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陷入了沉默。

姜桥感觉全身仿佛浸在了冰窟。

这两千多年的寻找到底算什么？她反复问自己，现在得到的居然就是这么个答案。

她慢慢松了手，然后使劲抽出了被白沅先前握着的那只手，她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手比白沅还要凉上几分。

姜桥突然笑了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嘲讽还有悲戚。

她后退了几步，与白沅拉开距离，这几步就像走了两千多年。

和他相隔的几步，再也不会有向前的一天。

姜桥低声说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抬眼最后瞧了一下白沅接着毅然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泪水终于滑落下来。

里子疯狂地叫个不停，蹿过白沅的身边抱住了姜桥。

“喵，喵……”

好像在请求姜桥留下一样。

姜桥侧身蹲下，伸出手摸了摸里子的头笑了笑，接着拨开了它的爪子，最后起身离去。

再也没有瞧过白沅一眼。

里子喵呜喵呜喊个不停，见留下姜桥未果，便围着白沅打转。

门打开的时候，蹿入了一股凉风，这凉风好像要把白沅吹散一样。

他在看不见背影后垂下了眼，低声说：“对不起。”

白沅靠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这才走进那三排柜子，他瞧了眼地上打转的猫咪，叹了口气：“你让她看见的？”

小里瑟缩了一下，而后抖了抖毛，接着喵了好几声。

白沅垂眼瞧着它说道：“让她知道只会更难过。”

“喵……”小里踏着步走出了书房。

白沅这才抬眼看着那三排小物件。

这是每年他恢复记忆的时候，给姜桥备下生日礼物礼物的另一半，她那儿有一个，自己这里还有另一个。

每次好像看着这些小物件，就像看见她一样。凭着这份怀念，他独自走到了今天。

这一世本来不该遇上的，遇上了也怪自己没有把握好分寸，为什么还要靠近她？

又是自己的私心。

就像两千多年前，明明马上就要上师门请罪，却因为自己的私欲，告诉了姜桥自己喜欢她，一直喜欢她。

这才让她空等了2000多年。

这一次又是这样。白沅握紧了手中的小八音盒，喃喃道：“对不起。”

在寒风中走了一会儿，姜桥倒是清醒了不少。

觉得这件事情疑点很多。

如果真的白沅没有任何意思了，怎么会还给她生日带礼物，就连今年的都准备好了。

而且以他的性格，真要没什么感情了，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想着想着她敲了敲脑袋，自己刚刚都在想什么，怎么老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去想。

倒是刚刚忽略了礼物的事情。

白沅为什么每30年都送一次？倒不是姜桥期盼每年都有，只是这个间隔的时间也太凑巧了。

还是像刚刚所想的一样，她怀疑是当年掌门惩罚他轮回的时候设下了什么条件。

消除记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还有一件事情，她敢确认，至少白沅在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是没有记忆的，至于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这个就不清楚。

是什么时候态度有变化的……

姜桥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在第六关之前，他说合作的那一次。

她看了会儿远处，掏出了手机，拉出了白沅的号码。

犹豫半天后，垂垂眼收起了手机。

虽说自己是这么想，但总归心里头还是有些忧虑，顿了顿便将手机揣兜里了。

回到家后，她紧紧盯着手机一刻不放，终于在十二点的时候电话铃响起了。

姜桥连忙拿起手机一看，是白沅。

她故意等了会儿才拿起手机。

“喂。”白沅低沉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喂。”

接下来几分钟，手机里头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没有人开口说话。

白沅微微叹了气。

喊了一句“阿桥”。

姜桥：“怎么了？”

白沅：“抱歉，我之前骗你了。我在第六关前就恢复记忆了，我没有告诉你。”

姜桥：“恩。”

白沅：“当年掌门说的，入了轮回之后，每次重生30年才会恢复初世的记忆。很巧，每次我记起的时候离你的生日都不远，所以送了礼物。这次的礼物也是想要给你惊喜，没想到现在搞成了这样。”

果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姜桥：“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从现在来看，记忆和功力是同时恢复，那以商牟当年的功力，找到她不是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白沅默了默没有说话。

姜桥觉得可能有什么隐情，轻轻叫了一句：“白沅？”

白沅：“恩，我在。”

姜桥忍不住扬了扬。

可是下一秒，通话传过来的声音却让她的嘴角僵住了。

“我们分手吧。”

“白沅你认真的？”

“恩。”

姜桥默了默，经过前面的事情她现在平静了不少。

她压着心底的波涛，问道：“当年掌门到底还和你说了什么，关于这个轮回。”

白沅那边没有犹豫：“掌门和我说的，我刚刚都和你说了。”

“没有遗漏？”

“没有遗漏。”

“白沅，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姜桥已经隐隐带了些哭腔

书房没有开灯，白沅就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那些小礼物。

他低声回道：“没有。”

姜桥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

“没有。”

姜桥攥紧了手机：“我当年说过，不论怎么样我都会等你，现在也是。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会更改我的承诺。”

“所以你真的，没有隐瞒我什么事情？”

“没有。”

那边沉默了一瞬，但是最后白沅的回答一如既往。

双方都没有应答了。

良久后，姜桥笑了笑：“好，那就没什么可谈的。”

说完便扔下了手机。

黑暗中，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姜桥抱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做。

里子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也只是安静地蹲在主人的脚边。

白沅一直在想着姜桥那句话“我当年说过，不论怎么样我都会等你，现在也是。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会更改我的承诺”。

他搂起里子：“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每一次都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很多事情也都不让她知道。

里子喵呜了一声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不动弹。

夜深了，白沅却在梦中梦到了他还在师州的事情。

看到了掌门、师父、师兄弟。

还有那场中秋宴的屠杀。

最后，他还看到了那场风雪中的初见，新年时的万家灯火，最后雪地中的诀别。

其实很奇怪，这些年不管轮回中有多少记忆，他却不会在梦中梦到那个场景，今天还是第一次。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梦中，姜桥在他离开后倒在了雪地中，半晌后捂住了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流出，苍白的唇一张一合，一直喃喃着这句话。

“我没有。”

白沅低低回了一句。

但雪中的那人却仿若未闻。

可是雪越来越大了，大雪几乎要将姜桥埋在雪地里。

他想过去拉起他，却觉得有一股力量不让他靠近，接着他们越隔越远，越隔越远。

到最后，只能看见雪地隆起的一角，还有一只被冻得发紫的手，手上戴着的是白沅离别前送给姜桥的那枚骨戒。

白沅猛然惊醒，三九寒天，冷汗却不断流下。

他望着窗外乍破的天光，隐约还有些心悸。

明天就是除夕了。

原以为今年可以陪她好好过一个新年。

想到梦中的事情，白沅又犹豫了，这样做真的是对她好吗？

有一瞬间他已经想要拿起手机和姜桥说他后悔了，可是残余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简单洗漱后，门铃却响了。白沅顿了顿，实在想不到会是谁，开了门后倒是有些小吃惊，不过面上没有任何表露。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陈姑谢依然是一身黑衣，脸上遮着面具，难得温和地笑道。

白沅嘴角扬了扬，让出了路。

“你来找我是因为姜桥？”

陈姑谢并未着急答话，凝视了一圈客厅，找到餐桌上的热水过去倒了一杯喝下，才开口：“恩。”

“我听人说你恢复记忆了。”

白沅走了几步，笑道：“傲因？”

陈姑谢喝水的手一顿，回头挑眉：“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白沅倒是对傲因知道他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他是你的老板？”白沅继续问道。

“你是不是轮回太多次，脑子不太清醒。我又不是镇管司的，他怎么会是我的老板。”

陈姑谢背着身，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白沅轻笑：“也许吧。”

“你来不会就是想问我记忆恢复没有吧？”

陈姑谢似乎喝够了水，他转身走向了白沅对面的沙发：“我可没那么无聊来关心你。”

“不对，我是挺关心你的，只想知道你死没死。”

白沅没有计较陈姑谢说的话，垂眼看了下脚底的里子，心里了然他是来做什么。

“我昨天才从傲因嘴里知道你记忆恢复的事情，要是我早知道说不定我会帮你。”陈姑谢靠着沙发吊儿郎当的。

“帮我做什么？续命吗？”白沅笑了一声，声音中有些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解释白沅的态度原因

陈姑谢来找白沅是因为傲因告诉他的，傲因之所以知道并不是因为姜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