杨佺期心胸狭窄,殷仲堪老谋深算,这两个人都靠不住。”

卢循眼珠一转,拍着腿说:“我倒想了一个人,你看桓玄如何?”

孙恩沉默片刻道:“桓玄是不错,可是我跟他不熟,又巴结不上他……”

“怕什么,他镇守江陵,距离此地不过一二百里。我们只是去投奔,又不夺他的兵权,他有什么道理不收。再说……”卢循突然阴笑着,将目光转向君羽,“我们如果将这张王牌送给他,只怕他感激还来不及呢。”

君羽一听见“桓玄”两字就发毛,上次退婚那件事,都已经让他恨之入骨,这次去了还不让他生吞活剥了。她想了想绝不能让他们答应,于是说:“我跟桓玄有些过节,去了只能坏你们的事。”

孙恩冷哼一声,说:“去了正好让他认一认你的身份,如果你是真的,我们就把你献给他,如果你是假的,我们就一刀宰了你。”

君羽无奈,心想横竖是死,不如死的光明正大点,也比让他们这样不明不白的杀了强。

小船扬起航帆,向百里之外的江陵幽幽驶去。

宠辱何为惊(中)

一日后到达江陵,雪已经停了,湖面上结了薄冰,冰封千里如透明的水镜,并不怎么好走。君羽眼上蒙着黑罩,被孙恩一路押着到了营寨。这里四周整肃,猜得出守卫的十分森严。还没到督军大帐的门口,就听见凄厉的惨叫声,似乎是某些士兵犯了错,被吊在树上鞭挞。听说桓玄治军是出了名的严谨,甚至近乎苛刻,稍不顺意的地方就拉出去罚一顿军棍,整的手底下的人都很怕他。

“哎,你们是干什么的?”两个小卒子拦住他们。

孙恩停下脚步说:“我等想拜访桓大将军,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小卒挥挥手道:“不见不见,将军正在议会,没功夫跟你们扯淡。”

卢循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塞给他道:“我们就见一面,用不了他多长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

小卒拿牙在金子上磕了一下,确定是真的后,才当心揣回兜里:“算了,替你们通报一声好了,成不成我可不管。”

去了一会儿,小卒才摇摇晃晃地回来:“进去吧,将军今天脸色不好,你们可当心着点。”

孙恩与卢循听了,不由对望一眼,穿过营垒往大帐走去。到了一个牛皮帐外,高杆上竖着“桓”字大旗,就见两人从里边拖出一个伤兵出来,背上被打的皮开肉绽。

进了帐里,光线顿时昏暗,有种说不出的沉闷压抑。一个人穿着全副铠甲,坐在胡床上擦拭着军刀,脸上线条冷硬分明,下颚蓄了些胡茬。孙恩打量着他,不由把脑海中风神疏朗的印象,与眼下这个神色阴郁的男子结合在一起。

桓玄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刀,浑然不觉有人进来。这反倒把孙恩晾的有点尴尬,他张了张嘴,开声说:“小人拜见将军。”

桓玄看了他一眼,合上刀鞘,不紧不满地抛给身边侍从,方才问:“你找我什么事?”

孙恩听他语气淡漠,心里也盘算着该如何对答。想了想说:“小人吃了败仗,路过贵宝地想借住几天,不知将军可愿收留。”

桓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不过是个沿海的盗贼头子,凭什么窝藏在我这里?你走吧,趁我还没改注意,滚得远远的!”

卢徇听了一愣,看了看孙恩,给他递了个眼色。孙恩立刻意会道:“将军息怒,小人此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我等在路上抓了一个逃荒的女子,她自称是位公主,想请您验看验看。”

桓玄眉毛一挑,半信半疑地问:“人呢?”

卢循从背后把君羽推出来,揭掉她头上的风帽,摘了眼罩。经久不见阳光,光线虽不刺眼,还是惹得她伸手遮住脸。桓玄面色微变,快步走过来,一把扭住她的胳膊看了又看。众人见他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一时猜不透什么意思。孙恩心想万一是假的可就完了,于是忐忑不安地问:“将军可认出来了?”

桓玄盯了好一会,才扯开嘴角冷笑:“她是真的司马君羽,化成灰我也认得。”

孙恩听这语气古怪,像是积怨颇深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问:“那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桓玄冷笑着道,“自然是好吃好喝供着,我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君羽看见他怨毒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着:这会死定了,他不会变着法儿的整我吧?夹手指还是滚钉板?

“来人!”桓玄喝了声,立马有几个守卫进来,他绕着君羽转了一圈,吩咐道:“把公主‘请’下去,好生看护着,敢有一点差错唯你们是问。”

侍卫们领命,将她押了出去。抛出这个烫手山芋,孙恩这才松了口气,正想说话。卢循紧紧捏住了他的胳膊,等桓玄先开口。

“你们在哪抓住她的?”

孙恩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他话中有异,谨慎答道:“在会稽太守的府邸,当时她拼死护着王凝之的夫人谢道韫,小人顾忌她的身份,才没敢妄动。”

“哦?”桓玄慢慢呷着酒,有种想冷笑的冲动,“这么说你们血洗了王家?”

卢循答道:“将军不会有所惋惜吧?”

“是啊,簪缨世家就这样毁与流寇之手,总是有点可惜。”桓玄隐隐一笑,眼神显得很深很暗,他一字一顿道,“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可惜的是,谢家才应该鸡犬不留。”

孙恩与卢循互望一眼,都暗自擦了把冷汗。就是有心说两句敷衍话,也被他那阴毒的神情压得一时不能出声。不知道他和谢家积了多深的仇怨,非要赶尽杀绝才罢休,在尴尬寂静中,桓玄突然道:“你们干的不错,既然来了,就暂时归到我麾下,别的就不用操心了。”

两人听完大喜,抱拳说:“全凭将军做主。”

千里之外,一队人马驰过了山阴之南,天色已近昏暗,穿行在泥塘沼地中,惊起一滩飒沓鸥鹭。一行人纵缰狂奔,行到门前翻身下马。为首的年轻男子紧跨几步,砰砰砸着门上铜环。里面的人听见了,隔着门问了声谁。

男子也不吭声,只从腰上摘了块金牌,搁到门缝前一晃。不消片刻,大门就洞开了。从里面奔出来个老奴,跑得太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夫人呢?”

老奴扑通跪到地上:“练之公子,你来晚了。”

王练之心里咯噔一沉,拨开他急忙朝里奔去。推开正厅大门,满屋挂的白幡白布,竟然变成了祭堂。谢道韫跪在火盆前,往里边烧着阴纸,她身后跪满了披麻带孝的童仆。

在一片痛哭声中,他慢慢走进去,低声唤了句:“婶娘。”

谢道韫抬起涣散的双眼,许久才看清他的面容:“练之,终于等到你了。”

王练之茫然环顾一周,看见桌上供了一排灵位,至少有七八个。他甚至都没勇气去辨认上面篆刻的名字,低下头问:“我不过走了几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道韫压下哀戚的情绪,点了三根香,交到他手里:“你走的那天,你叔父、四个兄弟、妹子都遇害了,孙恩那个畜生,连涛儿都不放过……”她说着一再擦拭蕴出的泪,声音有些哽咽。

“孙恩……”王练之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五指一拢,猛然将香捏碎在手里。

谢道韫定了定神,强忍着泪说:“我对不起子混,公主为了救我们,已经被劫走了。落到那些畜生手里,又过了这些天,恐怕早都……”

王练之深吸了口气,像一片利刃探入胸中,将心脏某处割裂。他艰难地闭上眼,摇头说:“不可能的,她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谢道韫顿了顿,说:“我也但愿如此,可是那些人有多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年轻姑娘,就算活着,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王练之勉强站稳,脑中杂乱空白,似乎听到了灭绝式的宣判。他自然不会单纯到,以为强盗会放过任何一个年轻女子,可是那个结局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他所承受的能力范围。

两人默然以对,过了片刻,谢道韫才问:“等子混来了,我这个做姑母的该怎么交代?”

王练之一时说不出话,犹豫着开口道:“他……如今还在建康交战,可能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我先给他写封信,看能不能赶过来。”

谢道韫命下人拿来笔墨纸砚,亲自为他磨墨。一边低头研着,一边问:“那公主的事?”

“瞒不住的,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王练之摊开纸,一滴墨落在上面,他就着那滴墨点龙飞凤舞地写了下去。

君羽自从到达江陵,就被软禁了起来。每天关在地下的暗室里,不见天日。开始她还想方设法的逃跑,而桓玄就像早预谋好了一样,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次君羽趁深夜无人,好不容易跑到不远处的马厩,刚走到几步就撞见了守在马厩门口的桓玄。她被人拉下马押送回去,骑马不成就改步行,从围墙的破洞里钻出去,等她抬起头时桓玄就站在眼前。

尽管一遍遍地被捉回来,一切的尝试都是徒劳,可君羽还是不肯认输,每次她逃跑桓玄都策马跟在后边,冷眼观察着,像是猎手对猎物适当的纵容,等到她即将成功时再掐灭点燃的希望。他的目的无非是让她知道,所谓生死,不过是捏在他手心的一根稻草。

最后桓玄的耐性还是被磨光了,索性给她戴上手铐脚镣,关到地牢里,每天只给两顿粗茶淡饭维持生命。

“吃饭了。”狱卒摇着一只残碗进来,里面只有半底发霉的稀粥。君羽木然不动,装作听不见。狱卒踹翻粥碗,恶臭的浆汁溅了她一脸。

“摆什么清高架子,我们可没将军那么好的耐性,把它吃了!”

君羽独坐着不动,仍是不言不语。

“来人,给我把她摁住!”狱卒拍拍手,牢门哐啷一声开了,从外面闯进来几个侍卫模样的壮汉。也不管青红皂白,拗住她的胳膊强按到地上,任她踢腾挣扎也不放松分毫。

狱卒走到炭火边,举起烧红的烙铁,一步步逼到君羽面前。又对着烙铁吹了口气,狞笑道:“你不想不尝尝这烙铁的滋味,据说一捱上去皮焦肉烂,可不怎么好受。这水嫩嫩的脸蛋要是烙下个疤,你这一辈子可就全毁了!怎么样,吃还是不吃?”

炽红烙铁映着她苍白的脸颊,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