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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红颜劫

件幸事!”

“唉!”王映淮也叹息,“可惜我屡屡进言,希望官人宠及众美,奈何总是不能尽如人意。”

卞老笑道:“想不到,夫人竟是如此贤德!”

王映淮一哂,也笑道:“贤德虚名,要之何益?为妻者贤德,尚自出于爱夫之心,为妾者,则远远未必。”

卞老深看她一眼,又道:“智者千虑,百密一疏。你可曾想过,唯其不争,则人莫能与之争,无论你是否想博贤名,如此做法,只会令他愈加放你不下而已。”

王映淮叹道:“我亦深知如此。只是,若要去曲意逢迎、谄颜媚笑,争风吃醋、与人斗胜,于我更是难于登天啊!”

卞老点点头,“夫人生性耿介,老夫已然看出。”收起脉枕,起身辞道:“时辰不早,老夫便不久留了!”

送走卞老,王映淮回到书案前,见那幅“海棠春残图”仍摊在案上,轻叹一声,将其卷起,万没料到卞老今日会来,竟然还带了钟离瑨,结果,让他们见到这画上题诗,不知他们都会如何猜想?罢了,罢了!反正只待这战事稍歇,她就要离开,他们想些什么,她就只当不知吧!

嗯?她停下手,觉得卷首似乎有异,展开一些细看,发现在自己题诗的下方,又多了一首题诗:

“花有娇羞叶有神,花期苦短叶长存。

春去何妨赏新绿?亭亭风骨更宜人。“

这是钟离瑨所题无疑!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哦!她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所谓的“弦外之音”?他不过就是就画论画而已!钟离瑨才思敏捷,乐观豁达,实在不是她这般小儿女作态、伤春悲秋的襟怀所能比拟的!千万不要想得太多!

第九章

两日后,邢梁归来,联络五马山事宜一切顺利。巡社进入紧张的备战中。五马山毕竟是大山寨,其实在整个联合抗金计划中,五马山居主体地位,但对于巡社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大战历练机会。

“七小姐来访。”侍女前来报知。

“有请!”王映淮放下手中画笔,起身出迎,心中疑惑着成日忙着练兵的邢柔柔如何有闲前来串门。

“我来看看王夫人这里,是否有什么物事短缺,也好及时教人补上。”邢柔柔自报来意。事实未必如此。方才在巡社战略出台之后,她一看之下大为不满,找到族人理论,却被嘲笑一通,心中憋着火气,无处排遣,不自觉就走进客院来了。或者,还有一重隐秘的原因不知道钟离瑨是否又会莫名出现在客院中?前日,当见到钟离瑨自客院走出来时,她心中酸意泛起,至今不能平复。可是,又不能全数怪罪到王映淮头上,她被软禁着,只有他人来找,断无她去召唤的可能。最可恶的就是那个钟离瑨,数月来手段使尽,他就是无动于衷!总不能叫她作出什么失仪之举去勾引他吧?她可是宗族大家的闺秀!而这个王映淮,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使得素来敬女子而远之的钟离瑨主动来找她呢?当然,并不能就因此认定钟离瑨对她有什么意图,毕竟,她是他救回来的,问候一下也并不为过。她想,除却美貌与才情,她肯定还有特出之处,否则,一向鄙夷女子的六哥怎会如此动心?六哥这两日又在闹他的不要议亲了,而这回显然是为了她。

“多谢七小姐!”王映淮道谢,“这院中一应俱全,没有什么短缺的。上回我才说想做个香囊,春梅便立即找来刀尺绣绷,还顾及我臂伤未愈,直教我画出绣样,让她来绣制。府中侍女,照应确是十分周到妥帖,平日里一应安排,无不井井有条,便是在我自己家中,也无非如此。春梅说她原就是七小姐院中的,可见七小姐真是调教有方!我还听说七小姐统领着这巡社中唯一的一部女兵,和男儿一样,抗击金兵,拱卫东平,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实实令映淮羡煞!”

“王夫人过誉!”邢柔柔心中自豪,“保家守土,既是人人有责,何独女子除外?上回六哥他们应募去守磁州,我本也想同行,无奈家中死活不许!六哥平素,总是以此取笑女子。如今,我终于能建成女子部,还真多亏了钟离社长。我也是想让那些看不上女子的男人瞧瞧,我等女子,也同样可以上阵杀敌,分毫不比男人差!”

“七小姐所言极是!”王映淮点头称许,“自古以来,女中豪杰,层出不穷,上至商妇好、周叔隗,下至花木兰、毛皇后,于战乱纷扰之时,驰骋疆场,舍生报国,何曾落在男人之后!可见世间女子,若非为陈规陋俗所累,能建功立业者,其数定不下男子!”

“王夫人所言,正称柔柔怀抱!柔柔今日方知,夫人实为我知己!”邢柔柔满心欢喜,以前从未听过如此中听的话,而且,王映淮短短数言,引经据典,有理有实,若在当时她能够以此学问去驳倒族中那些大男人,敢不教他们羞愧汗颜!但是,这些也只是说说容易罢了,真要想拔除那些陈腐思想何其太难!她叹息道:“无奈那些陈规陋俗,早在世人心中根深蒂固、枝繁叶茂,除却历代陈腐之儒,条规立说,唯恐女子登天之外,更有身为女子者,推波助澜,极尽谄媚之能事,迎合男子之心,禁锢女子手足,只为自己赢得贤德之名,却为天下女子种下荼毒之苦,不知是何居心?”

王映淮失笑道:“七小姐不必为此耿耿于怀,较之男子,女子确有不足、不便之处,前人条规立说,也是为了治世有序,禁锢女子之论,映淮以为,实为后人之附会推衍,怕也不是前人初衷。”

“不论如何,却也为别有居心之人利用了!”邢柔柔犹自忿忿不平,“便是如今,我屡屡请战,无奈族人均不准许!”

“应援策应也是杀敌立功啊!”王映淮劝道,“战局如棋,有主有次,只有进退有序,首尾相呼,才能全盘皆活,攻而必克。为将帅者,往往并不着眼于一城一地、一时一刻之得失,而统观于全局之利益,舍小取大,权衡各方,才能常胜而不败啊。七小姐如今已经统领起女兵,开此先河,日后自可发展壮大,建功立业,不必急在一时!此次即便不去冲锋陷阵,但拱卫本营,策应有力,就是首功一件!”

“王夫人句句金玉良言,恁是与众不同!”邢柔柔的愤懑平和了许多,“那些大男人们,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我就从不曾听过如许中肯有据的言语!总以女子为由,强词夺理,实实令人不能心服。”

“男子素来自诩为天,如何能以女子立场论事?”王映淮笑道,“只要我等女子不事妄自菲薄,又何必在意他们说三道四。有识之士,自有公论。”

“正是!不与无聊之人,论一时之短长!”邢柔柔不住地点头,这么多年来,能得相谈甚欢的姐妹并不多,她因为特立独行,每每成为族中男人的笑柄,只是因为身为族长嫡孙,生得美貌可喜,素为族长宠爱,他人才不敢造次,她也才有如今这般特殊的地位。而这个王映淮,言谈如此不俗,句句正中心怀,实在令她有相逢恨晚之感,难怪六哥要动心!只可惜她已身为人妇,六哥纵有满腔热情,族人也断不会允准这种结合的。对此,此时她不禁感到有些遗憾。若非她的这种身份,她是绝对赞成她作六嫂的,而且,她既是六嫂,就绝不可能与……呀!她未免想得太远!见王映淮正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发问道:“王夫人又在思量什么?”

王映淮正在审视她的一身战甲,回答道:“我在想,七小姐这身战甲,乃金革所制,想必分量不轻,若令一般女子身着,怕是不胜负荷啊,若是连行军操练都难,再要上阵恐怕……”

“此事正是我苦恼之处!”邢柔柔无奈道,“我这一身,还是革甲,尚有二十斤,男子铁甲,重有五十斤,真是不胜负荷!可叹我等女子,确实气力不比男儿。奈何战场之上,总要有所防护,也只得加强操练了。”

王映淮沉吟着问道:“莫非七小姐不曾试过其他轻甲?”

邢柔柔眼前一亮,追问道:“何等轻甲?你且说来我听!”

王映淮道:“我曾见书载,唐时曾有绵纸甲,据说坚固异常,猛箭不能射穿。只是我未曾试验过,不知真假。此外,我昔日在家中时,曾见侍女裁纨素,有一种上好锦织,质轻而坚韧,尤其入水之后,更是致密紧实,竟然能禁住利刃刻划。于是心中大异,即着侍女找来各类丝织,一一试验,方知丝织入水,其强度竟然都胜过干燥之时!如今见七小姐这身革甲,看来不太适合女子穿着,我想,行军操练,必然出汗,若以数层丝织制成贴身短衫,汗水一浸,岂非软甲天成?”

“妙啊!”邢柔柔不禁拍案赞叹,激动地站起身来,“与夫人一席谈,真比醍醐灌顶还要受用!柔柔茅塞顿开,这就去召集人手,找寻些丝织和绵纸,试验一番,若果然能敌刀剑,则可立即赶制起来。”想到就做,风风火火地便要出门。

王映淮送至门口,不料邢柔柔突地顿住,转回身感慨道:“莫怪六哥想要留住你,如今便是我,也有此心了!”

王映淮冷不防听她如此一句,当即怔在当场。

邢柔柔笑出声来。

王映淮赶紧撇清,“映淮与六少之间,宾主分明,全无其他瓜葛,七小姐切莫妄自揣测!”

不料邢柔柔见她极力辩白的急切模样,更是笑不可抑。急得王映淮不住地呼唤:“七小姐!七小姐!”

终于,邢柔柔笑够停下来,正色道:“王夫人放心,柔柔绝无恶意!想请夫人多住些时,只是想为我部女兵留下一个军师!还请夫人不要拒绝!”

原来如此!王映淮长出一口气,“七小姐尽管吩咐,映淮知无不言!”又不免加上一句:“只要七小姐信得过!”

邢柔柔一错愕,旋即笑道:“非常时期,但有得罪之处,还望王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太过介怀才好!此事我定会禀与都社得知,此前先请夫人少安毋躁,如何?”

王映淮也笑道:“有劳!”

* * *

自那日后,果然大院外的护院尽数撤除了。除邢柔柔的出力恳请之外,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巡社大部人马已经开赴前线。留守的除了邢柔柔的女兵部,还有另外三部,五百兵勇。此外,以邢柟为首的一社,则在镇外策应打援。之所以敢于大部开拔的原因之一,是由于东平镇离主干官道及城市都较远,不是金兵劫掠的重点。

这日,王映淮和一干侍女正在院内追逐着到处躲藏的邢朵朵,满院笑语喧然。

春梅匆匆入院,急唤:“王夫人!王夫人!”

“何事惊慌?”王映淮从人群中走过来,问道。

“本镇被围!”春梅言简意赅,“都社和七小姐正在议事厅中等候夫人!”

“走!”二人匆匆离去。

邢柔柔迎出大厅外,“王夫人,本镇被围,想必已知。”

王映淮点头,“不知七小姐作何打算?”

邢柔柔一笑,“我想出战,叔公不许,故请夫人前来出谋划策!”

“出战须得慎重,先要知己知彼,七小姐可有准备?”王映淮问。

“但有夫人,‘知彼’便不难。”邢柔柔道。

“此话怎讲?”

“因为,围城金将,正是完颜宗陟!”见王映淮一愕,邢柔柔微微一笑,接着道:“而且,他所提退兵条件非常简单,只要交出夫人,东平之围立解!”

“哦?”王映淮站住,看定邢柔柔,思量着他们是否会答应完颜宗陟的条件。从巡社的立场来看,完颜宗陟此举,大有坐实王映淮“奸细”的嫌疑若王映淮真是奸细,正好趁此机会再投金营,将巡社机密一一回报金人!

邢柔柔看懂了她的顾虑,安慰道:“夫人勿虑!我知夫人千辛万苦,方才逃出金营,断无再回之理。叔公也不赞成交出夫人。请夫人前来,只是为商讨退敌之计。柔柔想请夫人助力,以遂出战之心愿。”

王映淮方才放心点头同意。二人进入厅中见都社。

其实金兵即使围困数月,对东平镇也无太大实质打击,镇内与镇外村落已由地突连通,镇内大部粮草用度均储备在地突之中,一旦金兵攻破城防,占领的也只是一座空城。何况,镇周的城防也不是轻易攻得破的,城上除却常规的礌石滚木,还有强有力的神臂弓,城墙内数里方圆,还设有陷坑阵、蒺藜阵,更有钟离瑨改进的连锁弓箭阵、九曲迷魂阵等等。建成如许复杂阵式,实非一日之功,小小一个东平镇,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