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但若太子有所损伤,让我等如何向陛下皇后交代?”终不肯让刘盈前行一步。

“盈儿。”陈平亦劝他道,“纵然你在后方,只要英布最后败了。这首功就是你地。又何必冒险到前线去呢。若是有个好歹,不提陛下及皇后娘娘,就是瑚儿也会为你担心地。”

刘盈无奈,只得分兵与人,命分数路追击英布,而自己带着从长安带来的一千北军及三千上郡北地之军。扎营于淮河之北。

这一日。刘盈于帐中观《孙子兵法》,读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之时。忽然道,“如此之势,则我汉军以军多凌军少,本就是胜算很大,燕隐,这一趟战事,是不是有些简单了?”

“怎么?”张偕回头睨他道,“太子盼着战事更凶险些?”

“不是。”刘盈摇头道,“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一场战争,踏的是百姓生计,流的是将士之血。自然是越早结束越好。我只是觉得。”

他握了握拳,“我下了好大的决心,说服母后,然后向父皇请战,终于踏到了前线,却被众将士拱卫在后方,安安心心地等着这场战打完。这样子,和我地预期值相差太远。”

张偕微微一笑,“这场战,功夫本来就在战外。”

淮南王想凭着这场战争圆一个九五天下的梦想;高皇帝想凭着这场战争为自己决定一个合格地继承人;诸侯想凭着这场战争审视自己未来的主子;而太子,

太子刘盈,你不是也想凭着这场战争肯定一个全新的自己?

刘盈霍然想起,不久以前,也有一个人曾经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许襄。

那个尖锐但是别有眼光的相术世家少年。

夜色如水,他披衣走出帐去,寻着许襄的营帐而去,听见断断续续的胡笳声。许襄披发赤足坐于山岗之上,击着酒尊唱歌,“陟彼高岗,望我故乡。男儿意气,本自横行。”

“你横行够了么?”刘盈含笑而问。

许襄霍然回头,带着三分醉意斜眼审视着站在身后的少年。他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在月色下耀着晶莹的光,却不刺眼,如同他面上柔和地笑意。

“不够。”酒意壮人胆,他大声笑道,顺手摩挲着腰上悬下的暗蓝色锦囊,“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也要五鼎烹,窝窝囊囊在此赏山岗上月,有什么意思?”

刘盈摇手制止了长骝发作,吩咐道,“你到下面守着。”盘腿坐在许襄对面,问道,“你还有没有酒?”

“就这一尊。”许襄酒意盎然,捧起酒尊,笑道,“殿下可介意?”

刘盈摇摇头,接过尊,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浆打湿了袍襟。

“先生觉得,孤这次出战。结果如何?”

许襄也喝了一口酒,瞧了瞧刘盈,道,“若满分为百,则六十又五。”

刘盈酒意上涌。烧红了一张脸,长笑道,“六十又五么?”

“我还以为,会更差呢。”

长夜如许,星光微纯,月光如水。刘盈仰首瞧着星空,身下是微微潮湿的草地,“孤………我总是顾虑良多。其实,这场战,我本来就是想打地。可是吕禄以商山四皓之言阻于母后。母后为我求父皇免我出征。我很想告诉母后,我并不怕那些有地没的,我想亲自来打这场战。可是看着母后担忧的眼睛,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你硬闯吕府,扔下惊天之言。”

“所以,许襄,不是你劝动了我,而是。我本来就想打这场战。”

“不对,你还是劝动了我,我亲自去吕府,去听你之言。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吧,我想从你身上找一个借口,劝动我自己,坚持我心中的坚持。”

“男儿意气,本自横行。我未使不想横行,可是太尉以势劝我,岳父以情理服我。我只能听他们地意思。放弃亲上战场。明明知道这样子是最好的,各方面都很好。可是有时候,只好对自己失望。”

许襄静静地听着身边这个大汉帝国最尊贵的少年喁喁的说着心头话,酒液冰凉,从喉头滑下去,直慰心头。他用力的将空空的酒尊砸到山岗之下。啪的一声沉闷碎裂。是今夜地月色太温柔吧。才能一吐心声。

“不,太子已经做地很好了。是襄不好。才会故意贬损太子。”

“殿下觉得,为上位者,最要紧学的该是什么?”

刘盈讶然,“先生请言。”

许襄学着他将手枕在脑下,看着安静地夜空,青草混着酒的气息,让人醺醺然的沉静,“我不觉得顾虑多是坏事。至少它能让你每一步都走的稳。而对一个国家而言,稳总比冲动要好的多。殿下,你是一个好人。”

“我看了许久才能够真正相信,你的仁善是真的,你地为难是真的,你的顾虑,也是真的。”他一笑,“我猜殿下觉得自己鲁钝,可是有什么关系。当一个上位者,本来也没有要求多么聪敏…………这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

他霍然坐起身,瞧着刘盈,一字字严肃道,“为上位者,最要紧学地不是一方一面之术,而是驾驭臣下。天子有无数臣僚,有敏有鲁,有好有奸,这些本身都没有错,天子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尽力安排,发挥出最大的效力。”

“你不需要去和淮阴侯比打仗,去和萧相国比条理内政,去和留侯比明晰时势。因为你既不是淮阴侯,也不是萧相国或者是留侯。你只需要发现他们,尊重他们,听取他们纷扰的意见并从中判断哪一条最利于你,驱使他们为你将这个天下拱卫的如铁桶坚固,治理的井井有条。一旦有一天,你发现他们有可能危及你的天下,便毫不留情的斩除。”

“殿下惊骇了?”他面容淡淡不变色道,“但是,上位者就是这个样子。表面上冠冕堂皇,内里一片肮脏。你不能认清它,你又怎么驾驭它按你心里地蓝图行走?殿下若不信,咱们便拿你的父亲做例,陛下是比项王能征了,还是善战了?当年项王势大,麾下猛将如云,为什么最终失了江山?”

“不要说是天意。”他开口截道,“我虽出生于相术世家,却从不信天意这种东西。我只相信,一切事情最终都是有因缘的。而我致力于将其中因缘一一翻找出来。我知道殿下不爱听我的话,可若不是为殿下好,我也不会说这番话。话说完啦,夜也深了,我也该回帐睡了。”

他转身,大踏步的走下山岗,放声歌唱,“陟彼高岗,望我故乡。男儿意气,本自横行。”

一刹那夜风吹拂起他披散着的长发,张狂舞爪。“所以,不必管战场中你是怎么度过地,只要你得了你要地结果,你就是赢家。”他不曾回头,最后喊了一声。

刘盈独立山岗之上,看着他远去成一个小点的背影,忽然觉得透心地凉,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涔涔肌肤。

淮南之战的战信陆续到达长安的时候,张嫣在东宫里陪着陈瑚闲话。

“听说你前阵子闹头痛啊,那仗势可是吓坏了人了。”陈瑚插一把新开的菊花在案上青玉瓶中,执剪挑去多余的花枝,菊花香清远,她取笑道,“小孩子家每天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居然闹到自己头疼。”

“所以啊,”张嫣恹恹的靠在榻边凭几之上,“我阿母最近就将我当只猪在养,每日里不是吃了睡,睡了吃。这才跑到你这里来解闷。”从漆盘中抓了个橘子,剥一瓣放入口中,“怎么?舅母在想舅舅了?”

“呀。”陈瑚蓦地回神,剪子划破指尖,一滴血滴下来,红滟滟的刺目惊心。里蓦然闪过不祥的预感。

“战信不是说的好好的么,”阿嫣还在一边絮絮道,“在淮水边交战了数次,各有损伤。不过汉军占上风。绛侯他们都分兵去追赶了,汉军人多势重,这种情况下,舅舅还能有什么事?”声音像是在安慰又是在劝说。

“太子妇,”东宫之外廊庑上忽然传来繁杂的脚步声,陈瑚吃了一惊,手中剪子哐当一声落在殿中方砖地上。她却不管不顾,殿门处,青衣内侍气喘吁吁的进来,面色苍白,“淮南最新的战信过来了。”

“怎么了?”陈瑚失声惊问,前倾身子。

“英布的一支叛军,不知道是怎么行的,居然到了汉军背后。”内侍面上满是不忍之色,咬牙道,“已是进了太子中帐,激战了半夜。汉军措手不及,方掉头回来追,却是短时间内救不回中军帐了。而太子,”

“…………生死不知。”

陈瑚一阵眩晕,强自稳住,正要追问丈夫详细情景,却听得身后咚的一声,回头看,原来张嫣已是面色惨白,一头从塌上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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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分量超足的一章哦。

嗯,如果没有人有意见的话,以后本书更新就固定在晚上九点四十左右。

这样子大家心里有个谱,也不必没有定数的来开网页。

张嫣的头疾的确是因为用脑过度的缘故,评论区有一位书友猜对了。

这就是我的意见,虽然是穿越,但是原来身体的限制因素还是存在的。

大脑这个东西很复杂,在八九岁的时候很多方面还没有发育完全。无法负荷太多的思维负担。

那么,上次张嫣头疼是因为与张偕下了那盘棋。这次她头疼是因为什么,有没有人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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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呀以上。

明天晚上再见。

六十一:鏖战(上)

很多年后,孝惠皇帝想起汉十一年在淮河一战,尚觉得一种清亮的底色,从激烈争持的血色战场中浮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一生的脚步,是从淮河跨出的。他需要这场战争,来肯定自己的成长,而许襄提供给了他一扇窗户,站在这扇窗户之前,他曾无限制的接近到残酷而真实的战场,甚至有一度,敌人的剑锋已经递到了面前。

为此,他一生对许襄有一种感念之意。

已经见识过了最残酷的,就没有什么需要再怯懦不前。

刘盈的一生经历过三次战争,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就是这场淮河之战。淮河一战教会了他勇敢与坚毅。凭着这场战役,他在登基前提前登上正式政治舞台,让众臣审视他们未来的天子,也让自己肯定了自己。而第二次战争是他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在那场战争中,他得到了他的全世界,也一度拱手失去了她。而规模最大的第三次战争中,他以皇帝之尊在代郡统筹调度,无数兵马钱粮在案牍之间流过,工作繁琐,心境却早已平和。

孝惠帝后半生从不惧怕战争,因为他坚信,每一次战争都有它的必须战的理由。而战争之后的废墟上,会建立起一个更繁华昌盛欣欣向荣的未来。

当斥候将英布人马的消息报到中军帐太子案前的时候,淮南叛军其时距太子中军大营不过已只有八里路程。刘盈霍然站起,“中军前线四处都有汉军拱卫。为何还会被叛军欺到这儿来?”

“这小人实属不知,不过淮河水岸绵延,小人观淮南军身上甲胄尚未全干,恐是渡水前来。”

“没有时间猜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了。”营帐掀处,樊伉一身戎装道。“咱们快想想怎么对付吧。可惜,”樊伉握掌急叹,“咱们以为中军不会有战事,前日里我爹带了五千军马走了,如今这中军营中算上伙头马夫也不足四千人,”他仰脸问斥候,“叛军有多少人?”

斥候愣了一下,“没看清楚…………总有一两千人。”

是三千人马。

英布行的。是釜底抽薪之法。

他知道,若是再这么和汉军僵持下去,纵然自己骁勇当世无敌,最终却不免落个身败族诛地下场,唯有行一遭险棋,抛下淮南数年的基业,带着最精锐的二千八百人马,从不知名的小道穿过汉军阵地,像一把锥子一样插向汉军的心脏。

太子刘盈中军。

天色将明未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