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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状元风流

伴着肃穆的景阳钟响,宣德楼的五扇正门、两扇东西对开的掖门,同时缓缓开启。两队身穿金色飞鱼服,手持一丈画戟的大汉将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除中门外的五个门洞相对而出,立在汉白玉铺成的五条大道旁。

而此时的宫门外,早已经站满了身穿大红朝服的皇室公卿、文武百官,以及四百位身穿罗袍的新科进士。此时此刻,大家都有些激动,对于他们来说,今日是他们的嘴辉耀的一天,这一天是对他们的赏赐,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今日之后,那相国寺鼓楼上的进士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五个门是有规矩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乱走,尤其是中间三门,是正三品以上的人官贵才可出入的,正三品什么意思,唐时宰辅为三省尚书领平章事,乃是正三品衔,而今正三品以上只有馆阁学士、殿前学士、三省尚书、政事堂参知政事、宰辅、以及诸三公九卿,太师太保之类,其他的人,都是闷闷的往边陲的两个门出入而已。

陈尧咨是会试会元,所以就站在队中央,就像他身边的同科一样,头戴乌纱进士巾,身穿青边淡青色广袖罗袍系饰以黑角的青色革带,手持槐木笏板没有任何不同。他不像周围人那样交头接耳,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着,心里也是一样的平静如水,似乎打起了瞌睡。

这也难怪,这些天他的日子有些吃紧,要让他经历这么早起床做事,还是很不容易的遥想这些问题,他又不得不费神苦思。有窃私语之声,不停传入到他耳朵里。他听周围人面站着地大人们已经有传言了,某某人是状元某人榜眼,某某人探花,但都没有他地名字。而且据说因为恶了某礼部大人,自己这个陈会元仅仅是一个三甲的进士出身,最多不过赐予一个同进士出身的行列。

他的身边也不乏安慰之声,毕竟陈家在汴京也是有名的府邸,与柳府、马府皆是姻亲,陈大人是正三品衔,大哥是状元郎,已经位在枢密,二哥也任职馆阁,也算近臣,想要出人头地不是什么难事,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所谓的靠山吧,陈尧咨嘴角不禁牵出一丝苦笑。心说这样也好,远离汴京,也是一种福气,安安心心当个小县令,倒可以轻松享受人生了,连二哥陈尧佐不也是白手起家,基层干起的吗?

“三弟,你这是怎么了?”百官列朝中,陈尧佐见势无人看守,便走到陈尧咨身前,低声道,“勿要着急,此事还未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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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二哥”陈尧咨点头低声道,左右一看,忙的道,“御史来了,快回朝班”

陈尧佐点了点头,一溜烟的提着朝服疾步跑了。

城门楼上又是一声洪亮的钟响,众人为之一惊。便有太监扯着公鸭嗓子道:“吉时到百官率贡生觐见”

众人便全都闭嘴,平时入宫文武百官从左侧门进,公卿贵族从右侧门进,左右掖门是不开地,但现在皇帝在金銮殿举行大典,众大人才改由两掖门进。新进士们两眼一抹黑,只能人家让咋走就咋走……好在穿过幽深地门洞后,便是一直往前走,不用往两边拐。便看到一个白玉栏杆、雕龙望柱,无比宽大,足以容纳万人地广场。广场尽头是一座坐落在三层汉白玉高台上地,拔地而起足有十一丈高地金壁辉煌地宫殿,垂拱殿已经在望。

进士们都只能停步下来,在此地等候,不知道里面又是什么过场烦琐事,总之,中国人的最大特点,就是把简单事情复杂化,尤其是这样的大事,越是整的时间越多,便越是显得不凡。

殿里面的唧唧歪歪,跪在外面的人是听不到的,直到宫廷的乐声响起,翰林学士、宰相李沆颤巍巍从殿中出来,立在众进士的面前,仿似弱不禁风的手却展开一个精美的黄册,清清嗓子道:“诸位进士听宣。”

士子们都提足了精神,忐忑不安的望向着这宰辅大人,便见他打开金册朗声道:“……皇恩浩荡、开科取士,为国抡才,出身莫问。今虽庚子科殿试结束,由陛下策试天下贡士,钦赐一甲进士及第三名,二甲进士出身三十名,三甲同进士出身二百五十三名,如下……”

众人一听,仿似伸长了脖子一般,都扯起了耳朵听着,这偌大的广场里没了声音,呼吸都扯上了脖子,窒息的令人难以忍受,仿似咕噜着咽口水的喉咙都依稀可闻。

李沆看着这些人,白花的胡须淡然一笑,仿似欣赏了一片这鸦雀无声的场景,顿了顿,才用老太的话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场景,道:“殿试一甲第一名……状元陈尧咨”

两边的大汉将军便接力的喊道:“殿试一甲第一名,陈尧咨觐见……”一时间,整个垂拱殿前,都回荡着同一句话,袅袅之音响彻了这万人的广场。

“公主陈公子果真中了状元”就在这万人的广场不起眼的偏殿了,这里涌来了很多偷窥者,而这赵璇与含珠便是其中之一。听到这宣声,最高兴的便是她了。

二 第一百四十九章春日赐锦袍

一个人最大的惊喜,莫过于自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句话用在陈尧咨身前,确实是再好不过了。男人最喜爱的不是钱,也不是权。他们最喜欢的莫过于四个字:春风得意

此话怎讲,钱不是问题,这不过过眼云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更不会成为问题;至于权力再大,也不过登堂拜相,俯首帖耳,不足称道。可是世上有两类东西是男人最喜欢的,功名、美人

吕端伸着脑袋,看着陈大人露出喜色,在这金銮殿上,背着官家微微的给陈大人做了个恭喜的手势,陈大人也不含糊,忙的回礼。这对于陈家来说,无疑是光宗耀祖的,一门两状元,这在大宋朝开国以来,尚属首例。

陈尧咨微微的有些愣在那,还是身后一个士子悄悄捅他一下,小声道:“快上去,陈公子,恭喜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完全是下意识的起身,心脏砰砰的跳,大脑一片空白,就那么傻傻愣在当场。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让人有些应接不暇,好在负责引导的太监,已经见多了‘幸福来得太突然’的陈状元,小声过来道:“状元郎,请跟下官进殿谢恩吧。”

“哦,好”陈尧咨忙的回过神来,在轻如游丝的乐声中随着司礼官抑扬顿挫的唱礼,三叩九拜的山呼万岁,然后被引到左班正六品品级的地方站定。依照他目前的奋斗资历,应该是正六品衔。

有人说,如果有什么欢喜事,最好自己一个人偷着乐。原因很简单,太过放肆往往招人嫉妒,可是世人虽然明白,却不想就这么了解,显摆是人的天性,谁都是如此,陈尧咨更是如此,他此时脑袋里嗡嗡的一片,神经性的冲动让他想放声大笑,傲视天下。

这管的其他人靠什么名次,自己还是享受这好日子最好。他小心打量这座号称天下最大的金銮殿,想不到里面布置却相当简单,一共有七十二根红色的大柱子,围绕着皇帝宝座的六根被贴上黄金,每根柱子上都有一条巨龙,拱卫着坐落在金色台基上皇帝的宝座,可能坐在那御座看着人很舒服,所以总有那么多人想去做,陈尧咨暗自摇了摇头笑道。

“陈公子,果然文采斐然,高中状元啊”陈尧咨突感身后传来声音,转身一看,不禁心中冷笑,此人也算熟人了,王大人的公子王钦若,想来居然也是同榜进士。

“王公子也不凡啊,这万余人里边策论,居然还是能突出重围,”陈尧咨不甘示弱,笑道,“这至少证明王公子还是有几分能耐的,没有王大人,也还能飞的起来。”

“在下绝不靠祖上荫庇,自然与陈公子不同了。”王大人脸上淡淡的笑,更来了个反击。

“看来王公子这是要一盆子往在下身前扣了,”陈尧咨冷笑,“王公子是否认为在下把这状元之位让与王公子,才算做科举公正呢?”

此话一出,这些士子的眼里突然冒出了精光,状元,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如同中奖一般,不是人品爆发的人,还真得不到

“陈公子此话怎讲?”众人凑合着脑袋低声问道。

“好说、好说,”陈尧咨冷笑道,“王公子话中之言,对今岁的科举存在严重疑虑啊,宫门前不是有大鼓吗,只要几步便可执手敲,倒时圣上定然还与你一个公平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一个士子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殿试名次,是官家亲自排的,咱要是敲鼓,可不是诽谤朝政了?”

众人听这话,都不敢说话了,低着头各自回到了自己位置,等待着朝廷的宣召。

王钦若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了自己的身后,想来他却是二甲出身,这倒是也不容易,能混个二甲水平,少说也是国家级公务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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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唱名完毕,乐声又起,百官及新科进士再行三跪九叩大礼,最后由皇帝赐下‘大金榜’,交由礼部悬挂于午门外三日。众一二甲进士要进殿谢恩,而三甲之列,只能在殿外候旨了。

“陈尧咨,这么多年了,你没有浪费了。”太宗坐在高高的御座上,话里有些笑意,看着脑袋埋在地上的陈尧咨,大声道。

“托陛下洪福,臣……”

“好了,”太宗挥了挥手,“一个十来岁就能进垂拱殿的人,这么十来年了,却没多大长进。平身吧”

“该多想的时候不想,不该多想的时候乱想,”太宗哂笑一声道:“你这人就如你的文章一般,取了个状元郎,也不辱没了你。”

“臣谢陛下天恩”陈尧咨忙的叩头道。

“吏部何在”太宗突然问道。

“臣在”一绯罗蟒袍之人,走了出列班,礼部尚书,正三品衔,若是在顶个什么馆阁学士的,那更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是如今不同,吏部尚书如同摆设,大宋朝如今一切政事归政事堂,那里是谁的天下,是宰辅、参知政事的菜,他们不过是去听讲座的。

“按照祖制,一甲授予何职?”

“启奏陛下”尚书大人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按祖制,状元授予翰林院修撰,榜眼、进士授翰林院编修,一甲之列,同赐进士及第”他知道自己是被拉来充当临时演员的,若是干真事,未必找自己,这些无关紧要的活,他只有览上的份。

“那就依祖制吧”太宗摇了摇头道。

吕端这厮眼力极好,见这时节,忙的冲也似的冲出了列班,出声道,“启奏陛下,翰林院人多冗员,臣以为,可调陈大人去枢密院承旨,此较为佳”

这话一出,众人不禁蹙起了眉头,吕端人老成精,他不过是想拉这陈尧咨进枢密院,枢密是什么地方,是个人都能进吗,这六部哪个不想挤着脑袋进去,而太宗一再说及祖制,他怎敢这么放肆的在金銮殿上来上这么一套,换言之,这厮玩的很有风险。

“这倒也是,准了吧”出奇意的,太宗居然同意了,翰林院修撰这么说,也是个从五品,这枢密院承旨不过正六品,直接放了一级,这吕端的用意之显,也是出人意料。

“陈嘉谟,你的文风倒是不错,出自与谁啊?”太宗笑问道。

“恩师是翰林学士承旨柳大人”陈尧咨对道。

“柳开?”太宗笑道,“这倒是奇了,罢了,就此而已吧”太宗挥了挥手,诸人按着唱班,再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成,皇帝乘舆还宫。

太宗以离开,众人就乱作一团,众公卿便围来对考生道贺,这也是些拉关系,搞朋党的先决条件,但凡谁的派系里,都需要新鲜的血液注入的,这些人,都是里面的生力军。以后朝堂争锋打前仗、当先锋的,就是这类人了。但今日的荣光,注定要被陈尧咨一人独领,因为他连中三元州试、会试、殿试历朝以来,少之又少,陈尧叟中了两元,陈尧佐中了一元,科举这么多年以来,连中三元者屈指可数,这人品所致,就这么一溜烟的就中了,不得不让人感慨。

但是,人也是需要感情发泄的,文武大臣和王贵族们,团团围绕着这个少之又少的新科状元,他们必须将内心那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的佩服之情发泄出来,这些情绪的接受者里,陈尧咨绝对堪当主力。

好在这时候,太监老们救了他驾,秦翰走了过来笑眯眯道:“诸位,三甲还要更衣,等着咱们‘御街夸官’呢后日子长着哩,有的是机会聊。”

这也确实,这个时代中了庄园的人要干两件事,一是骑马游街,又称为打马御街;而是钟鼓题名,这来源于唐朝的大慈恩寺的进士帖,但凡中了进士的人都要去挥霍两笔,以显得自己与别人不同。有风骚起来的,也不乏去摆起在千金楼两桌好酒,歌ji清音曼妙,也是人生享受。但陈尧咨却是不敢做这些了,原因很简单,因为陈尧叟没有敢这么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