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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山海别经

“……又是我害了他们,又是我害了他们……”

一边喘息连连,我的替身一边也在喃喃念叨,身已在数十里之外,心却依然留在了那个难民营里。

一大一小,都象着了疯魔似的,嘴里各自念念有词,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我本想劝上两句,但又怕惹动了人家的牛脾气。刚才在进退的关键时刻,我和我的替身就差一点接上了火。

这个问题,我倒是十分感激公爵那位血性汉子,若不是人家以死相胁,只怕到现在还不知如何脱身。深入敌后,孤身犯险,需要的就是一种铁石一般的心肠,在这点上,我的替身还是很欠火候。可也不能全怪他,毕竟半路出家,不加锤炼,好铁不能成钢,不经雕琢,宝石也会埋没。

“您倒是说说,公爵他们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这话自然是问我了,懊恼的语调之中,居然还有几分不满,想来还是为我刚才坚持撤退了。说一个大实话,一路上,我早已准备好了说词,我必须把我的替身从狭隘的感情羁绊中拯救出来。

“总结今天的行动,有三个地方不妥。首先我们忽视了你堂姐的能量,这是我的主要责任,当时你急于认亲,我竟然没加阻止,关键是我们疏忽了你在本地亲友中的真正形象,还认为你只是一个疯子,自然不会把正常的判断加诸于你;第二,虽然你堂姐想软禁我们,但也不乏关爱之情,换一句话说,她的动机毋容置疑,只是好心办了坏事,无意之下,助恶为虐。而实际上我们应该将计就计,不能意气用事,扬长而去。说不定在她不知不觉的庇护之下,更能有利于我们在城里的匿隐和行动。最后则是去难民营了,包括喝酒误事。如此累累相加,所以我们才吃了这么个大亏,还赔上了不少热血朋友……”

“您说的,我也想到过了,今后凡事,我一定要多听您的意见。只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公爵他们……”

“这一个问题,你也应该现实一点,公爵他们现时的不幸,虽然你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也是势在必然,况且他们早已经沉疴在身,饱受折磨,实际上他们早就抱了必死的信念。这一种结局,抑或不是一种最为理想的解脱,正如他自己所言,只有好好地完成他们的遗志,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回报了,其他的,你也不必过分介怀……”

“照您这么一说,什么事都好象是名正言顺的了……”

“不是我冷漠,爰慧,实际上,从我们领命的那一刻起,个人的感情,早已经不属于我们了,使命,责任,就是我们的唯一。你若是想不再看到刚才的血腥场面,所能做的,就是更好地完成我们的任务,不辱使命,其间所有可能发生的牺牲,你我都应该正确对待。要说公爵他们,你我同体,蒙他救助,我岂能冷血白眼,无动于衷?要知道,我们的计划一旦成功,足以消弭一场更大的战火兵灾,要比公爵他们更多十倍,甚至成百上千倍的人,免于非命之厄。换句话说,你现在的作用,甚至不亚于运筹帷幄的冉遗将军,从这个角度考虑,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莽撞呢?”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顺竿而上,再不着颜色来一顶大帽子——在我的眼里,我的替身始终不会跟孩提禀性绝缘。随之而来的那种懊悔,自不待说了。还没有能够完全形成的不满情绪,也渐见消退。

只见他默默地拭去自己的眼泪,也替小濑龟抹干净了脸。这个时候,那小家伙也好象哭累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我的替身,两眼一眨一眨,似乎在强支着不让自己睡着。那神情,愈发惹人怜爱。

“困了吧?”

小濑龟摇了摇头,看着这个不幸的小家伙,我倒是又犯开了愁。如果我们的形迹没有暴露,留在城里,这个小家伙倒是大可利用一下。可现在,他也跟一个幌子一样,决计不能再在城里露面了,如何安置他,倒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且不说别的,待会儿黑夜降临,让他如何睡觉?就是一个难题。我的替身随时随地要露宿,也只是将就,可让一个孩子露宿冬夜,要盖没盖,要铺没铺,就算把爰慧贴身的保暖内衣脱给他,也不能济事,只怕没两夜下来,连这一条小命都会保不住了。而且,我的替身现在只能趁黑行动了,带他在身边,肯定碍手碍脚,可把他一个人抛在荒郊野地里,根本不现实。别说小孩子自己会感到害怕,就连我也替他害怕。

(www。。).

“他不是还有一个家吗?反正那房子也是空关着,能不能利用一下?我们趁夜潜进去如何?”

爰慧的意思,在行动之前还是把孩子安顿到他自己的家里。

“且不说你带着他攀城越墙行不行,白天怎么办?既然兵勇们把他当成了一个线索,他也不能上街了。再说他刚才也提到过了,说不定那些不怀好意的邻居早已先下手为强,鹊巢鸠占了。我们总不见得为了一点房子,先跟他们大闹一场吧?”

“那交给贵老汉行不行?咱们再多给他几枚金币……”

“试试吧,但愿他不会连累人家。那老头胆小怕事,是一个本分的小生意人,只是别忘了,他们是旧人,带着一个新人孩子,会不会愈发惹人注意?”

“也许那些兵勇们,并不会太注意一个孩子了……”

“可人家的街邻街坊,会起疑心,本来生意人与生意人之间,就根本不存在什么顾念相恤之情……

“哪……总得把他安置了呀……”

“算了吧,还是送到贵老汉那儿去吧,威逼利诱,想来他也不敢轻易拒绝我们,老实人固有老实人的缺点,生意人却也不乏生意人的好处。另外关照孩子,只能待在人家屋里,千万不能再抛头露面……”

我之所以这么决断,就怕这孩子不仅今天,以后也肯定会成为我替身的一个累赘,让他孑然一身呆在家里,只怕我的替身断断不会放心,三天两头去探望,那就麻烦大了。容易暴露且不说,明摆着耽误事儿。

于是就这样决定,稍事休息了一会儿,爰慧返到掩埋装备的那个山洼里,取了一些必要的装备,主要是那把组合手枪和几枚金币,重新朝城堡的方向来。估计不紧不慢,到得城外该是天色大黑的光景了。安置了小濑龟,便径去探路。

“我要跟着你,我要跟着你,我可不要跟旧人在一起,我可不要跟旧人在一起,又脏又臭,要在从前,哼!他们只配给我们新人当佣人,当奴仆……”

没想到爰慧一说,小濑龟可不愿意了,又哭又闹,拽着我的替身就是不肯松手。好说歹说,才算松了手。爰慧告诉他,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办一件要紧事,等到办完了,一准回来接他。

“那你一定要回来哦……”

那一种委屈的程度,听着就让人觉得勉强极了。

摸到城外集市,倒也不费多大的劲。虽说哨卡不少,可也就象当初全福带我们去的小镇子一样,到处扎着篝火堆,而哨兵们只是围着篝火转悠。

入夜,店肆早就关了。爰慧也不敢大大咧咧走前门,瞅准了具体的方位,便从后墙翻了进去。自然还不敢直接登堂入室,先贴着墙根谛听了一阵。

“……你真的看清了?就是他?”

“咱们开粥肆,吃的是四面八方饭,这点眼神我总还有吧?虽说是小时候的像片,可那眉眼几乎没变……”

里面传出一男一女的声音,就着窗缝一看,男的赫然正是贵老汉,另外一个腆着大肚子的胖女人,大概就是他的老婆了。早晨叹苦经的时候,说他老婆又给他怀了一个,看来果真不假。

“我说这天底下哪会有人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一枚金币,啥排场?八成是想堵咱们的嘴了,那咱们岂不是知情不报了?做了连档麻子了?”

“管他呢,这钱又不会自己开口招供,再说有谁看见他从咱们家出去了?就是找上门来,每天喝粥的顾客这么多,谁能一个个都记得上来?”

“话是这么说,可小七小八不是跟人照了面了吗?小孩子的嘴巴,你可也得好好留心着哪……”

“他们敢吗?”

接着声音都低了,想必是夫妻俩商量这如何封堵自家的小孩了,而孩子就在附近,所以添了几分小心。

“看来真是纸包不住火,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正好利用他的这种心理,吃不了他就只能兜着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用力一揭窗户,爰慧挺身而起,那夫妇俩当即吓瘫在地,没等他们惊叫出声,我的替身已经纵身进去了,一手捂住一张嘴巴。

“不怕事,你们尽管喊。今天满城的兵勇都在疯天疯地追我,抓我,你们大概也都知道了吧?”

“大爷……不,大叔……不,大哥……您可吓死我们了……”

还是贵老汉有点胆气,哆嗦了一会儿,终于磨搓着牙关,发出了声音。

“您半夜登门,不辞辛劳,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了……”

“没什么,今儿白天多次叨扰,又最后借了你一袋米面,心里总觉得有点亏欠,怎么也睡不着,就想过来拜访你们……”

“一袋米面,何足挂齿,不用言借,您那么大的施舍,就算我们孝敬您老人家,说着也寒碜哪……”

“哎!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既然说定是借,岂能赖帐?诺!这里一共是四枚金币,你收好了……”

“四……四枚?!”

那贵老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怔怔地望着那一堆亮光闪闪的阿堵物,不知如何是好。我的替身却不由分说,一把抓过人家的手,翻掌一拍,几声轻脆的响声,全拍到人家的手心里。

“大……大哥,你弄错了没有,光这一枚金币就可以卖几十袋米面了,您……您……您这是?“

但听噗通一声,贵老汉突然跪倒在地。爰慧去拉,怎么也不肯起来。

“贵是贵了一点,可我情愿。如果你嫌这实在太多,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还得帮我再办一件事……”

“大哥,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只要不伤着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老汉我一定……一定尽力给您去办……”

“好吧,那你先起来,你老是跪着,倒象是你求我办事了。要不,我这里先给你跪下了?”

“不不……”

贵老汉这才攥着金币,赶紧站了起来。

“我有一个伙伴,出来逃难,跟家里人走散了,我想让他在你这里暂住几天,回头找到了他的家人,我来领他。吃你的睡你的,不够了我还可以再给……”

“是不是一个小男孩?跟我那小七小八差不多大小?”

“你怎么知道?”

“咳!都上了布告啦,今天傍晚当局才新张出来,你们两个,全在上面。哎呀!难民营的人都死了,惨不忍睹哪,尤其是那些阿拉女人,没等男人们全部战死,她们都一个个提前自尽了……”

“是吗?!”

大概我的替身表情太难看了,那贵老汉抖得愈发厉害了,扶着床框,连床架子也跟着发出了急促的声音。

“是不是他们杀了那里所有的难民?”

“那倒不是,据说就那一个帐篷,那也几十号人哪,还有孩子……”

尽管这早已是预料之中的结局,我的替身还是有点受不了,一阵晕眩,差点摔倒。愣了半晌,若非贵老汉在故意轻咳,他还不知要呓怔多长时间,一激凛,这才想起了自己夤夜前来的目的。

“喂!喂!小濑龟!小濑龟!小——濑——龟!咦!人呢?!”

刚才破窗而入之前,因为背着他不方便行动,特地放了下来,嘱咐他在外等着,等到交涉完毕,自会出来领他。扒着窗户一看,现在后院里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倒是爰慧让他看着的包裹,扔在了窗台底下。

跳出窗户,遍找一圈,什么也没有,那贵老汉也开了后门跑了出来。

“你这根本没有路啊……”

“会不会从那狗洞里?”

还是主人熟悉自己的家,果然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了一个墙洞,接过油盏子一照,确实有新蹭出来的痕迹。一看大小,估计小濑龟的身量恰好能钻出去。换做我的替身,则还得好好扒一下,想来小濑龟这孩子本性要强,再则新旧之间固有成见,得着一点空儿,自然就逃之夭夭了。

爰慧想喊又不能喊,追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追,满头的汗,刷地下来了。眼泪星子,也在眼眶里打转。

(www。。).

“这一上街,还不坏事,要是说从我们逃出去的,岂不连我们也完了……”

那贵老汉更是吓得不行,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