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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金陵公主  作者:侧影芳华

“火焰?”南天明略微有些吃惊,然后轻轻一笑,“你须要看到火焰吗?火焰又能熔化你吗?你这个固执的孩子,就知道把自己关在自己筑的城堡里,浪费所有人给你的爱。”

你……罗卿卿被南天明的话狠狠刺了一下。可是,一时间竟无话反驳。是的,这四年里,她作为父亲唯一的亲生女儿,罗府的大小姐,金陵城真正的公主,谁敢对她说一个“不”字?谁不是想尽千方百计讨她欢喜?可是,她又在乎过谁?关心过谁?即便是父亲,也被她拒绝在千里之外。因为直到如今她还是不能原谅他对母亲的抛弃。

这四年里,想来,也只有南天明一个人从来不捧她、惯她、宠溺她。永远跟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淡淡蔑视着她的骄傲。

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罗卿卿微微昂起下巴。除了摆出大小姐的高傲,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姿态来填补内心的空洞:“既然南家大公子这么厌恶我的固执,就请以后不用再来我这里造访了,省得浪费你的感情,也浪费我的时间。”

面对罗大小姐的逐客令,南天明单臂在胸前一弯,优雅地行了个告别礼。

南天明的彬彬有礼,几乎让罗卿卿有一种冲动,想冲上去,扯下他的面具,看看他的脸是不是也象他的动作一样优雅从容,毫无眷恋。可是,她终是按捺下了自己的冲动,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看着南天明离开,看着静雅从楼梯口走过来,挽住天明的胳膊,双双走向楼下的化妆舞会。

静雅穿了一件纯白色的洋装,背后装了一对翅膀,长长的烫发上顶着一圈金色光环,和化装成“敲钟人”的南天明走在一起,就好像纯洁的天使挽着丑陋的魔鬼。

然而,人心的真相如果真象面具一样坦白,这世界就会简单很多。

罗卿卿掩上房门,扣上锁,把舞会的欢歌笑语挡在门外。静静环顾着自己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极尽着精致和华美。听府里的仆人说,这间屋子的装潢摆设是照着西洋博物馆里、哪位中世纪公主住过的房间设计的。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玲珑有致的身体包裹在一袭暖红色的锻面洋装里,洋溢着欧式复古的风情。镶嵌在袖口裙摆上的一小串紫红色荷叶边,则在典雅上平添着少女的甜美,再配上那张孩子气的脸——自己又是什么,博物馆里的娃娃?

不。她不要做博物馆里的娃娃。所以她拒绝留起本来十分钟爱的长发,拒绝娇声嗲气的讲话,拒绝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用娇气胆小来引人怜爱。她不要做娃娃,尤其是博物馆里的娃娃——只能供人观赏,任人摆动。没有活气,没有激情,没有……家。

家?

罗府不就是家吗?可是,为什么每次午夜梦回,泪湿枕巾的时候,都是因为梦到了遥远的平京城,那条胡同,那方小庙,那间厢房,还有妈妈,庙里的师傅,泠姨,和东风哥哥……

平京,到底有多远?为什么又这样贴近?

正当罗卿卿兀自问着这个问题。罗府里竟从平京城里、远道而来了两位客人。

当罗卿卿第一次见到施如玉和何浩笙的时候,两人正从屋外的雨地里并肩走进来。施如玉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男式外套。何浩笙的上身只剩一件薄衬衫,早已经被雨水淋透。

罗卿卿看到这一幕,便想起,那天下雨,瞿东风也是脱了外套,裹在了她身上……

“如玉,浩笙,我都等了你们半天了。”楼梯上传来一声招呼,一个娉婷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今天,施馨兰穿了一件纯黑色真丝长袖旗袍,一道银色的丝绒珠花斜斜地镶嵌在斜襟边上。她一手轻搭着楼梯扶手,用一种很优雅地姿态款款走下红地毯。看上去,好像高贵的黑天鹅。每次,罗卿卿看到后母穿旗袍,都忍不住有种错觉:好像看到泠姨。也许她们长得有些像;也许因为从小时候起,泠姨就是她心目里最漂亮的女子,因为泠姨爱穿旗袍,所以以后但凡看到穿旗袍的漂亮女人她就会想起泠姨。

施馨兰招呼完客人,又把罗卿卿招呼过去。施馨兰挽住施如玉:“这是如玉,我的侄女。”又指了指何浩笙:“这位何先生是如玉的未婚夫。”

施如玉眉眼生得很大气,看起来是个干练的女子。身材瘦高,衣装简洁,留着比卿卿还短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短发的原故,罗卿卿跟她打招呼的时候,似乎从彼此的眼睛里都读出一点一见如故。

何浩笙乍看上去是个清瘦俊气的书生。不过,一副金丝边眼镜终是遮挡不住后面那两道精明的目光。

打过招呼,罗卿卿本来不想多聊。她跟后母之间,一向只有礼貌客气,不近不远,倒也相安无事。所以,对待后母的亲戚她只需礼貌,无需热情。但是,当接过何浩笙递上来的名片,她忍不住又仔细地多看了一眼——平京兴国报馆副主编何浩生。

平京!

施如玉和何浩笙离开罗府后的第三天,估算他们已经回到平京,罗卿卿给何浩笙挂了个电话。她不许何浩生把电话的内容告诉任何人,包括施如玉。

之后的几天,等待着何浩生的答复,令罗卿卿寝食难安,坐卧不宁。短短几天,对于她不啻好几年。为了不让家人察觉她的不安,她拒绝一切社交,除了吃饭,一回到家便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细听着电话机的响动。

直到这天静雅慌慌张张地敲开她的房门,说:爸爸妈妈吵架了。

不辞冰雪为卿热

罗臣刚的书房里,传出施馨兰的哭泣声。

罗卿卿走到书房门口,一张被施馨兰揉成一团的报纸正好砸到她脚面。她顺手拿起来,展开一看,头条新闻愕然刺入眼帘:华北第七军突袭燕水岭!

匆匆扫过新闻,便看到那三个字:瞿东风。第七军军长瞿东风。

罗卿卿的手下意识扶住门框。

施馨一边抹眼泪,一边跟罗臣刚争执道:“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知道我表姑只有宏祥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他镇守燕水岭。你的第十军团跟燕水岭只一水只隔。要是跟宏祥联手,他瞿家军再厉害也难是对手!”

罗臣刚站在窗边,吸着雪茄、默不作声。

施馨兰向前移了一步,提高声音:“是,我知道瞿家军这次打的是戚永达的地盘,不是罗家。可是,他们明明知道镇守燕水岭的宏祥是我的表侄子,那也等于是你的表侄啊。他们专拣燕水岭打,明地里打的是戚家,暗地里也等于在打你的脸啊。”

罗臣刚吐了口烟圈,道:“他们不是在打我的脸,是在探我的底线。瞿正朴想要戚永达的地盘,当然想知道我罗臣刚会不会跟戚家联手。”

“那你就联手给他们看啊,挫挫他们的锐气。那瞿家军仗着人多势众,就知道耀武扬威。要真让他们夺了戚家的势力,那下一个恐怕就轮到罗家了!”

罗臣刚道:“这还用你提醒我吗。轻举妄动,只能让对手看透你的心思。他们越想试探我,我就越要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宏祥的命危在旦夕,你还跟我说静观其变?”施馨兰冲上前几步,一把夺掉罗臣刚手上的雪茄,扔到地上。罗臣刚神情里掠过一丝不耐烦,对站在门口的两个女儿道:“你们母亲累了,扶她回房间吧。”

正手足无措的罗静雅听到父亲的吩咐,立刻跑上去拉住母亲,竟被施馨兰一把甩开,整个人被甩到沙发上。罗静雅没想到平日优雅高贵的母亲竟有这么疯狂的一面,吓得伏在沙发上,嘤嘤地哭起来。

站在门边的罗卿卿,一边把皱巴巴的报纸展平,折好,一边开口道:“母亲现在的样子倒让我想起自己的妈妈。她是那么好强,那么说一不二。可是,最后又怎么样呢。现在都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是生是死……”

她口气淡淡的一句话,让整个屋子死静了好一会儿。

死一般的安静里,罗卿卿感到自己的心微微地跳动,似乎是一种报复之后的快感。她疾转过身,不想别人看到她此时的表情。走向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后母也不再大吵大闹,被静雅搀扶着走出了父亲的书房。

也许她的话真的给了后母一记警醒,让她明白罗府里容不下强硬的女人。

三天后,当接到何浩笙从平京打来的电话之后,罗卿卿只身坐上北上的火车。夜幕降下来,黑黢黢的车窗玻璃上,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宽大的男装掩饰住玲珑的身材,鸭舌帽遮住半张脸。她伸出手,摸了摸倒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多倔强的孩子啊。连她自己也为自己惊愕着。

看来毕竟流着妈妈的血液,四年名门闺秀的教育,丝毫没有消磨她与生俱来的韧性。

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去。又被一阵嘈杂骚乱惊醒。睁开眼,看到车厢两头被几名大汉堵住,面目狰狞,手里还拿着刀。为首的一个喊道:“要命的就把值钱的都拿出来!”

匪徒开始从车厢两头逐个座位搜刮财物。一边抢劫,还一边骚扰着那些年轻的女人。可是,没有一个男人敢站出来反抗。即便是自己的女人被欺辱,也都噤若寒蝉地忍受着。

一个刀疤脸走到罗卿卿的座位前。一把扯开罗卿卿的手提包,搜出里面的钱钞和首饰。看到包里全是女人衣物,刀疤脸瞪着罗卿卿:“这细皮嫩肉的,莫不是女娃子!”说着,要掀掉罗卿卿的鸭舌帽。

“别碰我!”罗卿卿按住帽子,紧贴到车窗上。

这边的情况把匪首吸引过来。匪首淫笑着指使刀疤脸:“把衣服扒了不就知道是公是母啦!”

“我说了,别碰我!”瞪视着直逼过来的刀疤脸,罗卿卿把手伸进口袋,握住贴身小刀。

没想到刀疤脸没来拽她的衣服,而是一把揪住她手腕。把她的手从口袋里拽出来,一用力、小刀掉到地上。

“小孩子的把戏还想吓唬爷爷!”刀疤脸狞笑着把另一只手伸向罗卿卿的外衣。

极度绝望里,罗卿卿奋力朝刀疤脸的手上咬去。

突然,“砰——”的一声炸响。

腥恶的血溅到罗卿卿脸上。她愕然抬头,看到那个匪首竟然脑浆崩裂,倒在血泊里。

“放开她。”对面座位上站起一个男子,右手握着一把抢。

罗卿卿感到刀疤脸的手很剧烈地颤抖起来。对面的男子身形魁梧,比刀疤脸高出大半个头,即便不拿枪,恐怕刀疤脸也远不是对手。

男子冲着匪首的尸体踢了一脚,大喝道:“把东西还了,滚蛋!谁敢慢一步,就跟他一个下场!”群匪本是乌合之众,一时无首,立刻大乱。见到头头的狰狞死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全都换了财物,连滚带爬地逃下车去。

土匪都下了车,人们才好像从恶梦里惊醒。纷纷过来向持枪男子道谢。纷纷开始骂那些强盗无耻。有人开始踢踹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匪首的死尸,愤慨地朝他吐唾沫。

火车隆隆地从黑夜开到黎明。窗外的曙色,让恹恹的罗卿卿稍微提起些精神。感到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她看向对面,对面的男子便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她掏出一块雪白的麻纱手绢递上去:“你脸上的血没擦干净。”

那人接过手绢,说了声谢谢。然后,又看着窗外,道:“平京城快到了。”

罗卿卿把脸贴到窗玻璃上。努力睁大眼睛,不想错过匆匆掠过的一景、一物。窗外的景物逐渐繁华,从沃野平畴,变成村庄集镇,又变成外城的街巷……火车渐渐慢下来,平京车站终于投进视野。

平京……

罗卿卿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涩,但是她没让眼泪掉下来。四年来,在金陵罗府里,她从来没在人前掉过眼泪。也许眼泪都在四年前掉光了吧。

正当人们收取行囊,准备下车的时候,列车员却过来通知,说政府要员的专列即将抵达。其他列车暂时不得进站。

火车停下来。透过车窗,看到高大英武的仪仗队士兵,一个个昂首挺胸的持枪肃立。

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巨大的装甲车头排出一股浓密的白色蒸汽,专用列车缓缓驶进平京车站。

站台上立刻忙碌起来。“全体各就各位!”持着指挥刀的军官表情肃穆地发出口令。仪仗队开始最后一遍军容整理。军乐队指挥高高扬起指挥棒,军乐队员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抬起手中的乐器。

罗卿卿听到车里有人向列车员打听起来。

“这是接什么人?这么大派头。”

“听说是迎接第七军军长凯旋归来。”

“第七军军长!那可是瞿二公子,听说燕水岭这仗打得漂亮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