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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阿莲的故事

少,也就决定了保姆的工钱,倘若我当时能厚着脸皮在警察家呆下去,肯定比在赵老师家要过得好,工钱也多拿,但金钱和尊严往往是对立的,至少我在赵老师家,没失去做人的尊严。宁医生虽说没有俊姐那般八面来风,善解人意,可给我的感觉很真实,即便是冷脸相处,也是真实的表露,至少她没有像样的首饰会丢失在家里,将一个保姆纳入怀疑对象。

但此后不久,赵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雇主夫妇大动干戈,赵老师竟然出手打了宁医生,一夜未归。

那个晚上,赵老师没像往常那样按时回家,等我和宁姐吃完饭后,安顿好孩子,天色已黑。宁医生心神不定,因为西屋也没人,自从剧本夭折后,宁医生也对丈夫的键盘计划彻底失望了,说有时间你还不如给人做家教去,你那些豆腐块值不了几个钱。赵老师站在院里和西屋对话的权利也被限制了,宁医生说你迟早要被那两个小狐狸精勾去魂的。

其实,剧本一事发生后,赵老师本人也懒得理睬西屋了,阿月有时候故意在院子里咋呼赵老师的名字,刺激宁医生。而小舒不同,老觉得对不住人家赵老师的辛勤劳动,开夜车写出的剧本,导演没看上,她俩的演员梦也破碎了,但付出代价的是赵老师,一字一字打出来的心血变得一文不值。有一回,小舒趁宁医生不在家,给了赵老师一条北京牌香烟,鼓励赵老师别泄气,她小舒再找别的导演,那姓余的导演是有眼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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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疑的宁医生又以为赵老师跟西屋人出去了,所以,晚上一直就坐在那里,也不看电视,时不时看着表,望着院子大门。宁医生让我陪着她,说今晚孩子由我来照料,看情形,一场争吵即将来临了。我不禁为赵老师担心着,平常宁医生数落起丈夫来,根本不留余地,让赵老师在保姆面前丧尽脸面,赵老师只呵呵一笑而过,不跟老婆一般见识,所以,宁医生数落完后也就消了气,日子照样在平静中过着。可今晚气氛让我感觉太紧张了,宁医生的脸阴沉着,眼睛能冒出火花来,我守在一边刚看了会儿电视,她便不耐烦地让我关掉了。

就这样冷坐着,等候着,直到晚上10点多,才听到赵老师推车进了院子,宁医生好似被扎了一针似的,屁股弹出椅子,几乎是跑出屋子对丈夫吼道,又上哪鬼混去了,狐狸精呢?

赵老师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咕噜着:哪来的狐狸精啊?一闻到酒气,宁医生的火气彻底点燃了,在丈夫背后重重推了一把,骂着:又喝上猫尿了,咋不喝死你啊。

赵老师踉跄着倒在椅子上,居然点上烟来,跟没事似的笑道:今晚喝得高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决定要放下教鞭,弃教从文了,做个真正的文字工作者,明天就辞职!

这话立马把宁医生镇住了,懵懂着张口结舌,见丈夫不像在开玩笑,火气更大了:不当老师全家喝西北风啊?辞职?谁同意你辞职了?跟我商量过吗?你除了站在讲台上挣钱养家糊口,还有啥能耐,文字工作者?你也配?整天白日做梦,你就死心了吧。

赵老师说,这不是跟你商量着吗?宁医生态度坚决地摇头说,这事没的商量。赵老师吸了会儿烟问:你也太婆妈了,工作上的事我自己决定好了。

就为这一句,宁医生当即发狂起来:好,你嫌弃我了啊,行,明天我就带娃子回老家,有本事你就将西屋那对狐狸精接进来一起过吧。说着就哭开了,大骂丈夫忘恩负义,白眼儿狼一个。

我怕吵醒睡觉的孩子,赶紧进了卧室,关好门,在里面小心照看着孩子。

屋外只传来宁医生的哭声,赵老师一直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赵老师才叹出一句:你别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了,我过去的大学同学开了一家文化公司,姓欧的,跟你提过,人家早在南方发达了,现在来北京发展,让我过去帮手,工资是现在的两倍,你说我能不辞职吗?

一说到欧姓同学,那宁医生好像精神崩溃一般,止住哭声,破口大骂开来:我说哩,原来是旧情人约会!你这臭男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咋还吃着碗里,盯着锅里,脚踩两条船啊?太不要脸了,为了她,你才想辞职的是不是?你咋不为她去死啊,当年你们这对狗男女,可是我在学校撞个正着,捉奸成双的……

只听“啪啪”两声,接着是“嘭”的一声,随后骂声出了院子:你敢打我,有本事就死在外头,让那骚货给你去收尸,敢打我,没用的男人,臭不要脸。

那晚上,赵老师一夜未归,宁医生也一夜没有安宁,第二天,两眼红红地去上班,也没吃早餐。房东大爷问她,昨晚动静大,是不是跟赵老师吵架了。她也没出声,推车出了院门。

好在赵老师没回来,要不一宿都不得安宁了,还好孩子没受到惊吓,还睡在床上,很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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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雇主吵架,我汲取了警察家的教训,没再搀和劝说,而是远远地躲开着。宁医生心情不好,也没朝我身上撒气,我像个局外人,耳闻目睹眼前的纷扰,却划清界限,我只管自己分内之事,做到了明哲保身。

(www。。).

早上孩子醒来后,我像往常一样,给孩子洗脸擦手,换完尿布就冲奶粉,然后抱到院子里,坐在石凳上给孩子喂奶。西屋静悄悄的,窗户打开着,小舒正在给窗台上的一盆花浇水,见到我,小声问了句:赵老师在家吗?我只摇摇头,也不敢多语。小舒可能也听到了大爷的问话,知道北屋昨晚闹腾了一次。对内我保持缄默,对外我更是守口如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嘴,省得惹出是非来,特别是阿月,平常最为关注北屋的动静了,稍有风吹草动,就背后拿宁医生说事,说什么赵老师不得志,都是被那寡妇脸给克成的霉运。

老太太在屋前择着一篮子蔬菜,也朝我问道:怎么回事啊?这两口子平日也没那么大响声,出啥事了?是不是赵老师回家太晚了?

我说了声自己也不清楚,并抱着孩子回了屋。听到院子里小舒和老太太的说话声,话题都集中到北屋,说三道四的,埋怨宁医生的不是,说那赵老师多好的人哪,老实憨厚,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在胡同里也找不出几个了。宁医生还直眉瞪眼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老太太话一多,又讲起赵家刚搬进院子时,那宁医生也是刚从陕西进北京的,那时候跟现在不大一样,小两口恩恩爱爱的,从没听到过他们大声说话。

老太太向小舒絮叨赵家往事时,被大爷呵斥住了,说你们女人就喜欢背后嚼舌头,啰嗦个没完,要不是人家宁医生,我早进坟墓了。老太太没了声音,倒是小舒来了兴趣说,照大爷这么说,宁医生是你救命恩人了。大爷说,那是,当初赵家本住在偏房南屋,夫妻加上一老一小,很是拥挤,有回我的心脏病突发,要不是宁医生休息在家,就救不回来了,为了感谢宁医生,我和老婆子才搬出正房北屋,跟赵老师一家交换的,房租不变。

大爷正和小舒说话时,听到了赵老师的招呼声,伴随着咳嗽,大爷又问起昨晚的事。赵老师只说,自己喝多了,媳妇怕熏着孩子,让自己回学校宿舍和同事挤了一晚上。大爷连说,没事就好。

小舒的嗓门大了起来,说昨晚跟导演在一起吃饭,导演说剧本可以再加工,修改后再重新考虑。

这回赵老师失去了耐心,骂了声“■”后,说稿子我早烧了。

烧啦?你真傻呀,有存档吗?这次是阿月夸张的叫声,好像刚起床,嗓音有点沙哑。

删啦!■!赵老师骂骂咧咧地进了屋,手里拎着菜,眼睛也是布满血丝,二话没说,丢下菜就从我怀里抱过孩子,亲了一口,露出笑容来,满是皱纹的额头显得更加凝重。

我问他今天没课吗?

辞了。他淡然一句道。

我没想到平常对老婆唯唯诺诺的赵老师在辞职这件事上,是铁定了主意,自己做主了。我暗自为他可惜,老师虽说是份枯燥的职业,可那也是铁饭碗啊,旱涝保收,像他这样的性格,当老师是最合适的职业了,就这么轻易给辞掉了,未免太草率了,也难怪宁医生生气。

中午吃饭时,小舒过来蹭饭,赵老师让她以后少跟那些假导演们鬼混了,找个正经工作养活自己。小舒一听就不高兴了,这赵老师说话太直接,又当着我的面说出口的,让小舒很是发窘,争辩道,自己本来就是在公司上班,属于公关类的,给公司拉投资商,怎么能说是鬼混呢。

还不如上夜总会当公关。赵老师不屑地又甩出一句来,让平日里心平气和的小舒生气了,将饭碗重重蹾到餐桌上,问赵老师怎么说话哪?剧本没被导演选中,心里有怨气也不能朝她身上撒,真是好心没好报,她小舒靠能力吃饭,不是卖身为生。然后气咻咻地走了。赵老师也觉得话说重了,追出门外说,自己已辞职,到时候跟同学说一声,让小舒上同学的公司上班,正儿八经的文化公司,拍过很多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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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传来小舒的挖苦声:不当老师,是你赵老师的重大失策,你天生就是教书匠的材料。

回到屋子,赵老师反问我一句:莲子,你说说,除了当老师,我就做不成其他事了?

我点点头,我跟小舒的看法是一致的,肯定也包括宁医生,女人看男人,往往靠的是第六感官,我也觉得教书是赵老师最适合的职业了。

可惜,赵老师过于自信,自信于自己的文字,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蚕,吐出丝来包裹自己,给自己打造包装,承载一个美好的梦想,最终束缚了自己的手脚,无法自拔。

当晚,宁医生回到家里一直没说话,她一放下饭碗就将孩子抱出屋,到了院子里。赵老师随后也跟了出去,嘴里不停重复那句:娃子乖,娃子乖。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吃着饭。

我见过不少夫妻吵架后的冷场,感情好的,一般事不过夜便重归于好了,大都是男人主动示好,不管谁对谁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个态度,给女人一个台阶下;感情本就有裂痕的,情况就严重了,谁也不理睬谁,有的甚至火上浇油,拿出一张离婚协议来,逼对方签名,结果往往因为孩子归谁,又引发新一轮的争斗;也有女人主动向男人认错的,这样的女人一般性格比较懦弱,经济又不独立,完全依赖自己的男人生活。

我说赵老师只适合拿教鞭,也体现在家庭矛盾处理方式上。宁医生对男人无端猜疑确实属于无理取闹,但引爆火药的导火线在于赵老师的辞职。作为女人,宁医生无法忍受自己男人的独断专行,自己打碎手里的饭碗。一个家庭的矛盾就是两面性,男人自视为强大能抵挡一面,而舍弃了女人的那一面,根本不在乎女人的脆弱一面,而正是这脆弱往往能很敏锐地觉察出男人的致命弱点。宁医生肯定看出了自己男人的迂腐,迂腐之人常怀揣不现实的梦想,疲惫于现实,自己男人没日没夜地敲击键盘就是最好的佐证。宁医生正在为飘忽中的家庭而担忧,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将男人辞职生硬地加在欧姓同学身上,引申出男女之事来,结果自然触发了男人容忍的底线,代价是两记耳光。矛盾焦点是辞职,而不是第三者。

耳光可能让宁医生恢复了理智,反思之下,她没再追究是非对错来,这是宁医生高明之处,大凡对自己女人出手伤害的男人,都会忏悔,除非他对这女人毫无感情了。从他追随到院子里跟孩子说话,可以看出他想主动言好,想跟老婆套近乎,孩子在夫妻间充当缓冲的媒介,在生活中比比皆是。宁医生也一样能接受这种方式,所以回到屋子里时,两个人对着孩子很快就说上话了。可问题是,执拗的赵老师竟然还是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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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医生一听赵老师已交了辞职信,明天就去办理手续后,彻底傻眼了,不哭不闹了,可眼里全是泪水,最后将孩子交到我手里,无声地回了卧室,过了很久,里面传来压抑的号哭声:往后可咋活啊……

我忙向赵老师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里屋。

赵老师不情愿地念叨一句:不就辞职吗?教师有啥好的,吃不饱,饿不死,我早就不想干了。

里屋传来赵老师信誓旦旦的豪言壮语:一定在公司闯出名堂来,干好了,一个月就能挣来教师一年的工资。

男人的誓言总是很动听,恋爱前为规划两口小家,结婚后为规划三口大家。都让女人怀揣着期望,过起平淡却又不失奢望的平凡生活。

生活在平淡中一天天过着,在这个小四合院里,住着10口人,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打发着每一天的生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