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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红煤

明守福说:“我看这样吧,哪天我专门请小宋到咱家吃顿饭,喝点酒。我看宋长玉这孩子不错,很懂事儿。”又说:“我看煤都打好了,还以为是志刚回来了呢!”

明守福一提大儿子明志刚,明大婶儿像是总算找到了出气的对象,说:“不提你儿子我不恼,提起你儿子气死我!我托人给他捎了两次话了,让他回来,回来,他就是不回来。你说要这样的儿子干什么!用着他了,他就跟你拉硬屎,养这样的儿子还不如不养!”

明金凤见爸爸妈妈之间起了内战,擦擦眼泪回食堂去了。

估计明金凤已出了院子,明大婶儿对丈夫说:“我看金凤儿这妮子可是看上人家小宋了,你可得小心点儿。”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眼瞎了!还没怎么着呢,死妮子就开始心疼人家了。”

“不要瞎说!”

明金凤把食堂里的伙食标准提高了不少,每天除了炒鸡蛋,还炒肉。炒了猪肉还不算,她有时还买鱼,买鸡,做给宋长玉和两个师傅吃。以前,食堂里的早饭从来不炒菜,只有咸菜和凉拌菜。现在,明金凤做早饭也炒菜,茄子、辣椒、豆芽、豆腐,一炒就是三四样。一个人包饺子比较费事,又要剁馅,又要擀皮儿,又要一个一个地包。费事她也要包。因为她问过宋长玉:“喜欢不喜欢吃饺子?”宋长玉说:“喜欢是喜欢,就是包起来太麻烦了。” 明金凤说:“只要你喜欢吃,别的你就不用管了。”她包饺子当然不能像煮荷包蛋一样,只给宋长玉一个人吃,三个做工的人,还有她自己,四个人都要吃。为了包出足够数量的饺子,她一个人整整忙了一上午。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一锅一锅煮出来了,一只只白白胖胖,薄皮大馅,一咬一个肉丸儿,两个师傅吃得嘴角流油儿,一再说好吃,好吃。当着明金凤的面,师傅之一对宋长玉说:“小宋,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饺子,我们沾了你的光。”

宋长玉说:“话不能这么说吧。”

“你没来这里之前,金凤可从来没给我们包过饺子。不信你问问金凤,我说的是不是实话?”说罢看着金凤。

明金凤脸色绯红,笑而不答。

那个师傅却非要金凤回答,说:“金凤,金凤,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你怎么不说话?”

金凤不说话不行了,说:“那么大的饺子还占不住你的嘴,好好吃你的饺子吧!” 金凤做的是恼样子,说着却情不自禁地笑出来。笑时眼里找的是宋长玉。宋长玉也在看她。二人目光相碰,如哗地开了两朵心花。

宋长玉和两个师傅在食堂吃饭是要交伙食费的,每月每人的伙食费有固定的标准,发工资时从工资里扣除。像现在这样的生活水平,他们交的一个月的伙食费还不够吃半个月的呢。会计对明金凤打招呼,伙食标准超了,得赶快控制一下,把标准降下来。不然的话,超出的部分还得厂里出钱往里边添补。明金凤不听招呼,没钱了就找会计要,该买蛋照样买蛋,该买肉还是买肉。花钱不多,吃的饭这样好,这样的便宜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两个烧窑师傅的身体如同往窑里添了不少好煤,热量和精力增加不少。他们喜得在工棚里直尥蹶子,一个说,他想老婆了。一个劝宋长玉,一定要娶金凤做老婆。别的且不说,光凭金凤做饭的手艺,娶了她,起码不会屈嘴。宋长玉说:“师傅不要拿我开玩笑。”

会计说话金凤不听,会计把伙食超标的事跟明守福说了。明守福让金凤把伙食标准适当控制点儿,超一点儿可以,别超出太多。

金凤说:“我没法控制。”

“钱是你花,菜是你买,你怎么能说没法儿控制呢!你要知道,让人家再多交伙食费不合适,花冒了就得拿厂里的钱往里贴。”

“要贴贴我的工资,我不领工资了还不行吗!”

当爸爸的摇了摇头说:“你这闺女呀,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老话说一个闺女半个贼,以前我还不大相信,看来话老意思不老,老话有老话的道理。”

宋长玉还有行动。这天吃过午饭,明金凤说,她把晚饭做好盖在锅里,各位师傅下班后,自己吃自己盛就行了。今天是她妈的生日,她晚上要提前回家做生日饭,向她妈祝贺生日。这是个给明家送礼的机会,有心的宋长玉一听就记住了。几个月来,宋长玉体会出来了,明支书和明大婶儿对他不反感,也不排斥。因为对老家的村支书印象很不好,一开始他对明支书也很警惕。经过观察,他觉出明支书和他们老家的支书有所区别。尽管明支书在村里也是说一不二,一跺脚村里的土地乱颤颤,但明支书要显得开明一些,肚量似乎也大一些。更重要的是,明大婶儿为人比较和善,从不仗着丈夫的权势欺人。也是因为他对老家的支书比较了解,他深知村支书对村民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敢对明支书有半点小瞧。当然,明支书跟唐洪涛不能比,明支书不是国家干部,不是处级,也不是科级,什么级都挂不上。但明支书脚下有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稳定的土地,有着以土地为基础的稳定的权力,他的背后还有着强大的家族势力的支持,这些条件又是唐洪涛所没有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哪个煤矿的矿长都不会干一辈子。一个矿长干上三年五年,顶多十年八年,不一定会流到哪里去。靠矿长没靠上,能靠上一个村支书也不错。傍晚,宋长玉见明金凤回家去了,他也请假提前下班,借自行车到县城买回一个生日蛋糕,匆匆吃了一点晚饭,把蛋糕提到明守福家里去了。

蛋糕是用圆形的彩色硬纸盒包装的,盒顶系着仿缎的大红塑料带。解下用塑料带扎成的蝴蝶结,下面是一层蝉翼般的透明玻璃纸。隔着玻璃纸,就把下面的大蛋糕看见了,蛋糕上面五颜六色,有花有朵,有松有鹤,还有一行用黄色奶油写的连笔字:生日快乐!明大婶儿一见惊喜得不得了,说:“这就是生日蛋糕呀,我过的生日也不少了,可是头一回见到生日蛋糕。”她把宋长玉叫成“好孩子”,问宋长玉:“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宋长玉说:“金凤说回来给你做生日饭,我就知道了。”

“买一个蛋糕要花不少钱吧?”

“没花多少钱,这是我对大婶儿的一点心意,祝大婶儿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好,蛋糕我收下。那,你今天可不能走了,一会儿跟你大叔一块儿喝两盅。”

“我在厂里吃过饭了。”

“吃过饭了也不能走,你走大婶儿可要生气了。上次你打了煤没在家里吃饭,金凤把我埋怨得可是不轻。”

明守福也在家,他指了指椅子让宋长玉坐,说:“走什么,当然不能走。上次你一个人打了那么多煤,我还没有感谢你呢!”

宋长玉说:“我真的吃过饭了。”

“吃过饭没关系,再少吃点嘛!你大婶儿过生日,今天我高兴,你权当来陪大叔喝酒。你喝酒怎么样?”

宋长玉摇头,说不会喝酒。

“出门在外,哪有不喝点酒的。年轻人只要身体好,谁都能喝个一两二两的。”

明金凤正在灶屋做菜,宋长玉一来她就知道了,她没到堂屋里去,只倾着耳朵往堂屋里听。一开始她很担心爸妈留不住宋长玉,那样的话,她会很失望,也很生气。她会亲自出马,对宋长玉说难听的话,让宋长玉把蛋糕掂走,并不许宋长玉再到他们家。听到爸爸妈妈把宋长玉留住了,她心里才踏实了。

妈妈也到灶屋来了,小声对金凤说:“宋长玉来了!”

金凤装作并不知道宋长玉来,问:“他来干什么?”

“给我提来一个大蛋糕。”妈妈两手的十指张开,比画了一下。

“看把您高兴的!我哥还没给你买过生日蛋糕呢,人家倒还知道想着你。”

“要不都说养儿子没用呢!儿子指望不上,妈还有闺女,妈以后就指望你这个闺女了。”

听了妈的话,金凤心中暗喜,俗话说,好儿不如好媳妇,好闺女不如好女婿,看来妈已经认可宋长玉了。

堂屋里,明守福在跟宋长玉说话,问宋长玉的家庭情况,如宋长玉的父母身体好不好?宋长玉家兄弟姐妹几个?现在都干什么?宋长玉一一作答。明守福的问题还没有问完,金凤已把几盘凉菜端上来了。金凤很快地看了宋长玉一眼,却对爸爸说:“爸,你们先喝酒吧。”

明守福拿出两个酒盅,倒了两盅酒,对宋长玉说:“来,小宋,喝起。”

宋长玉说:“请大婶儿一块来坐吧。”

“她不会喝酒,你不用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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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婶儿的生日,我想还是应该请大婶儿过来。”宋长玉离座到灶屋门口去喊大婶儿。

大婶儿说:“我不会喝酒,你只管和你大叔喝吧。我在这儿帮金凤做菜。”

金凤对妈妈说:“去吧去吧,我这儿不用你帮。不会喝酒你就吃菜。”

明大婶儿只好到堂屋去了。

宋长玉说:“大叔,大婶儿今天可是主角儿。”

“好,小宋说你是主角儿,你就坐吧。”

酒喝了几盅,热菜陆续上来了。大叔让宋长玉喝酒,大婶儿让宋长玉吃菜,宋长玉都说好,好。大叔每带头喝干一盅,都把空盅给宋长玉看,示意让宋长玉也喝干。宋长玉说:“大叔,我喝酒不行,真的,您看,我的脸已经红了。”

“脸红不怕,没事儿,喝吧,吃好喝好不想家。”

宋长玉不敢不喝,见大叔喝干一盅,他也只好喝干一盅。

大叔说:“小宋我看你行,喝酒很有潜力,喝个四两半斤没问题。”

宋长玉说:“可不敢,我从来没喝过那么多。”

又喝了一会儿,大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宋长玉:“你和小唐怎么样了?还有联系吗?”

虽然宋长玉的头喝得有些蒙蒙的,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小唐指的是唐丽华。他说:“能怎么样呢?咱是个农村人,人家哪会看得起咱。自从我来到红煤厂,就跟她没联系了。”这个话题是个伤心的话题,加上酒也从中推波助澜,宋长玉的两眼一下子泪花花的。

大叔说:“唐洪涛我认识,那家伙太不像话!不说这个,来,喝酒喝酒。”

酒喝了不少,宋长玉没有喝糊涂。不但没有糊涂,他的头脑好像越发地清楚。这种清楚虽然跟平时的清楚不大一样,有些飞云走雾,忽忽悠悠,却是一种高端的清楚,超越性的清楚。他听出来了,大叔问他和唐丽华的关系,是在向他摸底,听他表态。当他表明态度后,大叔说了唐洪涛不像话,等于也向他表明了态度。既然如此,宋长玉就可以向明大叔献礼了,他早就备下的两份礼物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他说:“大叔,我有一个建议,利用红煤厂的现有资源和优势,不用怎么投资,就可以有收益。”

“有这样的好事?你说说我听听。”

“红煤厂的风景和古刹遗址很有名,差不多每天都有人来游览。我在乔集矿的时候就来游览过。咱们印一点门票,在桥头入口处设一个卖票点,谁想游览,先买票才能进来。假定一张门票两块钱,如果一天来五十个人,就能收一百元。咱们还可以做两块广告牌儿,在夏观矿务局机关所在地那里树一块,在县城繁华地段树一块,城里人看了广告,来游览的人会更多。”

大叔听得眉毛有些飞扬,说:“哎,你别说,你这个主意还真行。别说一张门票两块钱,就算一块钱,咱们也是白赚哪。平时见外面的人来转悠,我还有点烦,咋没想起来让他们掏点钱呢!”

大婶儿插话:“那是的,小宋上多少学,你才上多少学!要说出个主意,还得找念书多的人。”

宋长玉又说:“我还有一个建议。”

“你说。”

“据我所知,红煤厂的大蒜也很有名,来这里游览的人回去时都要买一些大蒜,大蒜也是土特产嘛!咱们可以开一个门市部,专门经营大蒜。大蒜卖完了没关系,咱们可以到别的地方收购一些便宜大蒜,运回红煤厂来卖,就说是红煤厂的大蒜。这样的话,一斤大蒜至少可以赚一倍到两倍的钱。”

对于这个建议,大叔稍稍有些皱眉,说:“这么干合适吗?”

宋长玉说:“这没什么不合适的。大叔您不知道,现在好多国营大矿收购私营小煤窑的煤,他们低价买,高价卖,赚的钱大矿都留下了。他们利用的还不是大矿的牌子和国家铁路给安排的运力!我认为现在城乡差别太大了,就说矿上的人吧,他们一个人一个月的工资,能买走一个农民一年到两年所收的粮食,这太不公平,咱们不赚他们的钱赚谁的!再说了,咱卖的也是蒜,不是坷垃蛋子,是蒜就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