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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山海别经

对于整天陪伴爰慧的差事,阿伦似乎也有一点厌烦了,表面上还是那么毕恭毕敬,细细观察,情绪已经非常明显了。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对我的替身有意见,关键是觉得自己长此以往,不免有点大材小用。

也许是战乱的关系,凤鳞洲跟中洲的生活,已经很不一样,关键是没有电视,所有外界的消息,全靠一架袖珍收音机,而且信号时常中断,似乎是蚩尤人在实施电讯干扰。据说也是敌人的一种惯用手段,有意造成信息方面的恐慌。有时候还用同样的频率,然而功能更为强大的信号,覆盖住凤麟人的广播,造谣生事,制造混乱。

对此,阿伦已经摸到了规律,每当前线一次较大规模的战役结束,蚩尤人的广播就特别起劲,不遗余力地吹嘘着他们的战果。阿伦发现,敌方公布出来的伤亡数目,只需简单的加加减减,就能作出正确的判断。比如他们蚩尤人自报伤亡,只需给予翻倍处理,而提及对方——也就是凤聚两洲的数字,减半就行。他几乎每天都把双方在广播里公布的数字,纪录在一个小本本上,然后分门别类,一一对比,去伪存真,以此来分析和判断战局发展与变化的形势。

这天上午,医生查完病房之后,阿伦又开始玩那些数字游戏,打发时间。爰慧见了,愈发烦躁。叫了几声,见他有点支支吾吾,心不在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快步上前,一把摁了阿伦手里的笔杆,顺手从他的怀里,拽出那一架阿伦视若命宝的袖珍收音机,高高举起,作势要摔。

“你就不能再出去多跑跑,整天玩这个有什么劲?假如真的让你当了我的贴身副官,岂不倒霉透顶……”

“别别,千万别摔啊,爰公子,阿伦求求您了。我妹妹都对她的顶头上司开过口了,人家也说不出个子乎者也,我妹妹总不能冲着自己的老板发脾气吧?再说那司令部要地,又不是我这种人能够随便出入的地方……”

阿伦一脸委屈,看来人家也确实是碰了不少钉子。

“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朋友,好歹你也算是莫将军的亲信呢?”

我的替身放下手来,把收音机用力掷还给他,战战兢兢地接住,反复检查着,阿伦那紧张的样子,直怕人家已经把他的宝贝一不小心给捏坏了。

“谁说我是莫将军的亲信了?爰公子,求求您。这话您可千万不要乱说,要不会害惨了小阿伦,人家只是当我在贵宾面前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招摇撞骗……”

“什么贵宾不贵宾?我都感觉自己快成一个囚犯了。我限你一天的时间,再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就这么说,还赖是你亲口吹出来的牛皮……”

“爰公子,阿伦我求求您了,千万不要害我哇,阿伦这就给您出去打听,好不好?只是……”

“只是什么?”

“再打听不到怎么办?”

“你只要不躲出去玩,还能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

“跟您说,我根本进不了那个司令部,门前山口,都是莫将军的亲兵直接把守,自从上次王爷被掳之后,特别加强了警戒。还好怀疑人,乱说乱动,抓住了就当奸细处置,也不管人头熟悉不熟悉,别人都说他们已经有点神经过敏了。可也不能光怪他们,谁让上次绑架王爷的人是监守自盗,都是一些警备部队里的军官,其中还有几个是莫将军曾经很器重的得力部下……”

“我不管这些,反正你能打听到也得打听,打听不到也得去打听,否则我就直接去闯那个司令部,还说是你亲口所传的莫将军的命令……”

“爰公子,请您原谅,都是小阿伦不懂伺候人,惹您生气了。我这就马上去,直接告诉卫兵,就说您非常想见王爷。或者莫将军,好不好?”

“也好,就这么说吧……”

我的替身沉吟了一下,同意了,虽然这种做法未免有些不甚知趣,可也算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还不放心似的,一直把阿伦押送到医院大门口。伫候了好一刻,便开始来回踱步。从医院大门口,到自己的单身病房,又从病房,重新回到了大门口。来来回回,一刻不停。

此地所有的重要设施,都建在崇山峻岭的肚子里,这一家医院,也不例外。真所谓洞连洞,洞套洞,就跟迷宫一样,与蚩尤人的那一家医院,还真有一点异曲同工之妙。就是阿伦这样的本地人,也不敢随便乱闯。

有一些洞口,虽然上面挂着指示牌,可阿拉人的文字,我和我的替身一个也不认识,地生人怯,更是不敢擅自游逛了,就是现在这条来回踱步的甬道,还是阿伦两天前才带他熟识的呢。

(www。。).

也许人家真把我的替身当成贵宾了,这一条甬道所关联的区域,非常安静,在一些犄角旮旯,还隐隐可见站岗的哨兵。根据所住病房的情况,不难想象,这里所有的病房,都应该是一个个洞中之洞,只不过大小不等而已。爰慧的病房,虽然也算是一个独立单元,还是显得比较逼仄,仿佛把潜艇上的客舱,简单地复制了一下,内部的装饰略有不同而已。一想到头顶上是无比沉重的嵬峨大山,自然叫人更加感到憋屈。

整日陪伴着他的阿伦,不得不在他的床底下搭一个地铺,早上收晚上摊,每天都要折腾两次。再加上爰慧此时此刻的心情,自然不会把这里当作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了。好在爰慧的病房离大门口并不很远,可以时不时跑到大门口去散散心。

自从来的那一天叫人炸了一个人仰马翻之后,我的替身再也不敢跑得过分远了,但凡每一次走出大门,总忍不住要回头好好估摸一下,假如那个距离,已经明显超出了空袭警报的预警时间,他就再也不敢望前走了。

好象这个医院不止一个出入口,前面的两个,显得更为忙碌,进进出出,都是一些伤兵员,大多是抬着进去,一瘸一拐出来,纵然恢复了,也是缺胳膊少腿,脸上破一点相,还算客气,还有一些出来的愣是得靠人终身照顾的呆傻模样,毋容置疑,负伤之前,这些人肯定都是一个顶一个的棒小伙子。

看多了这种景象,我的替身不禁心里没牛慌味愕迷皆对胶茫鄄患弧v土粼陴览铮峙路涟煌ǎu啦还豢沓ǎ鋈菀涣揪然こ低u;氐阶约旱牟》浚蔷透挥盟盗恕?br />

约摸一个半时辰,阿伦终于回来了,一脸苦相,可怜巴巴地望住我的替身,似乎有苦难言。其实不用他再多说,我的替身就能猜出几分。

“我跟卫兵直接说了,出来回话的是一个莫将军的副官,说是王爷知道了,到时候自会派人来通知爰公子……”

“你直接到王爷府了?”

“哪里还有什么王爷府,那在亚伦,一开仗就被蚩尤人占去了。王爷这次回来,暂居在莫将军的司令部里,我是说您想见王爷,或者莫将军,随便哪一个都行,回话的人,说的倒是莫将军派给王爷的随从,莫将军,人家只字未提……”

好不气馁,爰慧顺着洞口的石壁慢慢坐倒在地上,仿佛失血过多似的,脸上一阵泛青的苍白。

“怎么办?我们自己走?”

这时候,我的替身只能想到我了。我也实在盼望着能早日踏上归程,可不敢象我的替身那么莽撞。一味由着心情作主,只怕弄不好适得其反。

“你是说不辞而别?”

“怎么说呢?总不能就这么无休无止地待下去吧?他一年不来通知,咱们就等他一年?他十年不说召请,咱们也就在这里泡它个十年?”

“那倒不至于,只怕那样不好,再说你怎么走?你不是已经跟阿伦打听过了?总不至于你先去当一回劫路的强盗吧?现在这里是非常时期,人家恐怕早就给盗贼们预备好了最严酷的刑罚……”

爰慧跟阿伦聊天的时候,早已多存了一个心眼,阿伦一家,战前经常往返于中土大都与凤麟洲之间,不管怎么说,应该比较熟悉其间路途。可听阿伦说,自从战争爆发以后,连通中洲,只剩几条山道了,需要穿过荒无人烟的沙漠,危机四伏的沼泽,还有地球上最高最大的雪山横亘在中间。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路程,都得倚赖人的双脚,最好的代步工具,便是最具耐力的骆驼了,除了飞机。且不说路途十分艰难,爰慧始终孑然一个,身无分文,先不想采办脚力行头,就算是打定了主意要饭回家,也得找一条人迹炊烟相对兴旺一点的路径才行吧。

“总不能老这么等着吧?说得不好听一点,简直就是坐以待毙,只怕有朝一日,蚩尤人打过来了,就是再想走,我们也逃脱不了啦……”

“暂先慢着,请你仔细注意一下阿伦的脸色,这小子好象还打听到了一点什么,是不是有意瞒着我们……”

“哪里,他不过是顾忌我了吧,你难道忘了?出去之前,我曾经威胁过他……”

“不对,你再仔细观察一下,你看他的眉宇之间,总是让人觉得有点闪烁其事……”

“哪……我就试试吧……”

我的替身当即强打起精神,一步一挪,慢慢走到阿伦面前,突然一把,擒住了对方的下颌。

“你是不是在故意骗我?阿伦,你给我实话实说,你刚才是不是根本就没到司令部里去……”

“我为什么要骗您呢?爰公子,不信,我们可以一起去问那里的卫兵……”

“哪你至少隐瞒了什么,里面肯定不是这么回的话……”

“实在对不起,爰公子,我的心情比您还要着急,只盼着您的事情赶快有一个着落,我呢,也好有一个说法,不是跟您说过吗?我就天天想着到前线去,与其在这里闷死,不如跟蚩尤人一拚算数。不光是您着急,我也一样着急啊……”

“那你肯定还有什么事没有全部告诉我……”

“您的事,本来就这些吗……”

“不是我的事呢?比如说你的事,自己的事?你自己妹妹的事?”

“祈求独一至尊的主保佑,千万别!爰公子,请您千万别这么诅咒,世间万物莫过人的牙齿最毒了,胡乱猜测,不吉利啊……”

“就算我瞎想,先给你赔个不是。你只要跟我说实话,把你在外面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统统地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了……”

“真的?!”

说时,手上稍微加了一点力,阿伦的脸当即扭曲起来,显然十分痛苦。这个家伙,也开始有意识地运用自己的力量了。暗暗想着,隐隐之中,我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忧虑。

“爰公子,您不能这样欺负人……”

“我不是欺负你,我是生气,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异姓兄弟,可你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好吧,你放手,让我来慢慢告诉你,”

爰慧立刻松手,并给人家捏红的地方象征性地揉了揉。

“回头的时候,一个相熟的卫兵见我老是跑去打听,很是同情,忍不住告诉我一点,只是他也吃不准……”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啥事情?”

我的替身又扬了扬手,作势又要去掐人家的脖子,真所谓人性本恶,一反平时淳厚怯弱的样子。那种蛮不讲理的形象,不由叫人联想到从前在疯人院里对待圣教嬷嬷安姑的那种态度了。那是因为初恋意中人的不辞而别,那种疯狂,完全带有盲目冲动的色彩。现在却是一种故意,似乎心里还不免在为颇有成效而洋洋得意。

“说是王爷已经病了,一回来就卧床不起……”

阿伦已经尝过了苦头,慌忙往后缩了缩身子。

“病了?什么病?”

“不知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也许现在正对外封锁着消息呢,你可千万不要去跟别人说……”

“废话,我这里就你一个中洲通,就是想跑出去大声嚷嚷,也不一定有人能够听得懂我的话啊……”

阿伦一想也是,不禁自嘲地一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把我的替身拉到了洞的深处。

“我怕王爷根本就不在司令部里养病,听那个卫兵的口气……”

“他到底清楚不清楚?”

“不是说过他也吃不准吗?不过,我倒是猜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还不是那个条件……”

“上前线,找王爷说情?是吧?一点不错?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就在咱们这医院里……”

“就在这医院里?”

“后方的医院,就数这里最好了,假如王爷真的病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