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沉默,蒂蜜罗娜只得没话找话,“今天不是汉匈和亲的日子么,单于怎么不回去陪你的汉人公主?”

“嗯,不急。”

阿蒂一力将身子缩的让人看不见,冒顿自然有所察觉。她的脸伏的低低的,让他看不清她的容颜,然而却露出后颈一抹微微的雪色,动荡心魄。

“那个公主的性子未免有些倔,”他不经意道,“将她放在一边晾一阵子,才容易听话。”

她不免又抖了一下。

“阿蒂,”冒顿若有所思道,“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还没。”她勉强笑道,“要到九月里才到周岁。”

呜,她就不该因为爱热闹而来这趟龙城。到了九月里,她便好好待在家里,再也不去林了。

今天一时兴起,又跑到当当网上订了很多书。

实际上,寝室中三个书格都已经被我放满了。

好吧,书是一种财富。但也的确是一个搬家的负担啊。

我已经开始担心毕业的时候要拿这么多书怎么办了。

匈奴章节,应该,也许,明天能结束,吧。

其实阿蒂也挺惨的,三趟到王廷,两趟得听春宫。

继续求粉红票鼓励之。

星期五有一门考试,我还得抓紧时间复习啊。

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零三:传承

三日后,单于使者从左谷蠡王的领地回来。

“单于,”渠好奇问道,“我阿爹这是回了你什么?”

这些年,冒顿权威日重,愈发高深莫测,他虽与之是少年挚友,却也再不敢直呼其名。

冒顿弹了弹腰间黄金匕,淡淡笑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在匈奴人齐聚龙城的最后一天日子里,冒顿向众人宣布道,将在八月秋肥马壮之际,迎娶左谷蠡王幼女蒂蜜罗娜为大阏氏。

石破天惊。

冒顿单于今年三十三岁,王帐中有众多女子,算上半月前受封宁阏氏的大汉公主,先后有封号的便有七位阏氏。虽然有得宠有失势,但在明面上,却从未排出个座次来。

大阏氏,却是诸位阏氏中最尊贵的一位,相当于汉人的嫡妻。

这些年,须卜蒂蜜罗娜是左谷蠡王孙毋翰最娇宠的掌珠,美艳聪慧之名远播塞外草原,隐隐有压过匈奴第一美人,茨鄂阏氏歌珊罗的声势。但今年秋天,她才刚满十五岁,而稽粥王子心慕蒂蜜罗娜多年,又是公开的秘密。

牧民们怔了一怔,欢呼喝跃起来。

美人配英雄,本就是匈奴草原上最至理的事情。

“单于,”渠一把掀开王帐的帘子,大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都尉,”冒顿厉声呵斥,“这是你为人臣该有的样子么?”

在冒顿的气势下。很少有人能够继续说话下去,然而渠爱妹心切,还是顶了一句,“我不答应阿蒂嫁给你。”

冒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左谷蠡王却已经应下了。”

你只是她哥哥。不是她爹,婚姻之事,还由不得你做主。

“怎么,”他忽然冷笑道,“还是将来的左谷蠡王别有异心,不愿效忠王廷?”

“不是。”渠吓出一身冷汗,单膝跪下,将左手按在胸前。道,“左谷蠡王部誓死效忠单于,并无二心,天日可鉴。但是,渠还是不愿见妹子入王帐,因为,屈普勒是好单于,匈奴人愿意效忠的主上,却绝不是女人心中的好丈夫。”

“无论阿蒂嫁不嫁入王帐,左谷蠡王部落都效忠单于。但是,作为一个哥哥,”渠深深拜下去,“我不想看见阿蒂哭。”

冒顿微微动容。

“阿蒂听说过诘罗阏氏的故事么?”

宁静地午后。渠牵着马在龙城外的草原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就好像多年前的时光,而她荡着双脚坐在马背之上,就好像跟着哥哥,可以走到草原的尽头。

“哦?”她抬起头来,将口中含着的草梗拿开,笑道,“那位匈奴第一美人么?”

渠笑了一笑,“诘罗阏氏已经老了。她年轻的时候,白云也没有她地身姿轻盈,红蓝花也没有她的容颜美丽。那一年,单于初继汗位,东胡势大,派使者索单于欲得头曼时千里马。群臣都说。“这是匈奴的宝马。不能给他们。”单于却道,柰何与人邻国而爱一马乎!便将宝马送给了东胡。过了一阵子。东胡又使使索单于,闻诘罗阏氏美名,欲得单于此阏氏。左右皆怒道,东胡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单于却说,却说,”一时间渠心如刀绞,竟说不下去。

“柰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蒂蜜罗娜低低复述道。

“遂取所爱阏氏予东胡。于是东胡王愈骄。东胡使使者向单于索瓯脱地,群臣或言,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与亦可。单于大怒,道,地者,国之本也,柰何予之!斩诸言予之者。遂袭击东胡。卒灭之。”她仰脸笑起来,露出浅浅的酒窝儿,“《孙子兵法》云,利而诱之,卑之骄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庶几如此矣。哥哥,我也是匈奴人。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单于的故事。”

“是啊,”渠惨淡笑道,“你自然听说过这个故事。可是,你知道诘罗阏氏后来如何么?”

“如何?”

“单于灭匈奴后,接回了诘罗阏氏。我们匈奴人对女子贞洁并不是特别在意,何况诘罗阏氏又是那么美,十个月后,诘罗阏氏难产,出了很多血,巫师说,她可能再也不能生产了。阏氏哭着求单于,说那真的是单于的孩子,单于却终究没有留下那个孩子。”

蒂蜜罗娜打了个冷颤。

“所以,阿蒂,”渠迎着风微笑,将手中的包裹扔到她的怀中,“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王廷了,脑子里不要尽想些有的没地,如果能安安心心的在草原上过完一辈子,那也就挺好的了。”

他用力在马背上拍了一记,马儿吃痛,在草原上奔跑。马背上的少女陡然间手忙脚乱,但是草原上地儿女哪个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不用看也知道,阿蒂终究能掌住那匹惊马。

他背过身往回走,远远望见城中耸峙的王帐,那一日冒顿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你那个妹妹太聪明,将她在外面放着我不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又不想杀了她。那么,只有将她安在王帐里,才两全其美。”

微微苦笑,我只是一个,很爱着妹妹的哥哥。

“驾,驾。”马蹄声从背后追了上来。

渠回过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妹妹,“我不是叫你走么?”

蒂蜜罗娜瞪着他,漂亮地眸子里闪出怒火,生气勃勃。“我走了,哥哥你怎么办?”

“我……”渠一时语塞。

她在马上咬着唇笑了一笑,柔声道,“傻哥哥,就算我回到了部落。阿爹也不会像你一样帮着我,更不要说,”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空余叹息,“我怎么可能,一辈子安安分分地,终此余生。”

“回去吧。哥哥。”

骏马刨了刨蹄子,慢慢的向龙城回奔。

一队匈奴人从龙城城门出来。为首者遥遥拜道,“左都尉大人。”

“单于吩咐了,若是您一个人回来,便请您到楼仓去住几天,咱们这队人即刻去追阿蒂阏氏。若是阿蒂阏氏与您一块回来的,”他笑笑道,“您请自便,阏氏请随我去见单于。”

…………“你和单于说了什么?”

夜色中,渠不停的围着篝火边地蒂蜜罗娜问。

“小白,咬他。”阿蒂烦不胜烦。脆声吩咐道。

小雪狼呜咽一声,箭一般地射到渠面前,张开森森的牙齿。

“哎呀。”渠笑骂着拎起小白颈后柔软地皮肉,“畜生就是畜生。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赛马把你赢回来的。。。”

忽听得帐外错乱的马蹄声,一个人从马上跳下来,大声的喊,“阿蒂。”声音呜咽,不是稽粥却又是谁?

渠沉默下来,抱住小白,道,“我先进去了。”

“阿蒂。你,跟他好好谈谈。”

阿蒂披了白狐大氅出帐,见稽粥牵着马立于其外,气喘吁吁,额上发间尽是汗水。

“我傍晚从外面回来,听人说。你就要嫁给我父汗了。”稽粥专注的望着面前的少女。年轻晶亮地眼眸里是满满的乞求,“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阿蒂回避了他的目光。

“为什么?”稽粥委屈质问。

“稽粥,”阿蒂不忍道,“你这是何苦,我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你。”

“那你就喜欢我父亲么?”

“也没有。”蒂蜜罗娜摇摇头,苦涩道,“我才见过他几面,而且我一向就比较怕他。可是稽粥,他是我们的单于,为部落计,我不可能违抗他的意思。”

“那,”稽粥心生希望,急忙道,“我回去求父亲,求他收回主意。”

“稽粥。”阿蒂叫住他,“你以为,单于不知道你的心意?他既然还是选择这么做,那么即使你去了,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更何况,我并没有不愿意。”

“为什么?”稽粥又是愤怒又是不解,“你明明说了,你不喜欢他的。”

面前少年的一片真心,蒂蜜罗娜不是不感动地。

可是,“稽粥,”蒂蜜罗娜沉默了一阵,开口道,“很久以前,我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

“他很好。到现在我都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孩。他长的好看,事业虽然不是最好,但是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他性子温柔,照顾家人,爱笑还体贴人,会烧一手好菜,并且愿意天天为我洗手作羹汤。而且我相信,如果我们最终在一起,他绝对不会背叛我,我们可以一起好好的执手到老。周围地人都说,错过这样的男孩,你一定会后悔的……”

草原上会有这样的男子么?稽粥心中疑惑。匈奴的男儿都是行走像一阵风似的,他们在马上出生,马上死亡,最崇尚的是勇士,永远不会腻腻歪歪于儿女琐事。

只是,月光下,阿蒂似乎陷入甜蜜的回忆,忍不住微笑,那神情如是真挚,做不得假,右颊上一个小小地酒窝儿,浅浅的荡着,荡的稽粥心中一阵绝望。

能够让她有这样温柔的神情,阿蒂一定,很爱,很爱口中的男子吧。

“可是,”蒂蜜罗娜忽然板下脸,“我和他在一起,偏偏不能真心快乐。”

“所以,稽粥。”她道,“我想要的,本来就不是感情。”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她逡巡着月色下地土地,长到半人高地草在帐篷之间蓬勃的生长着,蕴着潮湿地水气,忽然道,“我想要匈奴人能够在这片草原上,长长久久的生活,传承下去。我想要千百年后,还有人能够拍着胸膛说,我是匈奴人,并以此为骄傲。我不要匈奴只是个人英雄主义维系而成的匈奴,而在英雄逝去后,很快的分崩离析,渐渐消弱。我不要,后世人只能够通过汉人的史书典籍才能略窥匈奴一貌,所有属于我们的辉煌,都消逝在时间里。”

稽粥张目结舌,讷讷道,“可是,我们只能管到生前的事情,百年之后,谁又能看的见?”

阿蒂忽然笑了,“也许。”她嫣然道,“可是我们什么都不做,谁又知道不可能。”

“但是,我需要你父亲的支持。所以,我答应嫁给他。”

“阿蒂,”稽粥像是绝望中抓住一根稻草的人,“如果你只是想要大阏氏的位子,等我长大了,接替父亲当了单于,我也可以给你啊。我可以支持你,做你一切想做的事情。”

“真可惜,”蒂蜜罗娜闭眼,“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一瞬间稽粥心中冒起大逆不道的念头,可是转瞬间他又掐灭了火苗,父亲在他心中是一座越不过去的大山,这么多年,他和他的臣民一样,只能仰望,不敢起一丝不敬。

“怎么可能?”蒂蜜罗娜失笑,“我希望匈奴强盛,一点也不希望他消磨在内讧里。”

“稽粥。”她弯腰道,“在我心中,你还是个孩子。”忍不住自嘲一笑,“也许在你父亲心中,我也只是个孩子。我们都要快快长大,你要学着你父亲,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稽粥喃喃问道,“阿蒂喜欢英雄?”

“是的。”她盈盈颔首,“我很喜欢英雄。”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月亮在她的眉眼上撒上一层柔和的光。那么近,却不是他可以一掬的美丽。他想要哭泣,想要放声大喊,想要奋歌。

可是这一刻,他的心底有某一处地方,居然是平静的。

这一天,他从城外打猎回来,惊闻消息,满心愤懑委屈,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他。可是,在蒂蜜罗娜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