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峦叠嶂，无论是树木还是山峰都被血水染红，就连天色都受到了影响变得一片赤红。

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牢笼，牢笼里倒着许多熟悉的面孔——那座牢里全都是游戏之中死去的玩家。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脸色发白，嘴唇青紫。人的身上都会有一丝气，活人的气是淡红色的，而躺在里面的这些人的气黑得就像一块炭。

“欢迎来到我的游戏。”

傲因踩在由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上，双手插着兜，俯瞰着他们四人。

姜桥走上前一步看着他，目光平淡：“你要做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隐瞒了。”

傲因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问道：“姜桥，你就一点都不惊讶我就是这个游戏的主人？”

“你想要看的话我可以现场给你表演一下惊讶，怎么样。”姜桥唇角勾了勾。

“也对，你早就知道了，现在不惊讶也不稀奇。不过我有点伤心，你居然瞒着我怀疑我。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傲因语气平淡，但是内心突然涌出了一种难言的酸涩。

姜桥垂眼顿了顿，敛起眼皮看向他，想要寻找当年最初的那个影子，可惜一丁点都看不到了。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傲因摇摇头笑道，“那你现在是在作什么？帮着这些人来对付你的朋友？”

姜桥：“你做错了事。”

“我做错了？”傲因默默念了一遍这句话，而后眼角轻挑，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做错什么事情了？你们给我说说。”

单尧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我见过你一面，那时候你还是个纯良的孩子，现在这脸皮怎么这么厚了呢？”

傲因凉凉道：“再厚也厚不过你，一大把年纪了还冒充别人进游戏。”

“牙口还挺尖。”单尧合起了扇子，颔首道。

白沅看着他，平静问道：“傲因，其他事情都暂时抛开不谈。你从二十多年前谋取三尾狐族魂珠的案子到现在这个奢望清单游戏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你真的认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我没错。”傲因脑中突然飞过当年的影子，低低应了一句。

“我没错！”他大声喊道。

他厉声说：“我只是想让这些人得到应有的代价而已，我有什么错？”

果然是和他消失的那些年有关，姜桥敛眸想道。

傲因一时气急，握紧了手很久没有说话。

阿戮在底下担心地叫了一句：“主人。”

傲因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而后深呼吸调整了情绪。

他紧紧盯着姜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失踪的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好，反正都到这个时候了，就说给你们听听，看看我到底这么做有没有错。”

当年傲因与姜桥两人在山下道别之后就前往各地游历。当时商牟的事情并没有解决，各大门派的弟子都把他称作是“魔界的奸细”。

自然，劫狱救他出去的两个人——姜桥和傲因也被打上了魔界奸细的帽子。

傲因游历的时候用的都是假面，刚开始相安无事。

可就在魔界大举攻上师州也就是洗清白沅几人嫌疑的前一天傲因出了事情。

游历过程中他结识了一位女子，相谈甚欢，百年的木头心开了窍，只想着对她好。

那晚两人都喝了些酒，第二天起来那女子神色恍惚，傲因傻傻的以为她是不是病了，一大清早去了医馆替他抓药，结果回来的时候面对他的却是一群门派弟子。

“妖物！总算寻到你了！”

“呵，还想残害百姓？！”

“妖怪这次你别想逃！”

这些话在耳边流过，傲因并没有在意，之前没有进师州山的时候，他听的远比这些难听的多，早就习惯了，现在心里头只记挂着小甸。

他看向仙门的人：“小甸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闻言，小甸的声音从人群最末端传了出来，带着害怕还有厌恶：“你……你就是那个师州门的妖物！”

“各位道长帮帮我，我是被他所骗，救救我！”

傲因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明明都是简单的文字，可是他却有些听不懂了：“小甸，你……”

“别……别叫我小甸，你个怪物！”

周围仿佛下了大雪一样寒冷，傲因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好，我不叫了，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你才这样说的？”

为首的道长怒不可遏：“你这妖物胡说八道什么！铲奸除恶是我道本分，你勾引良家女子，不就是想要做了炉鼎吗？”

傲因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想要小甸给他一个答案，一个小甸不可能说出口的答案，他声音凉极了，心也凉极了，就算那日劫囚的时候只有3个人，没有多少胜算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小甸，小甸，小甸……”

他不断喊着这个名字，希望它的主人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小甸被喊得烦极了，拨开人群站了出来：“你……你别污蔑道长！明明你就是妖物，还想拉着我做炉鼎，道长是好的，想要帮我除去你！”

傲因拼命摇着头，好像这样就能够让小甸相信他一样：“我是妖，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你做炉鼎。”

“你信我。”

但无论傲因怎么说，小甸都认定了他想要害她。

不再想听他说话，她退到了各大门派的身后。

傲因败了，与其说败了不如说是他自己放弃了抵抗。

天牢暗部见光，他在里面呆了二十五年，那些人折磨着他却也不杀他。

二十五年中，他偶然听见守卫聊起，原来在他被抓的第二天，商牟和姜桥还有他早就洗清了罪名，但押着他的门派却死活不肯放了他。

美其名曰“斩妖除魔”。

是，他是妖，可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心里的疼痛早就盖过了肌肤之痛。他的手脚早就被折断，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就连嗓子也哑了。

傲因浑浑噩噩地在这个看不见任何光的地牢活了二十五年，每天都在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仇恨就是在那些年积攒而来。

第二十六年，这个门派找了新的山头，说是那儿的灵气好更利于修炼整个师门都搬走了，自然也带上了傲因。他被装在一个笼子里用黑布盖着，本来他们还想用禁言术，但是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在他的断腿上踹了一脚就离开了。

“请问仙师，陂陀山怎么走？”

傲因正闭着眼休养，突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倏地睁开了眼。

这声音是？！

他动了动，却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刚愈合的剑伤又破开，傲因没有理会伤口，蹭到了铁笼中离声音最近的地方。

“你继续往前行，下头有个小镇，过了镇子就到了。”

“多谢仙师。”

是商牟，是商牟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这些年虽然失望，但心里还是想着姜桥和商牟能够来救他，救他离开这个地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他们的样子、他们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

“啊啊啊！商牟！！救我！”

傲因撞击着笼子，一出口却愣了愣。

他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声音嘶哑浑浊，听起来连字音都不知道是什么。

不行，只有这个机会，不能放弃。

傲因攒了全身的力气去撞笼子，就连守卫都是一惊。

“啊啊啊啊啊！！！”

撞击而受到的力度使得笼子一角的黑布被掀起，他与商牟的眼神对在空中。

是商牟！是他！

“啊啊啊啊啊！！！”

傲因拼命朝着那个方向爬去。

救救我，救救我！

但这个时候的商牟已经不是商牟，而是他的转世，前世的东西已经全都忘了。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笼子里的那人，浑身上下都是血，连面目都看不清。

他皱了皱眉：“这是……”

守卫连忙拿下黑布，挡住他的视线，淡淡说道：“哦，这个是大魔头，之前杀了七十几个人，我们正打算送回师门处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我，我是傲因！我是傲因啊！

他歇斯底里地撞着笼子。

“这样，那就不打扰各位仙师了。”

脚步声渐远，傲因却叫的越来越疯狂。

“啊啊啊啊啊啊！”

两行泪从他眼角滑下，就算是被折断手脚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

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得到了是棍棒打在身上的疼痛。

守卫都觉得他疯了，不管怎么打，傲因仍然是在尖叫。

“这……这怎么办？”

“他好像疯了。”

“杀了吧，关了这么久也够了。”

他看见那把斩妖除魔的长剑穿透了他的身躯，傲因低头笑出了声。

笑声嘶哑可怖，周围的守卫见此又补了几刀。

下雨了，他倒在血泊中，冰冷的雨水淌过伤口，他看着那些人远远离去，像丢死狗一样把他扔在了这个荒山。

他要报仇，他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傲因所关的地牢有结界，所以当时师州掌门清除所有人有关商牟的面容还有声音的时候他没有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