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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红煤

停下,下来问:“杨师傅,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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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师傅说:“没事儿,你忙吧。”

“有事儿您就说话,我是您的徒弟,跟我您不用客气。”

“真的没啥事儿,我到地里转转,回来就转到这儿来了。我知道你事多,你快上车吧。”

“那我走了。”

杨师傅扬扬手,催宋长玉快上车,自己也转身往家里走。

宋长玉开上车往市里走,想想,杨师傅好像还是有事儿找他,不然的话,杨师傅不会在红煤厂矿的大门外边站着。杨师傅也许为某件事儿犹豫着,就在门外站下来。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可以替别人着想,为别人办事,让他们开口求人就难了。办完事回来,晚上,宋长玉提着一大包子礼品登门去看望杨师傅。宋长玉酝酿了一些感情,进门就说:“杨师傅,您对我是有恩的人哪,我对您照顾不够,请您多原谅!”这样说着,他的感情使用一些,喉头竟有些噎。

杨师傅无措地直搓手,说:“宋矿长,你这么忙,还来看我,这怎么好!”

宋长玉说:“杨师傅,别人可以叫我宋矿长,您不能这样叫,您这样叫,还不如打我两巴掌呢!您还是叫我小宋吧。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要不是您收留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杨师傅说:“不是,收留你的不是我,是明支书。明支书看出你是个人才,就把你留下了。叫我看,还是你自己有志气,有本事,不管把你放到哪儿,你都能干出一番事业。”

宋长玉说:“也不一定,您看我在乔集矿就不行,让人家给撵出来了。哎,杨师傅,我记得您给我说过一件事,想把您的儿子转到矿务局中学上学,这件事怎么样了?后来转了吗?”

杨师傅说:“没有,我儿子考到市里一所高中去了,明年就毕业了。听说矿务局中学现在不行了,好老师调走了不少,教学质量还不如市里高中高呢!”

“您看,您就给我说过一件事,我还没给您办。”

“这么多年,你还记着,这就不错了,就算对得起我了。”

宋长玉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说:“我知道在市里读高中费用高,毕业班费用更高,这两千块钱您收下,留着给我弟弟交学费,我祝愿他明年能顺利考上大学。”

杨师傅一见宋长玉给他掏钱就急了,推着宋长玉的手说:“长玉,这个钱我不能收,无论如何不能收。你给我拿来那么多东西,我都没说什么,再收你的钱,就有点不像话了。”

“杨师傅,您要是还看得起我宋长玉,这点钱您就收下,您要是看不起我,我这就走,以后也不敢来看望您了。”

“长玉,你听我说,这不是看起看不起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杨大婶儿大概听见他们争执不下,从里间屋出来了。杨大婶儿像是已经睡了,披着棉衣就走了出来。杨大婶儿的眼圈很红。杨大婶儿说:“小宋,你来了!”

宋长玉答应着,转身把钱塞给杨大婶儿。杨大婶儿说:“小宋,这个钱算是俺借你的,等有了钱就还你。”

杨师傅指着老伴儿说:“你看你看,真不像话!”

杨大婶儿说:“小宋你不知道,老杨四个多月没领到工资了,上个月矿上又放假了。自从他回了家,对我就没有好脸子。又不是我扣着你的工资不发,你给我气受干什么!我让他去你那里找点活儿干,他死要面子,转一圈儿转一圈儿,就是张不开那个口。”

宋长玉的眼圈湿了,说:“这都怨我,不能怨杨师傅,我要早点来看看杨师傅就好了。这样吧杨师傅,您明天就到矿上去上班,您也不用下井,帮着看看煤场子就行了,我每月给您开一千块钱。”

杨师傅说:“一千块钱太多了,你一个月给我开五百就行了。”

“不行不行,五百太少,我矿上的工人,平均每月还开八百多块呢!”

杨师傅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说:“你要是给我开一千,我就不去!”

“好好依着您,您说多少就是多少,谁让您是我的师傅呢!”

宋长玉问到孔令安、孟东辉、康队长和小马,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杨师傅一一给宋长玉作了介绍。孔令安有一次冒充记者到农村采访,拽了一个闺女的裤子,被人家村里人五花大绑送到了矿上。矿上给他办了有病退休,让他父亲把他领回家去了。自从孔令安办了病退,再没有到矿上去过。杨师傅认为,孔令安那么一个好好的孩子,生生让矿上给毁了。孟东辉干满一个五年,又干满一个五年,到底没能转正,就回老家去了。杨师傅说,孟东辉这个人目光太短浅,为孟东辉向宋长玉要回箱子的事,杨师傅后来就不愿答理孟东辉。后来孟东辉听说宋长玉当了矿长,才有些后悔不该要回箱子。康队长退休好几年了,带着老婆在矿上开了一个小吃店,卖烧饼、油条和胡辣汤。康队长这一辈子也不容易,解放前就下煤窑,解放后还当过省里的劳模,老了老了,还得自己开饭馆。康队长人缘好,生意还算不错。小马接替康队长当上了队里的党支部书记,没兼队长,队长是由原来的一个副队长提拔起来的。数来数去,包括跟宋长玉一块儿进矿的那些老乡,要说有出息,谁都比不过宋长玉。

宋长玉承认自己的运气还可以。

32、流泪的唐丽华

唐丽华给宋长玉打过好几次电话,二人未能见面,唐丽华就给宋长玉写了一封信。

自从有了电话和移动电话,宋长玉就不再写信。写信要用纸,用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写完了还要装信封,贴邮票,投到邮筒里去,路上要走好几天,才能到达收信人手里,可以说费事又费时。打电话多方便呀,多快捷呀,想找谁,摁几个号码,喂一声,几秒钟就把人找到了。特别是有了手机以后,就更神了,不管他在汽车上,火车上,还是在宾馆里,酒桌旁,随时随地都可以给人打电话。同样的,不管他在家里,还是在路上,在厕所里,还是在大床上,别人都可以找到他。过去的神话儿里有顺风耳的传说,说有一个神仙的耳朵特别好使,在顺风的情况下,几十里上百里之外有人说话,他都听得见。现在的手机比顺风耳厉害多了,别说百里千里,就是万里十万里之外,有人跟他说话他都听得见。为此还出过一个小插曲。有一次他正与金凤做爱,爱正做到兴头上,他的手机响了,他怕错过生意上的事,在金凤身上还没下来,就抓过枕边的手机接电话。原以为跟对方简单说几句就完了,他想来一个做爱和接电话两不误,嘴上一边应付着,下边的动作也没有停止。不料对方是个碎嘴子,说起来没完,他应付应付着,下面的动作就停止了,阳具也有所退缩。这让金凤有点烦,平日很有耐心的金凤也失去了耐心,把他从岗位上推了下去。此后他再要求与金凤做爱,金凤就要求他先把手机关掉。他说:“好好,我关机,你开机。”

宋长玉给父母也不写信了,他花钱给家里装了一部电话,隔一段时间就给父母打一个电话。父亲或母亲接电话,他都是先听见一阵狗叫。问了母亲才知道,原来家里养了一条狗,狗一听见电话响,就汪汪叫,喊家里人接电话,比家里人的态度还积极。家里人一开始说话,它就趴在旁边不动了,就安静了。宋长玉从乡里包下的那二百亩地,麦收之后就移交给了宋长玉家。宋长玉愿意把那块地叫作农场,他让父亲在农场中央盖了两间房,给农场里也安了一部电话。农场除了父亲负责,他还聘请了一个瘸腿表哥,协助父亲做管理工作。通过长途电话,他对农场的事情遥控指挥。他让父亲找人在农场四周挖了壕沟,栽上了长硬刺的绿色篱笆,把农场封闭得自成一体,像是一个庄园。农场里种什么果树,什么药材,种小瓜还是西瓜,都是他说了算。宋长玉想,亏得有电话,使他一边当矿长,一边还能当地主。要是像过去写信的话,等一封信走到农场,不等人的农时早就跑得远了。

他印制了不少带有大红红煤厂煤矿字样的牛皮纸信封,几乎用不上了。他给信封派上了一个新用场,需要给谁一些钱,就把钱装在信封里。他把信封递给人家,有人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信,一看却是钱。钱把信给代替了。他知道,矿上的一些工人还是要给家里写信的,还是要用信封的,因为那些工人家里装不起电话,寄信比打长途电话还要便宜一些。他在乔集矿有过向宣传科讨要信封的经历,能够理解工人们愿意用矿上的信封往老家寄信的心情。于是他对各个包工队的包工头儿交代过,不管那个工人给家里写信,都可以到矿上的办公室里要信封,要几个就给几个。

来信用的是矿务局总医院的信封,宋长玉一看就想到是唐丽华写来的。他给唐丽华写了那么多信,写第一封信距今十好几年过去了,唐丽华从来没有给他回过信,现在唐丽华终于给他回信了。别人都不怎么写信了,几乎抛弃了写信这种交流形式,而唐丽华却拾起了这种形式,从某种意义上讲,唐丽华是不是一个过时的人呢?

唐丽华不写信是不写,一写就写得不短,竟写满了三四页信纸。唐丽华的字写得不难看,字体有一点男人的风格。信上有个别字涂抹过,表明唐丽华写信时没有打草稿,没有抄写过,是一气呵成的。信的内容还没看,他就在心里把自己写的信和唐丽华写的信作了比较。他以前给唐丽华写的每一封信都是先打草稿,在草稿上字斟句酌之后,才抄写在信纸上。这么一比,他觉得唐丽华的文化底子还是厚一些,来历也不凡一些。

与宋长玉刚看到唐丽华的信所想到的一样,唐丽华的信一开始,就请他原谅。她说宋长玉前后给她写了五封信,她连一封信都没有给宋长玉回过,实在无礼得很,也显得太不近情理。以前她不是没想过给宋长玉回信,只是觉得宋长玉的信写得太好了,她怕自己写不好,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让宋长玉笑话,就没写。现在她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只管写一封信试试。唐丽华说,宋长玉给她写的每一封信她都保存着,一封都没有丢。从矿上搬到局里,到局机关所在地又搬了两次家,她丢弃的东西不算少了,可那几封信她始终很珍惜。说来有些悲哀,她活了大半辈子,从识字到现在,除了收到宋长玉的几封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人给她写过信,哪怕只言片语都没有。据说写信是求爱的一种方式,如果这个说法成立,向他求爱的只有宋长玉一个人。她的丈夫元金年,从来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元金年曾在省委党校学习过三个月,她要求元金年给她写信,元金年还是没写。这让她自我怀疑,她可能不是一个可爱的人,不值得别人追求。没有办法,她只有回过头来读宋长玉给她写的信。她把信锁在办公室的铁皮柜里,一个人无事的时候,就把信拿出来读一读。跟信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已经有些发黄的黑白照片,那是她一岁多的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到照相馆照的全家福。唐洪涛不是她的亲爸爸,照片上的爸爸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在她的印象里,亲生父亲很喜爱她,只要一回家,父亲就抱起她,把她高高举过头顶。然而在她还不到两岁的时候,父亲就突发重病去世了。父亲去世时,已是省会城市某个区的党委书记,那一年,父亲才三十一岁。父亲死后,母亲才又嫁给了唐洪涛。恕她不对唐洪涛做出任何评价,反正她与唐洪涛隔膜得很,二人从没有推心置腹地交谈过什么。别人以为她是一个幸福的人,其实她觉得自己没有幸福过,自从亲生父亲死后,她就是一个不幸的人,一个孤苦的人。

唐丽华说,和宋长玉重新见面后,她激动过,激动得半夜半夜睡不着觉,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总算不亏了,死了也不亏了。可是她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做错了,或者说在什么地方让宋长玉失望了,宋长玉就不愿意再见她。她承认宋长玉事情很多,工作很忙,但再忙也不至于抽不出一点和她见面的时间。她在杂志上看到过一句话,男人要是对某个女人称自己忙,那必是借口。谁比得上一国之君唐明皇更忙呢,可为了心爱的女人,他可以连早朝都不上。还是那个唐明皇,后来必是对杨玉环厌倦了,人家在他面前杀杨玉环他都不管。唐丽华说她想了想,估计宋长玉是怕她干扰宋长玉和明金凤的美满婚姻,破坏他们的幸福家庭。不会的,绝对不会的,这点道德她还是有的。她听说明金凤人很好,也知道宋长玉对明金凤很好。就是因为宋长玉对明金凤很好,这也是她尊重宋长玉的原因之一。唐丽华最后说,宋长玉倘是有耐心把这封信看完,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