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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寻秦记

金老大在项少龙耳旁道:“这女儿自少就性格孤僻,但她的天份,却不作第二人想。她什么都不看在眼内,却什么都一学就会,而且比任何人好。生平只佩服凤菲一个人。”

项少龙暗忖看来她连纪才女都不放在眼内,否则为何不见她去拜访嫣然。

金老大领着项少龙来到石素芳侧,低唤道:“素芳!素芳!上将军来探望你哩!”

听到上将军一词,石素芳娇躯微颤,空洞的秀眸回复了平时的神采,别转俏脸,往项少龙瞧来。

这时团内诸女与上下人等均停止原先的活动,好奇地盯着项少龙,要金老大挥手作势,才不情愿地继续补妆的补妆,调理乐器的调理乐器。

金老大拍拍项少龙道:“你们谈谈吧!”

石素芳显然厌恶人人都不断偷偷朝他们张望,轻轻道:“上将军请随素芳来!”

揭开身后布幔,原来是特别区分开来的一个小空间,地上铺了地席,还有坐垫,铜镜和挂满戏服的架子。

两人席地坐下。

四周虽是闹哄哄一片,还不时响起乐器调试的音符,但这里却是个封闭和宁洽的小天地。

石素芳凄迷的美目缓缓扫过项少龙,然后落在布幔处,淡淡道:“上将军欢喜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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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细心想想,小心冀翼的回答道:“有时我也需一个人静静独处,好去想点东西。”

石素芳幽幽道:“想什么呢?”

项少龙愕然道:“道倒没有一定,看看那时为了什么事情烦恼吧!”

石素芳点头道:“你很坦白,事实上将军是素芳生平所见的男人中,最坦诚而不伪饰的人。其他人总爱吹嘘自己的了得,惟恐素芳不觉得他们伟大,真要令人呕心。”

目光回到他脸上,以令他心颤的眼神瞧着他道:“咸阳之会,上将军在素芳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时素芳就想,上将军是否可倾吐心事的人呢?”

项少龙忍不住道:“听说蒲鹄先生和小姐关系非常密切哩!”

石素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垂下目光,平静地道:“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况且人总是要死的,死后就可重归天上的星宿,那有什么须用上心神的。”

项少龙默默咀嚼她话内的含意,悲灰的语调,一时说不出话来。

石素芳像陷在为自己编造却无能自拔的梦境中般,柔声道:“素芳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安排得简单一些,不会牵涉那么多的人和事。唉!大多数的人和事都像浮光掠影,既流于浮面又没有意义。真希望可以变成一棵树,独自在原野里默默生长,需要的只是阳光、雨水和泥土。”

项少龙叹道:“难怪小姐欢喜庄周。”

石素芳道:“还有李耳,无为而无不为,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多么透彻的人生见地。繁荣财富只会带来社会的不公平,君臣上下,只是永无休止的纷争,上将军以为然否。”

项少龙尚是首次在这时代遇到一个持全面否定人类进步文明的人,且又是一个女儿家,点头道:“现在的情况仍未算严重,到了人口大量繁衍,草原变成城市,大地的资源被无休止地消耗至匮乏,野兽变得无处栖身时,那情境才教人害怕。”

石素芳剧震道:“上将军比素芳想得更远哩。”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必然的发展,打开始人类的文明就处在与大自然对立的那一边上,与草木禽兽截然不同。”

石素芳默然片刻,意兴索然道:“上将军何时回秦呢?”

项少龙道:“该是这几天的事,嘿!我也要走了。”

石素芳微微点头,没再说话,陷进沉思中。

项少龙长身而起,悄悄离开。

第十章 修书话别

当晚凤菲等过了三更才回来,人人兴高采烈,显是表演非常成功。

诸女均悄悄进房来看项少龙。他忍着起来的冲动,假寐应付过去。

等到后院大致静下来时,他改为盘膝静坐,依墨子教下的养生之法吐呐呼吸,临天明时,提着百战刀到园内操练。

他庆幸自己昨晚没有等寿宴终席方始离开,故仍能把精神体力保持在最顶峰的状态。

他反覆练习双手持刀的动作,尽量简化。以速度为主,假想敌自是曹秋道。

对着这个圣剑,连墨子大巧若拙的招式都无用武之地。

他只能依道科学化的现代技击。提取最精华的部份,融入刀法里。

众人这时不是仍醉得不醒人事,就是酣睡未醒,他乐得专心一意,作战前的热身准备。

接着到澡房冲了个冷水浴,精神翼翼的回房静坐一会,小屏儿来找他。

众姬全体出席,还有云娘这首席乐师和其他几位较有地位的乐手。

凤菲先代表众人向项少龙表示感激,眼中射出回忆的神情道:“当淑贞一唱罢,健太子宣布凤菲退隐的消息后,场中盛况。教人毕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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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笑道:“人人都以能目睹大小姐表演的最后一场歌舞为荣呢。”

祝秀贞兴奋道:“昨晚大小姐的表演确是精彩绝伦,听得我们也如痴如醉。完全被大小姐的歌声迷倒了。我们还担心二小姐会给压得抬不起头来,幸好二小姐亦有超凡的演出,使整合歌舞能完满结束。”

项少龙苦恼道:“你们是想我后悔吗?。”众女一阵哄笑。

董淑贞感激道:“楚国的李园、韩国的闯侯、魏国的龙阳君。都纷纷邀约我们去表演……”

幸月截入道:“就只上将军方面没发出正式的邀请。”

众女又笑起来,气氛轻松融洽,皆因以为歌舞团会解散的忧虑,已千真万确的成了过去,项少龙笑道:“大家是自己人嘛?你们到咸阳来就当回到家中好了,瞧,我不是已发出邀请了吗?”众女又娇笑连连。

董淑贞道:“大小姐和上将军觉得费淳这人怎样呢?”两人知她在挑选执事的人选,都叫好赞成。

膳后项少龙和凤菲到园内漫步。双方都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感慨。

凤菲平静地道:“暂时我都不会到咸阳去!”

项少龙愕然道:“大小姐打算到哪里去?”

凤菲仰望天上飘浮着一朵特别大团的白云:道:“凤菲想随清秀夫人回楚小住一段时间。奴家已厌倦了严寒的天气,想享受一下秀丽的南方景色。”

项少龙想到她是要避开韩竭。点头道:“换换环境也好,咸阳的冬天很不易过的。”

凤菲横他一眼道:“不要以为已撇开了我,说不定人家有一天会摸上你项家的门。然后赖着不肯离开。”

项少龙知她在说笑,哈哈笑道:“这是没有男人可以拒绝的事情,还是大小姐记着莫忘了来采访小弟。”

凤菲幽幽道:“上将军是否今晚就走?”

项少龙沉声道:“若能不死,我确是不宜久留。”

凤菲喜道:“上将军终于真正的信任凤菲了│。只要想起此事,奴家以后再无遗憾。”

接着轻声道:“凤菲宁死也会为项少龙守秘的。”

项少龙想起两人由互不信任,互相欺骗,发展到这刻的把对方为知己。心中大感欣慰。

生命动人的地方。或者正因美好和丑恶同时存在。人性是凹凸不平的立体,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就会得出不同的印像。

例如他很难把李园、韩闯归类为坏人。

每个人自有他们的立场。但遇到他因利益关系来损你时,你自然会对他深痛恶绝。

凤菲忽道:“快到落日的时候哩,唉,想起不知和上将军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就使人神伤不已。”

这时肖月潭来找项少龙。中断两人的离情别话,到了东厢时,肖月潭掏了一叠帛书出来,笑道:“这是我今早给你拟好的,分别给吕不韦、齐王、新封太子的田健、解子元,当然还有李园、龙阳君、韩闯和仲孙龙,其中给李园和韩闯的比较精彩。你看过没问题就画押。待你成功离开后,我会交由凤菲代你送出。”

项少龙担心道:“你不怕给吕不韦认出你的笔迹吗?”

肖月潭道:“我精擅不同书体,包保他认不出来。”

项少龙赞叹道:“吕不韦有你这等人才而不懂用,实是愚蠢之极。”

肖月潭狠狠道:“他是故意牺牲我,使别人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去,同时借机削弱旧人的势力。”

肖月潭是最重情义的人,故份外痛恨吕不韦的忘情负义。

像今趟他义无反顾的来助项少龙,正因他是这么一个人。

项少龙随意抽出其中一书,摊开细看,只见上面写道:“字奉闯侯足下,侯爷赐读此书之时,少龙早在百里之外,今趟不告而别,实情非得已,侯爷当心中有数,不会责少龙无礼。人生不外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此别之后,不知后会何期,愿侯爷诸事顺遂,长命百岁。少龙拜上”

项少龙捧书哈哈笑道:“韩闯看此书时,必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有苦难言。”

肖月潭得意地抽出另一纸书信,递给他道:“这是给李园的。”

项少龙捧起读道:“李相国园兄大鉴:世事峰回路转,离合无常。想与兄当年并肩作战,肝胆照应,义无反顾,至今记忆犹新。可惜时移世易,此情不再,实令人扼腕叹息。如今小弟已在归家途上,并诚心祝福相国官场得意纵横不倒。”

项少龙拍案道:“可否再加两句。但怎么个写法却要由老哥这支笔来斟酌,我喜欢那种冷嘲热讽的语调。”按着把李园昨晚说要接应他的事说出来。

肖月潭备有笔墨,忍着笑在尾后加上“相国接应之举。恕小弟敬谢不敏,更不敢有须臾忘记。”

项少龙再拍案叫绝。

其他给齐王、仲孙龙等的书信都很一般,没什么特别刻书,对龙阳君则最是客气,情词并茂,显示出肖月潭的才华。

项少龙细看肖月潭的眼睛道:“老哥昨晚定是一夜没睡,早上还要写这几封信。”

肖月潭笑道:“不睡一晚半晚,有什么大问题。最紧要是能使你无后顾之忧,这些信会比任何说话更能激励你的斗志,因为若你今晚败了,这些信只好都烧掉了。”

项少龙拍案而起,仰天长笑道:“放心吧,我现在战意昂扬,管他什么剑圣剑魔,也会跟他全力奋战,绝不会让他得逞。”

肖月潭拈须微笑道:“我这就改装出城,到那地方安放你今晚逃生的工具。明天再为少龙发信好了!”

肖月潭走后,刚升任执事的费淳来向他道谢,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你找人偷偷监视小宁,假若她今天在我起程前,借外出去见其他人。就告诉秀贞小姐把她辞掉。亦不必惩罚她。”

照他估计,小宁若是内奸,今天怎都要向收买他的人汇报他最后的情况,故再加上一句道:“若无此事,就当我没有说过这番话。”

费淳醒悟过来,领命去了。

项少龙伸个懒腰,感到无比轻松。

一些本来难以解决的事,最后都得到圆满解决。只要今晚过了曹秋道这关,避过燕赵高手的伏击,凭着滑雪板。就可趁溶雪前赶回中牟,与滕翼诸兄弟会合后,打道回秦,苦难将成为过去。

当然仍有小盘的身分危机要解决,但现在他只能坚信历史是不能改动分毫的。

至少在历史上,从没有人提过秦始皇既非异人之子,亦非吕不韦之子。

令他一直不解的是也没提及他这名动天下的人物。

苦思难解时。龙阳君两眼通红的来了,不用他说项少龙也知他昨晚睡不好。

两人到了园内的小亭,龙阳君叹了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儿。

项少龙反过来安慰他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老大爷没注定我死,十个曹秋道都奈何我不了。”

龙阳君苦笑道:“少龙或者以为曹秋道会剑下留情,但昨晚我听到消息,田单曾和曹秋道谈了整个时辰,你说他会说什么呢?”

项少龙心中笃定。心想他既亲口应承了肖月潭,自然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一拍百战刀把,淡淡道:“他想要我的命。先要问过我的好拍档。”

龙阳君勉力振起精神道:“奴家不是想挫少龙的锐气,只是来提醒少龙不要轻敌,可战则战。反之则退。他终是上了年纪,怎都该跑不过你。”

项少龙失笑道:“说到底,你仍是怕他杀死我。”

龙阳君端详他片晌,大讶道:“少龙确是非常人,换了别人,面对如此强敌,谁能像你这般从自若?”

项少龙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