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22部分阅读(1 / 1)

作品:《天惶惶地惶惶

迷,停止了呼吸。一般被毒蛇咬伤只需注射一支解毒血清,可是,医生为小陈注射了6支解毒血清尚未脱离危险……

这个新闻曾经让张葛感到很恐惧。它将改变我们的某些常识。

假如,你打开一个垃圾箱扔果皮的时候,看见一个脖子被剁得参差不齐、流着血水的蛇头,它盯着你,突然跳起来咬住你……

那么,有个人就可能在半夜里突然摸到被窝里有一团凉凉的软软的东西,还慢慢地蠕动着,开灯一看,竟是一条没有脑袋的蛇。

那么,在鲜血浸透黄土的法场,一个被砍掉的人头,在大家都散去后,就有可能突然滚到最后一个要离开的人脚前,眨着眼珠说:“请慢走……〃

那么,你虽然死了,你的大脑就有可能还保留着意识,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推进了太平间……

那么,小毫现在能不能听见呢?

仔细看,小毫静静地躺着,像一根木头。

张葛安慰自己说,一定是自己太累了,产生了幻觉。

大雪过后的小城,更加静谧。夜深了,除了窗外的一只乌鸦,都睡着了。那只乌鸦在叫,声音很丑陋,很缓慢,很孤单。

又过了半天,张葛看见小毫的腮部又动了动,那是上下牙在错动,这次他看得很真切,想欺骗自己都不可能了!他一下跳起来,后退了一大步,紧紧盯着她的脸,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他首先想到这是小毫的鬼魂在作怪。她恨他,因为他的判断失误使她丧了命,所以她在奔赴黄泉的半路上又折回来,想害他。可是,她为什么不像传说中的诈尸那样一下跳起来把自己掐死呢?难道她真的活过来了?

张葛又恐惧又激动。他在用他那有限的医学常识在思考,一个人的身体机能和各个器官都没有受到任何损害就被冷冻了,遇到温暖之后,可以缓过来吗?难道奇迹出现了?

他轻轻叫了一声:“小毫……〃

小毫没反应。

他又叫了一声:“小毫。〃

她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很痛苦的样子。

张葛觉得,她一定是听到了,也许她的大脑还不能支配神经,想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从那表情上可以感受到,从阴间到阳间的路有多么漫长。

“小毫!〃这次他的声音大了许多。

这一次,小毫一点点睁开了眼睛。她在苍白的灯光下朝两面看了看,最后眼睛定在了张葛的脸上。

这世界死寂无声。

“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小毫问。

她说话了!张葛觉得她的话没有一点质感,像一缕雾气。

张葛朝她迈了一步,站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她说:“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去玉黄山玩,迷路了,我们在大雪里奔走……〃

“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然后呢?〃

“后来我们找到了吉普车,我把你留在了车里,一个人去找森林管理处。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见了。大家开车找了你一宿,在天亮的时候发现了你,可是你已经……昏过去了。〃

张葛没敢用那个“死〃字。不管她是人是鬼,那个字都是她所忌讳的。

小毫的眼圈一红,说:“我好像想起了一点儿。这么说,我们得救了?〃

张葛上前扶着她坐起来,感到她的身子很凉:“对呀!我们得救了。〃

(www。。).

“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葛半开玩笑地说:“我也怀疑我是在做梦,咱俩互相掐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紧紧蜷缩在一起的手说:“我的手怎么没有知觉?还有我的脚趾!〃

张葛拉过她那像鸡爪一样的手,感到冰凉渗入了骨髓,像死人一样。

“一会儿吃点阿司匹林,你现在要加快血液循环。〃他轻轻为她揉搓着,眼睛一直看着她的脸。

她疼得叫起来。

揉搓了一会儿,她的手和脚竟然都有了点血色。这时候,张葛已经有点信任她了。他试探着说:“小毫,真是奇迹!其实,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

“我已经怎么了?〃她直直地看着张葛。

张葛停下手,考虑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说,“你的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

“什么?〃她的声音蓦地大起来,根本不像她平时静悄悄的性格。

这时候,灯一下灭了,房间一片漆黑。

张葛的心跳如鼓。他和小毫谁都看不见谁。他偷偷朝后退了退。

“你是说我死了?〃小毫在黑暗中问。

“医生这样说。〃张葛低声说。“你等等,我去点一根蜡。〃

他哆哆嗦嗦地摸到抽屉,摸到蜡和火柴,点着。烛光一跳一跳的,这房间显得更鬼气。

小毫还坐在床上,她满脸迷惑,问:“那我怎么又活了?你摸摸,我的心是跳的!〃

张葛把蜡固定在茶几上,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心软软地跳着。

“这是命不该绝,你又活过来了!〃张葛说。

小毫木木地说:“又活过来了……〃

夜深人静,睡熟的人类缓缓滑进另一个阴虚的时空;清醒的幽灵悄悄融入这个真实的世界。

这时已经过了半夜。

“我很饿,你赶快炒点肝给我吃。〃

“不行,你现在只能吃流食,再补点维生素。〃张葛说。

说完,张葛来到厨房煮牛奶。

他的耳朵一直聆听着卧室的动静。

现在,他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卧室里的这个人将跟他一起生活下去,可是,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说她是人,可她的的确确是死了,至少死了十几个小时了,这一点毫无疑问。

说她是鬼,可鬼的脸上怎么会有血色?心怎么又会跳?

张葛简直受不了这种大喜大悲的刺激了。

他决定,明天领她到医院去看看,他相信科学。假如在她身上确实发生了奇迹,那么也应该让医生为她检查一下,看看内脏有没有什么被损坏。

(www。。).

老实讲,他的心中一直没有彻底放松对小毫的警惕。他在心里努力回忆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分析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当他端着牛奶进了客厅的时候,看见小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那姿势就像没起来过一样。她的脸在闪跳的烛光里显得更加苍白。

他懵了。

难道她一直在那里躺着?那自己为什么去煮牛奶?不可能。

“小毫。〃他叫道。

小毫像大病初愈一样费力地睁开眼。

张葛松了一口气。他把牛奶端到她面前。

她接过牛奶,慢慢喝下去。

张葛一直看着她。那牛奶很烫,但是她好像没什么感觉。

喝完了,她抬起头看了看张葛,说:“你怎么总看我?〃

张葛笑了笑,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你起死回生,我高兴啊。你知道当时我多么难过吗?本来,都要把你送到停尸房去了,可是我没让,我想把你放在家里,放在咱俩的床上,想最后陪你再呆一夜……〃

小毫把头埋在张葛的怀里,喃喃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一次我对你说,我最怕两件事……〃

张葛想起,一天夜里她在他的怀里说:我最怕没有完全死去就被推进火葬厂的炼尸炉。一个人虽然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可是谁知道大脑还有没有意识?身体还有没有知觉?假如有,一个人看着自己被推进红通通的火炉,外面“哐当〃一声锁死,那多可怕啊。另外,我最怕精神病医院。假如有一天我疯了,你千万不许把我送进去……

小毫继续说:“假如,你真的把我送进停尸房,我醒来后不吓死才怪。再说,那里那么冷,我也许根本活不过来了……〃

张葛说:“这就是吉人天相吧。〃

小毫又问:“我爸我妈知道这件事吗?〃

“我已经给他们打电话了。我没说你……死了,只说你冻伤了,我怕他们受不了。他们明天早上就坐客车来。〃

张葛朝窗外看了看。其实,这时候已经是“明天〃了。

小毫说:“张葛,我还是觉得饿,你给我炒点肝吧。〃

张葛说:“不行。〃

“我真的很饿。我特别想吃肝,求求你。〃

张葛叹口气,妥协了,他走到厨房给她吵了很少一点肝,端过来。

她接过,狼吞虎咽。

吃完了,她警觉地看着张葛,突然问:“张葛,你说,我现在这种情况算是人还是鬼?〃

张葛愣了一下,说:“别胡说,当然是人了。〃

小毫似乎有点委屈,眼泪又流下来,抽抽搭搭地说:“可是,我想来想去,怎么都觉得有问题——我已经死了呀!〃

“明天我们到医院看看去,医生一定能从科学角度把你的情况解释清楚。〃

小毫点了点头,不哭了。她说:“张葛,我还饿。〃

“你真的不能再吃了。〃

“你怎么总不让我吃东西呢?〃

“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你的肚子里早就没食了,你的胃已经萎缩。现在你一下吃多了,会把胃撑坏的,尤其是硬食。你要循序渐进,一点点增加食物。〃

接着,张葛给小毫和自己都擦了些冻伤药,搂着她躺下了。

这个小区的供暖系统很不错,他们听见暖气“滋滋〃地响。小毫的脸色似乎一点点恢复过来了,渐渐红润。她说,她全身的肌肉都疼,尤其是脑袋,疼得就像钉进了钉子一样。

蜡眼看就燃尽了。

张葛起床想再点一根。

“你干什么?〃

“再点一根蜡。〃

“睡觉你点蜡干什么?〃

“我……〃

“你……怕我?〃

“不是。〃

“那就别点了,睡吧。〃

“好吧,我们睡。〃

那根蜡终于灭了,房间里伸手不见指。

张葛不敢睡,他一直听着小毫的鼻息。

小毫很快就睡着了,她在张葛的怀里,似乎睡得很安静。张葛看不见她的脸。

张葛一夜没合眼,直到东方发白,小毫那张脸一点点显现在他的视线里。

小毫的父母和张葛的父母都在同一个小镇,离城里有40公里。第二天,四个老人还有张葛的妹妹都来了。

他们见张葛和小毫没什么事,心中的石头都落了地。

张葛把他们安顿好,就领小毫去医院了。

医生听了张葛的讲述,感到很惊讶,他说:“看来,当时她只是冻僵了,假死。〃

然后,这个医生为小毫做了各种检查。

张葛发现,随着化验结果一项项出来,这个医生越来越沉默。他还不时地窥视小毫的眼睛。

小毫也好像蒙在鼓里,她揣摩着医生的神情,越来越不安。

“到底怎么了?〃张葛问。

那个医生三心二意地说:“没什么,她很正常。〃

小毫在冰天雪地里奔走了两天两夜,至少会达到四度冻伤,可是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张葛越想越感到蹊跷。

“不管医学理论还是临床实践,她的复活都是没有可能的。我只能说,她是一个奇迹……〃

(www。。).

在那个医生的门诊室里,张葛看见有几个护士站在门外,好奇地朝里看。这件奇事一定是在医院里传开了,她们专门跑来看热闹的。

小毫也感觉到了这些人的来意,她很不自在地低下头去。

门口的护士越来越多,而且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不停地出出进进,眼睛不停地向他和小毫瞟过来,好像他们是两个怪物。

小毫拉了拉张葛的衣袖,小声说:“咱们走吧。〃

“还没开药呢,走什么?〃张葛说。

小毫看了看门口那些护士,欲言又止。

张葛突然很生气,朝着门口大声喊:“我们是患者,又不是猴子,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年长的护士左右看看另外的护士,声调不高地说:“这个人怎么了?有毛病呀?〃

“你才有毛病!〃张葛说。

小毫都快哭了,她说:“张葛,你今天怎么了!〃

那个医生站起来,走过去,跟那几个护士说了几句什么,她们这才走了,年长的护士一直指点着张葛不满地说着什么。

到药房取了药,张葛借口上厕所,又回到了那个医生的门诊室,他急匆匆地问那个医生:“我的女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那个医生惊惶地朝张葛的身后看了看,张嘴似乎要对张葛吐露什么秘密,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张葛回头看去,从门缝看见了小毫的眼睛,她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表情木然。

那个医生把脸转向窗外,小声说:“哪天你再来找我……〃

“您怎么称呼?〃

“我姓方。〃

张葛凝视了那个医生片刻,说:“谢谢你。〃然后走出门。

小毫在门口低低地问他:“你回来干什么?〃

张葛有点慌乱,说:“我还不太清楚那药的用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