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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金陵公主  作者:侧影芳华

“谁要刺杀你?”罗卿卿问。

“如果不出我所料,应该是华西军派的特务。父亲跟大哥坚持要跟华西军开战。大战在即,刺杀高级将领是顺理成章的事。”

罗卿卿一把抱住瞿东风:“我不要你出事。”

瞿东风也揽住卿卿:“你现在同样不安全。我看,还是照我妈的意思搬到双溪别馆去住。这样,我也可以少操一份心,腾出功夫对付那些想谋害我的人。”

“不去双溪别馆是我妈妈的意思。今天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一定会劝她搬过去。”

第二天,忙完搬家的事宜,罗卿卿见泠姨要去医院探望程佳懿,便一并跟了来。医生说,程佳懿的命虽然被抢救了回来,但子弹擦伤脊柱,恐有瘫痪一辈子的危险。

“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可惜啊。”崔泠不住的惋惜,“虽然她以前老缠着东风,让我不太喜欢,不过,真没想到那么懦弱腼腆的性子,居然为了救东风这么不顾死活。”

罗卿卿心里一震。其实,昨天她也可以为瞿东风挡那一枪,可是她选择了更聪明的办法,推开他,两个人都不会被伤到。比起程佳懿的以命相救,她的做法虽然聪明却也输了。

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瞿东风正坐在病床前,把程佳懿的手攥在掌心里。

走进病房,瞿东风回过头,眼圈红红的,想是流了泪。从小到大罗卿卿还是第一次看到瞿东风流泪。她心里不觉也跟着一酸。没想到瞿东风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为着另一个女孩子。

双溪别馆。崔泠把瞿东风叫到花房,一边修剪着一盆单瓣茉莉,一边道:“佳懿虽然可怜,可毕竟那也是她的命。你用不着太自责。更不要表现在卿卿面前。”

瞿东风没有回应。单手扶着下巴,看着花房的地面。

崔泠又道:“你一向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这件事倒让你这么难过,难道你对佳懿她……”

瞿东风打断崔泠:“妈。实话告诉你吧。剧院门口的行刺是我一手策划的。”

“咔嚓”崔泠手里的剪子一颤,一大枝结满骨朵的茉莉花被不慎剪了下来。

“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本来导演这出戏,是想让卿卿搬进双溪别馆。没想到佳懿那个傻丫头……”瞿东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崔泠放下剪子,看着儿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瞿东风道:“其实,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照护佳懿一辈子。”

这时,罗卿卿正走到花房门外,正巧听到瞿东风的最后那句话——于情于理都应照护佳懿一辈子。她止住脚步,听到泠姨在里面说:“可是,现在不管佳懿多可怜。不管你身边有多少女孩子。你都只能对卿卿一个人好。”

瞿东风道:“这个道理我懂。”

大战在即,平京城好像被看不见的黑云压着。募集新兵的告示贴了满城。粮食店里挤满抢购的人。人人自危的紧张空气里,只有八大胡同的风流浪子们照旧及时行乐,逍遥快活着。

罗卿卿按照章砾留下的字条,在八大胡同里一个门脸、一个门脸的查找。终于找到那栋飘红小楼。走进去,“跑厅”过来引领,见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以为是别的妓院的妓女来这里串门,便喊了声“过班”。老鸨凑过来:“这么标识的姑娘怎么从来没见过。哪个院的啊?”

罗卿卿小时候就听过八大胡同又名“妓女街”,她不由脸上一热,道:“我是来找人的。”

“谁啊?”

“风飘零。”

“嘿。真巧,他就在这儿,都不用派人去叫了。”

罗卿卿随老鸨走上二楼,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竟然见到施如玉和何浩笙。

“原来风飘零是你们二位!”罗卿卿这才明白其实这两个人是父亲安插在平京城的特工。难怪她当初求何浩笙帮忙打听母亲的下落,马上就被父亲知道了。

施如玉迎上来,道:“怎么,要回金陵?”听口气显然章砾早跟他们通过了气。

“啊。不是。”罗卿卿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第一反应竟会脱口回绝。她趁跟泠姨上街买衣服,借着试穿衣服的当口,从旗袍店的后门溜出来。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费了半天的劲,真说要走,却犹豫起来。

“那罗小姐有什么事?”

“我……来看看你们。”

施如玉快人快语:“平京城的特工也不是等闲之辈。小姐如果没事,请不要随便来访。这样很容易暴露我们的身份。”

“我明白。”罗卿卿顿了顿,只觉无话可说,便道,“……那告辞了。”

罗卿卿正往外走,又被施如玉叫住,道:“如果以后有事情找我们,就在这只花瓶里投张字条。我们以后恐怕不会常来这里了。”

罗卿卿看了眼那只青花白瓷瓶,点了点头。

出了八大胡同就下起了雨。罗卿卿不想回双溪别馆。漫无目的地走在雨里,就想起小时候,冒雨去找瞿东风。她不自觉地笑起来。又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惆怅。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感到一辆黑色轿车总是不远不近跟在附近。她快车也快,她慢车也慢。她索性停下来。车子也索性刹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瞿东风的副官崔炯明走了出来。

“罗小姐,军长请您回去。”

崔炯明并没有把罗卿卿送往双溪别馆,而是拐过几条胡同,进了甘石榴胡同,在一座中式院落前面停住。

“这是什么地方?”罗卿卿嘴里问着,心里早已认出这是她四年前住过的小庙,如今已经翻修成灰墙红瓦的大宅院。

崔炯明道:“这是军长的公馆。”

罗卿卿紧抿住嘴唇,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想。跟着崔炯明走进去,一直走进正房大厅,看到瞿东风正坐在黑丝绒沙发上。听到他们的脚步,他并没有转头,依旧看着窗外的石榴树。

崔炯明走到瞿东风面前,低声交待了几句。随即,退出屋外,反身带上房门。

随后,房间里很长时间都是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罗卿卿看向窗外,石榴树还是四年前她走时候的样子,连位置也没有改变。还没有到花季,叶子被雨水洗刷得翠绿而葱茏。

忽然,瞿东风悠长地吐了口气,操着一口略显玩世不恭的平京口音,道:“罗小姐玩儿性真大,连八大胡同那种地方都要逛逛。”

这种讥讽的口气,让罗卿卿感到瞿东风的极度不悦。

她毫无斗志,可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只好反唇相讥道:“你一直派人监视我?”

瞿东风突然“滕”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吼道:“监视 战事将起,平京城现在有多乱你知不知道?好,如果你非认为是监视。你可以马上走。回你的金陵去!我也省得再为你操心劳神!”

罗卿卿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瞿东风发这么大火,更想不到惹他如此暴怒的人竟是自己。她站在他怒视的目光里,怔怔地不知如何回应,一阵自悲自怜,又一阵张皇失措。

僵持了片刻。瞿东风扶住额头,镇定了一下情绪,道:“对不起。不该对你发火。刚才我听到你不见了,真是很着急。”

罗卿卿看着瞿东风,以为自己会泪水滂沱,最终却淡淡地一笑:“你记不记得。那次,我国文考得不好不敢回家。你把我带回去。妈妈等得心急火燎,拿起一个鸡毛掸子就要打我。你把我护在身后,说……”

瞿东风接着说道:“我说,这不都回来了吗。一切平安就好。”

她便道:“是啊,这不都回来了吗。平安就好。”

他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起来。

她也笑了。

他走过来,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鬼丫头。”随即,猛然把她紧抱在怀里,一记深吻猝不及防、落在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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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卿卿从张妈手里接过药碗,送到母亲床前。不小心碰到橱柜,碗里溅出几滴汤药。

赵燕婉道:“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事,哪有什么事。”

“嗳,你这耳坠子是哪来的?”赵燕婉知道卿卿一向不爱戴首饰。

罗卿卿摩搓了下坠在耳朵边的小宝珠:“东风哥给的。”

“瞿东风?”

“妈,你别多心。我生日就快到了,这是生日礼物。据说是老太后戴过的,可金贵呢。”

罗卿卿用小勺舀起汤药,送到妈妈嘴边。赵燕婉把头撇向一边,道:“把这东西退回去!”

“妈……”

“卿卿,妈四年不见你,虽说你个头长高了。可是……怎么还是个小孩子的性子啊?我告诉你,你不要跟瞿家的人走得太近。”

“人家对咱们挺好的。”

“你……”赵燕婉气得背过身子,“现下这个形势,他们不想对咱们好也得对咱们好。咱们根本不知道人家心里到底盘算的是什么。”

“妈,你先把药喝了吧。”

“不喝。不喝。拿走。”

崔泠笑盈盈地出现在门口:“哟,老同学,这是跟谁怄气呢?”她穿了一身紫红色珠绣旗袍,柳腰款摆地走进来。虽已过中年,体态依旧婀娜多姿。罗卿卿看着崔泠,便想起后妈施馨兰。这两个女子从体态到神韵实在颇为相似。

赵燕婉不好驳崔泠面子的,摆了摆手,道:“小事儿。”

崔泠要过罗卿卿手里的药碗:“雪芝和那几个丫头在扎风筝呢。你也去玩玩。你妈这里交给我就是。”

罗卿卿眼里跳跃起兴奋,看了眼妈妈。

赵燕婉摆了摆手:“唉。就是长不大。去吧。去吧。”

平京最美的天空,就是风筝天。只是战事已起,今年的风筝天寥落了很多。

冯雪芝本来因为瞿东山出征,心神不宁得根本没有心思玩风筝。无奈被女儿缠得紧。只好叫来几个丫环,一起扎起风筝。见罗卿卿走进来,冯雪芝来了些精神,道:“卿卿你来得正好。我还正说要找你聊聊呢。”

“什么事啊?”

“我那天听小妈说东山软禁过你。嗨,他那个人啊就是直肠子。你大人大量,别计较。”

罗卿卿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东山那么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满脑子都是军政大事。整天忙得连家都回不了。我们贞贞都快忘了她爸爸长什么样子了。”

听冯雪芝这样讲,罗卿卿便想起住在槐树胡同里的田绮梦。

走廊里响起急匆匆的脚步,二太太侯玉翠房里的丫环小莲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禀告:“大少奶奶……大好事儿……太太说大少爷打了大胜仗!”

鸳鸯风筝从冯雪芝手里“啪哒”一声掉在桌子上。冯雪芝一把搂住女儿:“贞贞,知道吗?你爸爸打了胜仗!”

贞贞奶声奶气地跟着重复:“爸爸打胜仗!打胜仗!”

甘石榴胡同,瞿东风公馆的客堂里,桃花心红木麻将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

麻将桌上的水晶吊灯大白天也开着。灯光映在胡冰艳的脸上,她一对俏丽甜净的眼眉里闪动着光亮,平添了一番妩媚。

胡冰艳是平京城里艳名远播的交际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五陵年少数不胜数。从夜总会的舞厅到一栋栋豪门公馆的客堂,随处可见她艳压群芳的身影。不过,瞿家二少瞿东风的公馆她着实是第一次造访。早就听说瞿二少一向自恃甚高,只有名媛淑女向他主动投怀送抱,从不见他能对谁大献殷勤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被瞿东风主动相邀,胡冰艳的嘴角便忍不住挂起吟吟浅笑。

“胡了!”坐在胡冰艳对面的金满昌大叫了一声,说着朝对面冷艳逼人的美人笑了一笑,眼神里透着无限贪爱。

胡冰艳回避过金满昌色迷迷的眼神,转看瞿东风,道:“二少啊,我看您还是别押双份了。这都连输好几把了,再输下去……”

瞿东风大笑起来:“输啊。输个精光才好。反正还有我这座公馆垫背。”

坐在瞿东风对面的白名堂一拍桌子:“好!我就佩服二少这份豪气!”

副官崔炯明走进来,对瞿东风附耳道:“太太来了。”

“对不起,失陪一下。”

瞿东风起身离开后,金满昌马上移到瞿东风的空位上,跟坐在一旁的胡冰艳攀聊起来。

瞿东风才踏进偏厅,崔泠就迎上去,当头一通数落:“你知不知道你大哥打了胜仗?这时候你还有心思搓麻玩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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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胜仗有什么不好。妈干嘛急成这样?”

“你……连你也气我!”

瞿东风笑起来:“我知道,妈又受不了二太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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