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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官居一品


便自动伫足,站在道边施礼道:“师兄。”待沈默回礼通过后,才跟在他后面往前走。只要是同年入学的,不论年庚,无一例外要说不喜欢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那他就太虚伪了。

就连那小书童沈安。也在一群书童中挺胸腆肚。神气活现。仿佛自己是书童中地老大一般。

一众新生进了学宫大门。只见面前广场上摆了一溜铜盆。

大伙知道这是入学仪式开始了。便安静下来。由站在那边地司礼训导指挥着。依次在盆中净手。然后往鞋子上和帽子上掸了点水花。算是象征性地完成了:i洗。以表示对圣人之地地尊敬府学宫之所以称为宫。因为供奉着孔子。所以府学又叫做孔庙。

待洗过干净之后。便在那训导地带领下入池、跨壁桥。到了府学正殿孔子殿外。到这之后。大伙又一次在阶前重新列队。才在训导先生地引领下。进入了正殿之中。

大殿内地至圣先师像两侧。已经站满了往届地生员。站在最前面地是生。人数最少。仅有四五十人。其中第一排便站着那诸大绶;中间地是增生。人数有二三百。最后面地是附生。人数与增生同。已经站到偏殿去了。

中间的孔子像前,则站着十几位四十岁以上,八十岁以下的儒学训导,便是满屋子生员地老师了。

那引路训导命新生站在大殿中间,面朝至圣先师像站好,然后便匆匆去后堂报告去了沈默被安排在第一排,左边两个是陶虞臣和孙,右边两个则是另外两位五魁。

过了一炷香功夫,便听一声叫唤道:“知府大人到”

包括那些个训导在内,满屋子人一齐朝声的方向躬身施礼道:“恭迎先生”现在大殿中没有不是秀才地,也就没有跪迎的。

便见唐顺之着一身绯红官袍,在教授大人的陪同下,郑重的走入大殿,在孔子像前站定。

这时,那司礼训导又高声道:“参拜先师”众人唐知府的率领下,毕恭毕敬的朝孔子像三叩,然后知府大人和教授、训导起,往届生员也起,只有沈默他们这些新生还跪着。

“诸新生行拜师礼。”司礼训导继续唱道。

新生们便朝立在孔子像前地知府、教授和训导行礼,这才算完成了跪拜仪式。

待众人起身,司礼训导又道:“请教授大人讲话。”

教授大人先给孔子上香,然后对着新生们背一段太祖圣谕,无非是忠君爱国,刻苦读书,奉公守法,报效君父之类的陈词滥调,然后才是真正有用地

他说:“入学后,生员要专治一经,以礼、射、

设科分教。”即是说课程分为四类:一是礼科诰、礼、仪等,生员必须熟读精通。二是射科,乃是朔望日演习射法,由长官引导比赛。三是书科,要求生员练习书法,临名人法帖,每天练习五百字。四是数科,要求生员必须精通九章算术。

虽然每科都有课试,并分等给与赏罚,但大家心知肚明的是,必须下苦功夫地,只有礼科和书科,因为这两科涉及科举书科自不消说,你要是字写得一般,任凭文章花团锦簇,也不能入得了考官的法眼。

而礼科更是直接对应将来地科举考试题目乡试和会试的考试形式基本上一样,都是考三场,每场三天。第一场制义七篇,也就是作七篇八股文,其中从四书中出三题,所有考生必做;从五经的每一经中各出四题,士子各选一经,加起来一共是七道题。

第二场试论一道判五道及诏,诰,表各一道;第三场试时务策五道。这些内容都要在礼科中学习,所以此科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而众所周知,能不能在科举中中式,最最重要的还是取决于第一场,也是七篇八股文,所以对四书五经的教习,依然是府学的重中之重。而在这个阶段,生员们除了必修的四书之外,只需在五经中选修一门既可,不必像之前那样,四书五经一把抓了。

然后教授大人又宣布了上课时间,每月上二十天课,再加上每月初五、二十的时文大考,初六、二十一的经解策论小考,也就是一月说有二十四天在校时间。不过学校并不要求生员务必出勤,但必须参加每月的大考小考,且诸生还需各列功课簿一本。各将每月所读何书,所,或所临某帖,逐一注明,以备掌院不时阅取。

如果在两考中连续垫底,那就有被打入黑名单,上报道学批准降级甚至除名的危险。

嗦嗦讲完一通,教授大人这才喘口气道:“请知府大人训话。”

唐知府也接过一束线香,给孔老爷子上了香,这才转身道:“诸位生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进入府学求学是为了什么”提问几个新生,有的说是提高修养、有的说是报效大明,比着赛着的往大里说,唯恐显得不会吹牛。

唐知府耐着性子听了几位的,淡淡一笑道:“你们说的都很好,但都不是真心话,本官当着至圣先师的面,便说一句直白的,你们就是想学好举业,好像本官一样,金榜题名,红袍加身谁敢说不是,本官立刻给他赔不是。”

满大殿人讪讪笑起来,有些个老儒训导暗暗不快道:虽然是大实话,可在夫子面前说些追名逐利之事,知府大人着实欠妥。但也只是腹诽而已,却不敢说出来。

只听知府大人接着道:“如果都认为是这样,本官就腆颜以前辈会元的身份,来给你们传授一下心得经验,愿意听吗”这下不光是新生,满大殿生员都是十分的激动谁不知道唐知府乃是与王守溪并称的时文大家,若能听他指点一二,必能受益匪浅。

“方才教授大人介绍了府学课程,本官想你们中的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将其暗暗划分为两类,一类有用于科举的;一类无用于科举的有用的就认真学,无用的就弃之如敝。”唐知府慢悠悠的说道,引来了生员们不由自主的点头。

“本官也将其分为两类,举业和德业,你们认为无用的,都被我划进了德业之中。”唐顺之沉声道:“慎勿以举业、德业为两类而偏废,你学举业只是学了个制义的方法,学得再好,写出来的文章辞藻再妙,让人读起来仍觉着干巴巴,没滋味。这就是因为忽略了德业,只有在德业上也下功夫,才能让文章血肉兼备,有其灵魂”

见生员们懵懵懂懂,只有十数人似懂非懂,了然顿悟更是寥寥,不过沈默、诸大绶、陶虞臣等三五人而已,唐知府叹口气道:“话是对你们所有人说的,但能不能有用,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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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 左右文武儒稗

知府大人训话结束,训导大人又让本次的三试案诸生向孔子上香,然后言作保证。人家唐顺之是知府,自然可以胡咧咧,沈默可啥都不是,只好老老实实的将府学提前给的词背一遍,便赶紧下台了事。

在众人眼里,这已经是了不起的荣耀,足以在几十年后向孙子自夸了。但人和人确实不能比,硬要比一定会气死人当仪式结束,大人们先行一步,走到门口时,知府大人突然回过头来道:“沈拙言,你根本官走,你的课业由本官亲授了。”

一片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目光,登时落在沈默身上,饶是他脸皮赛过城墙,也微微觉着不好意思,赶紧应声出去,跟着老唐上了轿。

在轿子上两人还像正经人一样,说些今天天气真不错之类,但一到了知府衙门的内室书房之中,唐顺之便露出一副为老不尊的笑容道:“怎样小子,有面子吧师叔待你不薄吧”

沈默翻翻白眼道:“少来,你看多少人恨不得把我拖下来,换成他自己上这轿子”说着伸手一比划道:“这下起码得罪了一百个。”

唐顺之哈哈大笑起来,捻着胡子道:“我一直无法理解一件事,请你帮着解释一下我师兄那个古板的道学先生,怎会教出你这么个学生来呢”说着不无遗憾道:“你应该是我唐荆川的学生才对。”

沈默耸耸肩膀道:“我也一直深表遗憾。”

唐顺之却没有再跟他开玩笑,而是沉声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让你传我衣钵不要让我平生所学失传。”

沈默轻声道:“那我实话实说吧,我万分敬仰阳明公,十分敬重我师父,也比较佩服师叔您”

“但是呢”唐顺之似笑非笑的问道。

“但是我很看不上现在地王学门人。”沈默字斟句酌道:“我承认其中有许多真正体悟了心学。在为国为民操劳。但大部分王学门人。已经彻底流于清谈甚至是空谈了。整日里夸夸其谈什么花树我心之类。大讲抱负理想。却对知行合一避而不谈。”说着语带讥诮道:“我觉着他们比程朱理学地书呆子更可怕人家至少还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们却已经直追那些米虫般地魏晋名士了我敢负责地说。这些人将来一定会坠了阳明公地千古威名地。”

唐顺之仿佛不认识一般看着沈默。轻声道:“你怎么学得如徐渭般尖锐了”

“原因有二。一我觉着自己缺少些棱角。”沈默直言不讳道:“现在不是太平盛世。还是有些棱角好出头。”说完又坦然望向唐顺之道:“第二。师叔乃是百年奇才。学究天人。身后之光辉定然也千古不灭。何苦与那些人搅在一起。坠了自己地威名呢”

沈默说完之后。内室里十分安静。唐顺之端坐在宽大地交椅上。平静地望着他。目光清澈无比。仿佛了无心机地孩童。又好似阅尽人世。了然悟透地老人。

一看到那目光,沈默心里便暗骂自己多事,他这才知道,唐顺之是个王阳明般的人物虽不及亦不远矣,这种人有着超越凡俗地智慧,世间的一切都仿佛那林中花树一般,全在他的一念之间。试问还有这种人看不透的问题吗他不是班门弄斧还是怎地

果然听唐顺之淡淡道:“拙言,你有千般好,就是太在乎名声了。”他本想说名利的,但有名就有利,名利不分家,所以话到嘴边,便换了个宛转的说法。

沈默身子微微一紧,却没有反驳。

唐顺之轻声问道:“你说是名声重要,还是做些实事要”

沈默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后重要了。

“可如今这世道,单枪匹马能做出什么来”唐顺之淡淡道:“你知道朝廷每一个决定背后,有多少人在角力吗正反两方都不下百人,上至大学士,下至科道言官,全都是以团体的面目出现,他们有幕后策划的,有冲锋陷阵地,有摇旗呐喊的,甚至还有打入对方卧底的,每个人极尽所能,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党同伐异”

“地方上就更不用说,完完全全是朝堂斗争的延续和分支,完全没有例外。”说着他有些自嘲的笑道:“就像街上青

,现在全都是群殴了,你小子若是非要单挑,就算也敌不过群狼。”

“你没有走进王学的内部,所以不理解这个圈子有多大的实力。”唐顺之淡淡道:“即使是我,也只是接触到了一部分,但已知地王学一派官员,就有大学士两人,北京六部尚书侍郎共六人,南京六部的堂官则是一个不漏,封疆大吏中也至少占了三成,之下各色官员更是不计其数,以御史言官为最而且还有不计其数的在野鸿儒,致仕官员,这些都是强大的力量。”

沈默震惊了,他没想到被嘉靖皇帝几次三番打压的王学一派,竟然如此昌盛而放肆地活着如果能把这些力量攥到手里,那不是连皇帝都可以欺负了一个念头划过他的心田,又赶紧将其打压下去,这么疯狂地念头,还是想都不要想。

看到他吃惊的表情,唐顺之有些恶趣味地笑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王学门人虽多,却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强大,要不然也不会连公开讲学也不被允许。因为王学本身就有好几个学派,比如说我师傅龙溪先生创立地南中学派,何心隐的师傅王

第一五八章 圣旨到

顺之告诉沈默,钦差已经到了绍兴境内,此刻正在萧,等待黄道吉日入城。

传旨钦差是代表皇帝的,虽说是给沈默一家传旨,可绍兴城都得跟着忙活起来总不能指望着沈家父子俩,将钦差所要经过的道路上全部张红挂彩,再用净水泼一遍累死他们也干不完。

所以初二这天开始,城里的衙役民壮木匠全部出动,从北城门开始,过府前街,一直到永昌坊,将十来条街道,六七里的路程,全部扎上彩棚,棚上糊上红色的纱绫。

一时间找不齐那么多的红绫,工匠们便将白绫、白布、白绸、白纱在丹红染料中过,再由烈日下暴晒两个时辰,便将白变成红充数。

但城门和沈家门口两处,因为是钦差伫足之处,全是用的上好西蜀红绫,棚子自然也扎得格外精细,用上好的木料,搭得跟玉皇大帝的南天门一般。

外面忙得热火朝天,沈默和沈贺却在家里不急不躁,当沈老爷带着几十个奴仆丫鬟过来时,这爷俩正在坐在竹椅上大块大块的啃着西瓜呢。

一见到沈老爷进来,爷俩赶紧起身招呼道:“这大热天的,大老爷快坐下吃块西瓜。”

沈老爷一看他俩还在这优哉游哉,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外头道:“整个绍兴城都在给你俩忙活,你们倒好,还有闲心在这吃西瓜。”

见大老爷生气了,沈贺赶紧赔笑道:“咱家过了年才翻盖地屋子,粉墙黛瓦,里外三新,还用得着再收拾了吗”

沈老爷气得直跺脚道:“糊涂这是什么事儿这是比婚丧嫁娶,要隆重不知多少倍的圣旨封赏大典绍兴城多少年才能摊上一次那是每个步骤,每个细节,都要写进族谱、县志、府志里的”

沈贺哎呦一声跳起来。没口子埋怨沈默道:“都怪这臭小子。说别人忙就行了。咱爷俩只等着那天换上新衣服接旨就是”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沈老爷骂一声道:“把东西都搬进来吧。”

便有一队奴仆。挑着担子。推着大车往院子里进。那声势简直比搬家还要浩大。沈贺挨个看过。什么紫檀木地桌椅床榻。描金地四扇屏风、苏绣流苏地帷幔。湖绸缎面地锦被。西洋提花地毯。一应家居所用应有尽有。甚至连漆金净桶都送来了。

看着这些东西。沈贺心惊胆战地问道:“钦差大人要在这儿长住怎么弄得跟要添丁进口似地”

“当然不会。”沈老爷摇头道:“传旨完了你得宴请钦差。这中间不得请钦差一行更衣休憩一下”

沈贺一听是这么回事啊。登时不好意思道:“那让大老爷太破费了。”

沈老爷嘴角几下,小声道:“这是我给你东拼西借的可千万加小心,弄坏一个就得成百上千两银子地赔。”

沈贺正在摩挲一套故宋官窑的茶具,闻言赶紧缩回手道:“钦差打碎了也我赔呀”

沈老爷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能让钦差赔也行。”

不到中午时,绍兴府的知事过来,给沈贺送上一份观礼宾客名单。沈贺一看那长长地名单,足有近千人之多,差点没晕过去。指着自家的院子道:“前前后后摆不下五十张桌子,还有一半人只好去房顶上坐了。”

知事与他熟识,把他拉到一边道:“哥哥你怎么想不开呢看看这上面的名字,哪个不是绍兴府里有头有脸的许多人巴巴地从余姚、上庸赶过来,就是为了吃你一顿冷汤冷饭吗”

沈贺苦笑道:“我知道不是,可真盛不下呀。”说着指着隔壁道:“实在不行只能让他们到邻居家就座了。”

“那可不行,人家就是为了来亲临这封赏大典,”知事摇头道:“你给弄到别家算怎么回事”

“那你说怎么办”沈贺叹气道。

“拆了”知事两手一拍道:“把两边院墙都拆了,三家不就变成一家了么我现在就去找工匠来。”说完也不管沈贺打不答应,便急匆匆走了。

沈贺心说,那也得先跟邻居说说。便想找沈默去知会一声,

可前后院都是人在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简直是乱套极了,沈贺找了一圈没找见。最后回到前院时,却看见沈默和沈京两个,带着两大车杯碗碟壶进来。

一见到沈贺,沈京便笑眯眯道:“老叔,清一水的景德镇瓷器,连封都没开,潮生的面子可真大啊。”

原来是去借餐具去了,沈贺来不及表扬,便下令道:“去左边张伯家说说,看能不能

家的院墙拆了。”

沈默说:“没事拆人家院墙干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沈贺瞪眼道:“咱家坐不开了,也不能让观礼的贵宾坐别家。”

沈默说我没那本事,沈贺说你有,便将他撵出家去。

沈京也想跟着凑热闹,却被沈贺叫住道:“过会儿有送菜的过来,你去后院接一下。”

沈京点头道:“好嘞。”接过沈贺递过来地清单,往后院去了。

后院里,仆役们正在垒灶,沈京数了数道:“二十个灶台,用得着这么多吗”

“前面说客人要上千了。”管事的仆妇没好气道:“原本支十个灶台正好地地方,硬要再加上十个,我看到时候炒菜的往哪里站。”

沈京与她说笑几句,门外便传来铃铛声,却是送菜地来了,他打开门一看,呵,整整十辆大车的鱼肉蛋菜不由笑道:“绍兴城今天都吃不着菜了吧”

送菜地老板陪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要比往常贵个三四倍。”

双方便开始交接食材,共有上等白米五百斤,计纹银六两;上等猪肉二百斤,计纹银六两;上等羊肉二百斤,计纹银四两;上等牛肉二百斤,计纹银五两;鸡蛋二百斤,计纹银二两;三斤以上新鲜活鲤五十尾,计纹银五两;三斤以上鱼五十尾,计纹银十五两;活鸡五十只,计纹银五两;活鸭五十只,计纹银三两;活鹅二十五只,计纹银三两以及各类瓜果菜蔬共五百斤,计纹银十五两。

清点无误,现金付讫,老板笑眯眯道:“公子您还有何吩咐”

沈京也笑眯眯道:“老板,你又有大买卖了。”指一指那十辆大车道:“同样的东西再来一份。”

老板吃一惊道:“这还不够吗”

“客人有点多啊。”沈京叹口气道:“快去吧,横竖短不了你的钱。”

老板苦笑道:“公子爷,这些就是今天本县市面上的大部分食材了,可没本事再凑一份了。”

“那就去山阴买”沈京一拍身后的大门道:“到时候县志府志上写一笔,仪式一切皆好,唯独因菜商某某之故,宾客只得一半饮食,你可就是遗臭万年了。”

那老板登时瞪起眼来,拍着胸脯道:“公子爷放心,我这就去采购,哪怕害得全城吃粥,也给您再凑一份出来。”说着又小心陪笑道:“小的不叫某某,叫柴守礼,您可一定帮着小得县志留名。”

沈京好笑的望着那柴守礼,点点头道:“办好这趟差事,我跟写县志的说声。”

那柴老板登时乐开了花,对伙计们大声嚷嚷道:“快卸车,完事去山阴那边找我。”说完便屁颠屁颠的先跑去张罗了。

沈京不愿意看满院子杀鸡宰鹅,便转到前面去,却见有面生的官员,正在神态倨傲的询问沈贺,钦差大人于何处更衣,何处:i洗,何处宣旨,何处燕坐,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沈贺将安排讲与那官员听后,那官员便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一时说这里应该用布幔挡围,一时说那里不够规制,弄得沈贺一个头有两个大。

沈京见状,赶紧去书房,朝家里带来的账房道:“封一包银子。”那账房便拿出一块银饼,要用剪子开,却被沈京阻止道:“不用了,全封上吧。”

“这可是二十两啊”账房张嘴瞪眼道:“干什么用这么多”

沈京便把前面的情形一说。账房道:“那我给少爷换金子吧,那个轻多了。”

沈京骂一声道:“换什么换要的就是这个分量”

当那官员面不改色的接过沉甸甸的一包银子,说话的声音便柔和了许多,他也不挑毛病了,还反过来指点沈家人到时候应该迎到哪里,站在哪边,对钦差怎么称呼,接旨时注意什么,之后如何款待钦差,还重点强调,钦差大人喜欢听昆曲,最好找个戏班子来助兴。

沈家人赶紧按照指点,重新布置安排,忙得四脚朝天,这一夜谁也没捞着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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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 钦差到

日五更不到,城内便乡勇尽出,开始打扫街道,撵

待到了天光大亮,太阳快升起来的时候,街面上已经是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碍眼的东西了。这时便有近百民夫分作两人一组,一边一手拎着双耳大木桶,一手拿把藤条编的长把大木勺,将青石铺就的大路,泼得又湿又匀称。

这样地上那些扫不去的灰土,便被冲进了道边的阴沟之中,太阳出来一照,地上铮明瓦亮,一点扬尘也没有至于城外,在昨日便已经净水路、黄土垫道,早就做好了恭迎钦差大人的准备。除了好看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钦差大人的随员多半是白袜皂鞋或粉底皂靴,如果不把地上洒水,那走过之后鞋帮子、袍角子都是土,心情定然不好。

到了卯时三刻,知府大人便携着同知、通判、推官,并两县县令、佐贰,共计十名有品有级的官员,在三班衙役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到了北门外,出城数里恭迎钦差大人。

紧赶慢赶行出十余里地,终于见河上泊着一艘高大楼船伞、扇插列舱面,数排衣甲鲜明的亲兵护卫,拱卫着一个三品官员立在船头,朝着唐顺之遥遥的招手。

唐顺之赶紧下轿,率领众官俯便拜道:“恭迎钦差大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白面长须的三品官员,便是钦命祭海大臣兼传旨钦差,通政使兼工部右侍郎赵文华,他先替皇帝受了三叩九拜的大礼,又接受众人的再次叩拜,然后才笑眯眯道:“荆川兄与诸位快快请起。”

那楼船这才靠了岸,船板架好后,一队队持刀卫兵从上面下来,然后便是老长的钦差仪仗,最后才是八人抬着的绿围红障泥大轿,颤巍巍的从船上下来也不怕掉水里去。

唐顺之率众官员在道边恭迎。待那八抬大轿经过时,轿帘掀开,白面长髯的赵文华笑眯眯露出脸来,对唐顺之笑道:“荆川兄还不上来,还要兄弟我下去请你不成”

唐顺之恭谨笑道:“大人折杀顺之了,您是钦差天使,下官岂敢与您同轿”

赵文华闻言畅快笑道:“你我是同榜进士。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兄。咱们就要讲那些繁文缛节了。”

唐顺之这才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一个长随便掀起轿帘。请唐大人上去。

众官便各自上轿。绍兴城地两位县令跟在最后面。吕县令小声嘀咕道:“知府大人也忒小心了。那么奉承姓赵地作甚”

李县令小声道:“听说严阁老这干儿子是个小心眼。唐大人是防小人呢。”

“听说咱们张部堂就不买姓赵地账。”吕县令小声笑道:“这家伙在杭州时。还想跟张部堂索贿。被张部堂弄了个灰头土脸。”

李县令摇头笑道:“那些都是大人们的事,咱们当好七品芝麻官就行了。”

吕县令嘿嘿笑道:“我可听说你老兄也在受赏名单中。”

李县令撇撇嘴道:“谁知道呢。”便掀帘子起轿走人了。

望着他的背影,吕县令恍然道:“这家伙看来已经有底了。”说着叹口气道:“谁让人家命好呢,摊上沈默那样的好学生呢。”也上轿跟着回去了。

日近午时,绍兴城北门外人山人海,人们从各处早早赶来、翘以待,只为看一看钦差大人的排场。

“来了来了”看到东北边远远驶来一队人马,大伙兴奋的叫了起来。

维持秩序的官兵登时紧张起来,他们用鞭子和枪杆驱赶看热闹的百姓,将中央大道隔离出来。

这边刚刚维持好秩序,那边钦差大人地仪仗便到了,先有两队共二百人的卫士,穿着鲜亮甲冑,手持明晃晃的长枪在前面开路,后面又跟着一百兵士,打着刺绣绘画的各色旗帜,木雕铁打金装银饰的各样仪仗,以及回避、肃静、官衔牌、铁链、木棍、乌鞘鞭,一对又一对过了好一会,才见到一柄题衔大乌扇,一张三檐大黄伞儿,罩着一顶八抬大轿缓缓过来。

轿帘子一直没升起来,老百姓压根就没见钦差长什么模样,但这从未见过地排场,却已经深深印在他们的心中,在今后许多年内,都将被反复提及,用作教育子孙上进的素材。

轿内的赵文华心中也不平静,他透过薄纱帘子,已经看到了唐顺之为自己安排的十分隆重,不由感慨万千道:“同年就是同年,知道

路上受委屈了。”他本以为自己奉旨南下,地方上送,小心奉承,让他赵侍郎风风光光、赚得盆满钵满他这样想其实也没错,因为京城下来的官员,甭管大小,地方上都会卖力巴结的。

谁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沿途地方官竟然不买他这个三品大员的账,除了管顿饭之外,临行赠送的竟然都是土特产

那可不是名义上的土特产,而是真真切切地土产和特产而是些什么干笋啊,蜜桔啊,山茶油啊,老烧酒啊,全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让赵侍郎太失落了,他一直觉着莫名其妙,直到见到了总督六省军务的张部堂才明白了,原来根子在这里别人买他,或他干爹的账,可张部堂却压根没将他看在眼里,甚至对他干爹严阁老,也不太感冒。

翻一翻老张的履历,原因便写在里面了,嘉靖十六年,人家张经任两广总督的时候,严阁老还在挂着个虚职编宋史玩呢。虽然说后来严嵩扶摇直上,入阁当上了次辅,后来又成了辅,为天下百官之,地位比张总督要高半头了,可严阁老是怎么入阁的靠着写青词,阿谀奉承才上去的;又是怎么当上辅的是造就于谦之死后地最大冤案,踩着提携过他的老乡夏贵溪的尸体上去的。

而夏言偏偏又对张经有知遇之恩。所以这位牌子硬、资历老、本事大的张总督,虽然拿严阁老无法,却是万万不会买他干儿子地账的。

偏生赵文华在京里嚣张惯了,除了他干爹之外,什么大学士、尚书之类,统统不放在眼里,就连对着徐阶也敢直呼其名。现在到了地方上却被个总督不待见,心里早就憋坏了。

于是在杭州见到张经之后,他十分不自量力地决定,给这位总督一个下马威,竟然在接风宴上,当着数位高官的面说:兄弟千里奔波,一路上损耗颇大,希望部堂大人襄助一下。这哪是要求援助,这是裸地索贿。

可张部堂依旧谈笑风生,大吃大喝,却仿佛没听见他所说一般。赵文华臊得满脸通红,可也不能这样算了,不然他和他干爹的脸就算是丢尽了,于是他又说了两遍。

张部堂还是没听见

赵文华终于憋不住了,沉声道:“我是钦差钦命祭海大臣”

张经淡淡一笑,用一种干巴巴地语气说:“我也是钦差,钦命总督抗倭大臣,还有王命旗牌。”

赵文华一下子无话可说,他这才现,面对的是一个自己无法比拟的庞然大物论资历,人家跟严阁老一辈的;论官衔,人家是二品大员,他才三品;论权势,人家总督六省抗倭,乃是一等一的方面重臣,他则是被派出来祭海的,完事儿就得回去。

在一众省级高官嘲笑的目光中,赵侍郎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第二天便匆匆离开杭州,往绍兴来了。

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当赵侍郎感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待遇时,心中的激动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他紧紧拉着唐顺之的手,眼圈红道:“荆川兄,好兄弟啊你的盛情,兄弟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唐顺之笑眯眯道:“梅林兄哪里话,你我既是同年,又对我有引荐之恩,搞得隆重点也是应该的。”他的目光仍然清澈无比,仿佛赤诚无比。

两人说话间,轿子终于停下来了,待轿帘掀开之后,唐顺之便看到满眼都是观礼之人,不由开怀笑道:“荆川兄果然不负所托。”

唐顺之笑道:“前日接到梅林兄的亲笔信,这才知道陛下对此次封赏有着特殊的期望,顺之自然要按照梅林兄的意思,把全府的读书人家都招来了。”

“兄弟实心任事啊。”赵文华又感动一把道:“我们去看看这个幸运的小子吧。”

三声炮响之后,钦差大人与知府大人下轿行在红毯之上,红毯的另一端,是沈贺与沈默父子俩。

两队人的中间,还摆着香案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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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赵文华就像一根搅屎棍,东南自此大乱鸟

第一六零章 论功行赏

默仍然穿着他在府学宫时的生员装束,沈贺也没有穿官府,而是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蓝色圆领大袖衫,脚踏高筒毡靴,也做秀才打扮长子和他爹娘在他俩身后站着,再后面是会稽巡检吴成器和一身戎装的俞大猷他是早晨刚刚赶到的,最后一排立着的,果然是那李县令。

他们站立的顺序,是待会传旨的顺序,并不是以尊卑而论的。

周围是万众瞩目,人们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单纯看热闹的注视着这些幸运儿,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他们。

待众人见过钦差大人后,赵侍郎却不立即传旨,而是在侍从的指引下,去到正屋内更衣他穿常服而来,且一路上难免出些油汗,自然不能要这样宣旨,得脱光了洗吧洗吧,换上里外三新,再熏点香才出来。

大伙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都快要顶不住了,这才听到一声高叫道:“钦差大人道”便见换了一身簇新的三品朝服出来,与唐知府在府试时所穿大致相同,唯独所佩乃是蓝田玉,而唐知府佩的是药玉。

说实在的,没人注意到这点差别,因为大伙的目光都落在了他手中那一摞闪黄色的卷轴那就是传说中的圣旨啊,大伙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道。

赵文华走到香案前,先将圣旨搁在架子上,接着向着北方上香叩,最后才站起身来,重新拿起圣旨,目光环视四周做这一切时,场中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的风声。

咳咳赵文华轻咳一声,打破平静道:“圣旨。”

包括唐知府在内的所有人,呼啦啦全部跪下,整个场中就他一个站立的。片刻醉心于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赵文华用他略带云南口音地官话,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杀敌卫国固臣子之素心,加秩推恩乃朝廷之懿典,故兹义举须得不吝褒扬尔”

顿一顿接着道:“生员沈默,未及弱冠,未膺朝命,正在学中。当倭寇之内侵,虽书生之文弱,仍偕义勇而血战,勇谋兼备,出妙计歼灭顽敌于一旦,实乃天下诸生之楷模,匪嘉渥典,曷劝将来兹特命尔为浙江抗倭安民靖海巡察使,赐德才兼备匾,赐穿忠静服,仪同正六品。有巡视察问浙江布政使司境内,一切军民抗倭事宜之权,更可风闻言事,直奏天听”

“锡之敕命何求尔惟有恪尽职守。忠君报国。方不负君父天恩。可为汝氏增光永世。钦此。大明嘉靖三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

沈默接旨之后。又有一道圣旨给他爹:“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良才总有母育。忠烈还需父训。尔会稽县主簿沈贺。乃钦命浙江巡察使沈默之父。素风长。庭训箕裘。以恩驰赠尔为绍兴府经历官。追赐尔之亡妻许氏为六品太安人。