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对女子孕事并不熟悉。倒不好胡乱插手。自当禀过太后陛下,请年长宫人照料。王八子亦还是静静在清凉殿养胎,免得有个闪失,不仅自己伤心,也让太后和陛下难过。”

“诺。”

主既无留客意,客亦不想逗留。不过说了几句话,王珑很快便告退,临行之前,眸光掠过椒房殿华丽的帘帷榻几,矜持一笑,便走了。

“这个王珑太轻狂了。”荼蘼气的双手抖,“纵然她这一次真的能生出一个皇子,小皇子也得喊皇后娘娘一声母后,王珑实是不自重。”

张嫣吸了吸鼻子,低下头来。

她以为她会不由自主的嫉妒那个为他怀孕产子的女子。但适才坐在那儿,看见王珑参拜自己地时候,她仿佛只是面对一个很陌生的人,情绪并无半点牵动。

一个小小的王珑何德何能能挑动她的情绪?真正能让她悲让她喜的,从来都是那个在她心中看地很重地男子。

他将王珑带到自己面前。然后自己才不得不去面对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带给自己地难过,与羞辱。

张嫣忽然起身道。“我今日兴致好。去小灶房做点小菜吧。”

张皇后素爱品试美食,椒房殿尚膳闻名于未央宫。据说有多半便是出自张皇后的指点。食官令岑娘更是经常与张嫣切磋厨艺。她踏足膳房,本也是常见地事。

荼蘼女官正在殿中嘱咐侍女小心翼翼的伺候今日的皇后娘娘的时候,忽听得殿后轰隆一声,听声响,正是从御膳房传来。吃了一惊,连忙三步奔作两步,赶了出来。

“娘娘。”她跨进去,忽然失了声。

灶台上一片狼藉,中央一口岑娘平日里常用的圆口灶,火苗哗地一声喷出来,烧的案上一片漆黑。只有张嫣仿佛早料到了会这样一般,远远的躲到一边,此时慢里斯条的伸手捋了捋鬓。除了面上落了一点点灰。连髻都没有乱上一根。

而四周侍立的宫人,目瞪口呆。

张嫣咳了一声。转身吩咐道,“找个人就将这儿收拾收拾。然后咱们继续。”声音清凌凌的。

“不必了吧。”岑娘一个激灵,连忙道,“皇后娘娘,你若是想吃什么,吩咐下来。臣用尽全力替你做出来。你金枝玉叶之身,在一边指点指点便是我们的荣幸,哪劳你亲自动手呢?”

“那怎么成?”张嫣调皮的伸出食指摇了摇,示意噤声,道,“陛下最爱吃菰饭了,本宫亲自动手,也是本宫对陛下的一片心意。”

她地面上如平常一般笑地灿烂,仿如春日花开,声音亦清甜侬软,听着却像刮着冰渣子,分明底下蕴着一片寒意。

有你这么表示心意的么?

众人打了个冷颤。

“娘娘,”前方传来岑娘惨不忍睹地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做菰米饭不用放苦酒吧?”

“咦,这是苦酒么?”张嫣惊异道,“我以为是酢酱呢。”

荼蘼远远在外头听着,不由呻吟了一声,抚头心中祈求道,陛下,你若是自求多福,今天,至少是今天,便不要来椒房殿了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十之。这一日,刘盈心情不错,纵使因前段日子的出巡而宣室殿中积压了不少政事,批复之时唇边亦噙着一抹笑容。忽觉疲累,见天将近酉时,便道,“时候不早了。朕便不留各位爱卿了。余事明日再议便是。”

相国曹参待众臣告退,却落后了一步,道,“陛下,有一件事,臣不知当不当说。”

“哦?”刘盈讶异抬头,道,“曹相国乃是先帝重臣,朕素来倚重。但说无妨。”

曹参摸了摸鼻子,苦笑道,“陛下巡幸沛郡之时,太后娘娘经常来未央宫,过问政事。”

刘盈摇摇头,笑道,“朕当什么事呢?朕素敬母后,若有难解之事,亦会垂询于长乐宫。太后在朕出行之际,偶尔关心于政事,亦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不只是偶尔呢?”曹参忧虑道。

“什么意思?”刘盈怔了一怔。

“陛下与太后乃是母子至亲,本为一体。太后是先帝妻,不说先帝打下这大汉万里江山,其中亦有太后一分功劳。便是当年臣等在沛县未博富贵之时,也与太后有深厚交谊。太后非可以一般妇人待之,持国稳重,有时甚于陛下。所以朝堂之上有难决之事,陛下必先问于长乐宫。此乃陛下仁孝,也是我大汉的福气。但是陛下,这大汉天下毕竟姓刘。陛下可与太后共天下,太后却绝不该绕过陛下插手政事。”

“而这这大半月来,太后几乎事靡巨细皆亲问之。更有事不问百官独断专行。”

刘盈沉默了一会儿,道。“相国先回去吧。”

他想了一会儿,道,“召郎中令陈平到宣室殿来。”

待陈平入内,刘盈问起近日未央宫中人事细微之处,然后在宣室殿中独自坐了一会儿。

“陛下。”韩长骝问道。“今晚打算往哪位娘娘处?”

未央宫中,王八子因有身孕而新贵。他本以为皇帝此日也会去清凉殿看望。却不料刘盈的脚步踱了一刻,抬头道。“唔,去皇后的椒房殿吧。”

他甫踏入椒房地时候,就觉得与往日椒房的闲适颇有些不同,而迎他入内的荼蘼回望一眼,目光似乎带了一点怜悯。刘盈正莫名其妙。抬头却望见殿中阿嫣站在梯子上,踮脚从架顶端上取下一卷来,身段歆软。

“小心一些。”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她抱下来,皱眉道,“椒房殿有那么多侍女,你随意唤个人帮你便是。何必自己亲自去取?”

张嫣笑了一笑,若在旁日,自然有人拦着自己。但今日自己似乎火气太大。殿中上上下下竟是无人敢触自己霉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过是爬个梯子,能出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

而这双广袖之下的手臂,究竟又曾揽过多少美人腰?

想到这儿,往日那些深藏起来的委屈似乎就全部浮出来,张嫣垂眸,轻轻问道,“陛下今日心情很好?”

“你也听到消息了?”刘盈怔了怔,了然道,“你是皇后,未央宫地事情,自然瞒不过你地。”

“天不早了。”她将手中抛在榻上,道,“用晚膳吧。”

荼蘼磨磨蹭蹭的过来,最后一次用眼神相询,见张嫣庄重点头不容置疑。于是无奈,只好命人端了备好地晚膳进来。

做的是刘盈素日爱吃地菰米饭,配以一碟笋脯,一碟炒葵,一碟熬羔,一碟鲐鱼。刘盈心中有事,唤道,“阿嫣,你觉得……?”尝了一口米饭,忽觉一种奇异的味道在口中泛出来,咳道,“这,这饭……?”

“这饭怎么了?”张嫣笑盈盈道,“哦。我今个儿从太后那儿出来,听说王八子有了身孕,陛下得子,此乃大喜之事,很为陛下开怀,于是亲自动手为陛下做了这顿饭食。陛下可不要辜负了阿嫣的心意哦。”

刘盈的神色乍红乍白,问道,“这是阿嫣你亲自下厨做的么?”

“是啊。”张嫣重重颔,伸出双手放在他面前,邀功道,“瞧瞧,我为了替你做这顿羹汤,还切伤了手呢。”

她有一双很漂亮地柔荑,指形纤细秀美,色如白玉。在右手食指之上,确实划拉出一道口子,连血都未见,其上沾染淡淡油烟气息,虽经清水洗涤,还未全部褪尽。

“呵呵。”刘盈勉强笑道,“阿嫣你贵为皇后,想吃什么,便叫食官去做就是了。本不必亲自动手的。”

“要的。”张嫣嫣然坚持道,“食官做的是食官的职份。我亲手做的却是我的心意。”她低下头来,脸色微微泛红,赧然道,“这次我随你去沛郡。听沛郡的老人说,民间新媳妇入嫁夫家,都是要为夫君洗手作羹汤的。当年阿嫣嫁进未央宫地时候年纪还小,没有人这么告诉我。我现在就当是补做,你尝尝可好?”

刘盈一时只觉哑口无言,不由问道,“那你今日所用,亦是自己做地么?”

张嫣摇摇头道,“我性非勤饬,只做了一人分量,奉给陛下了。至于自己么,岑娘随便做给我吃就好了。”

他瞧了瞧她面前食案上的四色相同小菜,愈觉得菜香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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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四六:鸿沟(1200票加更)

“舅舅,”张嫣面上露出受伤神色,“你觉得我的手艺不好么?”

“怎么会?”刘盈勉强笑道,菰米饭味道奇异,他便只好试菜,见那一碟葵菜色泽鲜亮,于是用竹箸夹了一筷子。

“这是我挑的春季最嫩的葵菜,”张嫣笑盈盈解释道,“用芸苔油炒至五成熟,将沥干的葵菜放入,猛火急炒。然后加适量盐,在颜色正好的时候端起来。才会脆滑鲜美。”

刘盈困难的将这一口葵菜咽下去。唔,阿嫣,你说的倒是头头是道,但问题是,你到底加了多少盐进去啊?

他微微下冷汗,不敢再碰那牒葵菜,于是又夹了一块熬羔。

“这道熬羔啊。”张嫣嫣然道,“要先放饴糖,糖化后加切好的羊腿肉,同葱丝,姜丝一同翻炒。熬肉最讲究火候,火候到的时候加盐和糖,放桂皮,八角调味。我记得舅舅从前最爱吃了。”

敖羔味本甘腴,这一道却甜腻到了极处。刘盈实在没有勇气再继续,只好放下竹箸,只觉得胃中微微抽疼。

“还有这碟笋脯。”张嫣兴致勃勃,殷殷劝道,“去年新笋捡嫩的,煮熟晒干,又淋了白糖,盐,茴香,桂皮,烧后开改用小火慢慢烧煮。鲜美不下荤食,舅舅尝尝,味道可好?”刘盈待要拒绝,然而看着张嫣面上单纯期盼的神情,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好就着她端起的漆碟。尝了一口笋脯。

唔。上天庇佑,这一瞬间刘盈简直有感激涕零地冲动,总算,总算这份笋脯还勉强能入

张嫣心不在焉的剔着鱼刺,瞧着刘盈明明苦不堪言却偏偏不好抱怨的样子。心里微微开释的同时。也夹杂着一丝心疼。

你让我难受,我便也不让你好过。

可是你要真的不好过了。我又如何能真正开心地了?说到底,最初地时候。我不过是为了能够和你一辈子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笋脯除了属于竹笋地清香外,还含着一丝酸,味道奇异。但比起炒葵咸苦,熬羔甜腻,鲐鱼腥膻。刘盈便觉得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好歹,阿嫣还留了一份笋脯给他下饭。

刘盈怕张嫣再劝,忙就着笋脯吃饭,耳中听得张嫣清脆的声音道,“唔,岑娘地手艺愈精进了。这鲐鱼做的细滑鲜嫩,入口即化。”越苦笑难言,只觉口中酸甜苦麻辣五味俱全。

好容易将一碗菰米饭吃完,见张嫣甜腻劝道。“唔。舅舅,要不要再添一碗?”连忙摇头。道,“朕已经饱了,不用再添了。”张嫣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眼珠儿微微一转,便命人将食案撤去。

殿中,红泥风炉上的小提壶汤水尚未滚沸。

从前每次刘盈在椒房殿用完晚膳后,张嫣都会为他亲手沏一杯茶。此时便接过解忧端出来的绿蚁杯盏,笑吟吟道,“陆氏在蜀地新得了一种茶,因产自蒙山,便叫做蒙顶茶。一饮有涩,三饮寡淡,惟其第二汤最好……”

“不用那么麻烦了。”刘盈摇摇头,道,“朕自己来就好。”也不管那些有地没的泡茶手法,直接将茶叶放入杯中冲水,一口饮下。

“可是陛下,”张嫣看的张目结舌,讷讷道,“那水还没有滚啊。”

他连着灌了两杯茶,才将口中古怪的味道稍稍压下去,苦笑道,“朕一时口渴的紧,暂且从便吧。”

用了这样一顿惊心动魄的晚膳,原先腹中的那么一点心事,刘盈便都暂且放下,只想着好好安寝回神。

他一贯睡的极好,这次却睡不沉实,到了半夜里,忽觉得腹中不愉,忍不住呻吟出声。惊醒了身边的阿嫣,支起肘嘟囔问一声,“怎么了,舅舅?”声音尚有着未去睡意地迷糊。

“没有事。”他起身,替她将被衾盖好,安抚道,“你先睡着吧。”

待到第二次,张嫣便真正清醒过来,连忙吩咐荼蘼掌灯,见刘盈面色苍白,双眸无神,额上涔涔冷汗落下来,连忙扬声唤道,“韩长骝,你立刻去太医署唤淳于太医过来。”

他暂时缓过一阵劲来,见阿嫣一身中衣立于榻前,丝尚散乱着批下,骇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都白了。苦笑了一下,吩咐道,“你进去披件衣裳。”

张嫣低头,这才看见自己睡时微微扯开地胸襟,脸微微一红,入内殿胡乱挽了一个椎髻,再披了一件长袍,便匆匆出来。问诊了脉的太医,“陛下这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