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45部分阅读(1 / 1)

作品:《山海别经

我只能知道这些,完全基于他当时还没有完全缺失的深感觉。开始多少还残存了一点听觉,有关船的判断,就因能感到一种非常空洞的震动,正是有人在一个封闭的金属箱子里行走的那种感受,带着一种特别沉闷的回声。这个时候,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似乎船已泊岸停靠,出奇的安静。

“一个人也没有?”

“至少现在还没见,也许是把你囚在远离人烟的底舱了……”

“底舱?”

瞥了一下那个透亮的窟窿,我的替身意欲爬过去瞅瞅。大概不到三四尺的距离,却是非常吃力,浑身上下,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当初从手术的麻醉中刚刚醒来,也是这么一种感觉。

没等爬到那个洞口,只见一个黑影忽地一闪,一张骇人的面孔,突然出现在那里。本能地惊叫,还没出声,我的替身就叫人一把捂住了嘴。

只见对方象一只猫一样,轻捷地溜了进来。一个手指头竖在口鼻之间,急晃几下。挨得近了,方才看清对方的面容,跟哈里老头一样,也是一部非常浓密的络腮胡子,只是下颌上的并不见长,全部紧贴着绻向喉头。一身难闻的油腥味,直冲人的鼻腔。

他见我的替身老是愣怔,只当还想窥机而动,猛地一把擒住他的颈皮,指了指天,又指指地,然后用力摇了摇自己的下巴,突然胼起两个手指,犹如一把笔直的匕首,照准爰慧的喉头,狠狠地比划了两下。

爰慧可给吓瘫了,一个劲儿往后缩,腹部伤口上的压痛,也顾不得了。闹了半天,方才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无非是要求噤声,否则就要不客气了。

自然不能去招惹这种凶神恶煞,爰慧慌忙连连点头,为了表示完全理解,嘴里还情不自禁地嗯出了声音,不料那人又是把脸一竖,吓得人家最后连屁也不敢放了。

蓦然,咔咔几声怪响,仿佛舱壁外面受到了特别强烈的挤压,已经到了行将分崩离析的程度。那个人,同样也是十分紧张,一双黝黑的眼睛,骨碌个不停,左瞧右觑,只怕哪里会突然出现裂口。我的替身更是惊惧万分,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这时,我忽然明白了,连忙把我的判断告诉我的替身,以免真的吓坏了他。

“你尽量放松一点,现在大家都在生死关头,切莫轻举妄动。根据我的揣测,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一艘潜艇里面。很可能是早先那些特种部队的接应,因为光靠直升飞机确实是救不了人。这艘潜艇,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坐停在海底,他们是想以此躲过蚩尤人的追踪。对方的追兵,很可能就在我们头顶的水面上,所以千万不能有动静,否则,蚩尤追兵肯定会有所发现。水下探测,完全依赖一种称之为声纳的仪器,就跟陆地上的雷达一样,任何异响都会暴露目标。刚才的声音,可能是海水的压力。没关系,他们对自己潜艇的下潜深度,应该有所把握……”

不管我的替身懂不懂,尽快解释着,只想让他赶快镇静下来。显然这一艘潜艇——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跟刚才来救人的那些直升飞机,都是来自阿拉人治辖的风聚两洲。哈里此人,绝非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如此不惜代价,可想而知。

至于跟我们,孰友孰敌,一时之间,还不好马上定论,如果单算大家都是蚩尤一族的对立面,倒也不妨把人家暂且视作朋友。落在他们手里,应该比依旧困顿在蚩尤人那里多点希望,只要跟人家好好配合,于人于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哪我们只能……就永远待在这里了?”

爰慧再也不敢吱声,只把自己的担心,一一布陈在自己的脑子里,让我知晓。我也愿意他这么做,这样一来,至少能缓解一下他的紧张情绪。

“不会吧?人家肯定是在等待机会。等到对方有所疏懈,就能偷偷溜出去了。只是现在不行,蚩尤人肯定是在拉网搜寻呢……”

“哪将会是多长时间?要是蚩尤人一直不走呢?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还没有逃离人家的老巢……”

“不至于吧?只要是人,总有懈怠的时候……”

“要是真让蚩尤人找到了呢?”

“哪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海底的情况十分复杂,加上水这一种的天然屏障,不象在陆地上,可以地面空中一起上,立体搜寻,这就是潜艇的优势。水这东西,你别看它柔弱无力,实际上它是现代文明最可怕的敌手,能够给任何轻视于它的人们,制造出意想不到的障碍。再说如此铤而走险,想必阿拉人他们也不会草率行事,肯定有周密的计划,对于各种可能,都应该有所预案……”

“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我都能想到这些法子,难道蚩尤人就不行吗?他们这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肯定是还没有逃出蚩尤人的地盘吧?”

“当然,现在应该是追兵们最疯狂的时候……”

“如果蚩尤人赖在上面就是不走,岂不把人活活憋死?”

“一般不会,在我们的星球上,最好的潜艇能在水下潜伏半年,想来阿拉人的技术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吧……”

幸好我曾有一位潜艇出身的顶头上司,出发前一起集训了半年,朝夕相处,多少了解了一点海军的知识。否则的话,真不知道我会怎么来揣测目前的处境。也有可能会比我的替身更加恐慌。

他是不够成熟,容易气馁,一遇挫折,便好产生短见。我却没有任何权力让自己轻易毁灭,虽说我已经不怕死——从色身来说,我早已死过了,亡灵却不能就此湮灭。一段又一段被迫的历险,让我接触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愈是困恼重重,愈是让我渴望炽烈。种种迹象,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我们的特遣队并没有完全被人消灭,他们已经成功地登陆了地球。

“没想到阿拉人会救我……”

“我也不清楚,也许觉得你对他们同样有用……”

“但愿不是跟蚩尤人一样,只想加害于我。不管怎么说,这次总算是人家救了我。也许那会儿,哈里老头根本不想把我当人质,只是有机会顺便带我走……”

“可惜根本不懂他们的语言,否则我们当时就能弄明白了……”

“不知道他们把哈里救起来没有?毕竟我们是一起聊过天,晒过太阳的病友,他又精通中洲语言,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找他问问……”

“但愿吧,这么大的代价,都可以说是在所不惜了,人家还不就是为了他?”

“哪他们怎么救得了我?我记得好象是跟飞机一起坠毁,心急慌忙,当时根本找不到弹射机关……”

“我也回想过了,估计他们机上一定装有专门的逃生舱,你记得哈里当时是跟你在一个舱里的吗?他好象也没弹射出去吧?”

“记不得了,当时脑子里完全只有一片空白……”

“应该这样,在我们的星球上,用于搭乘贵宾的直升飞机上,都设有专门的救生舱,因为贵宾们不可能跟飞行员一样,专门接受跳伞的训练。否则,他们应该救不了你,同样也救不了哈里老头,说不定现在,你们都已经跟飞机的残骸一起,葬身海底了……”

那样的话,我的亡灵,也该附身在一个鱼虾蟹贝上面了,那才算是真正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只要能够逃出蚩尤人的魔爪,我马上就去找哈里老头,只需问他,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至少此时此刻,你看起来不象是人家的贵宾,否则,就不该把你扔在这种又潮又黑的鬼地方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现在的形势不够明朗……”

“这我知道,这次也该谢谢你,假若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算我们生死与共,要说你也真是福大命大,我自然也就跟着沾光不少,彼此彼此吧……”

悄悄交流了一会,我的替身终于放松下来,那个人见他比较老实,也就悄悄地放开了手。因为只能一个僵硬的姿势,爰慧有点说不出的疲惫,背部也给潮气浸得麻木了,不知不觉靠在那个看守身上眯盹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阵低沉的轰鸣把他惊醒了。睁眼一看,那个负责看守的水兵,早已退到洞口去了,正欠身往外张望呢。爰慧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给裹上了一件破烂的棉袄,脏兮兮,不知是从哪一个垃圾堆里捡来。光那一股味道,就叫人受不了。爰慧连忙推开,也想凑到洞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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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立刻感到了动静,回头瞥了一眼。爰慧一吓,赶忙退回原位。见那个人并没有再作计较,方才定心下来。就一会儿功夫,背上的寒冷,又渐渐地侵袭上来,原来背脊后面,尽是金属的舱壁了。没法嫌弃,只好把棉袄垫在后面,捏着鼻子缩在那里。看是甭想看了,只能撑大了耳朵,细细谛听。

费劲分辨,好象喧响的声音不光来自这一艘船,就像有一架飞机贴着头顶飞一样,更大的声源好象在上面。潜越?应该是潜越。冉遗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术语,突然闪现出来,很可能是阿拉人趁着对方有船经过,便让自己的潜艇紧贴对方的船底,慢慢随行,尽量控制自己的噪声,让人以为只是一艘船在航行,从而躲过敌人反潜网。

再看那个水兵紧张的样子,我愈发相信自己的猜测。想来想去,也替他们阿拉人想不出更好的逃逸办法。如此做法,非常危险,两船之间的距离,很难把握,闹不好,船毁人亡也不过在一眨眼之间。假如上面的船只吨位明显小于潜艇,那么兴许倒霉的只会是人家,可太小的船只,根本起不了掩护的作用,若跟明显大于自己的船只相撞,潜艇就只有呜呼哀哉的份儿了。想来阿拉人也不会派一个新手前来冒险,但愿外面的艇长,正是他们中的冉遗——整个阿拉星球最好的潜艇指挥官。

可惜好景不长,但听几声沉闷无比的轰响,潜艇便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左翻右滚,前沉后翘,仿佛随时都会颠个个儿似的。

我的替身根本没防备,后脑猛然磕在舱壁上,正好那儿是一个坚实的金属楞起,不象支架,很可能是一根加强筋一类的东西,当即撞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包。只见他本能地抱住脑袋,直往双膝之间埋,那形状,活象一只被人剪掉了半截屁股的螳螂。好在舱室里面的物件,都是预先经过了绑缚,如此摇晃,也不见有什么飞砸出来。

显然蚩尤人已经发现了这艘潜艇,正在大肆攻击。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一次海战,冉遗的故事,却是听了不少,尤其是讲到各种海战战法,人家更是津津乐道。据说对方意欲攻击潜艇,通常采用三大武器,鱼雷,深水炸弹,反潜导弹。我不知道现在蚩尤人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器,从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响和震动力度来判断,好象是深水炸弹。我也愿意是一些深水炸弹,据说这一种武器的准头比较差,不比鱼雷和反潜导弹,完全有的放矢。瞄准目标,方才才发射。而深水炸弹,只不过是估计一下目标的大概情况,便开始投放,位置误差暂且不说,水深水浅,什么时候引爆,更是叫人难以把握。

在我们的星球上,我领略过一种战鼓大阵,逢年过节,必有的传统娱乐项目。数千名鼓手,簇拥着同样数以千计的大鼓,一齐挥动手臂,那种气势可想而知。所谓振聋发聩,真是聋子都能听得分明。然而,那却一点也不叫人讨厌,只觉得自己满身的热血,和着鼓点一起沸腾澎湃。这会儿的潜艇,也象是挣扎在一个战鼓大阵里面,只是那种轰鸣,让人心烦意乱,仿佛是一台隆隆作响的巨型坦克,正向头顶压来。绝对是一种无援无助的感觉,只怕不用多少时间就会叫人的精神彻底崩溃。

好象对方的炸弹告罄了,突然一下子静寂下来,艇身也不再象刚才那么摇晃了,只能听到发动机的一点声响。爰慧犹犹疑疑地抬起头来,凝神谛听了一阵,方才开始揉搓后脑,当时都吓得忘了疼痛。

我却更加担心了,就怕只是一种回光返照式的宁静。犹如暴风雨之前的其后,正是一种更为可怕的预兆。好象冉遗曾经说过,在反潜战中,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扔深水炸弹的同时,很少发射鱼雷和反潜导弹,只缘敌友间距太近,但怕失控。

现在之所以平静,不过是那班乱扔炸弹的家伙退出了,轮到更加稳准狠的鱼雷和反潜导弹上场了。说不定刚才的深水炸弹,不过是一种故意争取时间的胁制,从而让他们自己的鱼雷和反潜导弹攻击舰艇可以找到比较理想的攻击角度,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有几颗鱼雷,几颗反潜导弹正在飞速飞来。

果然,但觉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