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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短篇集

前面出现一座有四座桥孔的石墩木桥,河宽仅五六丈,但深不可测,混浊的河水向西南流。大概是涨潮,汹涌而来的河水散发出浓浓的海腥味,退潮时水向东北流的。

走在前面里余的十六名开道执事人员,接近桥头还没发现桥头有人,等接近至十余步外,桥右的河岸竹林中踱出两个人,悠闲地先一步到了桥头,并肩一站,含笑相迎。

“哎呀……”领队的人惊惶地大叫:“快鸣警锣……”

“当当当……”四面大锣狂乱地震鸣,十六个人谁也不敢上前,而且慌乱地后退。

夏南辉一身蓝劲装,腰佩匕首手握连鞘长剑,红花煞一身翠蓝劲装,浑身曲线玲珑极为惹火,美丽的面庞绽放着漾溢青春气息的笑容。那双秋水明眸中煞气已消失无踪,焕发出动人的异样神采。

轿队在后面停下了,三十余名男女保镖急赶而至。

两人携手向桥中段退,并肩一站亲热地谈笑自若。

最先涌到桥头的人,赫然是已转回府城的无常一剑马夫子,带了八名中年男女,然后是黑妖狐与四名劲装女郎。马夫子与八男女涌上桥头。来势汹汹。

一声剑鸣,夏南辉长剑出鞘,剑向前一指,冷然候敌,虎目中冷电四射,伸出的长剑传出隐隐龙吟。

“冲上来!”他用春雷似的嗓门吼喝。

马夫子在三丈外上步,冲势倏止。

“你不在陈音山。”马夫子咬牙说。

“你也没有回府城到陈吉山赴约。”他阴森森说:“你虞我诈,各显神通;谁的计算精,谁就是胜家。你以为把狗官带到杭州,到灵隐找神僧普化大师便可解在下的禁制,你少做清秋大梦。你把一个假狗官留在丽寄园引诱我上当,用药迷昏狗官藏在小轿中避免他发作叫号,这种老把戏骗不了人啦!阁下。”

“你想怎样?”

“把所有的箱笼留下。”

“你胆敢光天化日公然抢劫朝庭命官?”

“不错,就是打劫。”

“你知道罪名吗?”

“知道,叛逆。你放心,天下间没有人能找得到一个叫夏南辉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用这批金银珠宝在江湖活动,不出三五年,江湖将出现一位枭雄霸主。目下该做的第一件事,是替你们这些见利忘义,助纣为虐的武林败类江湖蟊贼除名。”

“你好大的野心,好狂的口气……”

“哈哈哈哈……”他狂笑:“这就是江湖未来霸主的嘴脸,杀!”

最后一个杀字是压音发声的,像是破音字,尾音不带嘎声,而是收压平目,因此高亢、有力、震耳。

随着杀声,他狂野地冲出,剑发狂龙闹海,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无畏地冲向九名列阵以待的强敌。

无常一剑大吼一声,首先接斗,剑气迸发,猛地挥剑硬封,以便让同伴及时从两侧乘隙攻击,只要搭住夏南辉的剑贴身缠住,大事定矣!以老家伙的功力来说,应该可以办得到的。

可是,希望落了空。

“铮!”双剑接触,封住了。

夏南辉的左手,不知何时已拨出了匕首。这种短剑长仅一尺二,比传统的匕首短了六寸,六寸靶六寸锋,专用来走险贴身攻击,更是行刺的利器,鱼肠剑就是这种尺寸。

匕首疾探而入,锋芒乍现乍隐。

“砰!”无常一剑连人带剑侧摔出丈外,反而挡住了从左方抢进的同伴,

风吼雷鸣,剑影飞腾,掷进时如浊浪排空,扩张时已是暴风雨光临。眨眼间,剑影如流光般退回桥中段。

无常一剑右肩井血如泉涌,右半身发僵,吃力地摇摇幌幌站起,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八名男女中,只有两个人能保持站立,其他六人皆挣扎难起,有两个几乎跌落河中,幸而被桥栏挡住了。

夏南辉在原处举剑持敌,脸上有一层浓逍的寒霜。

“这里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声震数里外:“尸漂人大海有鱼虾善后。为了日后的江湖霸业,我要开杀戒了,江湖霸主必须有杀人如屠狗的襟怀。不想送命的人,退!”

没有人敢怀疑或误解他话中的意义,他的神勇已把众走狗的胆气吓散了一大半。

能保持站立的两个人是胁下中剑,但伤了皮肉不严重,恐惧地倒退而走。

“砰!”站起的无常一剑再次跌倒,大概脾脏内出血创口恶化,出血太多难以支持了。

黑妖狐脸色苍白如纸,带了四女郎向前举步。

“三夫人,不……不要……去……”无常一剑崩溃似的狂叫:“没有人能……能接……接得下他一……一击……”

黑妖狐脚下一顿,但吸口气继续前进。

“原来你是狗官的第三妾。”夏南辉狞笑。“那晚在帘内用针形暗器偷袭几乎得手的人是你。好!你用飞针,我用飞钱,看谁去见阎王。你小心了,我的飞钱……”

“你的飞钱可杀人于五丈外。”黑妖狐接口:“我要和安小妹说话,我要过去……”

“免谈!谁也休想通过这条桥。”他断然拒绝:“花凤答应嫁给我,我是一家之主,我不许她和你照面,也禁止你接近她。”

“你……你到底想怎样?”

“抢劫朝庭命官,造反。”他声如沉雷:“至少,我比你们率兽食人光明正大得多,你们这些人比强盗凶残百倍千倍。”

轿队方向,三个人快步奔来。

“我给你十担金银珍宝,你解除我夫君的禁制。”黑妖狐沮丧地说:“留一分情义,彼此日后也好见面。”

“不可以!”他说得斩钉截铁:“留下所有的箱笼,轿子抬过河,人退回绍兴,再谈其他。”

“夏兄……”

“你可不要再叫我夏兄,我害怕,害怕甜言密语中所藏的阴谋诡计。而且,我还怕花凤吃醋。”

“南辉,你胡说些什么?”远处的红花煞娇滴滴地叫,脸上的笑容可爱极了。

“不要逼我们走极端,夏兄。”黑妖狐绝望地说。

“是你们在逼我走极端,不是吗?咦!”

奔到的三个人上了桥,脚下渐慢。

“南辉!你要干什么?”最前面的人大叫。

“这……这这……”他像是中了邪。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在家乡做对不起我的事……”

“曹大叔,我……我在替你出口怨气……”

“南辉,我认了。但你……我不接受你这籍口。”

“倒楣!”他懊恼地说:“你为什么要来?”

“我不得不来,天目三老找到了我,要我为江湖大劫尽分心力。南辉,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他低下头沉思,默然片刻。

“南辉!”

“好,我到杭州去等狗官。”他用肯定的口吻说:“或者到杭州路上去等。”他转向黑妖狐:“狗官的禁制不必解,十天后经脉自会复原,让他再痛叫几天,他活该。”

“我留一担金珠给安小妹做嫁妆。”黑妖狐嫣然一笑:“等你成了家,你就不想做江湖霸主了。祝福你们。”

他陪伴着三位客人向红花煞走去,欣然叫:“花凤,过来给倒楣的革职捕头,量天一尺曹东海曹大叔请安。”

红花煞像小鸟般欢呼叫了声,向他伸出纤手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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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草泽潜龙》第六章 一局残棋 殃及池鱼、神秘阴神

周十余里的大明湖,占了济南府城面积的三分之一以上。这里的风景可说有口皆碑,清明时节,这里的景致,令人想起烟雨江南。夏天,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镇江刘铁云写了一本名著老残游记,把大明湖的影色描绘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书上有一段:到了铁公祠前,朝南一望,只见对面千佛山上,梵宫僧楼,与那苍松翠柏……那千佛山的倒影,映在湖里,看得明明白白……

千佛山就是历山,在城南五六里。在大明湖不仅看不到千佛山的倒影,甚至看不清千佛山。出北水门,在与济水合流处,却可以看到东北十五里外,虎牙杰立、孤峰兀拔、青崖翠发,望同点黛的华不(音:花附)注山。

那时,湖西的历下亭确是全湖风景最胜处,但楹联中没有状元郎道州何绍基的大手笔名联,中间也没有乾隆皇帝的御书碑,因为目下是雍正九年清朝节前后。

雍正大帝的文治武功,那是没有话说的,是他,奠定了满清皇朝三百年的大好根基。同时,不论是对内或对外,他所杀的人,数量之多,也是数一数二的。他所掀起的文字狱大风暴足以令那些怀念大明皇朝,心存汉室的读书人没齿难忘。他所豢养的皇家特务血滴子,也令武林人闻名变色,今天下臣民胆颤心惊。

天刚破晓,寒风刺骨。湖面上,烟水朦胧。湖岸的垂柳抽出新技,湖面却没有荷花。

北面第三根亭柱下,端坐一个年轻人。前额剃得光光亮亮,脑后吊着黑油光亮的猪尾巴——发辫,长及背腰。穿一袭黑袍,外面加一件时髦的马褂,那一排抢眼的珠扣,很像是名贵的珊瑚珠。这说明了年轻人的身份地位,决不是普通的升斗小民。当然,人是衣装,佛是金装;年轻俊秀的人,穿上好的衣着,可增加三五分英华的气质,至少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价。

这年轻人坐得端正,全身放松,双手按在隐藏在袍内的双膝上,双目似闭非闭,呼吸深长不绝如缕。在这里,经常有起得早的人,在附近活动筋骨。但这几天细雨霏霏,清晨已不见经常来散步活动的人,除了水禽的鸣声,寂静冷清不见人迹。

他已经坐了一个时辰,天没亮就来了。

久久,轻微的脚步声入耳。

他像个入定的老僧,更你一座没有生命的石像。

终于,近旁的水香亭多了一个人,面向湖凝立。

西面不远处的铁公祠,也有人影移动。

出现在水香亭的人,是一位穿短袄的中年大汉,剑眉虎目,留了大八字胡,面向着湖心,突然以仅可让对方听得到的嗓音说:“风萧萧!”

“雨飘飘。”年轻人以同样的声韵回答,但坐式丝毫不变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不要回头看。”

“天佑明!”大汉又说。

“水波不兴。”

“可以就教吗?”

“不行。”年轻人断然拒绝:“事情已经办妥,信物留在云庄的雪香林月阶右首小石狮后面,匣中有待验的首级、龙纹匕、六指右掌。你们所要求的信物,都有了。”

“谨代泉下众父老,致哀诚谢忱。”大汉眼中有泪光。

“你会水性吗?”年轻人问。

“这……会。”大汉迟疑地答。

“能潜泳多远?”

“百尺左右。”

“很好。”

“这……”

“你已被人跟踪,最少也有四个人在伺伏。现在,你悄悄下水,向南潜泳,潜得愈远愈好,从岸旁的芦苇深处登岸脱身,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不可能的……”

“世间没有有可能的事。如果你居然小看了济南三杰,那你活的时日必定有限了,除非你不是匡山水社的漏网之鱼。”

黄冈河旁有一座小镇,叫匡山镇,位于府城西郊五六里,镇北的颇有名气的黄冈石桥。桥本来叫匡山桥,百余年前黄冈河于塞便成了废桥,后来挖通贯通盐河,才改成石桥。五年前,匡山镇的一位富绅王隆武,在自己的游艇上成立吟咏小社团,取名为水社,经常邀集一些骚人墨客聚会在游艇上,吃红烧蹄膀喝高梁吟诗永对。酒酣耳热之后,吟的诗作的赋难难免有点走样变味,从风花雪月扯上了现实人生,少不了怀念逝去的岁月,故国的河山。其实,这些年龄最大的,不超过花甲。可以糊得很,所发的感慨牢骚,只是无谓的感情作用,缺少实质的痛苦经历内涵。

好像王隆武在喝足了黄汤之后,吟了两句诗,其中一句是什么:“披发左衽泪相看。”

好像圣人也曾经赞誉过管仲尊王攘夷的不世功业:“微管仲,整顿其披发左衽矣!”意思是说,没有管仲,我们都已成为野蛮人了。

满清人并不是披发左衽的野蛮人,而是留辫子穿胡服的游牧民族,目下汉人的主子。

士大夫们肚里装满了酒和红烧蹄膀,笑得流出眼泪却是真的,至于是不是真的为了披发左衽而流泪相看,恐怕很难令人相信了。

济南府的官府中人是相信的。城东城守营那位城防管带叶赫不但相信,而且暴跳如雷,亲自带了八旗兵勇健营精锐,会同府衙威震齐鲁的巡捕济南三杰,午夜包围匡山镇,一口气捉了大大小小一百五十六名老少男女。

大明皇朝覆灭后,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称帝,年号就是“隆武”,继续与满清周旋,郑成功曾经率兵反攻至南京。

王隆武的名字,就是叛逆的确证。他那一句似通不通的歪诗,当然大逆不道,该诛九族的反清铁证。

就这样,砍掉了一百五十六颗脑袋。

心惊胆跳的济南人,都感到非常奇怪。那天的游艇上酒足肉饱,随口吟出的诗,是怎样传出来的?怎么居然传到不懂汉语的叶赫耳中的?

还有,叶赫出兵,不会同府街的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