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腌梅子就是这么腌的啊。”孙寤不服气道,鼓起勇气,尝了一小口。

“呸…………”她忙不迭的吐出来,连忙端起茶漱口“酸。”比没腌之前的还要酸上几分。

“可能是因为,”容娘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勉强板住脸,正经道,“两位娘子性子太急,没有将梅子沥干吧。”

看见两张垂头丧气的下脸,连忙又安慰道,“没关系,反正宣平的梅子多,再腌一次就是了。只是这回,你们要听我的话了。”

第二批梅子已经腌制了七天了。张嫣终究没有在这一季,吃到传说中的又甜又脆地腌梅子。

这一日,张敖将张嫣唤入书房中,道,“嫣儿。你母亲昨日来信说,这个月她还是不能回宣平。”

张嫣“啊”了一声,虽然意料之中,还是有些失望。

“叹什么气,”张敖摸了摸她的额,失笑道,“你母亲还说了,太后的五十岁寿辰就要到了。前些日子还提到你,她要我们父女早些返长安祝寿。”

“啊,”这一回语调却是上扬,“所以阿爹,我们马上要回长安了见阿母了么?”

“这,”张敖沉吟道,“本是该如此的,只是最近县中该上计租赋,去年我们回宣平时上计已过,今年。。。为父希望能看过上计后再行。”

“那,”张嫣微微有些失望,然而与鲁元分别将近一年,平日里还不觉的如何。忽然知晓相见近在眼前,却觉得十分想念起来。

“阿爹,”她脱口道,“我先回长安可好?”

“阿母家书也说了,”她道,“阿婆说想我,我早些回去,还可进宫探一探她。等到太后寿辰近了。阿婆忙起来,未必有时间见我了。”

“爹爹若担心我地安危,”张嫣笑靥如花,“我可以多带随人,从宣平到长安,一路都是官道。有传舍歇宿。不会有事的。”

“阿嫣,”张敖忽然肃容唤道。

“嗯?”

张敖盯了她一会。道,“你怎么总是不像一般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儿。”

“阿爹说哪里话,”张嫣吃了一惊,吐舌笑道,“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还是调皮捣蛋惹您闹心了?”

“都没有。只是,”张敖叹了口气,“算啦,你母亲也想你的紧,”他垂眸道,“就依你的意思。家人张础干练,为父让他送你前去长安,路上要小心谨慎些,要听他的话。”

“多谢阿爹。”张嫣大喜拜过。得到了允诺,她的心情轻快,眼睛左右张望,觑见父亲案上一卷扎着红缨地竹简,好奇道,“阿爹,这是什么?”

“哦,”张敖不在意的答道,“朝廷刚发下来的邸报。”

她解开竹简,看见上面的消息,蓦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元年五月,赵王如意暴病亡,谥隐,无子,迁淮阳王友为赵王。”

孙寤拜访宣平侯府的时候,侍女将她引到后花园,远远的瞧见张嫣在湖边拜着什么,湖风吹的她的衣袂翻飞,不知怎么的,有一种很清冷地感觉。

“你们家娘子这是怎么了?”她脱口问道。

“不知道。”侍女摇摇头,“早上侯爷与娘子说了些话,娘子从书房出来就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她于是走近,看张嫣将一卷手迹扔进火盆,刹那间火舌吞没,隐约还能看见上面娟秀的字迹。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张嫣拢了拢衣裳,回过头来,笑道,“我刚才听说,他死掉了。于是写了篇祭文,想遥祭一下。”

孙寤一时间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良久方道,“生死有命,这也是你无能为力地事情。还是不要太难过了。”

“不。不是这样的。”张嫣激动道,“如果我肯,也许……”

也许什么呢?

也许,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知道一些事情的走向,她其实,所作所为,非常有限。

长乐宫是吕后的天下,无论多么受宠,她在那儿,也不过是一个客人。她所得到的所有尊荣,说到底,都是吕后给的。如果她要在那个地方做不合吕后心意的事情,根本不会有半个人听她的意思。

而她在吕后地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她其实并不敢赌。她之所以一直能得吕后喜爱,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她曾挡在吕后身前为她痛斥高帝和戚夫人,也是因为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吕后面前做合乎她心意的事情。

那么,如果有一天,她违背了吕后的心意,吕后又会如何待她?

张嫣打了个冷颤。

她真的不敢赌。

多年的孤独艰难的生活,将吕后锻炼出一种铁石般地意志,这样地吕后,除了将一对子女看的比命根子还要重要,连自己地孙子,都可以不眨眼的屠杀,何况于她这个外孙女?

而吕后对戚懿的恨太深重,缘于这些年因为戚懿带给自己的所有羞辱与苦难,一朝得势,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吕后对昔日夙敌的报复。

对一个女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杀了她的儿子。因为,没有人比吕后更知道,儿子,是后宫中的女人最大的靠山,与希望。

所以,无论是为了刘盈,还是为了她自己,吕后都不可能放过如意。

所以,就算她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救下如意。

可是无论理由怎么充分,都无法掩饰,在如意的事情上,她无所作为的事实。

“阿寤,”张嫣哭倒在孙寤的怀中,“你不知道,那是个多么漂亮的男孩子,他的心思善良,伶俐通透,可惜,这么年纪轻轻,就不在了。”

孙寤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只好掏出帕子为她拭泪,“你的那位朋友若再天有灵,也是不希望见你难过的。”

“我们回去吧。”

“嗯。”

说话间一阵大风吹过来,将盆中灰烬扬起,飘飘荡荡的吹向天际,张嫣回过头张望,不知怎的眼睛又一酸,连忙忍住,转身去了。

“下个月我及笄,想邀请阿嫣去观礼。还望阿嫣务必赏脸。”

“啊…………恭喜寤姐姐了。只是,我外祖母大寿在即,我不日就要返回长安。却是不能去了。”

“……真不巧。”孙寤失望道,“不能在多留几日么?”

“荼蘼她们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两三日后就要成行。”

“呀,”扼腕的声音,“那不是连我们腌的梅子都来不及尝么?”

“……会有机会的。等我再回宣平。”

…………等我再回宣平。

注:当我查到秦汉的时候就有铁熨斗的时候,简直是惊叹的。

毕竟,这个东西满现代的,不好想象那个时候就有啊。

今天在翻周易,想给刘盈同志取一个字。事实上我在网上没有找到他的表字。也许是因为已经是皇帝了,不会再有人称呼他的字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取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需要为他命一个字的。

那么,如果有童鞋知道惠帝的字的话,请告诉我一声。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就从周易里挑一个我喜欢的了。

呼一口气,终于要回长安了哦。上点粉红票当路费吧。

长相思,在长安。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八十三:重逢

长安东郊宽广的轵道之上,远远的扬起风尘,一辆驷马车缓缓从远方行来。

十二三岁的小厮周儿迎上前,揖道,“一路劳苦,请到传舍歇一宿。”

中年男子从马背上翻下来,吩咐道,“将马儿牵去喂饱,再将上房收拾出来,我家贵女要歇用的。”

这年月,大家贵女单独出行倒是少见,周儿讶异的瞧了一眼停在后头的轩车,车身以玄漆所系,极是宽敞,车后玄色旗帛在风中飘展,上绘飞鱼,和着清脆的鸾铃央央。

不知是哪家诸侯的女儿。

周儿在心中暗忖。

“对不住了,爷,”他麻利道歉道,“若是平日,传舍自然空着上房侯着贵娘子。只是,您瞧,”他笑的灿烂,“太后寿辰在即,各方诸侯都赶着来长安庆贺,咱们实在是没法子。”他放轻了声音,“如今,上房已是为齐王遣送贺礼的使者住着呢。”

“没轻重。”张础微微愠怒,“区区一个齐王贺使,也值得你委屈我家贵女么?”

周儿陪笑道,“那是。”话风一转,“只是这贺使不是一般人,是齐王的小舅子,驷家的公子。”

看车上旗帜,这家人不过是诸侯女眷,大汉的诸侯不知道有多少,而诸侯王却只有有名有姓的几个,都是高帝皇亲。

张础冷笑道,“那就更不该了。驷公子既为贺太后寿,又如何能让太后的亲外孙女住下等房?”

周儿很是吃惊。迟疑道,“贵女是?”

张础傲然一笑,“宣平侯长女,天子之甥是也。”

洗去了一路风尘,张嫣换了寝衣出来。正好荼蘼也端了刚熬好的杏仁粥进房,张嫣尝了一口,赞道,“火候正好,入口即化。岑娘地手艺越发精进了。”

“娘子,”解忧推门进来,笑道,“驷公子在外头求见。要不要见一见?”

“不了。”张嫣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我累的很。”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见了也没什么意思。

解忧一笑,出院门对驷钧道,“我家贵女说,驷公子的心意她领了。只是她刚刚梳洗,不宜见外客,还请公子体谅。”

驷钧诺诺应了,转回房中。方恨声道,“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轻狂什么?等日后……有她好看地。”

“公子这话不该。”房中谋士摇了摇头,“如今吕太后势大。宣平侯既是她的女婿,虽只是小小诸侯,明面上也不可慢待。只是,”他的声音透着阴冷,“他们根基浅,若一日那位塌了,也就不除自毁,你又何必在意?”

张嫣自幼有择席的毛病。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着,第二日醒来,天光已经亮的很了。听得房外有动静,却是传舍送热水进来,一笑扬声唤道,“进来。”

咔嗒一声。周儿忐忑推门而入。

听老人说。这位贵女是鲁元长公主之女,当今天子嫡嫡亲的外甥。矜贵无比。

公主的女儿会长的是什么样子呢?他想了一夜,却没有想明白。

甫进屋,他便闻到一阵馥郁甜香,压地不自觉的低下头去。然后听到软软的脚步声,鹅黄衣裳的女孩吩咐道,“将水放在架子上吧。”吃了一惊,蓦的抬头,眼前女孩约莫十一二岁,不过和他一般年纪,清艳无双的容色令人目眩神秘。。。

“傻小子发什么呆?”解忧斥道,“放下水就出去吧。”

“呃…………”周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放下铜盆,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欣喜,不知出于什么因缘,想要讨好这个漂亮的不似凡人的女孩儿,磕巴道,“舍下已经做好早饭了,我给你端上来可好?”

解忧与荼蘼对视一眼,都偷偷笑了,荼蘼没好气道,“我家娘子吃不惯外食,烦小哥费心了。”

周儿顿时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不知进退。

张嫣瞧着他的神情可爱,一笑,执起一边果盘中地新鲜橘果,唤道,“哎。”

“嗯?”周儿不知所措的回神。

“这个给你。”她将橘果递到他面前,左边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儿。

周儿傻傻的接过,只觉得递过来地这只手纤秀白腻有如老人常说的白玉,待糊里糊涂退出去后,才一拍脑门,“哎呀,忘记了跟她说一声谢谢。”

荼蘼解忧都笑弯了腰,解忧摇摇头道,“娘子,你又逗傻孩子了。”

张嫣扑哧一笑,任由二人灵巧的手为自己结起鸦髻,道,“再过半天,就可以进长安了吧。”

进了长安,就可以见到阿母了。

“吁”的一声,张嫣翻身上马。

“娘子。”张础拱手劝道,“路上风大,张娘子还是进车里吧。”

“不要。”张嫣意气风发笑道,“一路行来闷死了,这会儿已经离长安很近了,能出什么事?放心好了。”

张础还待再劝,张嫣顽皮心起,蓦的一抽马鞭。

身下红色骏马嘶鸣一声,撒蹄子往前跑去。

“娘子。”张础大声喊了一声,气急败坏对护卫道,“还不快追上去护着娘子。”

她座下的红马是难得的名驹,当年高皇帝赐给宣平侯,又被张敖赠给了女儿,脚力超群,非一般凡马可及,不一会儿就将护卫远远抛下,急驰了一小刻钟,抬头看,前面城池宛然,上书新丰二字。

她勒住马,沿着澧水缓缓行走。

离上次来新丰已经过了一年,新丰比记忆中变的热闹。市肆中众人叫卖,行人来来去去,可见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