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尖叫一声，迅速放开了秦南的左手，扔下秦施，躲到了月娘怀里。

月娘也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清晰的听到牙齿打架的声音，〃那些，可跟我们没有关系，都是小施一个人做的。〃

〃不要再让我在秦府见到你们。〃

秦南的声音冷得像冰，听在她们母女俩耳里却像天簌，互相拥著，脚步不稳的往门外跑去。

小红一个不稳，踩在裙角上，摔了个四仰八叉也不敢叫疼，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继续逃命。

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秦施眼角的泪水，一直没有停过，一滴一滴的落下，再一滴一滴的凝结，无声的哭泣。

良久之後，秦南无力的将他往地上一扔，〃从此以後，我们再不相干。〃

76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在秦南的脚步堪堪踏出门口时，身後传来幽幽的声音，虚弱无力的飘散在屋子里，在瞬间就消失在空气中，好像从来未曾说过一般。

秦南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间屋子，外面有个苍老的声音迟疑的问，

〃是大少爷吗？〃

〃秦伯，是我。〃

秦南温如春水的声音响起，那麽亲切，那麽柔和，却永远不会再对他说支言片语。

秦施躺在地面上，一直，一直，夜幕降临，却没有人敢进来点灯，一样的夜晚，一样的黑暗，不同的他，永远失去了宝贝，他的哥哥！

天雨谷。

漫山漫谷的映山红，红得没有边际，将山谷淹没在火海之中。

在那满目的红中，有一片青色，青得诡异而透彻，呈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蓝色，让人一望，烦恼即消。

映雨湖的水，据闻是从天上而来，专为洗涤凡间而来，那扑天盖地的红花，在湖水的印衬下，都有些俗不可耐。

但是，在那青色中，却有一个黑影，小小的，固执的存在於这片美景之中，极不协调。

〃小南，你想将自己闷死吗？〃一个灰色的人影突然出现，站在湖边，望著水里的那个黑影。

〃哗〃水中的黑影猛的起身，带起一串水花，剑眉星目，丰神俊雅，正是秦南。

〃师父。〃他低低的叫，低下头来，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颈间，水珠顺著衣襟滴滴落下，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就算气功练得再好，也不能几个时辰都闷在水里不出来，这样子对内力大有亏损，而且稍有不慎，会真力虚脱而亡，你应该很清楚。〃无极老人说。

秦南只是垂著头，有气无力的，并不答话。

〃到底你在外面遇到了什麽事情，自从回到谷里来，天天无精打采，功也不练，话也不说，谁欺负你了，跟师父说，师父给你撑腰。〃无

极老人插著腰，胡子被嘴里呼出的气喷出老高。

〃师父。〃秦南无奈的看著他耍宝，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便是当年威震武林，天下第一的无极老人了。

〃那你就跟师父说说看，到底出什麽事了，让你这麽消沈。〃

〃我见到了毛毛。〃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最先出口的却还是这个最放不下的名字。

无极老人略一回忆，就想起来了，〃就是当年卖了你的弟弟？他又干什麽好事了？〃

不是又把你卖了一次吧？这话在无极老人心里没说出来，以小南现在的功夫，谁也卖不了他，除非自愿，不过以他对那个弟弟的宠爱程度，什麽事情都有可能。

〃他杀了爹爹和娘亲。〃秦南轻声说，心里却在流血，疯狂的叫嚣，他杀了爹爹和娘亲！

心像被大力撕开，分成两半，一半想念，一半怨恨，让他痛不欲生。

无极老人吓了一跳，〃此事属实？〃

秦南静默良久，〃是他姨娘亲口说的，他。。。。。。也承认了。〃

〃你杀了他？还是报官了？〃应该两个都没做，要不然，就不会这麽烦恼。

〃我，是不是很没用？〃秦南突然跪下，抱住无极老人的腿，泪流满面，〃连双亲的仇都没有报就回来了，让他们死不瞑目。〃

〃他是你唯一的弟弟，於心不忍也是很正常的。〃无极老人摸著秦南的头顶，原来，徒弟在外面经历了这麽痛苦的事情，所以才会天天将自己闷在水里，借此来逃避现实。

只是，逃避绝对不是好办法，就算再怎麽闷在水里，用足以灭顶的压力来惩罚自己，不安也会一直啃啮心灵，得不到一刻安宁。

77

〃我。。。。。。〃秦南停下，不知该怎麽说。

〃说吧，都说出来，就算师父不能帮你拿主意，起码心里也会舒服些。〃

〃我跟毛毛有了不正常的关系。〃秦南鼓足勇气。

〃不正常？〃无极老人不太明白。

〃就是。。。。。。乱伦。〃

〃啊！〃无极老人手一抖，抚摸头顶的动作变成了拔毛，一把提起伏在地上的秦南，正面相对，〃你说什麽？〃

秦南困窘的扭过头，不敢正视。

〃一定是那个小兔崽子强迫你的。〃无极老人大怒，自己弟子当然最清楚，性子温顺，从来都顺著别人，一定是那个什麽弟弟强迫他，才会发生这种事，〃让为师去宰了他。〃

〃不要。〃秦南急急的拽住无极老人的袖子，〃是弟子心甘情愿的。〃话一出口，羞愤欲死。

〃你。。。。。。〃无极老人颓然的看著最心爱的弟子，无奈的叹气，〃断了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你们绝对不可以！〃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从前，现在，将来都不可能，他是我的弟弟，上天赐给我的弟弟，让我宠爱怜惜的弟弟，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事情不知道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而且。。。。。。〃秦南剧烈的抖动。

〃小南，或许你太过於重视兄弟友爱，而你们又实在分开太久，所以，会不由自主的去顺从他，你的性子向来都这麽温顺，舍不得别人难过失望。〃

〃不光是这样，师父。〃秦南的眼眸里有不可错认的感情，不是温温存存的亲情，而是火一般炽热燃烧的爱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可以把我的全部都给他，他要什麽我都会给他，所以，当年只为了他想要，我离开家，离开从小长大的家，将最亲的爹爹和娘亲让给了他，只要他能开心，可是他为何。。。。。。〃秦南哽咽著。

〃人心是这世上最贪婪的，永不知足。〃

〃毛毛不是的，他不是的。〃就算到了现在，秦南也会给他辩护，〃他只是误以为我娘亲杀了他娘亲，所以。。。。。。〃

〃真是孽缘。〃无极老人叹道，〃那你以後准备怎麽办？〃

〃弟子决定终此一生，再不出谷，长伴师父左右。〃

〃你们纠葛太深，孰是孰非很难分清，暂不见面也是一件好事，也可以趁机平复一下心情。〃

〃不，师父，弟子再也不会出谷了，我怕一出去，便忍不住去找他，或是杀了他！〃秦南的声音激动得变了形，尖锐无比，显见他的心情也是爱恨交织，难以决择。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南一天天消沈，听不到他提一句秦施，也见不到他相思入骨的症状，只是日见沈默，瘦削得吓人。

〃小南。〃这夜，无极老人将秦南叫到房里，〃你这样子下去不行啊。〃

〃师父，我没有想毛毛，没有想跟他在一起。〃秦南一字一句，清冷如冰。

〃是，为师知道你没有想，可是你就快把自己逼疯了。〃无极老人看著秦南强作坚强的脸，〃如果跟他分开真的让你这麽痛苦，就去找他，世俗的观念也不见得适用於每一个人，起码现在就不适用於你。〃

〃可是，他杀了爹爹和娘亲。〃

比起兄弟的事实，这个才是秦南最最不能接受的，因为顾念毛毛的感受，他离家出走，扔下双亲，以至於他们为人所害，无法贻养天年，悔恨的虫子将秦南的心咬得千疮百孔。

〃即使你非常清楚的知道他杀了你双亲，但是，还是放不下，不是吗？那何必跟自己的心过不去，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

〃不，我不能。〃秦南摇头，〃我不能，他杀了爹爹和娘亲，我不能。〃

一遍遍的重复，只有让心最痛，才不会不顾一切的扑向秦施。

只有痛得无以复加，才能抑止住奔向他的脚步，那一步踏出，是万丈深渊。

泪水顺著脸颊而下，像小溪滑过脸庞，奔流不息，连绵不绝。

无极老人无奈的叹口气。

秦南坐倒在映雨湖畔，满目的红花，清亮的湖水，伤心的他，这一生，便要这样过了吗？

在自责与挣扎中，在爱与恨之间，任由心如刀绞，任由时光流逝，　任由爱欲淡去，直至永远。。。。。。

第二日，无极老人出谷远游，归期不定。

秦南仍旧孤魂一缕的游荡在映雨湖，没日没夜的游荡，神魂俱已不在。

78　（完结章）

一个月过去了，映山红已凋谢，树木开始葱郁起来，两岸一片嫩绿，而湖面犹青，一如既往的清亮。

青山绿水中，蓝天白云下，秦南席地而卧。

突然，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声音是如此的轻，轻得像微风在耳畔打了个转，而秦南却像被惊雷打过，震地而起。

〃哥哥。〃白色的人影憔悴得有如昔日黄花，眉眼都蜷卷在了一起，满面病色，哪里还有一点临江城第一美男的风彩。

〃毛毛，你！〃秦南看著眼前的人儿不敢置信，一定是自己思念太过，以至产生了幻觉。

〃哥哥。〃秦施再唤，轻轻抬起手来，平伸到秦南面前，手指尖尖，骨节尽显。

秦南梦游般的握住了那只手，入手一片冰凉，冻得他一哆嗦，冷没有一丝人气，硬硬的骨节硌得他心都缩起，〃毛毛，你怎麽如此消瘦？〃

〃我想哥哥，好想哥哥。〃映山红皆已凋谢，为何他的眼里还是火红一片，像焰火开散在他眼中。

〃我。。。。。。〃秦南刚要抚上他瘦得脱形的脸颊，忽然手一顿，重重的将他甩出，〃你还来干什麽，自从你承认是杀爹娘的真凶那刻起，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秦施被甩落在地，跌落在湿润的草地上，身体上没有一点疼痛，心里却像被人狠狠的掐了一把似的，疼得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望向秦南的眼里哀恸动人。

草地上，一朵紫色的野花在他脸畔怒放，娇豔夺目，更衬得他面黄肌瘦，憔悴得吓人，〃哥哥，我没有，我没有。〃

〃你当时明明承认了，现在又想反口？〃秦南气道，〃我虽然不齿你的作为，但起码还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

〃小南，你错怪他了。〃无极老人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师父，您怎麽帮他说话？〃秦南吃惊的。

〃当年，月娘确实数次欲谋害於秦氏夫妇，但是都被秦施阻拦。〃

〃他？怎麽会？〃秦南不敢置信。

原来秦施虽然恨秦夫人，但秦老爷毕竟是他亲生父亲，还是不忍加害，破坏了月娘无数次的阴谋。

後来，有一次，秦老爷和夫人一起去观音庙上香，等他们走後月娘才得意洋洋的说，她已安排好了人手伏击他们，秦施大惊赶出门去，却只来得及为他们收尸。

据说他们是为了躲让一群玩闹的儿童，翻车而亡，秦施先入为主，以为这便是月娘所做的安排，其实，这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月娘找的杀手还没有来得及动手。

但是，这麽多年来，这件事一直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秦施心中，愧疚不已。所以，上次在月娘的逼问下，他才会一口承认。

〃这。。。。。。是真的吗？〃　为什麽每个人讲的都不同，一件事情到底有几个真相？

〃是真的，林大夫当年曾经彻查过此事，知晓一切真相，否则又怎麽会任由秦施安坐府中这麽多年呢？〃

秦南被狂喜席卷，毛毛没有杀死爹爹和娘亲！他没有！

〃只是，有一件事情月娘并未撒谎，当年秦夫人确有将毒药交到她手里，让其毒杀秦施的娘亲。〃

秦南张大眼睛，娘亲！

〃秦老爷外出谈生意时，因缘际会的救下了秦施的娘亲，而有了一夕之欢，生下了秦施，虽然秦老爷从未提起，但此事还是被秦夫人知道了。成婚之时，他们曾经发誓一生忠於对方，绝不生二心，现在得知秦老爷居然在外育有一子，不由大怒，以致铸下大错，後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秦施去了你家，成了你弟弟。〃

有如晴天霹雳打在秦南的头顶，他一向最尊敬的娘亲，居然犯下杀人大罪，这！

〃哥哥，上一代的事情就让他们过去吧，我不想再执著於仇恨了，当年，要不是因为恨大娘，我也不会将你卖给拐子，那件事，我想来就後悔极了，你，你不要怪我了可好？〃怯怯的再次伸出手，期盼的望著秦南。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娘她。。。。。。〃秦南一步步的後退，好像秦施是洪水猛兽般，再也不敢正眼望他。

自己还有什麽资格原谅他，言之凿凿的怪责於他，义正言辞的谴责於他，其实，却是自己的娘亲犯下大错，哪还有什麽立场去责怪於他，毛毛，根本什麽就没错，没有错！

〃小南，我怎麽教出如此迂腐的徒弟。〃无极老人大喝，〃你弟弟都说不追究过往的事情了，斯人已逝，往者已矣，难道你还要把那些不属於你罪过背上身，任由它们折磨你一辈子吗？〃

〃师父，我。。。。。。〃秦南泣不成声。

（www。。）.

〃看看你弟弟，当年你娘亲害得他五岁就失去了母爱，而现在，你又要因为一已之私，让他再失爱人吗？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