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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红颜劫

堆积,完颜宗陟正在思索林中是否会有其他埋伏时,探马急报到马前:“禀将军!东向有大部宋军急速来援!”

“哦?”完颜宗陟略作思量,果断下令道:“尽速攻入林中!”经过半日苦战,林中宋军已然伤亡过半,只有趁此时机一鼓作气先将其拿下,才能专心一意迎战来援之军,不至腹背受敌。

然而,小小土丘树林,却并不容易攻下。金兵入林,先是遭遇到不知来处的冷箭,有的甚至是从地底发出的,再是屡屡被从树上砸下或横空飞来的巨石击中。更有一名金兵,直接就被当作砲石打了出来。

林中果然早有埋伏!可是,这部宋军轻装而来,如何会有抛石机?完颜宗陟驰马至那名被摔得奄奄一息的金兵身前,问道:“林中宋军可是备有抛石机?”

“宋军……没有抛石……机……”金兵断断续续地回话,“他们……将大树……放倒……中间……垫了一块……一块大石……然后……”

完颜宗陟摆摆手,他已经明白了,将大树放倒,中间垫以大石,一端放上砲石,另一端以军卒猛力冲下,砲石便能飞弹而出。这就是最原始的抛石机!宋人坚守城池的智慧,在几度南征中,他已经充分领略过,他们的能工巧匠,能按各种奇思妙想,造出灵便实用的各类器械,诸如撞杆、鹅车、抛石机等等,不一而足。而这个钟离瑨,他果然也是小觑了他!当日在河间,就被他不依常理的战术,成功地劫走了王映淮,而今日,眼见他山穷水尽,在这林中作困兽之斗,竟还能这般英勇顽强!小小树林,一时间也是强攻不下,不禁令他心头升起棋逢对手的快感,这真是南征以来少有的体会。

西、南、北三个方向,尽皆回报进展不利,完颜宗陟问道:“东向如何?”

部将回道:“东向一直未见动静,兵卒却是有去无回。”

正在相持不下间,东面金兵后方杀声震天响起,烟尘滚滚而来,显然,驰援的宋军前锋已到。林中宋军听得喊杀声,精神大振,从掩蔽处踊跃而出,向林外冲杀而去。金兵腹背受敌,顿时大乱。

混战中,探马又报:“南向又发现大部宋军来援!”

完颜宗陟一惊,东向宋军援兵大部未到,已然战况不利,再有南向来援,混战下去,只怕占不到上风。而黄河对岸,尚有近半人马亟待渡河,若是恋战于此,后路再被宋军包抄,则将大大不妙。于是,急忙传令道:“收兵!”

第十六章

钟离瑨出城第四日,王映淮正思念间,挽翠神色慌乱、匆匆来报道:“夫人,门外来了一个军卒,说将军在前敌受伤,现已到都管辕门救治,特来通报夫人。”

“什么?”王映淮大惊,站起身形。难道那不祥的预感就是这样应验的吗?

“夫人可要随他前去探望?”挽翠问道。

“随他前去?”王映淮下意识地喃念,而心中却稍微迟疑了一下,拙玉受伤,向来不忍见她伤心落泪,除非是……难道说拙玉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一念及此,她急急吩咐道:“让那军卒速到前厅回话!”

“是!”挽翠应声而去。

王映淮随后赶到前厅,那军卒已然在厅中侍立。隔着纱帘,王映淮一面迅速而仔细地打量他,一面急切地连珠发问:“将军因何受伤?伤在何处?伤势如何?”

那军卒答道:“回夫人!将军在前去夜袭敌营时受伤。伤在右胸,当胸中刀,血流不止,伤势十分严重!”答完之后,垂首等待夫人反应,没想到帘后半天没有动静,良久,才听到夫人轻轻地“哦”了一声。

“夫人,将军发高热时,一直念着夫人,如今在都管辕门救治,已然清醒过来,由于不便移动,故将军特派小人前来,接夫人前去探望!”眼见夫人沉吟不语,军卒不免情急催促。

王映淮闻言,几不可觉地微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将军应是教你备下马车来接我了吧?其实,我早跟他说过,我还是喜欢乘小轿,马车颠簸得紧!”

“将军正是教小人备下小轿前来的!”军卒回答,心下暗喜,还真是巧呢。

“嗯!他果然记得我的话!”夫人欣慰道,接着又吩咐:“你教他们把小轿抬进院里来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待我收拾好了,再唤你们进来。”

“是!”军卒走出门去,教人抬进小轿之后,就到院外候着。不多久,那个小丫环出来唤道:“夫人已上轿了,你们进来吧!”

轿夫们抬上小轿出门,小丫环紧紧跟在轿旁,不肯稍离。轿夫大踏步地行进,小丫环几乎跟不上,抱怨道:“你们走得慢些!别颠坏了夫人!”可是,轿夫们非但不听,反而走得更快,不一会儿就把小丫环落在了后面。小丫环气喘吁吁地追,一路追,一路喊:“等等我!等等我!”眼见着追不上了,小丫环放声哭喊起来:“夫人!夫人!”而小轿飞快地转过街角,已然不见。

路人诧异地见那大哭的小丫环很快止住哭声,莫测地笑了一下,竟转过身,施施然回家去了。

那军卒领了那乘小轿,不奔辕门,却进了江知州府中。

江锜早在院中等得焦躁不安,见小轿进门,兴奋得从椅中跳起来,冲到轿前,举手就来掀轿帘,口中唤道:“小娘子!让本衙内想得好……”话未说完,已愣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自轿中走出来的老仆。

老仆似乎也是一脸迷惑,惊疑问道:“此处便是辕门吗?我家将军何在?”见无人回答,又道:“我家夫人吩咐,将军有伤,但请回得家去,夫人才好就近照料。”

江锜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叫:“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全不知他自己的模样才更像疯子。

老仆忍住笑意,出了知州府。平心而论,除却夫人,在家中众人看来,江衙内此计并无破绽,起初,他们也都为将军受伤而焦灼慌乱,可是,事实却完全不出夫人所料。这个江衙内,任凭他想破脑袋,如何能知道将军夫妻恩爱至笃的细枝末节呢?经夫人提点,众人方才觉察,那报信的军卒言词流利、从容不迫,看来确是演练多时的结果。

江锜气哼哼地跌坐在椅子上,满心懊恼,没想到,这个精心策划的骗局,他亲自督促演练了多日,竟然还是被那吴倩娘轻易识破!这可是他向父亲帐下素称多谋的成虞候问来的妙计呢!谁料想,耐着性子等了三日,仍是偷鸡不成反蚀米,他怎能甘心!那成虞候原本不想掺和这类缺德事,却禁不住江锜以那如花妾销魂一夜,轻而易举地又摆平了一个色鬼招数虽则低劣,却是屡试不爽。如今,虹霓妾送给了老色鬼,再也不肯还来;而那粘人的如花妾他又不想再要。虽则他急于脱手如花妾,可那也是花了钱买来的呀!这个吴倩娘,害得他连损了两员美妾,却仍是没有弄到手中,他真是心疼啊!暗的不行,就只能来明的!这个妖女,已然撩拨得他心痒难熬,他偏就不信,她还能怎样逃出他的手掌心!

江锜在家中气恼了半天,越思量气越不顺,走到院中吩咐道:“来人!都与我一道,去官桥镇拿那小娘子!”

“衙内!”一家丁劝道:“金兵已经临近,还是让我等现下就护送衙内南下吧!那个小娘子,看来确实不是易与之辈,不如就此罢……手……?”后面的话在衙内恶狠狠的瞪视下,说得吞吞吐吐。如今城中已知金兵临近,眼见城民纷纷准备南逃,而衙内犹自放不下那个妖女,众家丁无不在心中暗自着急。

“哼!”江锜斥道:“金人离城尚远,急的什么?不拿下小娘子,尔等都莫想南下!”

另一个家丁试探着再劝道:“今日天色将晚,衙内不妨等到明日,正好拿下小娘子,一道启程!”

“本衙内这就要见小娘子,等不得明日!”

众家丁哑口,乖乖地照衙内吩咐,点齐了人数出发。一行十数人,浩浩荡荡、耀武扬威开向城南的官桥镇。到达钟离瑨家门,一伙人在门前喧嚷叫嚣着。可是半天却不见门内有丝毫动静。

江锜递了一个眼色,两名家丁猛力地向大门撞去。“砰”的一声,大门洞开,家丁跌得呲牙咧嘴大门根本就不曾上闩。而门内也寂无声息。

“嗯?”江锜心下诧异,莫非……她已逃走了?转念又一想,哪能这么快?必又是在故弄玄虚!她骗起人可谓来得心应手,不过这回,她的空城计对他来说,已经失灵了。

“偏院小屋似有灯火!”一个家丁叫道。

江锜头一侧,几个家丁便向偏院扑去。命人搬来一把椅子,江锜悠悠哉坐到小院当中,等待那吴倩娘束手就擒。此次,他可不会傻到听她说话,否则不知何时,又要上她一当!

不多时,只见家丁们押着白日那个老仆从偏院走了出来。

江锜问道:“你家夫人呢?”

老仆答道:“我家夫人已经出城南下了。”

江锜哈哈大笑道:“你道我还会上当么?”一挥手,命令众家丁道:“给我一间屋、一间屋细细地搜!切莫放过任何角落!”

老仆脸上终于露出慌乱的神色,急忙劝阻道:“衙内!我家夫人确实出城了!”

“是否出城,一搜便知,何必着急?”江锜心下更加笃定,转向家丁训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搜!”

家丁们领命,散入各个屋中细细搜索。老仆懊丧地叹了口气。江锜更是志得意满地瘫入椅中,没个正经坐相。

忽地,大门处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江锜诧异地回头去看。那叩门声响过之后,等了一会儿,又接着叩响。三番之后,那人终于忍不住迳自猛地推开了门,口中焦虑地呼唤:“小妹!小……”见到院中的陌生人,蓦然住口。

“你是何人?”江锜问道。

王溱只见在那锦衣公子得意洋洋的嘴脸示意下,几个家丁端起气势汹汹的架势,心下已然明白了几分,凛然质问道:“你又是何人?!私闯民宅,非奸即盗!”

“哎哟!”江锜没想到竟被他一句话就反客为主了,跳起身形叫道:“小爷是江衙内!今日便教你认识认识!”指挥家丁道:“给我上!狠狠教训这个小贼!竟敢辱骂本衙内!”

几个家丁围住王溱,开打起来。

江锜一边观战,一边叫嚷着:“吴氏小娘子!你还是乖乖出来吧!否则,你的这个老相好可就性命不保了!……哎呀!不好了不好了!他臂上中刀了!……啊!腿上又中刀了!”

正在力战家丁的王溱,听得他胡言乱语,哭笑不得,从他言语判断,小妹应是躲藏在屋中某处,他高声叫道:“小妹莫信!二哥无事!”

江锜也叫道:“何能无事?五人战他一人,他根本不敌!哎呀!惨了惨了!衣襟上已经血红一片了!哎哟!血还在向外直冒,汩汩地直冒啊……唔!”

突然,他的声音蓦的被堵住,一颗鸡蛋大的石弹子不偏不倚地正卡在他大张的嘴中,他本能地回头找寻,而第二颗石弹又立即击中他太阳穴,他白眼一翻,瘫然软倒。

正打斗的家丁见衙内出事,匆忙罢手围了过来,有人东张西望地四下寻找弹子射手,有人则七手八脚地为衙内试鼻息、听心跳,还好衙内只是昏迷,并未丧命,于是,几个家丁又慌手慌脚地去拍打衙内的脸、猛掐衙内人中。

“舅爷快走!”一直守候着的老仆此时一把拉上王溱,向门口疾走。

一出门,王溱焦灼地问:“小妹现在何处?”

老仆脚下不停,一面答道:“舅爷放心!夫人已到城外!特嘱老仆在此等候舅爷!”

小院内。

“他在那!”

终于有一个家丁抬头见到大槐树上的一个人影,那人正向院墙外的一棵树上甩去一条飞索,见家丁们围了过来,拉开弹弓,又射出几颗弹子,百发百中地击倒了跑在最前面的几个家丁,然后,顺着飞索飞快地滑向墙外。等到家丁们追出门去,那灵活的人影在街巷中几个腾闪,倏尔间不见了踪影。

家丁们回转小院,却听得院中已然乱成一团。正惊疑间,一个浑身血渍的疯狂人影已然扑到身前,那疯子狂舞着一把朴刀,刀风狠厉,呼呼作响。众人急忙闪避,疯子呼啸着冲出门去。追过来的几个家丁气急败坏地大叫:“拦住他!凶手!”

凶手?怎么回事?

原来,那疯子正是曾经当街狂砍江衙内的人,其妻遭抢之后悬梁自尽,他也跟着失常发疯。为惊吓江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