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怔了一怔。

他真地有些不懂母亲。

倒也不是真地如张嫣所说的那般伪善,对于戚夫人地惨死。他的确有满腔的不忍与同情,但是在这不忍与同情之中,他扪心自问,有几分怒气是来自于对母亲地失望?

在母亲的强势之下,他已经做了让步,为什么,母亲还是不肯相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许下诺言。却在转身之后轻飘飘的放弃,仿佛心中一点都没有自己这个儿子这样。

“你瞧,”张嫣瞧着他,眼光带着一点点的通透,“陛下在惩罚自己,然后让太后难过,以此来报复太后。可是这样的陛下也是知道太后是爱你的,她才能跟着难过,是不是?”

“不是。”刘盈一时啼笑皆非,怎么他背负无法消解的心结。在她地口中,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酒一样的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阿嫣,不是这样。”他望着女孩,严肃道。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自己竟将这个自己一直以为是孩子的十岁外甥女当作了可以平等交流所思所想的对象,“朕……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大汉,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我拼命想要保护的如意,最终还是死去。我希望戚夫人能够安老长陵,母后却罔顾了我的愿望。”他的声音微微陷入迷茫。“如果,我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么,我又谈何保护这个国家,以及国家的百姓。事实上,就算没有我这个皇帝。所有地国事还是会照常的进行。文武百官各行其位。而母后能够将他们统治的很好。”

“那么,”他低低道。“我这个皇帝,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天光在他身后投下一个寥落地背影。

“才不是这样。”张嫣从背后拥住少年并不厚实的身子,激动道。

“阿嫣?”刘盈有些讶异,伸手去拿开她的柔荑,然而少女却将半边脸颊放在他的肩膀之上,啜泣道,“谁说舅舅没法子保护人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因为有你,太后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后。长公主才是荣华尊贵地长公主。你若不在,也许,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孤儿寡母受人欺。你也看到了,先帝故去,戚夫人与如意落到什么下场。你若不幸早逝,说不定,那就是我们的前车。………男儿在世,可以什么功业都不要,但至少要保全自己的母族,妻族与后人。你也不想你身后,太后和阿母受人欺凌么?”

“而且,”她的声音渐渐变的有些冷酷,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悄悄道,“若是想要坚定无畏地保护人,你首先就得,自己变强。”

只有让自己成长地足够强,才能够让自己的意愿真正地贯彻下去。很多时候,你的亲人同时意味着就是你的对手。凭什么她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这个寝殿,因为在两宫中,吕太后的权威,太盛。

这对于刘盈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他登基为帝之前,在世人眼中,吕皇后与太子是一体的,在维护吕雉的中宫之位与刘盈的太子之位之上,他们的利益是全然一致。纵然吕后强势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反而能够弥补刘盈个性里的不足。

但是,强势在刘盈登基之后便完全不同。一个强势的太后,必然在某种程度上损减帝王的威严。别的不提,在刘盈表现出明显的护卫意图的情况下,太后的手下,依旧能堂而皇之的进入宣室,并鸩杀如意。这至少说明,在皇帝所居未央宫中,宫人惧怕吕太后,更甚于年轻的皇帝刘盈身子微微震了震。

良久之后,刘盈方淡淡道,“母后那么强势的人,也需要朕保护么?”

张嫣破涕为笑,道,“是的。不信你去问她。”

哪怕只是为了儿子,吕后也得点头。

御前总管长骝公公亲自送张嫣出宫,“多谢张娘子。”他咳了一声,借着手势的遮掩,低声道。

“不客气。”她淡淡微笑。“舅舅,”她的眼神中出现一种怀念的色泽,悄悄道,“也曾经点醒过我的。”

她说的是当年在郦邑,夜晚的澧水边,河灯光色迷离的那一夜。

长骝并不清楚这段往事,目光有些茫然。

将近东阙阙门,遥遥的经过郎官署,一行几个郎官服饰的男子入得宫来,远远拱手道,“韩公公好。”

长骝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容貌清秀略带一些稚气,身材纤细。

而在张嫣好奇的视线下,他的脸微微发红,揖道,“闳孺见过张娘子。”

这个名字,让张嫣的心中,咯噔一跳。

************我是不算字数分割线****************

这个算不算我家小嫣的初吻呢?纠结in。我向来认为,含蓄比露骨有美感。比如说,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就比热辣辣的法式热吻让我觉得星星眼闪耀。暧昧是最好的催化剂,目前还是很清水的时侯。

以下是统一答读者问时间:

1。本文男主是否已定?

其实看到现在应该看出来了,就是我们舅舅大人了。喜欢这一对的狼友们可以嚎叫了。至于那些说接受不了舅甥恋的,那啥也表着急,鉴于严打期间,我也不会明目张胆鼓吹乱的,so,后文自有安排。(乃就是只墙头草,想两边讨好。踢

2。本书故事情节是否遵循历史?

不会。看《金屋》就知道了,(在写小说范畴中)我对历史毫无尊敬之心。至于目前的情节与历史出入不大,那是因为大纲所限,我需要在惠帝和吕后母子间挑起矛盾。

对不起了,戚夫人。

3。我不敢看悲剧,请问《大汉嫣华》是否是悲剧?

再度严肃强调,这不是一个悲剧故事。其实我最初构思这个故事,起因是想描写夫妻间温馨相处的细节,不过,因为连大婚都没有结,所以,我最想写的东西还没有开始。泪奔。

谨保证结局为he,至少有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所以,俺家小嫣不会处女终老那么可怜的,所以,请放心的跳吧。

4。排在作品关键字第二位的孟瑛是谁?

咳,他(她)是我的恶趣味,目前这个名字还没正式出场,正式出场应该在十章左右之后。到时候,希望大家不要用臭鸡蛋砸我。

5。情节发展的太慢。

那啥,忏悔,的确开头太慢热了。不过,故事会越来越精彩哦。而现在,已经快了。我保证。

还有还有,今天出场了一个虽然不算重量人物但是会很……的人物。略微了解一点汉史的童鞋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闳孺童鞋都出场了,狗血还会远么?

最后最后,继续求粉红票,“推荐推荐票支持作者”,按吧。

鞠躬退场。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九十一:辟疆

她再度仔细打量着这个惠帝时期史上有名的男宠。

平心而论,这个少年长的很漂亮。他的漂亮和如意的漂亮并不相同。如意的是一种精致,团团的孩子气,与人可亲。而闳孺的漂亮是一种柔弱,与人可怜。

张嫣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复杂。

如果没有意外,这个侍中郎官,将成为皇帝舅舅宠信之人,入佞幸传,与惠帝的名字捆绑在一起,一直流传下去。

在她的注视下,闳孺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并无不妥,于是问道,“张娘子,孺可是有什么不对?”眼神微微茫然而羞赧。

“无事。”张嫣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有汉一代,将狎戏娈童当做平常事,上层权贵诸侯在府中豢养一二个男童,就像吃饭喝水一般的平常,并不会让百姓觉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是,张嫣将那个漂亮少年和刘盈联系在一起想,不由得打了个颤,手臂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无法觉得平常啊。

“长骝,”张嫣落后了一步脚步,回头对御前总管道,“适才那个闳孺,如今任何职?”

“唔,”长骝答道,“他是长安郊县良家子,特辟为侍中,在相国官署行赞导之事。”

那么,皇帝舅舅偶尔去相国官署,还是有可能会遇到他了?

“你,”她用手指扣着衣袖。想了想道,“想个法子将他遣开,让他没有机会见到陛下,可成?”

“怎么,”长骝讶异道。“他有什么不妥么?”

“那倒没有,只是……我总有种不好预感。”

这算什么理由,长骝微有不满之色,只是想到今日皇帝受她恩惠,自己心中正感激,不好连这点薄面都不给。。。

她欲上宫车,忽回头道,“不如…………”

复又气馁。“还是算了。记得,不要对他太打压。”

长骝无法懂她的反复无常,站在道上微笑目送宫车远去,回头吩咐道,“明日起,让闳侍中去天禄阁掌故图书卷拾遗补缺。”

“诺。”

宫车之中,张嫣将手垂放在膝上,随着道行颠簸。其实,她还是对闳孺有些不放心,只要他还在未央宫中。刘盈总还是有可能撞见他的。适才,她本来是想寻个借口夺了闳孺地侍中之职,遣出未央宫,也好一了百了。然而这却不是长骝这个御前主管能做主的了。一瞬间她有一种冲动。借着吕后的名义行事,那么一切倒也简单。

只是,她方方奉劝过刘盈,要在未央宫中加强皇帝的权威,来对抗吕太后。转瞬却连自己都仗着吕太后在未央宫越俎代庖,那未免心口不一。

甚至,她警醒自己,是不是在心中。自己也隐隐默认了这个事实,在皇帝所居的未央宫,吕太后地权威畅通无阻无所顾忌。

那么,她掬了掬发鬓,尽人事,听天命吧。

“病”了整整一季的皇帝终于痊愈。朝堂之上。三公九卿再拜起身后,看着高坐于上的皇帝。井井有序的商议国是。

廷议之后,刘盈单独留下了萧何。

“这些日子,辛苦萧相国了。”

“呵呵,为国效力,老臣怎敢言辛苦。”萧何掩袖咳嗽了几声,声音略略衰颓。

“怎么,”刘盈关切道,“相国身子不好么?”

萧何略有黯然,“从入了秋,就一直有些不好。不提老臣了,倒是陛下,大病初愈,还要好好将养。”

刘盈面上显出微微尴尬来,道,“朕知晓。”

萧何暗暗打量皇帝,见他的眼光清亮,恢复了初登极之时的锐气,心中大慰,笑道,“如此,就好。”

刘盈放下手中奏章,“相国既身体有大碍,开年初的上计,诸事繁琐,还是请人代劳为是。待相国病愈,朕还要继续倚重。”

“多谢陛下眷顾。“那么,萧相国觉得哪位卿臣适合统领上计事宜?”

“淮南相张苍细心稳重,可堪此任。”

“张苍么?”刘盈扣了扣案,摇头道,“不行。淮南王尚年幼,须得能臣辅佐,才能安定淮南。”

萧何微微苦笑,这个皇帝,倒真是友爱兄弟到了一定地步。“只是,以张苍之能,只放任于地方,实在可惜。”

“过几年再说吧。”

出宣室的时候,萧何忽然回头,遥拜道,“陛下大病康愈,文武百官都极欣慰。”

刘盈怔了怔,笑道,“朕知道了。”

萧何是在告诉他,对文武百官而言,皇帝,和太后,是不一样地。

太后,因为是皇帝的母亲,所以尊贵。但是,这个大汉的主人,毕竟是皇帝而不是太后。

他们冀望皇帝能够掌握实权,而不是太后领国事。

如果终有一日,帝权与后权无法避免的产生冲突,那么,朝官会站在皇帝的一边。

皇权尊贵无比,可是朝臣也有朝臣的选择,曾经,他们摒弃了戚夫人而选择了吕皇后和太子。。 。那么,如今他们再度选择站在刘盈一边,而对抗长乐宫中的吕太后。

因之前荒废朝政太久,各地的奏章在宣室殿中的书案上堆成了厚厚一座小山,刘盈埋头读阅,忽的心情激荡,摞下手中竹简,大声唤道,“张偕。”

“陛下。”张偕上前参拜。

“岁首大典一过,你去相国府襄助萧相国主持上计。”

“陛下,”张偕怔了怔。不情愿道,“臣身无寸职,无法服众。”

刘盈摇头道,“若只是官职之因,还不简单?朕可立即除你为中大夫。”

“怎么?”他睨着陷入沉默地张偕。淡淡道,“还是,你想任这个默默无闻的侍中一辈子?”

“朕记得,”他忽道,“还有半个月,你就要加冠了吧。”

张偕再拜道,“是。”

男子满二十加冠,以显示成年。到元年秋九月。正是张偕地二十周岁生辰。

“留侯有无给你取字?”

“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