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22部分阅读(1 / 1)

作品:《金陵公主  作者:侧影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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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肩膀坚实温暖,他身上散发着阳刚的、炙暖的气息,烈烈的侵袭她的四肢百骸。就象阳与阴的相克相生,心里越想着逃离,她的身体偏偏更紧地偎住他,用眼泪和抽噎、肆无忌惮地夺取他的怜爱。

瞿东风哄了好一会才让卿卿止住哭泣,等她情绪稍稍平稳了些,道:“好了。我们该走了。”

“你去看程小姐了吗?她怎么样?”

瞿东风道:“没去看她。也不想看。我来,只是接你。”

“哦。我想,你总该去看看她。毕竟她是为你……”

瞿东风打断卿卿:“上次她为我挡了一枪,我自然要关心。这次她自寻短见,跟我毫无干系。我连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再跟她纠缠下去。”说着,站起身,来拉卿卿的手。

瞿东风的干脆和冷酷,让罗卿卿一阵心惊。尤其在这个时候,更象一计狠狠的棒喝,把她打进现实,不想醒,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她没有把手递给瞿东风,而是把手伸进手袋,捏住程佳懿的信。手滞了滞,还是把它拿出来,交给了瞿东风。

瞿东风展开信,本来只是匆匆掠过,忽然眉头一皱,目光骤然放慢,把其中的几行反复看了几遍。

默默站在旁边,好像一个旁观者,罗卿卿打量着瞿东风的表情,他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那不是她可以探究的深度。不过,她至少可以揣测到,程佳懿在信里一定提到了那出瞿东风在电影院外亲手导演的戏。

“你愿意跟我纠缠下去,我想,是因为我比她要重要的多。”她道。

瞿东风抬起眼,看向卿卿。

空气尴尬的几乎凝出冰凌,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神,扭过头,这时才注意到休息室里摆放着好多菊花。秋季还未到,想是被人特意栽培出来的。她看到一朵 “雪中笑”,飞舞着花瓣上还挂着水珠。她凑近去深吸了一口。好冷的香。闻了心里面才算透亮了一些。s

她并不想等待他的回答,抬起头,淡淡的说了一声:“我们走吧。”说罢,率先走向外面的走廊。

“站住。”他忽然开口。

她停住脚步,没有回头,等着他走过来。听他说道:“看来,我们要好好谈谈。”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着,口气里有一种迫使人服从的威慑力量。她由不得点了点头,身上又冒出一阵一阵的冷汗。

她深知他的聪明,他的处变不惊。隐隐预感到,只要被他抱在怀里,好好地谈一谈,她就可以忘了一切,谅解一切,继续做那颗被他捧在手掌心里的幸福的棋子。

走吧,回金陵去吧。自从回到平京城,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动了想回金陵的念头。

崔炯明匆匆走过来,对瞿东风道:“崎岛国领事馆调动了自卫队,跟药店外的示威群众发生大规模冲突。”

瞿东风略微抽了口气,看了眼卿卿,道:“你先回双溪别馆,我今天晚上会回去。”

瞿东风本和崔炯明一道走向门外,但是,他又收住步子,让崔炯明先出去。然后,转过身,走回到卿卿身边。

“卿卿……”他眼皮垂下,紧抿着嘴唇,寻找恰当的话题。顿了好一会之后,他抬起眼,深深看着她,轻声道,“我爱你。”

处了这么久,罗卿卿第一次听到瞿东风说出这三个郑重的字眼。本该心醉,却是一阵心悸。菊花的冷香似乎已凝结在心里,撩起化不开的悲哀。

看着瞿东风再次离开,他的背影让她想到分离。

“风……”她脱口叫住他。

他回过头。

她努力地牵动嘴唇,给了他一个忧伤的微笑:“我也爱你。”

料器行的后院,烧煤的高温圆炉里冒出滚滚浓烟。炉上正烧着几个装有不同颜色料器溶液的石英缸锅。

赵京梅走进后院,咳嗽了两声,对姑姑道:“药熬好了吗?”

赵音萍掀开药锅的盖,看了看:“差不多了。”

赵京梅走过来,把药倒进碗里。

“京梅……”赵音萍停了停,终于忍不住说道,“就算参谋长薄情,这孩子终究是没有罪过的。”

赵京梅暗自苦笑了一下,心道:我肚子里要真有瞿东风的骨肉,我就算豁出命去,也得把这孩子保全住。想到这里,她鼻子猛地一酸,揉了揉眼睛,道,“这里太炝了,眼睛都睁不开。我进屋去了。”

“有人吗?”外间堂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赵音萍迎出去,看到是罗卿卿,便道:“罗小姐,来取点霜葡萄?”

“是。”

赵音萍正朝库房走,忽然听到里间屋哗啦一声,象打碎了什么东西,她急忙跑进去:“京梅,怎么了?”

“手滑了,没拿住碗。”赵京梅从溅撒的药汤里捻起浸湿了一半的支票。

赵音萍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碗片。

赵京梅递上支票,道:“姑姑,还是先把这张支票帮我弄干。这是参谋长给我的,没有了它,我就走不成了。”说罢,赵京梅抬起头,看到罗卿卿站在里外间的隔扇门口,故作惊讶道:“罗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想买株点霜葡萄。”

“哦。姑姑,快去给罗小姐取来吧。”赵京梅支走赵音萍,把罗卿卿让进屋里。

赵音萍擦身而过的时候,罗卿卿掠了眼她手里的支票。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和药汁,对赵京梅道:“赵秘书身体不好?”

赵京梅颓然叹了口气:“也不算病。只是……喝了碗堕胎药。”看了眼罗卿卿脸上的惊愕,她苦笑了下,“罗小姐莫惊怪。象我们这种女秘书,不过就是小老婆的雅号罢了。就算跟人家说你清白,恐怕也没几个人相信呢。”

“你的意思是……”

赵京梅打断罗卿卿:“我的意思罗小姐不必明白。我肚子里是谁的孩子,就更不便告诉罗小姐。”

赵京梅的神情越是闪烁暧昧,越昭示着某种不言而喻。她继而又补充了一句道,道:“记得上学的时候,我也参加过平京大学女子学生会。整天呐喊什么‘男女平权天赋就’。”说到这里,她惨淡地笑起来,“我跟着参谋长这多年,跟他学了很多东西,偏偏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平权。在他眼里,女人至多只是漂亮的衣裳,是得力的工具。使旧了,没用了,就毫不吝惜地丢掉。”她止住话题,面露歉然地看向罗卿卿,“对不起,罗小姐,看我干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呢?我就要出国去了,在这儿就算跟你话个别。”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太阳没进云里,本来不算明亮的屋子变得更加晦暗。透过矮窗照进来的日影惨淡的如同苍白的脸色,屋里的人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隔了好一会儿,响起罗卿卿缓缓的话音:“有时候,离开未必不是解脱。”

“是啊,离开也好。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赵京梅勉强挤出笑容,道,“听说参谋长已向罗总司令提亲,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罗卿卿没做回应。沉默着,看向窗外,天阴了,灰蒙蒙的一片。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话题值得继续下去,便告辞离开。

赵京梅看着罗卿卿的背影,阴冷的快感在内心弥散开。如今看来,她为瞿东山设计的计划,前两步实施的很是顺利。利用程佳懿将瞿东风当年设的骗局告诉了罗卿卿;在罗卿卿对瞿东风信任动摇的当口,再雪上加霜一把,说她怀了瞿东风的孩子。这种事,一向是除了当事的男女,便只有天知地知。就算瞿东风聪明,恐怕也百口莫辩。只要破坏掉瞿东风和罗府的联姻。那么下一步就是她去崎岛国,帮助瞿东山联合崎岛国军政界,说服崎岛国人借道金陵突袭华北,与瞿东山里应外合,出其不意,把华北军的兵权夺到瞿东山手中。瞿东山本是一介武夫,到了那时候,她这个背后的女人将是权柄的真正操纵者。

想到瞿东风终有一天会败在她的手下,任她生杀予夺。赵京梅好像喝了陈年老酒,陶醉地闭上了眼。与此同时,一颗眼泪,也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心里翻腾起很苦的滋味,竟然比报复的快感更强烈上百千倍。

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压得很低,远处传来一两声闷雷。一阵雨前的劲风掠过料器行的院子,满院的杂草都萧萧索索地抖动起来。

罗卿卿走向院外,胳膊交叉在胸前,紧紧抱住自己,还是觉得冷得厉害。

赵音萍从后面追上来:“罗小姐,您忘了点霜葡萄。”

罗卿卿接过那株葡萄,每一颗葡萄都那么透亮,那么饱满,蕴满了成熟的甘甜,可是,偏偏每一颗都挂着冷冷的秋霜。好像,总要经历几番折磨,才能结出那秋后的丰饶似的。

风更紧了,闷雷越来越密,天上稀稀拉拉地掉下雨点。

赵音萍道:“我给您拿把伞去。”

“不用了,车就在外边。”罗卿卿从手袋里掏着钱包。

赵音萍却拒绝:“这株葡萄就让我送给罗小姐吧。就是想拜托……”她顿了顿,“拜托您不要把京梅跟您说的话告诉参谋长。京梅说,参谋长就是不想她跟你见面,才让她出国。如果,参谋长知道今天的事,恐怕不会放过她。”

罗卿卿看着赵音萍,那是个一看就知道不会说谎的女人,善良人的乞求,她不忍心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善良人说的话也同样不容易让人怀疑。

她走向门外,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身上。她仰起脸,让更多的雨水浇着自己。她听到自己的牙齿锉出了声音。听到内心一声一声嘶喊,一声一声叩问。她的嘴唇发抖,舌头打着颤,一句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用两只手用力地压住胸口。感到浑身无力,脚步虚浮。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泡沫,只要再加上一点轻轻的力气,就会破碎成清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轻飘飘的感觉让她害怕,怕得发抖,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除了虚空和茫然,什么也没能抓住。

按照事先的安排,汽车开到聚兴楼饭店,母女俩人走下车。佯作进去吃饭,然后,从饭店后门出去,坐进早已等候好的另一部汽车,直奔火车站。一路上,罗卿卿紧闭着嘴,一句话没有说,赵燕婉只道卿卿舍不得瞿东风,淡淡安慰了几句,也觉得无奈,便也不再言语。

一路沉默,像具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直到登上火车铁梯的那一刻,罗卿卿的意识才从麻木里略微苏醒,感到脚下沉的厉害。拖着沉重的步子,登上阶梯,每走上一阶,都要费出很大气力。

等到登上火车,她竟然已经再没有一丝举步的力气。车厢里很空荡,她捡了处离车门最近的座位,几乎瘫坐在上面,对母亲说:“您先去包厢吧,我在这坐会儿。”

母亲离开后,一声悠长的汽笛,一节节的车厢跟着车头,向金陵铿铿的行进。

她却在这一刻,彻底失了方向。

恍惚中分不清,隆隆滚动的车轮是压过铁轨,还是碾过自己的内心。睁着眼,没有前路,只看到血泪模糊,和彻骨的孤独。

一个人影走到她身边,叫了声:“罗小姐。”

她抬起头,看到崔炯明。以为自己看错,又定睛看了一眼,竟然真是他。她麻木的内心,陡然、全个清醒过来。

崔炯明低声道:“罗小姐,请您跟我来这边。参谋长想见你。”

罗卿卿跟着崔炯明,走到车厢尽头的一间包厢,崔炯明打开门,把她让进去,自己则退到外面,关上了门。

她一走进包厢,寒意立刻扑面袭来。车窗大敞,外面的大雨打进来,一阵一阵冷风把窗帘高高的掀起,连铺位上的白床单也被吹得不住地鼓动着。

瞿东风站在车窗前,风吹得他的白衬衫发出猎猎的响动,临近窗口的衣衫已被雨水打湿。他穿着便服,没戴军帽,头发湿漉漉的,看不出是汗还是雨水。听见卿卿进来,他没有立刻转身,依旧看着车窗外,窗外肆虐的风雨将他的眼神牵得很远,很深。

她终于忍不住令人窒息的沉默,颤动着嘴唇开口:“把窗户放下来好吗?我冷。”

他关紧车窗,把窗布也拉上。然后,转过身,打量她。阴雨的天气,让他的伤口隐隐作痛,他不自觉将后背靠在窗户上。

门窗紧闭,窗布拉得很严实,他靠在窗户上的身影遮住了大部分透过窗布的亮光。车厢好像变成一个容器,把两个人密封在狭小局促的空间里。光线昏暗,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沉默里,听着对方的呼吸,彼此的气息在感受里变得渐渐分明,绞缠在一起,竟生出一种苦凉的缠绵意绪来。

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