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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短篇集

白花蛇鼓掌三下,内堂转出一个大汉,捧着一个托盘,盘中有十锭十两重的银锭,大踏步到了他身旁,往茶几上一放。

“百两银子补偿你的损失。”白花蛇得意地说:“冲洪姑娘的金面,我对你客气,算是替你壮行色,在三天之内,你必须登上船离境,你办得到吗?”“

“我不要你八爷的银子。”他一口拒绝:“但我会离开,可是不一定在三天……”

“三天之内,你必须离开。”白花蛇斩钉截铁地说:“最近本城恐怕将有大事发生,我不能同时过问你的事,你不走我会分神,讨厌得很。”

“这……”

“我已经对你够客气,够情义了,你知道吗?”白花蛇脸色一冷:“咱们三湘的子弟,去年与下江的人结怨,这件事不能善了,对方说过要大举报复,很可能在天气转暖时敞开来干,所以我很忙,无暇兼顾。走吧!走得愈远愈好,不然,哼!你愿意在三天内离境吗?”

“伤一好我就离开……”

坐在一旁的邓坤,露出了狰狞面目,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拖起,凶狠地说:“你少给我耍死狗!只要你能走动,你就得滚蛋。今天已经证明你可以走动,回去给我卷包裹立即乘船离开,不然我会好好收拾你。”

“昨晚打我的人就是你。”他咬牙说:“你收拾我,是要把我捆上石头,丢入洞庭湖喂鱼鳖吗?”

“你以为我不敢?”

“算了算了。”白花蛇做好人:“谭正廷,你也是在外面跑了几年的人,应该识时务明利害。邓坤,我说过给他三天,就是三天,不要逼他。”

“八爷,他还没有肯定的答复呢?”邓坤阴森森地说:“这小子一身残骨头,不把他拆了他是不会服贴的。”

“谭正廷,你答应三天之内离开吗?”白花蛇和气地问。

“能走时该走的,我会走的。”

“我要肯定的答复,你得发誓在三天内离开,在场的人;是见证。”白花蛇不笑了,对他的答复深感不满。

“可是,小可还不能决定是否能……”

“住口!你休想找借口,你得到别的城镇养伤,决不可以留在岳州。”白花蛇沉声说:“这是为你好,不要不识好歹,答复我。”

“我再给他一顿狠的。”邓坤凶狠地说:“然后把他抬上船,送他走。”

声落掌发,啪一声响谭正廷挨了一耳光,接着被劈胸抓起,小腹挨了两记重拳,打得他晕头转向。

“不要打他了。”白花蛇狞笑:“把他送回去,给他三天,免得让人说闲话,带走。”

三个人连拖带拉,把他拖出院子,又挨了几记重的。最后,邓坤把他放在街口的墙根下,拍拍手狞笑着说:“就给你三天,丁八爷大仁大义,你可不要辜负他的好意了。这三天内,放聪明些,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在路上出了意外,知道吗?哈哈……”

三个人狂笑着走了,他几乎爬不起来啦!几个好心的人发现了他,把他送回东湖客栈。

进入店堂时,那位佩箫的人,恰好经过店堂,好像要出店,好奇地驻足旁观,直等到店伙咒骂着行凶的人把他送回客房,这人才出店走了。

这一次打得也不轻,但他的气色比上一次要好得多,服药行功时,痛苦的情形也比上一次减轻。

痛苦终于过去了,他下了床,喝了一大碗水,一面用巾拭汗一面喃喃自语:“好汉不吃眼前亏,也许我真的该离开。看运功情形看来,复元之期快了,不能栽在此地,把伤养好再来并未为晚。虎落平阳,我认了。”

正想召店伙结帐,打算今晚就离店,到码头找船,在船上过一夜免得麻烦,却听到外面人声鼎沸。

拉开房门,看到后伙正紧张地向客人解释。他倾听片刻,原来不久前有人在店堂闹事,两个地棍不知怎地与旅客冲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旅客把两个地棍打得头破血流,地棍逃走时声言将纠人前来报复。店中的旅客少不了心中着慌,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因此人心惶惶,出门人谁都不希望惹事上身。

他退回房中,喃喃自语:“发动得真快。可是,这件事可又把我拖上啦!那两个地棍显然是派来监视我的,挨了揍会不会把帐记在我的头上?倒霉!”

东湖客栈气氛一紧,店伙们个个心事重重。

白花蛇威风八面往柜台一靠,向敢怒而不敢言的三名店伙沉声说:“把旅客流水簿给我,我要知道那两个混帐东西的来路,看他们……”

对面会客室的门口,踱出一个背着手的青袍人,嘿嘿嘿一阵阴笑:“不要查了,在下告诉人也是一样。”

一个眼圈发黑,嘴唇肿裂的打手切齿叫:“就是他!是他……”

白花蛇举手制止同伴叫嚷,脸一沉,摆出要吃人的面孔,离柜一步步向青袍人走去,直逼至对方的面前。

八打手两面一分,把青袍人围住了。

“现在,你告诉在下吧,在下正在听。”白花蛇咬牙切齿地说。

“大爷我姓石,来自九幽地府,专收孤魂野鬼,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狗东西……”

“劈啪!”耳光声暴响,是白花蛇在挨耳光。青袍人的手本来是背在身后的,出手揍人快逾电闪,旁观的人,看清变化的少之又少。

白花蛇连退三四步,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血中有两颗断落的大牙。

“你这混帐东西出口伤人。”青袍人笑吟吟地说,脸上毫无怒意,但那双冷电四射的眼睛,却可看出慑人心魄的杀机:“你再口出不逊试试看?太爷如果不要掉你半条命,就不配姓石。”

八打手大吃一惊,做梦也没料到对方在被包围之下,竟敢先出手揍人。

“把……把他弄……弄回去……”白花蛇含糊地厉叫。

青袍人根本不愿等八打手先动手,一声长笑,但见青袍飘动,手脚齐张,人影一闪,狂叫声震耳而起。

砰一声大震,一名打手被扔飞出店门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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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草泽潜龙》第二章 龙游浅水 风雨满城

接着,两个打手被踢翻,倒地就起不来了。

人影突然停止,八名打手有三个跌出门外,五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白花蛇想走也走不了啦!青袍人抓住白花蛇的发结往下按,另一手一指头点在身柱穴上,拖死狗似的拖至店门外,一脚踏住背心,嘿嘿阴笑说:“现在,你得爬着走,爬慢了,太爷零零碎碎宰你。好,开始!”

白花蛇无法站起来,大概腰脊被制挺不起脊梁,面前躺着三位人事不省的同伴,再不爬岂不等死?号叫一声,手脚并用真的往街心爬。

可是,青袍人并不以此为满足,跟上说:“你爬得太慢了,自讨苦吃。”

手一伸,揪住白花蛇的右耳轮一带,硬生生地把耳朵给揪下来。

白花蛇狂叫一声,手脚加快。

“你还是太慢。”青袍人大声说,举步跟进。

“救命啊……”白花蛇狂叫,手脚加快。

围观的人真不少,街两端足有上百人,但没有人敢出头,有些人忍不住发出快活的轻笑。大概白花蛇的人缘太差,难怪没有人同情他。

街尾人群中分,抢出三个人。领先那人身材魁梧,年约半百,粗眉大眼留着大八字胡,一闪即至沉喝如雷:“住手!阁下好大的胆子。”

青袍人已揪下了白花蛇的左耳,信手将耳轮往对方脚下一丢,先敞声哈哈大笑:“来得好,你。神拳罗威,算定你会来的,也算定你阁下要出头亮字号,哈哈!准得很,妙极了。”

来人是本城第一风云人物,罗家三杰的老大神拳罗威,随行的是他的两个得意门人,朱义、陈豪。

神拳一听口气不对,心中暗惊,戒备着问:“阁下好像是冲罗某来的?”

“你听清了。”青袍人说:“在下不冲任何人而来,而是正正当当出手自卫。这些狗东西九个人,打入店堂行凶找在下的晦气,在下有权以牙还牙,留下他们的狗命,看他们还敢不敢仗势欺负外地人、”

“阁下,不要用这种手段……”

“哈哈!如果不用这种手段,你阁下看风色不对,不直接出面,唆使街坊颁出王法来,在下一个外乡旅客,一到衙门岂不任人宰割?”青袍人说话一直不带火气,但语气却凌厉有力:“所以,你罗大爷最好放聪明些,万斤担子一肩挑,不要把官府抬出来吓人,因为那么一来,贵地恐怕要血流成河,休怪在下大开杀戒。像我这种人,杀人放火有如家常便饭。阁下如果不信,大可一试。”

“罗某明白了。”神拳罗威恍然大悟。

“你明白就好。”

“阁下从武昌来?”

“就算是吧。”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姓石,你叫我老石好了,其他的事,你得费心去查一查,无可奉告。”

“石兄,这种借故生事的手段……”

“哈哈!石某作事有一贯的手法。有理,才能站得住脚,说起话来也能大声些。无事不妨生事,行事就有借口,小事就可以变成大事,大事就不可收拾,这是石某作事的宗旨。这些狗东西闹事在先,在下就可以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生事啦!你瞧,你不是出来了吗?胳膊往里弯,你能不替他们出头?出头就是小事,等在下给你三分颜色涂涂脸,那就会变成不可收拾的大事了。来吧!难道你只说不动,不向在下讨公道吗?瞧,上百街坊在等热闹看呢,你不动手,日后有何面目在乡亲面前解释懦夫的行为?”

这一招又狠又毒,硬把神拳罗威逼得往陷阱里跳。

旁观的人虽说对横行本城的罗大爷并无好感,但毕竟比外地人要亲上一等,加以姓石的确也盛气凌人,所以立即引起一些倾向于人不亲土亲,也希望看大热闹的人起哄,人丛中有人高叫:“罗大爷,教训这个吃了老虎胆,来咱们岳州撒野的狂人。”

对面人丛中,踱出那位佩箫的人,鹰目中冷电四射,向叫喊的人招手叫:“你出来,老夫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们如果认为贵地的人多,全都是些无法无天的暴民,老夫保证会用万分残忍的手段,来报复你们这些人所犯的滔天罪行。昨天,老夫亲眼看到你们一些痞棍,欧打店中的一位旅客,没有任何一个人肯上前劝解,更不用说主持公道了。今天,敝同伴瞄了两位地棍一眼,两个家伙不由分说出手揍人,你们贵地的人也没有半个人敢挺身出面说句公道话。你们竖起狗耳听清了,谁再敢味着良心,替这些自命岳州爷字号的人物助威。老夫保证你们将得到家破人亡的报应。一座城的人如果纵任某些特权人物任意凌辱外乡人,这座城就该夷为平地连根拔掉,鸡犬不留。”

这人说的话乖戾、凶狠、可怕,眼神更是阴森、刻毒、凌厉,杀机极浓,不仅把那位先前发话的人吓得老鼠般溜掉了,更把那些胆小的人吓得纷纷走避,生怕惹祸上身,走得远远地不敢再接近。

罗大爷势成骑虎,也被对方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有家有业的人,真要惹火了那些艺臻化境的杀手亡命,决不会有好处的,早晚会受到惨烈的无情报复。岳州罗家兄弟在江湖虽则颇具声威,老三三湘剑客更是声誉甚隆的高手名宿,但比起些宇内闻名的一等一高手,仍然相去甚远,关上门在岳州称雄道霸绰有余裕,出了门便成了离窝的小兽,在其他兽类的地盘内神气不起来了。

神拳罗大爷本来对姓石的深怀戒心,目下又多了一个比姓石的更阴险、更凶狠的人,心中更惊,硬着头皮说:“阁下好大的口气,亮名号吧,让在下见识见识你这位大菩萨。”

“你想知道?好吧!反正你早晚要知道的,因为老夫已替你算了命。”佩箫的人口气更强硬了:“鬼剑魅刀,残戈毒箫。”

神拳罗威如遭雷击,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中涌起惊怖的光芒,战栗着后退,又后退,双目被那根箫所吸引,如见鬼魅。

“毒……毒箫,毒……箫……”罗大爷呻吟似的含糊地叫:“残戈追命,毒萧断……断魂……”

“咦!这怕死鬼怎么逃跑了?”姓石的讶然叫:“他不是自诩硬汉从不饶人的英雄吗?”

“老夫真不该露面的。”毒箫阴阴一笑说。

“他们的大援一到,会重新来找咱们的。放心啦,鱼已吞下饵上了钩,早晚会被钓上岸来下锅的。”

“对,鱼已经上了钩,急什么呢?”毒箫往店门走:“风声传出,要来的人必定来得更快了。”

“遗憾的是,这些小鱼小虾在大鱼未赶到之前,恐怕不敢再来送死了。”姓石的一脚踢翻一名刚苏醒爬起的地棍:“逗这些人玩玩杀鸡儆猴,也是很好玩的。”

五个原来被打昏在店堂的地棍,已被店伙用水泼醒,恰好看到毒箫跨入店门,吓得魂不附体,向屋后狂奔,要从后门溜走。

谭正廷就站在通向内进的堂回,急忙往侧靠让开去路。

毒箫看到了谭正廷,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