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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道:“文斗斗智不斗力,可以解谜题,对对子,出难题,只要不动手,怎么都行。武斗斗力不斗智,签下生死状,到城外找个地方开打,生死无论。”说着满面笑容道:“本官给你要来了优先选择权,你自己可以决定选择哪一种。”

这还用选吗沈默无力道:“我打不过他们。”这真是裸的民意啊。

“那就是选择文斗了。”见沈默点头,李县令沉声道:“你选了方式,具体怎么比就得人家做主,你只有应着了。”

沈默颔首道:“我接着便是。”

李县令抚掌笑道:“好,你且回去,随时等本官的通知。”

沈默继续点头,轻声道:“那长子的安全呢”

“放心。”李县令一挥手道:“比试结果出来之前,不会伤害他的,这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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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阴县虎头会要和会稽县小童生比试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绍兴。

一时间,大街上,渡船中,茶馆里、酒肆内,不分男女老幼,人们都在热议着这件事情比起皇帝是如何修道,严阁老过着怎样奢华的生活,那些伟大的话题来,这件事情虽然渺小,但胜在触手可及,更加鲜活动人

虎头会自不消说,是山阴县最大的堂口,整个西绍兴的码头、赌馆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据说会中兄弟有二三百人,会首王老虎更是绍兴城里小儿止啼的人物。

但人们更关心的却是那螳臂当车的小童生,他们纷纷打听,那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何过人之处,难道真能创造奇迹吗有了山阴青藤的例子,他们倒不敢太过鄙薄少年郎。

可这种支持也仅仅是说说而已,人们都知道,像徐文清那样的人物,五百年才能出一个,怎能再让绍兴城摊上呢

这种心理清晰地反映在赌场开出的盘口上山阴最大的兴发赌场给虎头会开出的赔数是一赔一,而给小童生则开出了一赔五高赔数。会稽这边的大发赌场同样给虎头会一赔一,但给了小童生一个一赔四,算是稍稍照顾下同乡的面子。

要知道,按此时赌坊的规矩,赔数已包含着投注的本金,所以计算利润的时候你得减去本金的数目。即是说,一赔一的话,赌客毛都挣不着。

这是暂时不接受对虎头会下注的意思,将来随着情况的变化,也许会调高赔率,接受下注,但更大的可能是,将一直不接受对虎头会的下注。

赌场是销金窟,不是慈善堂,他们不会做必赔无疑的生意他们消息灵通,在给出赔率之前,自然要经过一番调查,最终发现这次的比试是虎头会出题,而且是连出三题,那小童生只要有一道无解,便算失利。

再考虑到虎头会强大的实力,设计三个刁钻古怪的难题肯定并非难事,怎么看那小童生都没有赢的希望。所以才会出现如此奇怪的盘口。

一边倒的赔率挡住了赌徒的下注,却并不影响人们高涨的热情,很快他们便转而讨论小童生能否解开第一题上。苦于没有任何根据,赌场暂时不能开设盘口,但他们已经承诺,只要一弄到谜题,就一定会开出合理的赔率,供父老乡亲参考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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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院。

外面的人们翘首以盼比试的到来,纷纷猜测小童生的身份,院内阁楼上的沈默却安之若素,浑不觉已成热点人物。他坐在个床边的小板凳上,一手给他爹打着扇子,一手举着本水浒传看得津津有味。

躺在床上的沈贺却十分紧张,辗转反侧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潮生,你有把握吗”

“还不知道比什么呢,”沈默正看到西门庆勾引潘金莲那段,随口答道:“我哪知道有没有把握。”心里却在琢磨道:“也不知道金瓶梅问世了么昨天问沈京,那小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估计是还没问世。”便琢磨着是不是抢先写了,整俩钱花花他实在是太渴望摆脱目前的贫穷了。

但又一想施耐庵、蒲松龄、曹雪芹这些人,一个个都穷的叮当响,甚至还有饿死孩子的。他这才想起这时候人们没有版权意识,一本新书出来,没几天就盗版满天飞了。

心中不由哀叹一声道:哎,读者都去看盗版去了,也没人支持作者,这些写书的就只有饿死了事。便绝了将金瓶梅和红楼梦一并写出来卖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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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 潮生,我们支持你中

正和老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便听楼下七姑娘那破锣嗓门道:“姑娘又来找我们沈小相公了。”

“这个口没遮拦的。”沈默低声骂一句道:“爹,我下去看看。”说着便急匆匆出了门。

一看果然是画屏,正被七姑娘拦在二楼,听她没口子的夸奖沈小相公,宅心仁厚,慷慨大方,是一等一的佳偶良婿。若不趁机拿下,等过两年他飞黄腾达了,可哭都没地方哭去。

画屏的脸羞得像一块红布,在那扭扭捏捏的说什么“没有的事、不要乱想”之类,完全没了平日里小嘴叭叭的本事。

沈默只好出声解救道:“七姐要吓跑我的恩人”

“恩人,那就更有利了”七姑娘小声对画屏道。这才转过头来,赔笑道:“看小相公说的,我不过跟姑娘拉几句家常,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钻进了屋里,隐约还飘出一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哦”

画屏只觉着该找个地洞钻进去,左右是无颜再见人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把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上去坐吗”

画屏不知所措的摇摇头,颤声道:“去那里吧。”说着便飞也似的逃出了这个尴尬的小院。

沈默挠挠头,只好跟着出去,向那个开满紫藤花的小亭走去。他故意放缓了脚步,好给画屏平复情绪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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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走到亭子,画屏的脸色已经变成粉红,只是双眼仍不敢直视沈默,把上次的那个包袱往沈默面前一送,轻声道:“拿去。”

“不是给别人的吗”沈默闷声道,心说万一刚穿上又让俺脱下来,还不得糗死啊。

“就是给你的。”画屏杏眼微瞪,胡诌八扯道:“上次看着不合身,回去给你改了改,。”

“呵呵,是吗”沈默心说,这理由不错,我原谅你了。

“那个”画屏轻声道:“这几天先别忙着穿,等着出场合的时候再穿上,虽然不如人家的名贵,但总能算身新衣服。”

沈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谢谢你,我会爱惜穿的。”

“不用客气。”画屏嘤咛一声,垂下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说着重新抬起头来,小声问道:“那个比试,有把握吗”

沈默苦笑一声道:“到时候看吧,现在连题目都不知道,也谈不上有没有把握。”

“哦,”画屏点点头,犹豫再三,轻声道:“到时候我求求小姐,她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没有能难倒她的难题。”又怕戳伤他的自尊心,赶忙解释道:“我是说万一的话不是救人要紧吗。”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上,在大多数男人看来,让女人帮忙是件很丢人的事。

沈默脑子里却没有这根弦,他温和笑笑道:“那太好了,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

“不管最后什么结果,我都支持你”见他如此开通,画屏这才放了心,展颜笑道:“我出来有些时候了,得赶紧回去了。”

沈默点点头,微笑道:“我送送你。”

“可别了。”画屏连忙摇头道:“非要人笑话死不可。”

沈默也知道人言可畏,他个男人当然无所谓,但人家姑娘家家的,可受不了那些闲话。

画屏刚走出两步,沈默突然一拍脑袋道:“你看我这脑子,还没给你衣服钱呢”

画屏身子明显一僵,待回过头来时,小脸上已经布满杀气了,只见她杏眼微眯道:“你买不起”说着便气冲冲的走了,一句话也不肯与他多说。

看着她快速的消失在角门,沈默摇摇头,轻叹一声道:“女人哦,奇怪的东西,不论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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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拎着包袱回到院子里,发现沈京站在那里。

一看到他回来,沈京便窜过来,像条大狗一样在他衣服上嗅来嗅去,沈默把他一把推开,没好气道:“一边玩去。”

沈京却满脸兴奋道:“你身上有梨花香粉的味道”说着转身大叫道:“叔,潮生有”沈默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低声恐吓道:“作死呢”真让他一嚷嚷,好满世界都知道了,还让不让人家姑娘活了

沈京歪歪头,露出嘴巴来,得意洋洋道:“不说也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默一甩手,没好气道:“你可真卑鄙啊。”

“承让承让。”沈京眉开眼笑道:“到时候带上我,跟你一起去露露脸怎么样”

“很大可能是丢人呢。”沈默冷笑道:“我可没把握赢下来。”

“那倒是。”沈京点头道:“外面的盘口开出来了,虎头会赢是一赔一,若是你赢了就一赔四。”

“什么意思”沈默不解道。

“这都不懂,真笨啊”沈京登时兴奋起来,对于知道沈默不知道的事情,他一向是很自豪的:“比如说我拿十文钱押虎头会赢,最后真是他们赢了,赌场就给我十文钱。”

“一文钱都不赚”沈默翻翻白眼道:“那还赌个什么劲儿”

“废话。”沈京也翻白眼道:“摆明了人家虎头会赢,赌场凭什么当冤大头”说着嘿嘿一笑道:“不过为表示支持,我已经出了二十文钱买你赢,怎么样,够意思吧”

沈默没好气道:“找我干什么没事儿就走吧,看到你就来气。”

沈京这才想起正事,一拍脑门道:“我爹找你呢,我叔也在。”

“什么事儿”沈默轻声问道。

“去了就知道,快走吧。”沈京拉他的袖子就往外走,口中大声嚷嚷道:“应该不是坏事。”

沈默甩脱他的手,叹口气道:“总得等我把包袱放下吧。”

“包袱里是什么”沈京又来了精神:“定情信物吗”

“若是再聒噪,就不带你去了”沈默威胁道。

“人家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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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潮生,我们支持你 下

跟着沈京到了上次来过的中和堂,厅内陈设依旧,只是多了一个人坐在沈老爷的右手边,想必就是那劳什子二老爷了。

沈默恭敬的给两位老爷行礼,那沈老爷笑呵呵道:“贤侄不必多礼,坐下吧。”

沈默摇头道:“长辈面前,哪有晚辈坐的地方。”他偷眼瞟见,那二老爷生得十分严肃,仿佛心事重重一般。

这时沈老爷笑道:“长辈让你就坐。”

沈默看一眼边上立着的沈京,意思是:那就对不起了,老兄。便在下首坐了下来。

沈老爷又让人给沈默看茶,这才和蔼道:“你要和山阴县比试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说着看一眼身边的二老爷道:“虽然这事儿呢,是以你自己的名义去做,但是你毕竟是我沈家的人,我们也不能置若罔闻所以我和你二叔合计着,把你叫来,向你表个态”

边上那二老爷突然插嘴道:“沈默,你要是没把握,就别强出头。丢了面子是小,坏了那小子的性命,谁来承担”

这位说话还真不客气,臊得沈默一阵脸红一阵脸白,只能勉强苦笑道:“只要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硬着头皮接下这场子的。”

二老爷沉声道:“看来你是没把握,那就去跟虎头会认输我陪你一道去,帮你把姚长子领回来。”

沈默心说:这感情好。便要答应下来,那边的大老爷却不干了,干咳一声道:“纯甫啊,我们今天是来给沈默提气的,不是给他泄气。”

二老爷皱眉道:“事关人命,岂能任由这孩子儿戏”这话实应该私底下说的,但他就是这个脾气,从来藏不住话。

沈老爷叹口气道:“你这脾气啊,什么时候能改改”说着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现在消息已经传开了,山阴县正准备的热火朝天,咱们李县令也翘首以盼,实指望这次能出口恶气。你突然横插一杠子进去,把这事儿给搅黄了,让两县的县太爷脸面往哪搁”

“脸面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二老爷气哼哼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人整天怎么想的”

“我还搞不懂你这些年当官都当到哪去了呢”沈老爷重重一搁茶盏,闷哼道:“天下还有比当官的脸面更重的东西吗”

沈默心说:有,比他更大的官的脸面。

“不可理喻”沈炼愤愤的拂袖而去,临走还狠狠瞪沈默一眼道:“草菅人命”

沈老爷被气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强笑道:“你二叔就是这脾气,性烈如火,见笑了。”

沈默神情黯然道:“其实二老爷教训的是,我没有把长子的性命摆在第一位。”

“孩子,你这就不懂了。”沈老爷摇头笑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肯定连知府大人都惊动了,为了不激化事态,他一定会下令山阴知县,保护好长子的性命。”说着呵呵笑道:“伯伯我敢跟你打包票,长子的性命安若泰山。只要你能把山阴赢个心服口服,他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的。”

沈默也是关心则乱,经沈老爷这样一说,立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心头轻松不少道:“多谢大老爷指点迷津”

“唉,叫什么大老爷太生分了。”沈老爷笑眯眯道:“按照辈分,我是你未出五服的伯父,沈京还是你的堂哥哩。”

“伯父”沈默只好重新见礼道:“堂兄。”沈京连忙还礼。

这样一叫,双方果然亲近不少。沈老爷笑道:“既然叫一声伯伯,那你的事情就是我们全家的事情。这件事我们大力支持,到时候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提出来,咱们阖府全力以赴”

沈默笑着点点头,轻声道:“谢大老爷关怀,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劳烦家里呢。”

沈老爷打量一下沈默的衣衫,对沈京吩咐道:“到账上支二两银子,去给沈默买两身像样的衣裳。有你这样当哥哥的吗自己一身绫罗绸缎,却让弟弟穿补丁衣裳。”

沈京苦笑着应下,心说你下令就下令吧,干吗有事儿没事都得训我一顿呢沈默推辞几句,却被他强拉出来,到了没人出,沈京笑骂道:“你就装吧,要是我不去拉你,果真就不要这钱了么”

沈默拍开他的手道:“我那还有一身新的呢,这衣裳你也别买了,剩下的银子自己留着吧。”

“囊球啊。”沈京郁闷道:“总把我想得那么龌龊,我是那种贪朋友财的人吗”

“你要是不要。”沈默轻声道:“就连着我那五两,一起下了注吧买我赢。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

沈京瞪大眼道:“万一要是输了呢”

“输了就输了。”沈默拍拍手道:“反正是外财,有什么好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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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个衙役来到府上传话,说已经对方准备好了,第二天一早便可以签订约书,地点便在轩亭口。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京便来敲门,沈默睡眼惺忪的给他开了门,嘟囔骂道:“这才什么时辰,你就窜过来了。”

沈京大惊小怪道:“你还能睡的着我可是折腾了半宿才睡下,不到寅时又起来了。”

里面的沈贺也笑骂道:“这小子浑跟没事儿人似的,一沾枕头就睡了,你不叫门还不起呢。”

沈默胡乱洗把脸,将头发简单的一束,没好气道:“吃饭了吗用不用给你做一份”

“我就是来叫你吃饭的。”沈京嘿嘿笑道:“我爹昨天晚上就吩咐厨房,给你备好早饭了,去前面吃去吧。”

沈默看一眼老爹,沈京笑道:“你看我手里提的什么”变戏法似的拿出个一个食盒,朝沈贺呲牙笑道:“我和叔啥感情,能忘了他老人家么”

沈贺笑着摇摇头,看来这些天两人混得真不错。

沈默打开那数层的食盒,从每一层中都取出一碟菜一盘干菜焖肉,一碗鱼烧豆腐,一碗清汤鱼圆,还有一大碗白米饭,一小屉小笼包。

沈府的厨子绝不是七姑娘和沈默可比,饭菜一端出来就芳香四溢,让人暗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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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节 人不可貌相 上

真拿你叔当牛了”沈贺笑道:“我就是有四个胃也吃不了。”

沈京嘿嘿笑道:“那也比饿着强,中午厨房还过来送饭,叔放开肚皮吃就是了。”

沈默也放下心,拿毛巾擦干净脖子,换上了画屏送来的那身衣裳。

看见沈默穿上月白的长衫,系上同色的腰带,踏上崭新的布鞋,将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沈京不由一呆,大呼小叫道:“我没有看错吧,你竟然是个小白脸”便满脸沮丧道:“原先看你穿的破破烂烂,以为你长得跟我差不多呢。”

看着沈默的样子,沈贺也有些呆了,两眼不知不觉的模糊起来,哽咽道:“都没给你做过一身像样的衣裳”

沈默踢沈京一脚道:“男人又不靠脸蛋吃饭,管他娘的长相作甚”说着翻下白眼道:“要不是为了你们沈家的颜面,我才懒得折腾呢。”

“什么你们沈家。”沈京很认真的纠正道:“是我们沈家”

“都可以。”沈默回头朝沈贺笑笑道:“爹,我走了,您就放心好了。”

沈贺点点头,一脸不放心的叮嘱道:“安全第一,莫逞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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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门,下到二楼时,正碰上七姑娘和她老公,两人一个举着灯在前面,一个端着个托盘跟在后面。看到沈默下来,七姑娘惊奇道:“方才还没听见动静,怎么这会儿便出来了”

“四少爷叫我去前面吃。”沈默微笑道。

“哎呦,这个这个”七姑娘郁闷的笑笑道:“大厨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

沈默看到托盘上搁满了盘子碗,不由感激道:“又让七哥七姐麻烦了。”

“今天是小相公的大日子,哪能不表示表示。”七姑娘很快释然道:“沈相公还没吃吧,我们给他端上去吧。”

“不用了。”沈默笑道:“他自己都吃不了。”

边上的沈京不耐烦道:“正好我叔在上面一个人闷,你们把吃食端上去,跟他凑个热闹就是。”

此计一出,皆大欢喜。七姑娘便和他老公欢天喜地的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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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前院的饭厅,下人已经备好了一大桌饭菜,光各色点心就七八样。沈京便招呼沈默坐下用饭,沈默看没别人出来,轻声问道:“就咱俩吃”

“嗯,我爹说人多了怕你不自在。”沈京端起饭碗道:“让咱俩单独吃。”其实他老爹是怕沈默不懂规矩,弄不好场面尴尬,下不来台,这才不让别人来陪着的。

说句极不仗义的,沈京心里也存着看沈默笑话的念头,谁让这小子一天到晚拽拽的,明明比自己小上几岁,却总是一副大哥模样。能看他出糗,真是无比快乐啊。

沈默皱眉道:“这桌菜二两银子办不下来吧”

“别管什么银子,就是为了让你吃的舒心。”沈京笑道:“咱们当然吃不了,一会儿各院就分了,横竖不会浪费。”

沈默这才坐下,在净盆中过一下手指,用白巾擦干净,这才动手吃饭。

一看他这气定神闲的架势,沈京便瞪大了眼睛。只见沈默舀一碗香粥,再取个元宝状的小粽子,用摆在桌上的一把精致小剪刀,剪断捆扎粽子的绳结,熟练取下层层包裹的粽叶,蘸一下小碟中的白糖,这才咬一口粽子,喝一口粥,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沈京知道,这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自己是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心中不禁哀号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他爹都说他从小没吃过酒席,怎么看起来比我爹还老练。

这时,厨子亲自端上两个笼屉,笑道:“四少爷,您最爱的牛肉大汤包。”说着便在一人面前搁一笼。

沈京眼前一亮,哈哈笑道:“这是人间美味啊,快趁热吃,凉了就没滋味了。”便极力撺掇沈默尽快用沈京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争强好胜了。他家的厨子是靖江人,因而会做一这道绍兴没有的大汤包。这吃食很有几分神奇,第一吃的人,没有不被捉弄一下的。

他还清晰记得第一次吃这大汤包时,他抓起一只、张嘴就咬,便见一股汤汁直射出来,烫得他一甩手,汤包扔到背后去了,身上手上全是汤汁

现在他便怀揣着恶作剧的心理,等着沈默也表演一次苏秦背剑。

他不太担心沈默会生气,因为那鲜香的汤汁会俘虏任何人,让人们顾不上计较,而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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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热气散去,一个雪白晶莹的大包出现在沈默眼前是的,一个笼里就这么一个,虽然笼屉有点小,但也足以说明这包子的大了。

沈默见那大汤包皮薄如纸,几近透明,上面的折皱细巧均匀,整个好似一朵丰润饱满、含苞欲放的白牡丹。稍一动弹,便可看见里面的汤汁在轻轻晃动,便像美人肌肤一般,有着吹之即破的柔嫩。

别说吃了,光是看,就是一种美的享受。

赞赏的看一眼那厨子,沈默抚掌道:“晶莹剔透,吹弹得破。师傅好俊的手艺。”

那厨子顿时眉开眼笑道:“道地不道地,还得尝一尝,公子请品鉴。”好吗,让人一夸,连品鉴都出来了。

沈默点点头,先在白巾上擦擦右手,再用三只指尖撮住那汤包上面的折皱,小心翼翼地轻轻拎起,慢慢放到盛醋的碟子里。然后低下头凑近去,在汤包的上方用牙尖细细咬破一点小孔,再从那小孔里缓缓地汤汁,这是个技术活,因为汤包皮薄且嫩,汁丰又烫,稍一不慎,皮破汤漏,也就不成汤包了。

待将汁水全部吮吸完毕,那汤包还是原先的形状,只是已经失去了那层如玉的光泽。沈默却变得满面红润,无限满足道:“此味只应天上有啊”

那厨子由衷赞叹道:“小人做了一辈子灌汤包,公子是最会吃的一个。”

边上的沈京彻底服气了,挑起大拇哥道:“兄弟,你是天生的贵人啊”说着也想学沈默的吃法,却被烫到嘴唇,呲牙咧嘴道:“这个吃法不适合我。”便将包子从顶端撕开,伸进调羹去,一勺一勺咬着吃,弄得没里带外,汤汁四溅。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还是这样吃痛快,你那样固然文雅,但吸走了精华,剩下的可就淡而无味了。”

沈默气他方才戏弄,也是有意镇他一下,淡淡笑道:“无妨,用生姜米和香醋佐餐,亦有别样滋味。”

“公子行家啊”那厨子没口子称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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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人不可貌相 中

吃完大汤包,百味俱淡。喝上一碗茼蒿汤,饮上一杯清茶,备觉神清气爽。

两人稍坐一会,外面便天光大亮了,车夫进来知会,外面马车已经备好了。

沈京这才回过神来,闷声道“走吧。”沈默点头笑笑,起身跟着出去。

上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外面的车夫喊一声:“二位公子坐好喽。”啪地一声甩个鞭花,那驮马便缓缓行驶出去。

快到会稽大街时,沈默轻声道:“我们走过去吧。”

沈京哦一声,便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吧唧一声摔在了地下。

沈默赶紧跳下来把他扶起,笑道:“怎么了这是,丢魂似的”

“人家心里有愧啊”沈京愁眉苦脸道:“饭桌上实不该想看你笑话的。”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沈默使劲拍拍他的肩头,笑骂道:“就那么想看我出糗”

沈京端详着他的脸,试探问道:“你不生我气”

“干吗要生气”见他没事儿,沈默放开手,哈哈一笑道:“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说着便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沈潮生,你老气横秋”沈京在身后气急败坏道:“等等我,哎呦”赶紧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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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不要低估国人那颗看热闹的心沈默两个觉着来的就够早了,但还没到轩亭口,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给吓到了。

只见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那木牌楼围得水泄不通,两人在外围转了好久,也没找到进去的路。

正着急呢,突然听到一声锣响,几个皂服衙役护着个身穿绿色官服、胸前缀着黄鹂补子官员从东边过来。

接着又是一声锣响,几个身穿同样皂服的衙役,也护着个身穿绿色官服,胸前缀着黄鹂的官员,从西边过来。

一看官儿来了,老百姓呼啦一声散开,让出一条五尺宽的通道来。

两路人马在通道口相遇,相互间笑语盈盈的见礼,这个道:“张赞公先请。”那个道:“侯赞公您先请。”假模假样的谦让几句,两人突然同时往中间闪身,都想乘对方不备,抢下这个第一,却险些撞在一起。

两位县丞尴尬的笑笑,:“同去同去。”便携手走进人群中,在那古轩亭的匾额下站定,再次相互谦让道:“张赞公请讲。”“侯赞公请讲”往复几次,又几乎同时开口道:“诸位”“各位”惹得围观的百姓嗤嗤偷笑。

会稽的张县丞小声提醒道:“体统体统”山阴的侯县丞点点头,小声道:“那我说,你不兴跟我抢。”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张县丞愤愤道:“你讲吧。”

“彼此彼此。”侯县丞微微得意的轻声道,这才清清嗓子,提高声调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本官与会稽张赞公齐聚于此,乃是为了解一桩公案。”

“不错,”趁着他换气的功夫,张县丞插话道:“因为事涉两县,又属民事纠纷,所以经两县官府协调,双方同意按传统方式解决。”说到这,一口气用尽,不得不顿一下。

侯县丞见缝插针,立马憋足了气接上道:“事情的起因不必赘述,双方约定选择文斗,由本县王贵发出题,会稽沈默应答。共出三题,每题限时三天,超时或答错一题便判负,会稽沈默则由本县王贵发处置。反之,若是三题全部按时答对,本县王贵发则任由沈默处置。现在双方入场签订契约书,呼”

侯县丞一口气说完长长一段,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得意洋洋的望着张县丞,想要挑衅几句,无奈有进气没出气,干瞪着眼说不出话。

张县丞也气得够呛,心说你都抢着说了,让我说什么呀只好干咳一声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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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让开”二位赞公话音一落,西头人群便是一阵马蚤动。老百姓仿佛躲瘟神一般闪开左右,只见几个坦胸露孚仭健12咨穸裆返拇蠛海赜底乓晃煌反魉姆狡蕉n怼5泶冻裨擦齑笮淙迳溃逍涂啊18澈崛獾暮诖蠛海笠〈蟀诘淖呓δ凇br >

那黑大汉朝两位县丞唱个肥喏道:“学生王贵发,见过二位赞公。”这让许多不明就里的老百姓惊掉了下巴,交头接耳道:“怎么黑道龙头也成文化人了”便有那了解内情的笑道:“不懂了吧,前岁天子开恩,令天下平民纳粟于官府,便可入监进学。咱们王老爷便是那时候成的监生老爷。”

“哦原来是捐来的,多少钱啊”

“还不得雪花银子一千两”原来这位也是道听途说。

其实所谓入监进学,乃是入国子监读书,取得这个资格的便叫监生,原先选拔是很严格的。但到了严氏掌权的时候,因国家连年有事,中枢挥霍无度,以致国家财用不足。严首相的公子便想出这个用钱换出身的法子。

不管你是士农工商,还是流氓乞丐,只要给够了钱,便立马给你在中央大学注册,从此便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子监监生,地位理论上等同举人而且不必真的去北京读书,原来干嘛还干嘛,一点不耽误事儿。

对于那些有钱没地位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福音啊。绍兴城中便有五六个,其中之一便是这王老虎王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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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县丞笑眯眯的还礼道:“通达兄有礼了。”那张县丞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他只是点点头,连哼都没哼一声。这种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粗,竟然能跟自己相提并论,真是想想就是莫大的耻辱啊。

事实上,这也是天下读书人的共识。这法令颁布几年来,被选入国子监读书者无不称病推辞,原先在里面读书的也是纷纷退学,宁肯回去从生员重新考起,也不愿和这些满身铜臭的捐生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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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了做理疗,不好意思现在才发,我现在就写第二章,今晚还有两更。

嗯,明天就是周一了,应该可以好好写了。

第三十六节 人不可貌相 下

凤引楼乃是绍兴城内数得着的酒店之一,坐落在轩亭口的对过。

这酒楼风格典雅古朴,与当今华丽的风尚大相径庭,据说是因为当家大小姐不喜浮华,今年春里才重新装修过。也许是歪打正着,重新开张的凤引楼反而日益起来火爆。

从供平民百姓用餐的一楼大堂上去,到二楼的雅座、三楼的包厢,一层比一层贵,却层层爆满。

在最贵的三层包厢里往外看,能够将轩亭口的状况一览无余,尤其是今天这看热闹的好日子,更是提前几天都预订不上。

但对于真正的贵人来说,任何地方都没有客满一说,只要他们的随从走一趟,视线最好的包厢便乖乖空了出来。

没有人表示异议,所有人都认为正常。因为那包厢里现在坐着一身便服的李县令,和一个眉目俊朗,三十开外的男子。

那男子与李县令很是谙熟,但相互之间似乎并不融洽,只听他呵呵笑道:“老前辈,你那小童生不会吓尿裤子了吧”

“吕后生,沉住气。”李县令板着脸道:“这不还没到点吗”原来那年轻人就是被李县令昵称为绿豆蝇的山阴吕县令。

“也不知是谁沉不住气。”吕县令笑眯眯道:“还有不到一刻钟,老前辈就要不战而败喽。”

被抢白的哑口无言,李县令只能把气撒在沈默身上,心中发誓道:小子若是给我出了纰漏,只要我李云举在会稽县一天,你就别想什么功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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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亭口的二位县丞也等急了,侯县丞干咳两声道:“贵县沈默来了么”

“别急,我找找。”张县丞踮起脚,两眼四处寻索起来,看了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也不认识那是哪一位。

人群中也是一片马蚤动,大家为了看热闹,特意五更起身,连早饭都没顾上吃,现在眼看着角儿没来,好戏唱不成了,还不能高喊退票、退票你说窝火不窝火

“我看是不敢来了吧。”侯县丞笑道:“也不知你家大人是怎么想的,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